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红楼]贾芸逆袭有道 作者:双月一 文案 忍辱负重多年刚一翻身就被新帝推到了? 说好的从龙之功怎么就成了‘从’龙之功? 茜香国使者:为何咱们进贡的国宝会被戴在明王的官靴上? 香罗国使者:总比我国织物披到明王坐骑身上强 其余使者:明王在何处?我们还有好多宝物要上供! 又名《一人之‘下’难翻身》 注意:前三章不会打脸,时间线有点小更改,考据勿入,日更到底。 内容标签: 红楼梦 打脸 励志人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永锦 ┃ 配角:王夫人,皇帝 ┃ 其它:平步青云,宫廷 ================== ☆、NO.1     几条街外都能听到荣国府内院子里的热闹戏文声,听说戏台子都支了几处,里头老少爷们吃酒得吃酒,听戏的听戏,不过再怎么喧闹也盖不住打赏的动静。   里头不知谁先说了个‘赏’,小厮们忙着将大簸箕里的钱往外撒,戏台子上自然满台银响,听戏的,唱戏的,吃酒的,图热闹的,沾喜气儿的,连同端着稀奇果子的小厮丫鬟们个个都是喜笑颜开,与有荣焉。   原因自是荣国府的珠大爷中了举人。这可是荣国府建府以来第一个正经科举出来的举人,人人都说珠大爷日后是中状元的!   可不知为何有吃多酒的暗地里和别人说珠大爷这个举人来路不正。可到底也比不过溜须拍马的,不大工夫就淹没在热闹中。   不多久,就见着几个小厮抬着真人大小的炮仗从荣国府出来,要往城外放去,引得百姓争相观看。这烟火据说是进贡来的事物,并且大大小小多有不同,留给府内女眷的多是精巧的小物,还夹着各式的花炮。热热闹闹亮了半边的天。   就在这热闹之际西角门处,一乘青顶的二人小轿抬着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七转八拐的进了后廊。   就算手绢上还留有酒香味,周瑞家的还是忍不住用手绢捂着嘴前,生怕后廊上的杂七杂八的味道冲着自己的鼻子。   “芸哥儿!芸哥儿!周大娘接你来了!”   走在外边的丫鬟扶周瑞家的下了轿,扯着脖子喊着,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恍惚的灯下一名瘦弱少年正在专注的抄经,与外头的喧闹声截然相反,时间仿佛静止一样。再走近细看皮肤如瓷,睫毛如扇,灯下别具一番少年风致。   “有劳周大娘亲自来。”贾芸放下笔起身相迎,只可惜在昏暗的油灯下抄经书太久,一时间病瘦的身子晃上两晃,连忙用手撑住了才免于倒下。   周瑞家的走上前帮他拨了拨灯芯儿,原本盘蛇似的灯芯儿如今只有拇指长了。好不容易灯亮了点,再一看贾芸,原本苍白的脸上此时更白了。   “周大娘先带我到二太太那处去吧。明儿就要去铁槛寺,不知二太太还有何要教导的。”贾芸拱了拱手,油灯下的表情昏暗不明。   “那正好了。”周瑞家的皮笑肉不笑的说。   王夫人正在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长居的坐宴息中。   老嬷嬷引着贾芸进东房门来,临窗大炕上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子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具备。   金钏儿穿着红绫青缎掐牙背心走了过来说:“太太请芸哥儿到那边坐去。”   到了东廊三间的小正房内。正房的炕上横设椅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佛典。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亦是青缎半旧靠褥。   “今儿雨水大,芸儿到哪纵是没趣,不如陪我聊聊珠儿往后的仕途吧。”王夫人合着眼睛伸手屏退了丫鬟,施施然的开口说道。   “芸儿自是愿意。”贾芸从善如流,再不见一丝波澜,只是将所有的恨意夺籍都强咽下去,终化成君子之仇罢了。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荣宁街扬起湿湿淡淡的雨雾,贾芸拿着包裹随王夫人派来‘护送’的小厮一起前往铁槛寺。   铁槛寺地处于京城西门外百里,原是荣宁二公所修,贾府私家庙宇。平日里拜佛布什还愿,家中要是有‘老了人口’后便抬此安放,择日安葬。寺庙倚山而建,虽为家庙,还算雄伟,数十年来香火不断。   小和尚走到院中说:“这院叫做静心斋,三间房,一间专放老国公曾四处收集的经文。一间放祈经的事物,已经锁上了。另外一间就是施主的房间。一般日子你除了打扫都可以不出院子。   每日你打扫完后才能吃斋饭。晚上寺里自有戒律没有斋饭给你,你莫要闹,否则管你是谁家的公子都送到戒堂里受罚!另外除了这间院子外,临着的训经院和素园还有东边林子都是可以逛的,只是还得有劳施主日日打扫了。”   贾芸早知道会来个下马威,铁槛寺曾经在书中看到过。记得是秦可卿过世后停的地方。现在人在屋檐下,帮和尚们扫院就扫院,总比囚在小屋子里哪也去不了的强。   “阿弥陀佛,贫僧石砚,师兄们都叫我小石头,但是你不行。不过我还是问问你的名字吧,主持只让我传话也没告诉我你是谁。万一别人问起来我也好说。”   小和尚童真未消,交代完主持的话后明显表情轻松了不少,看起来也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倒是被喂养的不错,小身子圆滚滚的,加上光溜溜的脑壳,摇头晃脑地念着‘阿弥陀佛’格外的讨喜。   “阿弥陀佛,贫僧石虎见过芸公子。”一个穿着灰布僧袍的五大三粗的壮和尚从院子西侧的拱门里走了过来。   “原来贾府来着‘修养’的人就是你啊?”小石头围着贾芸转了个圈圈说:“贾府早就来人说了让寺里好生‘照顾’你呢。”   石虎拍拍小石头的脑袋瓜,“师父找你,还不快去。”   等到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走开,贾芸将包裹往石桌子上一扔,半天不想理。回顾前世,自己作为国防大学教授,一个军演失误把自己崩到这起就各种不如意。   为了寡妇亲娘咬着牙学着四书五经八股文,夜夜头悬梁锥刺股学习君臣父子日月之道,好不容易成中了举人,结果自己倒成了‘枪手’。   他已经与二太太达成协议,贾珠以后答题、课业还是由他来替贾珠完成,等到日后贾珠做了进士当了官二太太再让他继续科举。   当然贾芸不是那么傻的人,只是寡妇娘在二太太手中压着,只得先咬着牙应了。   反正荣国府的下场他是知道的,这样离他们远点倒也清白。   贾芸撑着额头在院里坐到暮钟时候。低徊带有禅意的钟声悠长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烦恼似乎能随着梵钟悠韵逐渐消散。整整十八声钟后,心绪终归平静。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   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   不管书中的贾芸怎么叫贾宝玉这个胭脂货‘爹’,又怎么舔着脸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事儿干,还将巧姐卖到青楼中,这一世的他绝对不会走上老路!既然一大家子欺负我们寡妇儿,逼得娘亲忍做贼,他一万个不甘心。   咱们走着瞧。   渐渐地月夜下树影婆娑,庭院中习风阵阵。   脸面都舍不得与贾芸一见的主持色空此刻正和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同处于禅房里。   “还请王夫人放心。贫僧定会严加看管贾芸,不得让他离开铁槛寺一步。”   “那就有劳禅师了。我们夫人说了,上次天兴洲的案子已经让琏二爷修书交由州判定夺了,请二爷放心。”周瑞捻着络腮胡,掀起前袍熟稔地坐下。   “善哉善哉,这可让老僧怎么谢您老人家啊。”   “都是老交情,自是不必多谢。”周瑞端起色空自用的青底碧釉的添漆茶碗,周围都是用五彩漆堆得花色,最后需要行里大家一点点找磨平了,成品后手感光滑温润。   “替荣国府看管好贾芸到时候自有太太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天使们的反馈:惨就一个字。   其实这个开头并不是第一版,旧版更惨。(逃跑)   先说贾芸这个人,是贾府后廊上五嫂子(寡妇)的独子,幼年父亲去世家产被娘舅卜世仁侵占。就算是贾府里的奴才都看不上他们母子,算是很可怜的了。   之后为了给王熙凤送礼找母舅赊点麝香薄荷之类的,结果被娘舅和舅母冷嘲热讽的赶出去了。要不是街坊醉金刚倪二主动借他十五两银子,他倒是真一点银钱都拿不出来了。   还有为了能抱住贾宝玉的大腿,愿意给他做儿子。(原著)   老实说一一不喜欢一开始就爽翻天的,小芸芸的苦难也就是开始几章。后面他的性格会改变,也会拿出重生前的学问来对抗一切~   比起一开始就日天日地日神仙,还是经历过后只手遮天比较爽吧~   HIA~HIA~HIA~   综上:其实只是为了前面太惨而嘴硬~自己叉个腰~   等情节铺垫好了,小轮椅要上高速哦(锦锦:坏笑ING ☆、NO.2   贾芸在静心斋住了几日。   期间一直没什么来往的街坊倪二居然通过前来上香的香客给他传信。   信中自是倪二杂乱无章的笔迹,尤为珍贵的却是他替娘亲代笔的家书。其中两别之痛自是不说,卜氏也不言辛苦只说多有倪二一家照应,日子还算好过,只求儿子能静心念书不得辜负眼前的光景种种。   贾芸知道肯定没有信上说的那么好,可也只能这样。   卜氏与他想的一样,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想方设法弄些书读,所幸自己还年轻,每日里研究研究贾珠府学里送来的书信课题,琢磨琢磨随身带来的四书五经,他日以备再考。   除此之外,继续练习体能,上辈子体能一直都是强项,当时身在现代化军营中日日操练可比现在强多了。这辈子自己瘦弱身子既然改不了就只能多加锻炼,省的几日没睡好就底盘不稳,再看贾家那个尿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再说贾家早晚都是个完,他这外几门的亲戚避的远点未必不是好事儿。练点身手也能防身。   另外他记得书中贾珠是个短命的,虽然现在圆头大耳的看不出来什么,但是细算起来好像就是这么几年。既然这样自己更要多多筹划,以便对应日后的变化。   贾芸心中担着事儿,执行力堪称一流。   一段时间下来,香客们都知道铁槛寺山内出现了一名身着素衣的少年,身轻如巧燕,刚柔相继的练拳习剑,无人监管却没有倦怠。心无旁骛,又有多少香客女眷只为一睹身姿,芳心暗许亦是不提。   铁槛寺的主持色空可是一面都没有见到过。最多是在收拾素门园和林子里走动的时候远远瞧见一眼。   只是一旦他靠近寺院山门就有和尚靠了过来不许他再往外一步...想必早就有交代防范他了。   贾芸对色空基本上是没任何印象的。记忆中看过了红楼梦的电视剧,里头对他的描绘也不多。心里认为能够一直数十年来主持堂堂国公府家庙还经营的有声有色香火繁盛,定来不是个好对付的。   小石头虽然一日不落的给贾芸送饭,但也没个准时候。   贾芸早就吃够了清汤寡水的,再这样下去能饿死在山上。便从带来的钱袋里捏出几文钱跟石砚说:“可否再劳烦小师傅一趟。”   “你这是什么意思?出家人不沾身外之物,别想拿这个贿赂我!”石砚竖起眉毛学着师兄的凶样说道:“快快放起来,要是叫师兄看到定是要打你。”   贾芸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口不对心,还担心被他师兄看到。   左右不过是几文钱,这小家伙何必这么大的反应,笑道:“小师傅辛苦了,这个是请小师傅今日下山的时候给在下带上几个秦记摊点上的素包子。   据说那家的包子又白又香,素的能吃出肉味儿,还有不少其他的吃食。在下不求别的只请小师傅顺路帮忙带三两个填肚子,余下来的几文钱小师傅就当做茶水钱吧。”贾芸循循诱导着,内心无比鄙视自己像个诱拐正太的老黄瓜。   石砚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瓜儿,似乎想起那家秦记面点的东西来。   那家店其实出名的不是又香又白的大包子,而是豆沙包。他家里光是豆沙就分成翡翠豆沙,朱玉豆沙,流沙,双色芝麻豆沙种种,具是泡了整整一夜的豆子第二天一早碾出的细馅儿。   配上点冰糖,茶油,油酥皮,水油皮等等圆咕隆咚的捏出一个馅儿,外面裹着沾着或带芝麻或带黑糯米的面皮,咬一口满嘴的香馅儿还带着热乎气儿。   去年一冬天,师兄才小气的许了自己两个。每次给师兄打酒回来偏偏总是路过他们家,没开蒸笼盖的时候热气腾腾,开了蒸笼盖更是热气顶着香气来,串的鼻子里馋虫都要爬出来了。一到这个时候上山的路就走的格外的累。   “再说,在下来这铁槛寺本不是出家的,日日的清汤寡水叫给外面人知道不得说你们对人有亏?自然你们家主持德高望重没有人敢说,可要是有人把账算到了一直照看我的你师兄身上,你师兄又把账算到你的身上,你还怎么修行呢?   再则日日清汤寡水,着实叫在下饥饿难耐,万一一不小心在下去了西天,小师傅可是罪孽深重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道小师傅选则修行还是罪孽?”   石砚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瓜儿,围着贾芸转了好几转,最后跺跺脚说道:   “难怪师兄叫我离你远点,你们读书人个个都是颠倒是非的人。今天算我行善!”   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两个素包子三文钱,剩下的四文可都是给我跑腿的!后悔也没得还你了!”   说罢端起半旧带着饭粒儿的袖子擦了擦嘴角,又转过头瞪了贾芸一眼这才噌噌的往山门处跑去。   拍拍身上的浮灰,贾芸撩完正太还得在经会开始前饿着肚皮把几个院子打扫了。多出来的时间还想要多打几回拳。   可没等他撸起袖子开扫的时候,石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喂,今儿十五早该去经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转眼看到石桌上面的大碗,碗里的稀饭米粒子都数的清楚,嗤笑说:   “还以为贾公子文人力气短,几天没见油水还指不定起不起的来炕,没料到居然还有力气打扫。   贾芸低头数着落下的几片叶子,那点好吃的你就自己吃吧,你那馋嘴的小师弟可比你会吃多了。   石虎见贾芸还是一副冷清清的样子,气不过伸手一推。   贾芸正低着头没个准备,又有点饿昏了头,冷不防被他一把推的绊脚,后脑勺直接往石桌上磕去。   石虎听到一声闷响,等了半响见那人没点动静儿这才慌了神儿。把人挪到屋内,自己急的在地上只转圈圈又怕师傅罚,跟石砚真是如出一辙。   最后还是贾芸自己悠悠的转醒,悟着后脑疼的只咧嘴。石虎心里有愧疚,两人眼瞪眼的看了半天。   碰巧石砚从山下回来,蹦跶的蹄子直往贾芸院里冲,怀里鼓鼓的还揣着两个刚出笼的素包子。   “喂,喂,人呢?”   石砚推开门,先没见到贾芸,却看到虎目竖立的师兄站在屋子的正中央。二话没说捂着自己的怀里的东西转头就要往外跑,却被石虎一把抓到领子拎小鸡一般拽回到门槛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下可好了,石砚怀里鼓鼓的揣的除了素包子,自己吃剩下的豆沙包,还有给石虎打的二两云清酒。犯戒的犯戒,偷嘴的偷嘴儿...   三个人陷入了迷之诡异的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写的好饿、好饿...记得吃过别人家的酱肉包,芸豆包实在是美味啊 ☆、NO.3   还是石虎先有的动作,将石砚整个人拎起,堵上还在漏酒的旧葫芦,闻了闻沾了酒味儿的素包子,嫌弃的重新揣回石砚的回来,带着他一阵风似得离开了。连个包子皮儿都没给贾芸留下。   终于贾芸爆发了,他寻了寻屋子里有没有棍状的物体,结果发现没有。最后瞧着椅子腿不错,晃悠了几下气虚卸不下来,狠下心咬着牙整个抡了起来开门就要往外冲。   猛开门,只见门前立着一位华衣锦袍的清贵公子,此刻收手已然来不及,两人双双扑倒在院子里。   念远仰望着天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世代的教育让他自然的站了起来,自然的伸出手扶起贾芸,自然的笑着说:“你有病吗?”   贾芸错了错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念远见到这个少年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继而当做对方没听到,温和的说道:“这位小公子,摔倒哪里了吗?”   贾芸捂着自己的后脑勺,龇牙咧嘴的说:“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公子。”   念远看他明明往前扑倒自己身上的,却奇怪的捂着后脑壳,整个人又有气无力的。整理衣衫笑颜如花的说,   “既然有病就别乱出门,疯兔子可是会被人栓起来的。好在你还是只小弱鸡,要不然本公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听话哟。”   嗐?   贾芸刚反应过来那人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奈何他没力气下手再抡起椅子飞,后脑壳再三的被冲击让他摇摇欲坠,只得蹲在地上伸出个手来挥挥送客。   念远早就忘记自己是迷了路错走到这里寻路的,端着富家贵公子的步子悠悠的出去了。   贾芸心情忧郁的好似雷雨天,可蹲着也没办法解决问题。色空的经会早就开始了,再不去想不到他该怎么刁难自己了。拍拍瘪肚皮,心心念念的素包子到眼前儿飞了,真是要命。   色空在台前滔滔不绝,贾芸只见石砚挨着石虎身旁打着瞌睡。而刚才那位出口不凡的公子居然坐在上座,和一干僧侣们交流‘经’验。   对于佛学贾芸一窍不通,只知道类似‘若人与了知,三世一切佛’这种泛泛之语。   能想象色空要是个狭隘小人必定会在这个时候给他难看,谁料到一场经会下来色空大师口吐莲花,妙语连连,知道的是德高望重的主持大师,不知道的还以为现世的脱口秀。   “倘自明清,清者长清,若不知浊,浊者永浊。”忽然在贾芸听来饱含深意的话语声打断了他的神游。抬头望去,就见一名素衣长袍的美大叔和那坏嘴的公子谈论。   倘自明清,清者长清,   若不知浊,浊者永浊。   贾芸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只觉得这话明心明智以求记住,好一会儿功夫经会才结束了,一度让贾芸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位在和尚经会上被饿死的人了。   错过了早餐午餐的贾芸叹了口气挤在和尚堆里默默的往自己的小院子里去,只求自己能熬得住晚上的咕噜声了,也不知道再喝水有没有用处了。   等他回到了静心斋,就看到石虎五大三粗的一个背影匆匆离去,带着疑惑打开屋门。   中间的桌子上好端端的摆着一个大碗,碗里是热腾腾的大米饭上面盖着新炒的豆芽,另外一边还有几块合着香椿炖出来的大豆腐块儿。碗边上还放着半块掰开的粗面的馒头!   贾芸并步到桌前,端起碗就开始吃,实在控住不住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   贾芸心里知道定是石虎将自己的午饭分了一半给了自己。五大三粗的大和尚,心肠却跟豆腐一样。也不知道剩下的斋饭够不够大和尚吃的。   念远在齐先生跟前从来端的都是一副从善如流,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形象。只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芯儿颜色有点深...   齐先生教授的晚课之后,念远在庭院里寻思着几位兄弟的事情。一阵风吹拂着初夏的气息,心中的烦念也像少了一层。   百年银杏抽出嫩绿的叶子沙沙作响,远空一颗颗晴明的星星怎么看怎么像今天唐突了自己的少年眼瞳。干净又纯透,好似不落一丝尘埃。   从那以后,石虎不知怎么良心发现,时不时的会照应一下贾芸。自从石虎端来那碗斋饭起,贾芸的日子慢慢变得好过了些。   但凡石虎偷摸让石砚溜出去给他打酒,他必会让这小和尚给贾芸带点吃的东西来。荤菜自然是不敢堂而皇之的端进山门,但是时不时会有一两个酱肉大馅的包子藏到自己的床榻上就差冒着油水了。   贾芸闹不清自己怎么就入了那俩虎头虎脑的师兄弟的眼。难不成怕自己告密?还是担心自己真的撞傻了?   或者是大和尚小石头就算怎么馋嘴偷食儿但还是一名出家人,自以世为善...?一时弄不清楚,也就放下心思过好眼前的再说吧。   只是主持色空偷偷叫人看过贾芸几次,只见他还是每日打扫寺院,勤俭勉励,纳闷的以为贾芸真是吃惯苦的人,每天一碗儿米汤儿都能活的好好的。只得另找机会寻事端。   就这样淡淡过着日子,贾芸有一日打扫素园北边侧院的时候发现,那里离经会上遇到的先生住的地方不算远,时常可以听到先生对那锦衣少年的教导。   教授的时候话锋起伏,不拘一格,判断事实之狠准,点评之毒辣即便用后世的眼光来看也是真真叫人敬佩。   而少年的对答也都是可圈可点,堪称范文。那日他才知道教授的先生姓齐,人称齐先生。而少年则叫念远,似乎不是真名,倒像个字。   贾芸一边小心翼翼的不犯错误,以免被色空抓到把柄。一边文学武练偷师偷的越发顺手,日子倒是过得比从前还快了些。   要说齐先生知道有人偷听说不知道也未必。只能说想到传道受业解惑,哪位不是希望自己能够桃李遍天下。到了后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念远总是看到有个脑袋瓜子时常远远的听到先生说到什么就想真的思考了一样一动不动,要不知道这课业之艰涩,还真以为他能听的懂。   转到石虎这边他也闹不明白。除非有事他断断不会去静心斋,只觉得那地方邪气的很,连带着里面的那位小公子也有点邪乎乎的,晚上偷摸喝小酒时居然想起他流光内敛的眼睛。   摔了那日自己将他抱到床榻上的时候他的人都是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   石虎总觉得要好好替贾芸补补,不想让他轻飘飘的了。所以小石头下山的次数变多了。一直以来主持对他的种种言语上的刁难,而对方始终一副清凛的姿态应对就越发的想要关心他。   看着他想起自己还没出家时的那位先生,同样都是文绉绉的,看眼神里的文人傲骨无论什么事情似乎从不会少上半分,但孤寂落寞的背影总是会出卖他。   自己狗爬的字还是多亏他才写的像样,就是不知道抱起来是不是一样的轻飘飘。   就这样想着,手头上也就一直‘喂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存稿箱君温油提醒,存稿厚实,敬请收藏~~~~ ☆、NO.4   斗转星移,春去秋来。   昔日瘦弱少年成长为翩若惊鸿的年少郎君。   这日夜间,石虎哄了石砚睡去了,答应明儿给他买上两个豆沙包和糖人,可半夜里就被寺里的钟声敲醒了。一跑出去,和尚们都聚集在大殿里,连同借住的齐先生,念公子,还有小芸公子都到了。   主持色空旁边站着一个包着白色头巾的小仆,嘴巴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细下一问,才知道是宁国府的蓉大奶奶没了。铁槛寺的和尚们都要快快的换上僧袍,备好执事等物,为其念经超度。   秦可卿的大名儿贾芸自然是知道的,包括这接下来是怎么单图‘好看’的操办,大肆的路祭。只可惜这么好的人儿最后交代给王熙凤的那几句警示的话全全落了空。   再加上这段时间正好又赶上林妹妹的父亲林如海病逝,贾府的管家二爷琏二爷不在,王熙凤东西两府的大权到手,正是卖弄权势手段的时候。   可惜了‘胭脂虎’,还记得众多红楼评语中多是认为她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女曹操’。   最终还是算计不过王夫人,逞威弄权买卖插手官司利银等等落到一席破席子裹身的下场。   贾芸站在人群后面思量,如果王熙凤愿意伸手帮自己一把,不需别的只要能再去考上一考,也不失一个好的突破口。   可是自己能有什么和她交换的好处呢?   等色空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眼睛不自觉地瞟眼贾芸。时间让少年成长,磨砺更让其发光,只可惜碍了别人的眼。捏捏袖子中的密信,朝贾芸走去。   “荣国府来了消息,要一干人等俱到。芸公子若是方便请与贫僧一同前往吧。”   贾芸没法拒绝,只得应了。   坐在马车上,周围的景色五年来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秦记面点的生意还是那么好,官道上还是那对卖身葬夫的夫妻搭档着。   马车直奔荣宁街上的宁国府。贾芸掀开青布帘子,只见整街的肃穆,整条街居然都被打点的白茫茫一片。   到了地方,只见一抬大轿打伞鸣锣的从正面进去,后面还跟谴着八人纷纷抬着备好的祭礼。只听里头忙不迭迟的喊着:“内相戴公公到。”   接着又听到喝道的声音,这回是忠靖候史鼎的夫人来了。贾芸随色空进了门,不久就有小厮分别领到位置上。   又见到锦乡候,川宁候,寿山伯的三家祭礼摆在灵前。贾政等人忙着接上大厅。   花簇簇宦去官来,来往祭吊之盛,哪里还是蓉大奶奶本应的儿媳妇排场。   贾芸自知无足轻重,只是念到回来一回也不能见到娘亲了有些沮丧。不久,一个跟贾芸年纪上下的俊俏公子走了过来。   正是贾蔷。   贾蔷身为宁府的正系嫡孙,一直跟在贾珍过活备受溺爱。正经的斗鸡走狗,寻花问柳之徒。日日来此干站着早就神都飞出去了,冷不防见到虽穿着简单但外相清美,身若青柳的年轻公子眼前顿时一亮。   装作出小恭绕开旁人凑到身旁。“在下东府贾蔷,不敢打扰公子,只是不知小哥儿该如何称呼?”   贾芸只觉身边甚寒,冷冷一笑自是不搭理。贾蔷何时被人这么掉过脸面,只觉得脸上有些臊的慌。   不知何时薛蟠薛呆子也凑了过来,用手肘怼了怼贾蔷得意的说:“你们老是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怎么连自己家的亲戚都认不出来了。”   贾蔷只呆望着贾芸的身影神游,冷不防被他挤兑,气笑了,“也是姓贾?我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   薛蟠腆着肚子,唰的打开扇子说道:“要想知道,今晚燕雀楼你做东。”   “我的好哥哥,难得碰到这么清隽的人儿,做东就做东,告诉我吧。”贾蔷转而拿出对付贾珍贾蓉的那一套。   “刚才荣府的珠大爷说了,那貌俊脸嫩的小哥儿叫贾芸。就是那个后廊被禁闭的五嫂子的独子。   人人都说这些年明明是还业障去了,没想到一回来到出落的甚有灵气,真是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也有块什么通灵宝玉呢,哈哈哈。”   “原来就是他。”   贾蔷记上心头,只瞧薛呆子似乎也有意无意的关注着,随口说道:“他们府里珠叔叔早年常提起过他,看来关系很是亲厚。”   “你说这话可是小看人了。”薛蟠再呆也不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更何况是转弯的亲戚。你莫要小看我。我看棺材板子也要到了,不与你啰嗦了。你也好自为之吧。”   “哎哎,你这人,话说到一半怎么就走了?”   贾蔷被他顶了一句反倒放下心来,见有客来迎了上去招呼。   贾芸呆的很是无趣,烧纸上香后,看到了传说中薛蟠弄到的义忠亲王老千岁的樯木棺材。梆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如檀麝。   前来哀悼之人无不奇异称赏。贾芸上完香也就没什么事儿了,自己找个不打眼的地方呆着。   不经意抬头,看到一位体态甚有福气的公子摇着扇子虽然与人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贾芸正要躲开,不料那人走了过来。   “是芸哥儿吧,在下薛蟠!难得回来一趟,我也把着棺材板给送来了,下面无事,不如一起...饮茶作对如何?”   “谢薛大爷相邀,贾芸还有别的事。”贾芸自知惹不起,拱拱手转身找念经的大和尚去了。好在薛蟠虽然霸道,但对一眼看中的心上人总是有无比的耐心。   见贾芸离开也没恼,只是砸吧砸吧嘴,笑着用扇柄点了点少年离开的身影。   这时看到寺里的和尚进了门。   一个个灰色的袍子外罩着勾了金丝的袈裟,手里拿着金锣的,长喇嘛的,手口都没有闲着敲敲打打。   远处还有道士做法事,外头还有两班小戏并台也热闹的咿咿呀呀,一直唱到了夜里。   到了睡觉的时候,贾芸随着小厮到了一处偏院偏房休息。从天黑熬到天黑,贾芸也有些困倦不堪。随便吃了两口小菜就洗漱休息睡了过去。   第二日扶灵的一应的执事陈设都是新赶出来的,一系的光艳夺目。一夜夜的灯明火彩,客送官迎百般热闹。到了天明吉时已到,六十四位青衣抬灵。   八公具来送灵不说,其余亦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顶小轿,连同家中大小轿子车辆不下百于乘。举番抬灵各色的执事,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了三四里地远,铺天盖地的银山金山从北往城外去。   王熙凤果然不是羞手羞脚的妇人,众多妯娌也是比她不过。来来往往指挥调度任其所为无不妥妥当当。   四王皆有路祭,期间各个下官在旁伺候着,不敢多念一声。贾芸一直跟在最后,最后上了辆马车晃悠悠的往铁槛寺大路去。   待到路过秦记面点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这时前面女眷的车马多是拐到别处预备休息,其余人等照常往铁槛寺赶。   等到了寺里天算是全黑了。贾芸用不上他们安排,自己就往静心斋走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贾芸这才松了口气。   吹了蜡烛躺下,刚合上眼睛,耳朵里再一次传来和尚们唱经的声音。还有不停的打钟的声音和锣声。热热闹闹就像近在耳旁。恍恍惚惚之间似乎听见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顿时惊醒。   “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   两分一打,福气自然来哟~~ ☆、NO.5   “芸哥儿莫要怕,是我,贾蔷,白天我还跟你说过话的!”   贾芸还没来的及穿戴那人就已经走到床榻前。眼前满身酒气的可不就是白天见到的贾蔷吗?   “君子非请勿入,有什么话明儿再说,请回吧。”贾芸皱起眉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眼下往这里跑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你看,这是陈年的花雕。今儿我还想请贤弟一起月下对饮几杯,你呢莫要怕生,我好相处的很呢,过来喝一个!”   贾蔷一手把着瓶颈晃动着,一手扶着桌子,努力的表现出一副亲切的模样。   看到眼前的人儿在烛火下更是耐看,特别是衣衫松散,脖子往下细嫩的皮肤白皙可见,只恨不得径直抱住一寸一寸尝到才好。这时听到贾芸拒绝也不恼,笑的贱痞贱痞的,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贾芸披着白天穿的外袍,内里只有一间腰间系带的中衣松散的穿着,露出半寸风光。打开门,就站在门边任凭夜间风凉,心里打算好,实在不行就把他打晕往外头扔出去。   权当他吃酒吃多了,自己歪到胡乱睡了。   贾芸的身条,相貌无一不让贾蔷痴迷。一时间只顾着呆看,全然不过贾芸周身的寒气。   “‘俗话说,二八佳人体...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头落...地,暗里摧君骨...骨髓枯。’哈哈哈,嗝儿...芸美人何必离哥哥这么远,快过来跟哥哥说些体己话。”   贾蔷努力让自己说话清楚点不要在美儿面前大舌头,无奈酒吃的太多。   一时有些气恼,伸手就要向门边的贾芸抓去,不料被人狠狠的拿棍子敲了,疼的哎哟哎哟的似要掉了。   “珍大哥知道你会这么多轻佻艳曲吗?”贾珠本是想趁贾芸睡着把自己送来的东西放到院子里就走,哪里想到一进院子便听到如此露骨流俗的话,当下怒了,抢过小厮的棍子就削了过来!   最后不管贾蔷手有没有坏,只是叫小厮上前来,一边一个将贾蔷架了起来,对他们交代到:   “把他送到珍大哥的院子里,就说西府的珠大爷说了,他们家这位爷满嘴胡话,怕是中了什么邪门的东西。趁现在正在做法事,不如将他一并做了吧。”   “不就是个破落的哥儿!贾珠你等着爷爷回来弄死你!有本事咱俩单挑!”小厮们听他这么吵吵着连忙架着他往外走。   贾芸没料到能见到贾珠,只见几年不见,眼前的人反而消瘦不少。   而贾珠没想到自己一来就碰到这样的场面。他知道贾芸最是讨厌这些轻佻东西,没料到居然被自己撞到了。   一想起贾蔷那副模样就恨不得替他已故的爹娘打断他的腿。   贾芸更是无奈,怎么走了个呆子来了个傻子。心中的火气被这一搅和不上不下的,更是窝的慌。看着贾珠一副病模样,几欲张口撵人也说不出来。   贾珠连日来两府间照应跑着,又赶上缮国公诰命亡故,西安郡王为王妃庆寿,还有府学等一干事情一个月下来,咳嗽的更严重了不说,一赶上天气不好整个人气闷上不来气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到了铁槛寺,又惦记贾芸这些年吃的苦,替自己背的各种不是,加上心中有些旖旎的念头,强忍着不适到了跟前,又被贾蔷活活猛然一气,顿时喘不上气来。   贾芸面冷心软,见他喘不过气连忙过去帮他抚胸口。不料贾蔷此刻使了什么牛劲儿竟然挣脱了那两名小子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好啊,我说怎么个天仙也不能这么冷面冷语的,原来早就有了相好的,私下里你侬我侬好不快活!要我说你凡事直说了何必又搭上我?只怕是举人大人做不了,要做小馆了吧!”   “你休要再说混话!你们两个还站着干嘛,赶紧把他不管横的竖的扔出去就算!”贾珠脸被气的通红,伸出脚就照贾蔷的屁股来了一脚。   贾蔷自然要还手,可两旁小子不依了,就算天皇老子也比不过自己的正经主子。捂嘴的捂嘴,抬人的抬人,连拖带拽弄了出去。   贾芸扶贾珠坐下,自己给他倒了杯茶。憋着自己的气劝慰道:“他是酒后无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真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贾珠缓了半天,心思百转千回:“你跟他...是真没事对吧?”   “你这话说的好笑,我与他能有什么事儿,就算有什么事儿哪里需要珠大举人来询问的!”贾芸顿时火冒三丈,真是十多年的交情都被狗吃了,自己还不知道他?平白的恶心人!   “你恼什么?...即便同为男子互有仰慕之情也是有的,我们当初在家学你看的还少了?”   “看到是看到,我在你心里既然是那样卖笑讨好的人就请你回去吧,道不同不相为谋!”贾芸站起来就往门口去。   贾珠来的时候本来就有些火,现下又被贾蔷激了,又见心心念念的人话都不愿跟自己说,脑子顿时冲了血,又回想起贾蔷刚才的调笑的话,莫不成...莫不成真的是那样?!   想也没想一把抓过贾芸的胳膊,死死的拽着,冷笑着不说话,也不松手。贾芸要抽回手,就是不放。跟前一闻儿,了不得又一个醉汉,只是身上被烟火味盖了许多一时竟没让他闻出酒味来。   “上次我们拉手的时候还是被赖大家的婆娘撵着跑,只是因为我把宁府的凤花,石榴花,兰花,牡丹全都摘了下来。累的你拉着我跑了三条街。   气的赖大要放狗追咱们,后来还是大太太把她的那盆新进的金兰给了他们端去瞒过了老爷太太,要不然少不了一顿打。其实也怨不得我,怪你说想学话本里做什么百花酒,引得我偷偷去摘,结果就算凑了两府的花,还是缺了不少,百花酒没做成,我的腿差点被人打断了!”   “后来上家学,贾竺萧敬二人时常对你毛手毛脚嘴巴里还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是我背着你找了人狠狠的教训了他们几回,他们才消停!后来被我爹知道,又是打的我几天没下地,你来找我我也只能哄着说是没背出书来!”   贾珠虽然饮了酒,但说起话来还是清楚的,只是握着贾芸的手腕越来越紧,边说边不自觉的用大拇指摩挲着纤细的手腕。气息越来越急,脸也涨红起来。   “等明儿你起了酒醒了再跟我说这些。”贾芸别过脸不想看他此刻的样子。   “哈哈哈,等明儿?等明儿就晚了!这趟殡一出,谁不知道在铁槛寺的贾芸出落的最是新鲜儿的时候!贾蔷!薛蟠!都找我打听你!你说你怎么这么会勾引男人?啊?可我...我念了你多少年你知道吗?!”   “你还让我心里一直有罪过!我可是堂堂荣国府的正经主子!你是什么?啊?我问你,你是什么?!!!破落门户出来的连公子都不配人喊!我与你平起平坐都你脸了是不是?!真以为谁把你当回事吗?”   贾芸怒不可赦,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如此不堪,心中酸疼。正欲抽取手腕,却不料被他扳过脸,扣着后脑就贴了上来。   带着酒醉的气息狂乱不迭的啃咬着贾芸的双唇,双手紧紧锢着他的腰一个用力压到墙上。   “别逼我动手!”贾芸抬眼看到对方猩红的眼睛,就连脸色也红的冒血。贾芸知道他的状况不对,似有病症,当下又急又恼。   贾珠只管把贾芸狠命的压在冰凉的墙壁上,不停的用带着酒气的舌头亵玩贾芸的唇舌,或舔或吸,极尽技巧,下流非常。钳着贾芸腰的手也熟稔的如滑蛇一般伸进贾芸的裘衣里一寸寸粘腻的侵占。   贾芸心寒之下猛的用手肘锤击他的前胸,发力甩开他的手!闪身躲出他的禁锢,赶忙拢好衣衫,这才见贾珠没留神,仰趟子地上呼吸急促还没起来。   门外小厮听到巨响慌忙敲门,贾芸嫌恶的将贾珠拎到椅子上,伸出手左右开弓十来个大嘴巴后这才打开门。小厮们一见贾珠像是发了颠病,连忙要喊人找大夫。   “莫...”贾珠嗓子紧的很,脸上火热困难的说道:“芸哥儿...你要知我心啊...”   贾芸见他也不避讳着人,出手又是一个大巴掌招呼。小厮忙低下头装作没见到。   “快送回去休息,今儿酒吃多了怕发了病,回去叫人来看看!”   小厮见状知道理亏,不敢抬头看贾芸颈旁绯红的印子,连忙又拖又抱的把贾珠弄出了院子。   贾芸回到自己屋里,仔细的插好门。坐在桌子前定定的看着摇曳的烛光,自知自己不过无名小卒,可不成想自□□好的贾珠心中如此不堪...只恨刚才小厮来的太早,等他把贾珠剥光了扔到寺门前才好!   天逐亮,贾芸自然是睡不成了。   时辰早,日头还没上来,面前起了薄薄的雾气。雾气缭绕,贾芸欲练上两拳发泄发泄,回头放扫帚的瞬间发现一个青面獠牙的人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举着大斧头直直的他面门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小芸芸快要熬出头了,小锦锦,你一定要甜甜甜他哟~   贾珠暂时推一下剧情,很快就OVER。 ☆、NO.6   贾芸只觉得自己后背鸡皮顿生,冷汗淋淋,身体本能的躲开。   伸出小臂格挡住对方的出手,堪堪躲过了这一招反手一推硬梆梆的,想必那人特地在身上捆绑了大块的铁板护身!一下没能推动那个人,可对方一招落空再次蓄力劈下,贾芸踉跄的推了两步。   只得庆幸平日里打拳健身,要不然命丧于此!   几个来回过来,贾芸有些撑不住了。   对方八尺有余,膀子都赶上小孩的腰粗了。就穿着一件短袖单衣,皮肤黑黝黝的,再加上面上的面具和骇人的青铜斧头,说是地狱来的恶鬼也有人信。   薄汗贴身,僵持不住时一把刃如秋霜的宝剑横在自己面前。   “武疯子,到你发挥的时候了!”   念远把先生的剑丢给了贾芸,自己挥着另一把镶嵌了各色宝石的名剑和对方接上了招。   念远一句话,激的贾芸一把抓过剑,咬牙切齿的冲‘大斧头’砍去。   没想到念远的功夫真不是盖的,看似个温润公子,却剑剑刁钻下流,使得一手流氓剑法。贾芸一招一式比起念远来倒是正经了许多。   ‘大斧头’见又冒出了一位年纪相当的锦衣公子,手中一顿,面具下的双眼有些迷茫。可事到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就算分辨不出谁是谁,也要砍断他俩的手脚,总有一个是正主儿!   大斧头挥的更是呼呼作风,贾芸目光始终不离,与念远配合的无比默契。   你来我往火花四溅,不知几个来回只听‘嘡啷’一声脆响,念远手中的宝剑被其活生生的劈成两半,就在危机之间,贾芸猛的出剑,却被那人赤手夺住。   大斧头依旧照着念远的身体劈了过来。   贾芸怎么能让前来帮忙的人丧命在自己眼前,电光火石间只有只身一档,瞬间后背剧痛无比,双眼疼的都像要流出血泪来,好似身子被生生劈开。接着失去了意识。   好在几个强健的巡寺和尚走到了这,见此状况二话不说上前帮忙,逼得气喘吁吁的‘大斧头’向外逃去。   念远虽然是从宫里长大,但还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满身鲜血的躺在自己怀里,还是替自己挨了那可怕的一斧子。   齐先生头天晚上听闻旧友林如海逝去的消息,悲痛万分。吃了一夜的酒,一早上要不是听到和尚们的呼喊声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千保万保的人差点因为自己的一次疏忽放纵丢了性命。   匆匆忙忙交代人取药烧火,这才走上前看清楚躺下人。   居然是这个上进小子。   对方躺在念远怀里已经失去了意识,呼吸也淡了许多,只是浅浅的。再拨开血糊糊的衣服里面赫然一道大口子从左肩一道斜划近腰上。   细肉都翻了出来,只得先让人把药不要钱似得往里填,一切都得先止血再说。   只有劝慰道:“好歹还有气儿,你别干着急。既然他是自愿为你挺身,你现下也别想太多。你只告诉我这人你想怎么救?”   “救人就是救人,还分怎么救?难道救还有三六九等?!”念远想不到自己的先生能说出这样的话,“既然你也知道他是替我挨了这一下,那救自然就像救我一样,不得一丝马虎才是!就是不许他死,绝对不许他死!”   齐先生点点头,这么多年虽然这个孩子跟自己交流不多,但时常给自己送的山果野货从没断过倒是个细心有恒心的。   看起来学问也不算差,自己讲的如是不明白也不能日日到旁边小园子里头听。哎,今天这一招要是这么去了也是可惜,留在日后兴许有些作用。   于是打定好主意,从宫里头带来的各种金贵药品倒是没有不舍。   贾芸在梦里什么都不知道,身上被人涂的比黄金都贵重的药也没能让他醒过来。这一昏厥倒是躺了二十来天。念远本想继续给他治下去,不料朝中传来消息,要他马上进宫。   老皇帝自打病了以来,朝堂上动荡不安,这回林如海逝世,更是给江南那家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   齐先生自然也要回听涛苑办理事宜。便写完药方,看着念远逐字逐句的跟留下的小厮交代,每日用药是什么时候,几时几许断不能误了。   两人这才前后骑马离开。   当贾芸缓缓醒来的时候,周遭的事情大变。   最让他惊讶的不是他自己的伤,而是贾珠没了!   贾府里给人消息说他们家珠大爷因为废寝忘食的学习导致身体亏虚,一直不大好。后来赶上东府蓉大奶奶亡了,他跟着没日没夜的操劳悲痛,于是在铁槛寺一时昏厥周围没人,掉到塘子里面没赶上人救才去了。   这话骗骗外面人倒是可以,但是贾芸知道,他们说的塘子就是铁槛寺唯一的一个寺内小池子。离自己院子不远,不过半人高,怎么好好的一个人活人就能掉进去淹了。   而且还是什么晕厥才失足的,这话说出去简直明摆着告诉别人事情不简单。更何况草草的就下葬了,和秦可卿的葬礼完全是两个极端。   贾芸顾不上自己的伤想要出院子,却见一个小子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碗药汤子。   “公子莫要起身,后面的伤还没好全,大夫说了最好一直趴着,实在熬不住了再侧个身子换换。您要是一个不小心扯到哪里了,咱们这些日子的苦不就都白吃了吗?”   说完就把手里的药碗往贾芸的嘴边放,一副不喝绝对不罢休的倔脾气。   “你是?”   “我是齐先生给公子留下的。您对念公子有恩,齐先生就将小的给您了。小的反正也是小叫花子来的,能留在您身边伺候,定当尽心尽力。齐先生说了,公子身后的伤恐怕会落下病根,一定要严格按照他的方子来。”   “还有念公子给您留了个口信说‘告诉那个武疯子,这个情儿我记下了。养好伤等我回来带你吃些荤腥的开开斋,省的天天哄小孩子跑腿买包子。’   就是这些,再有的就是有个小和尚您没醒的时候连哭了好几天,被他师兄领走了。后来他师兄来了几回,见你没醒很是担心。还有咱家太太那里我刚刚也请人传了信儿去,您都放心吧。”   贾芸听着孩子学起话来口齿伶俐,记性也好,事情处理的妥当也就点点头。   接着要穿衣下地,不小心刮到后背,忍不住出了身冷汗。   想到娘亲这段日子还不知道怎么个心焦,好在自己没事儿,也传了信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门忽的被人打开了,连忙跑去看,原来是小和尚石砚和他师兄石虎来了。   石虎在院子里就听到祝柳的声音,进来后就说:   “你现在日子舒坦了,还专门有人伺候。你知道在睡着的这段时候发生什么了吗?”   “你要说就别墨迹,绕的我头疼。”贾芸不想跟他墨迹贾珠的事儿。接过药一口全喝尽了,苦的他眉头皱的死死的。   一直没吭声的石砚赶紧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眼泪汪汪的看着贾芸说:   “多大的人了,还怕喝苦汤子。喏,吃一颗吧。”   贾芸一看,连忙含到嘴里。新鲜杨梅又酸又甜,立马把嘴里的苦味盖住了。   “这可是小石头听到你醒了现让我带他到后山那棵老梅树上摘的,自个儿够不着好差点哭鼻子咧。”石虎直来来的说。   “我那是被蚊子叮的眼皮子痒,要不是秦记的豆包儿我才不管他哩。”石砚双耳通红,把手里的杨梅重新包好往贾芸手里一塞说道:   “别舍不得吃,嘴壮才好的快,明儿我再给你摘新鲜的去!”说完臊的自己抡着两条小粗腿跑了。   贾芸心下的阴郁少了不少,见石虎傻呵呵的笑,当下感动。   “刚才话说一半儿被那臭小子搅了。哎...”   “那小的先到院子里把您夜里喝的药先熬上,有事儿您弄点声响我听见就进来了,莫要再伤到。”交代完这才从柜子里取出一包药十分有眼里见的去了院子里。   贾芸只觉得自己大概饭都用不上吃了,一天到晚六七遍的药,简直受罪,偏偏祝柳又是个倔脾气,药怎么熬几分的水几分的药什么火什么时辰偏要一板一眼的。   石虎可没这个眼力见,或者说对他来说一碗药汤子算个球。见人出去了,说道:“你还记得以前这里的主持色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现在正在冲新晋榜,日子已经晚了十天了,还请小盆友们多打分分~~撒花~   祝愿大家夏日不怕晒,每日白白美美~~~ ☆、NO.7   “难不成我受伤跟他有关系?”   石虎这下呆了,说:“难不成谁先告诉你了?”   贾芸很想喊他一声呆子。这事儿还用细想吗他既然说‘以前’的主持,那必定是‘下马’了。   照他数十年一直握着铁槛寺的主持之位没有变动,那他这回下去必定是因为大事。   铁槛寺最近大事也就两件,一是秦可卿摆灵,二就是自己遇刺。不,确切的说,是念远遇刺。   能让堂堂荣国府连自己家庙的主持都不保的人,身份权位能达到的也就那么多位。   那念远的身份不是皇子必定就是手握实权的王爷世子,一般京中官员能立即达到这种雷霆效果的,年轻如此的实在找不出人来。再来,总觉得贾珠的事儿跟这事儿多多少少有些牵连。   石虎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说完引来贾芸一席推测,只是顺着话说:   “你遇刺之后当天晌午官里就来人把他镣走了。最后还在咱们寺里面到处搜查了一番,说是‘这和尚行为不义,拉到牢里待审。’后来荣国府的老太君发了话,让我师父做了主持的位置。可惜色空一进去就再也没个消息了,我还想笑话笑话他咧。”   贾芸听了心下了然,色空本身不但吝啬还心胸狭隘,铁槛寺内没几个愿意真心和他相交的。   世界这么大,什么事儿往前一摆都显小。   可人心那么小,什么事往心里一装就显得大了。自己狭隘又喜欢到处抓人小辫子以权谋私,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活该。   于是说道:“这不是挺好的,你师傅做了主持那以后你偷喝酒被人看到也不怕了。”   “呸,那老和尚第一天就把我埋的酒坛子全敲碎了。原本就是古稀之年,谁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气力,埋的二尺深的都给挖出来了。想来我就气!”   石虎摸摸自己后脑勺上的包,想起这次来要提醒提醒贾芸不要大意,   “伤到你的人还没被抓到,你多加小心,走哪里至少带上祝柳。虽然他也跟个小鸡仔一样不经用,但好歹嗓门够大,铁槛寺内差不多都能够着。我跟巡夜的也说了,让他们勤往你这周围遛遛,有什么动静你就只管让祝柳扯脖子喊就是了。”   “这些话我都听进去了。倒是你也要小心,不要再胡乱喝了酒到处一躺图个凉快。”贾芸笑着说。   两人又简单的说了几句,石虎见贾芸精神还是有些不济,出了院子叫祝柳快快把药送去喝了,免得待会儿他家公子睡了闹起来该头疼了等等不提。   荣国府内连月来都是低沉沉的气压,就算走在荣宁街上,不少商贩走卒都不自觉地悄声说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国公府里的人。   当初秦可卿逝世对宁国府影响甚大,但对荣国府来说伤痛总是那么一阵儿的。但贾珠身亡的事情却是荣国府人人心上堪堪钉上去的钉子,搅得人夜不能寐。特别是二房里的人。   宝玉那日闲逛无意间看到有人掐着他嫡兄的脖子往池子里狠命的压,他冲上前去制止,没料到那人一转过头居然是个青面獠牙的怪兽,两眼一翻顿时昏死过去。   待到小厮茗烟到场时差点吓的尿裤子,还以为二房的两位小主子的都遭了毒手,自己必会被太太剥了皮。   好在宝玉只是昏厥过去,现如今王夫人整日里动不动就红了眼眶,经念得更勤了。二老爷贾政也被她劈头盖脸的埋怨。   老太太知道儿媳妇闹得不像样子,亲自到荣禧堂劝她,却不知道被王夫人在屋里说了什么,开了门拿起老楠木的龙头拐杖就往贾政的头上敲。   贾政竟也不躲不闪,由得自己站在院子中承受贾母的雷霆之怒。王夫人怨气冲天,左思又想就觉得是贾芸故意陷害的。   “奶奶说的是,要不是铁槛寺的那位将人击退让其慌不择路,咱家大爷怎么...怎么会没呢!”   周瑞家的抚了抚王夫人的胸口,“老奴认为,这定是他心怀怨恨,说不准还是故意引了去害了大爷。”   “混账东西!”王夫人当下双目刺猩红,她早就在心里这么想了,今儿一听心腹也是这么想的,那定是十之八九的事儿!气的她一把扯断伽南礼佛念珠,崩的珠子四散。   周瑞家的连忙把大红金钱蟒靠背给她垫上,又伺候着喝了一口尚温的茶。这才命丫鬟们进来捡四散的珠子。   宝玉昏过去好些天,嘴巴里念得各种胡话,惹的一干姐姐妹妹哭断肠。黛玉天天的抹眼泪,一不小心又犯了病,惹的贾母茶饭不想。   最后好不容易两人都好了,贾母却病了。   好在老太太被鸳鸯照顾的妥帖,平日里各种的补品补身没断过,脑袋热了两日最终也就好了。   可是事情还是没有完。   这日正好赶上农历十一月二十九,贾母一声令下要给二儿子贾政过过寿,给荣国府冲冲喜。不过只是小摆两桌,不料却听到门上的奴才连连喊着:   “不好了老太太,不好了老太太,宫里来人要捉二老爷去!”   吓的一屋子女眷收了手脚,声儿都不敢吭,面面相视。也顾不上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休要胡言!”贾琏一把把那奴才扒拉到一旁,冲贾母行礼,“老太太,您别想那么多,人马上到了,先让二老爷去吧。”   贾政赶紧沐浴更衣跟着太监就往宫里去了,临走恋恋不舍的望了眼荣禧堂。   一时间荣国府内更是人声凄凄,鸳鸯不停的替贾母抹着眼泪,不停的派人打马问询。王夫人更是紧紧攥着帕子,眼睛恨不得望进宫里去。   宝玉连同他那些姐姐妹妹们也个个话都不敢说,只盼着二老爷能平安归来。   大概有两个时辰,赖大等几个管事儿的气喘吁吁的进来报信儿。众人这才得知宫里的元春被圣上看中了才情,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并加封贤德妃。在宫里算是正经的主子娘娘了。   这一下人们又忙的人仰马翻,以贾母为首有诰命的都按品级大装,面上都带着得意不说,整个荣宁两府皆有荣在身,谈笑声鼎沸不绝。   贾母喜气洋洋的谢恩,亲朋好友也都纷纷前来道贺,一连庆贺了几日。   他们在这头忙着,贾芸的娘卜氏隐隐约约听到府里一些动静,见到又是响炮又是打鼓上街也没往心里去。   在她心里整个荣国府,都不如自己儿子好生生的重要。对于外面一切热闹权当没听到。这一点贾芸完全继承了他娘的性格,什么都比不过过好眼前的日子强。   儿子没醒的时候她想过要是儿子没了,她大不了跟他一起去了。现在儿子好了,眼前总是有希望的,至少自己不能当个活拖累。   这样想想再多的挤兑白眼都能忍下去,贾芸是个争气的,早晚有一天会让那起子说风凉话的闭嘴。   和这位不同,念远在宫里对谁都是一副温玉的面孔,就连宫里不打眼的小太监对这位四皇子都赞不绝口。几年不见更是如玉般的人品,相貌也是人中龙凤,一等一的风流。   老皇上在龙床上躺着,念远在一旁低眉顺眼的伺候着,论老皇上怎么横鼻子竖眼睛的找事儿一切仍是妥妥帖帖。   “朕怎么觉得你心里还有怨呢?”   “父皇对太子殿下好,对三哥好都是应该的,儿子怎敢有怨言。”念远伺候完用药,又接过一个茶盅给皇上漱口。   “哼”老皇上又瞪了念远一眼,什么‘怎敢怨言’,那就是有怨言而不敢说。老六派遣到那个地方自然有他的打算。   “那我封了贾家那个贤德妃,你怎么不闻不问?”把玩着手里的浅血牙白色的点翠扳指,随口说道。   “父皇封妃本是后宫家事,儿臣已大,自当做臣子论,又怎敢干涉后宫事宜?再说,儿臣一直不能在父皇跟前尽孝,能有人上了父皇的心,前后伺候也是好的。”   “又是不敢!”老皇上一把将茶盅打翻,顿时间寝宫内外远近内官跪地一片。请求天子息怒的声音此起彼伏,真真的恐慌。   当今天子虽然年岁大了,却耳聪目明,身板硬朗。一旦动怒年轻时候驰骋沙场的煞气绕身,一般人都会被真龙天子的气场震吓,当之无愧的万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   此刻说完,似乎不想再开口了,闭上眼睛。不管跪下的是内官还是自己的亲骨肉。   念远知道自己始终比不过太子和三哥。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始终是不甘心。大哥已故,二哥是太子。其余的兄弟三哥封为广泽王,取广泽天下草木之意。   五弟安王,取安详顺心之意。六弟与他最为亲厚,当今居然封他为诺王。取自唐代一首‘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诺从来许杀身。’ ☆、NO.8   如此警醒敲打的意味,属地分到靠外疆的贫瘠之地。回回老六来了书信都要哭诉一番,无人无粮无出路...其他的老七,老八,老九也都各有位置。   即便这样,当今迟迟没有给他一个身份。眼看着兄弟们都给皇上办事了,可他依旧是个在当今跟前的四皇子,连京城都出不去。   念远,不,应该说四皇子永锦。   无论是字也好,还是名也好都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当年他母亲刚进宫就深的皇帝宠爱,真所谓是宠冠后宫无一人。可红颜多薄命,产他时落下了病,没几年就去了。   当时皇上给追封了婉贵妃的封号,取自‘远扬惋惜’之意。丧葬品级一切都与皇后论,葬入太庙。朝中官员无不取下官缨,命妇们一概不准着装饰装扮,京中百姓具素服。   皇上水浆不进,几欲昏厥。   后来给了他字,就为念远。   永锦自然不甘心,分明该是最受宠爱的皇子,童年时候只是孤独的在一个宫内偏远的连名字都没有的院子渡过。身边除了他的奶娘,母亲的贴身丫鬟就只有两名小太监伺候着。   后来小太监不知道怎么死了,又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的死了,贴身丫鬟也没了。到他能建府的时候,奶娘也走了。   那时候要不是身为皇帝近臣的齐先生的照应,估计自己也去的干净了。也是因为如此,连着齐先生也被当今怪罪,后来被人参了,堂被一连降到了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最后连个从四品的官位都没了,只被下旨留在京中一切职位待候。   说到底,皇上对他是恨多。恨他伤了母妃的身,念他酷似母妃的样貌,但看了两眼又带着恨上了。   永锦觉得自己膝盖上的寒气已经涌到了上身,冰凉麻木的感觉。偷偷看眼下去,四周陪他跪下的至少有二十余人,不禁揣测自己这回的费多大的气力才能挽回点人心。   皇上虽眯着眼,可其他五感一直等在等着四儿子能上前求个情儿,没料到这小子居然一声不吭跟自己死磕起来。小心眼又犯了,愣是让永锦跪足了一个时辰。   等到永锦被太监扶出皇帝寝宫,太子与三哥广泽王风风火火的来面圣。   “四弟怎么不舒服?难不成又让父皇罚了?”   太子永絮一身杏黄色四龙蟒袍,见到永锦行礼远远的伸手虚扶。“哎,父皇今日身子不大爽快,你就别气他了。你看看把自己也弄伤心。”   太子殿下关切的说:“望岳,把上回父皇赏的百灵跌打酒给四弟送去。”接着又是体恤的说道:“你平日里磕磕绊绊的多,要是不够用只管找本宫来取。”   他字念远,偏偏太子给自己的贴身小厮起名望岳,一应对照,真真好兄弟。   “多谢太子殿下,四弟自小就摔打惯了,身子骨硬的很。   倒是太子殿下一直被父皇疼爱有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旦不小心磕碰了父皇可是要心疼的。”永锦拱拱手,转身走了。   “哼,皮糙肉厚到笑起你我来。”   永絮拍拍假模假式虚扶永锦的手,说:“现在还跟儿时一样动不动就惹的父皇动怒,真不知能有什么出息。换本宫是父皇就早早把他打发的远远的,像老六那样就很好。真是碍事。”   “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计较。快进去回了父皇。”三皇子广泽冷漠的说,眼睛都没往离去的永锦身上看。连装样子都不屑一顾。   永锦回到自己的府里直接就钻进书房看圣贤书去了。虽然大家都认为他是把皇上惹怒的一把好手,但在他心里当今就是个小心眼的人,动不动自己把自己气到了那怨谁?   简直话不投机半句多,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跟自己的亲生父亲八字不合。   恩,更悲哀的不但跟自己亲生父亲八字不合,连同自己的两位哥哥他也根本上就不对盘。   “我说你把对别人的耐心多放点到当今的身上去你也不能成今天这个样子。”   齐先生进到书房离,早就预料到他进宫回来后是这种脸色,见怪不怪了。   “先生说教的是,弟子一定改。”   齐先生强忍住脱口而出的‘呸’,噌的一声打开扇子有模有样的摇了几下总算忍了回去,说道:“刺杀你的那个人招供了。”   永锦眼睛一亮,齐先生接着说道:   “他招供说他是听到外头人说铁槛寺内有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在里面静修,想抓了逼那家人换个千八两的银子花花,没想到被你们给击退了。后来无路可退只好藏身在密林当中,谁料有位病弱的公子一眼发现了他,怕他招人过来只好把人给溺死了。”   永锦气极反笑,“简直是满嘴的荒唐言。难不成刑部那些人连这种无稽之谈都信了?”   “对,就是这么争气的信了。”齐先生也笑了起来,   “只要眼不瞎的人都知道本是冲着你来的,不知道怎么就往叫贾芸的那个小哥儿身上招呼了,也许看年纪跟你差不多。所以我推测贾珠也是那人抱着错杀三千的心直接溺死的才是。”   “倒是听说当时贾府的另外一位公子也在,但是因为年纪不符,他又急着逃路才放过了。”永锦想了想,说:“正是那位传说中衔玉而生的二公子贾宝玉。”   “现在看来果然是个有造化的人,这等凶事擦身而过毫发无损也算本事了。”齐先生摇摇扇子不走心的说。   永锦深表认同。正好提到了贾芸,他闲的无事辞了齐先生,叫人牵了马跨上就往铁槛寺去了。虽然他离开时也敲打了一下寺里的人,但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直不去露面总是不好。   天还大亮着,日头温温的,天下去稀稀落落的下起雪来。没有风,雪瓣直直的落下来,人一走过就跟着飘去了。   贾芸身子强了不少,穿着他娘新做的素面袍子,走到院子里惊讶的发觉这无声的雪瓣不知不觉间居然盖住了院子。趁着祝柳不在不会啰嗦他,捡起堆在院角的扫把扫雪来,活动活动筋骨。   雪一边下,他一边扫。那雪似乎知道没地方躲,便翩翩而落在他的肩膀上。   贾芸来不及拍扫掉,又有不停的雪瓣追风一般落了下来。不大会儿功夫,贾芸的肩膀上,头上都落下了细细的一层。此情此景,倒更像一位浊世中的白衣佳公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永锦立在院子的拱门处,居然有些担心打搅了这份景致,只得站着等他。一时间院落里的一双人都便成了景致了。   贾芸最后还是没有得逞扫完,取来吃食的祝柳冷不丁闯了进来,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叫贾芸养身子吃药御寒。乍一回头,却见一人立在远处。一看居然是念远。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贾芸脱口而出,不料念远的耳力极佳,听到他这两句诗,温温一笑,摆着扇子就来了。   “贤弟真是能文能武,愚兄佩服。”   贾芸哪里听不出他的挤兑,看他摇着扇子都雪全扇到自己脸上了,但好在没有因为自己的唐突生气,说道:“那也比不过阁下说唱俱佳。”   念远眉毛一挑,知道贾芸是在挤兑他人前人后两个模样,也不计较,大大咧咧的进了屋子,贾芸让祝柳备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念远才彻底的打量眼前的少年。   说爱笑吧,但从不在人前常笑。若说不爱呢,自己听着齐先生的课突然勾起笑来,刚才扫着雪呢,不知想到什么也能如此愉悦。   跟自己在人前假装的笑完全不同。可偏偏在人前非要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冽气场,只得叫人眼巴巴的看着。正如现在。   贾芸在念远旁边坐下了,对他自己跑到上位坐着并没有什么不满。既然猜测出对方身后深不可测的背景,那就尽量做好姿态,做个合格的红楼人。   “见你现在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往后贤弟定能将凳子舞的更好”   “托愚兄的吉言,在下定能将凳子武的更远,更高,更强。”贾芸从善如流。   念远没想到跟贾芸正常交流居然都能卡壳,一时想不到说些什么,只得咽了口茶。   “贾贤弟称我念远即可。”   “念兄。”   ... ...   “那日多亏贤弟救了愚...我,如今不知道贤弟有什么需要代劳的?”   贾芸听他这么说,心里想的可多了,救母亲出来,扳倒贾家,拿回自己应得的功名等等,可话一出口,自己背上挨的那一下似乎就成了商品,更加不舒服了。   “念兄还是称我贾芸吧,上次本是念兄搭救我在前,我又怎么好张口要价呢?”   “芸弟,我这么叫你一声你不会觉得亏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芸弟,我这么叫你一声你不会觉得亏吧?”   存稿箱君:不亏不亏,往后还要喊夫君滴 (捂脸羞涩) ☆、NO.9   念远感觉到贾芸对贾这个姓的排斥,想起暗中调查荣国府对他与孤母的种种欺压,又想到自己身为四皇子成他一声‘芸弟’可是他贾芸祖祖辈辈都没有的荣耀,当下心平气和的说道:   “是为兄唐突了兄弟。可是芸弟可要想想,你我同读圣贤书,哪有光取不报的道理。   换成我替芸弟你挨了那一下,你当真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日日受此伤痛的折磨还不与报答?那日如果是你当真不会上前帮忙?如是这般冷血,想必也不会替为兄挨了那下吧。”   贾芸没想到这个大家公子哥会这般诡辩,当下让自己哑口无言。   “当时情急被没有想太多。”   “这不就对了。芸弟如此不思回报真真应证了‘君子有所为。’”   念远想到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本是说服他成为他的臂膀,看中的就是没有任何利益驱使下就能做出舍身为己的行动。加上刚才言语试探,料想贾芸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简单也没有打蛇上棍提出种种要求。   想到齐先生教待的话,贾芸心志成熟,性格坚韧,但过在疑虑过重,不会轻易与人交心。就连铁槛寺内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也是五六年才和他知个暖热。   “你还有心考功名吗?”念远看似不经意的问,却让贾芸内心波涛起伏。   “你不必担心太多,我知道荣国府里有人抹了你的名字。前学政的事虽然没有广而告之,但是你真真考出来的试卷都在。   如今过了年三月就要会试,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能够一矢而中呢?”   贾芸一下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近六年的心魔能被他短短几句就给了结了。当下想到还被关禁的母亲,默默的下了决心对念远拱拱手说道:   “如果真能有朝一日重回科举之路,贾芸定不会忘记今日念兄的重塑之恩。”   念远想要的就是贾芸这句话,想要功名的给功名,想要美人的给美人,想要权势的给权势,无外于此。虽然齐先生不认同,但世下如此,与人交心?傻不傻。   想到这,看贾芸的眼神不免有些轻视。   贾芸似乎并没有发觉,或者并没有表现出来。两人就他重回科举的事情细细商量了,认为要考最好就是今科。   眼前荣国府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宫中贤德妃坐镇,对于这个小小功名不放在眼中,也正是贾芸的机会。   等到他们发现了,只要中地早早的就会承到御前,不信他荣府不怕贾珠冒名顶替的事发。   于是贾芸得以机会在明年三月份前,每两日就能到齐先生三进三出的小院子里习课。石虎在铁槛寺里上下打了招呼,如今哪里还有人敢折了他的面子,关禁不关禁的只要不说,荣国府内也无人知道。   正经听课还是跟偷课不一样。一问一答间就觉得茅塞顿开,受益匪浅。曾经困扰自己的问题在齐先生妙趣横生的解读中都不叫做问题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当然贾芸也让齐先生大吃一惊。   他本以为念远身为自己的弟子算是剔透玲珑了,万万没想到的是备受荣国府欺辱的远亲贾芸不但敏而好学,脑子更是巧捷万端,源源不断的渴求知识,不停不断的吸收。   要不是受了伤伤到了身体的根本,齐先生想不到贾芸几个月能长进到什么地步。   念远有些心酸。   自己跟着齐先生自幼学习,伺候前后,好吧,虽然不是亲自伺候的,但也嘘寒问暖的过来。   没想到短短三两个月齐先生眼中只有贾芸,没了自己。   更是亲口说出如果贾芸是自己第一个弟子,那么他这一生必定只有这一个弟子了。现在竟也生了收贾芸做关门弟子的心。   要说贾芸这小子冷情冷面的,人缘倒是好。   念远见到祝柳从石虎石砚那里带来的豆包儿,梅子,还有一大坛梅子酒。   “石虎和尚说了,梅子酒是给我家少爷喝的,等到夜里冷,喝上一口身子暖和夜里也好过些。”祝柳生怕念远将这些东西化为己有,赶紧一样样都收到柜子里。   我家少爷?念远在心里刺痛,这祝柳怎么一转眼也把自己忘记了,难不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是那么不乐意?   “念公子,这坛是石虎和尚给你的。”祝柳把另外一坛酒递给念远说道:“也是梅子酒,但是比我家少爷的要烈点,毕竟他是喝不得多少的。你可别拿错了。”   其实祝柳还想说,石虎和尚说了,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这念公子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家公子,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不成会不会给贾芸穿小鞋呢,咱得先堵上他的嘴。   念远扣心自问,除了刚开始请贾芸与他一道儿跟齐先生学习后,自己曾有过抵触。   不过思来想去早晚贾芸也要成为自己的臂膀,也就是自己的人,现在多给点恩惠也是好的。于是虽然嘴上时不时背着先生次吧贾芸几句,其他的心倒还真没生。   贾芸只觉得自己像是永远都吸不够的海绵。   上辈子也算半个文化人,对于文学经典方面也有稍稍研学,六年自己在寺内抄书学习,渴求束缚的求知欲一朝爆发他自己都觉得不是他。   果然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古人诚不欺我。与齐先生一起探讨起问题来,简直如浴春风。   正巧赶上眼下有梅子酒喝,贾芸倒是不贪酒自享,倒是邀请念远与自已一道就些小菜斋饭小酌几杯。   原本念远还有些顾虑,毕竟身在寺庙之中如此不妥,但想到这酒就是这寺庙里的大和尚酿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自己天天算计东西,还没得大和尚自在。打定了主意定要将它喝完才是。   祝柳就在院子的老槐树下支了张桌子,小酒小菜备好。见到两位公子都是妥帖的人不需要自己在跟前伺候,也就跑去跟石砚下山逛去。   本应是清山寂寞之处,两人相对到不觉得寂寞。各自喝各自的,没甚么话说倒也自在。最后喝到月亮露头,清茶淡酒,却让人迷醉在雪月中。   风止月明,钟声悠远,一片忘忧。   第二日清晨,贾芸不知道念远是什么时候走的,只听到祝柳手脚不停的收拾些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贾芸收拾完毕走出院子,看小小的廊上到处都搭满了这些年来自己读过的书籍史册。   “您不知道,小的今天早上收拾隔壁院子的时候发现有不少经书都起潮发霉,昨天虽然下过雪不过今天天气够敞亮小的就自作主张将公子的书都拿出来见见风日头。”   “倒是辛苦你了。”贾芸走到回廊处,不料小石头跑了进来:“呀,芸哥儿打算做买卖啦?”   “买卖人可是下九流,莫要如此说我家公子。   你大字不识几个自然不懂,小孩子边上去。”祝柳小气的把小石头动过的书又重新摆正,十分的尽心。   “难不成你会写文字?”贾芸接过小石头怀里掏出来的豆包儿,热乎乎的要上一口。   “学过几个大字,嗨,不够装一箩筐的。”祝柳自己摸摸后脑勺,瞧见贾芸似乎肚子饿了,连忙洗手准备去。   “我看他宝贝书的样子就怕别人拿樟脑来熏他咯。”小石头靠在贾芸的身旁,大口咬着豆包儿腮帮子鼓鼓的说。   “这话儿可怎么说?”贾芸有时候真是不懂这个小石头的想法。   “宝贝书的人恨不得自己钻到书里去,各个都是书虫,自然就怕樟脑熏了,哈哈哈。”小石头被自己逗的够呛,笑的前仰后合的。   “公子,外头有一个自称贾琏的人要和你说话。”   祝柳刚走到半道就遇到了贾家的人,他多少也知道自己公子跟贾家的人八字不合,自然没有什么好脸给贾琏。   贾琏才是最为冤枉。   本来贾珠夺了贾芸功名的事情他并不知情,当初知道贾珠中榜了真心实意的替他的才学高兴。   直到昨天晚上王熙凤神神秘秘的将平儿都撵了出去跟自己说了这前后因果的事儿,又说宫里娘娘暗示日后得要多扶持年轻后生起来,这样里外照应荣国府才能兴盛不衰。   可贾家后生除了贾芸才情好,二太太翻遍了荣国府居然都找不到第二个人选。   现在听说贾芸找了个先生读书,太太虽恨却不能驳了娘娘的话。只得叫贾琏过来哄着贾芸问问还有没有科举的打算,再者敲打敲打贾芸,逝者为大,绝对不许他将贾珠鸠占鹊巢的事情抖搂出来。   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不对,荣国府的脸面和贾芸这个人,只能保前者,贾芸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能一直看到这里,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点击都给了小一非常大的支持。   小一作为一名红楼梦,来晋江开文的目的就是不停的码红楼文文。O(∩_∩)O哈哈~   小一会无缝开文码红楼的,脑子里N多的脑洞想要码出来~   爱好红楼的同好请点小一的专栏收藏哟~   。 ☆、NO.10   贾芸和贾琏的会面多少有些尴尬。大家对一些事情都心领神会,只是不挑明。   贾芸多少要好点。荣国府的管家二爷亲自登门,就知道多半是有求于自己。要不然如此一位风度翩翩的潇洒公子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端坐了许久,贾琏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芸儿近年可好?”贾琏开口说道:“都怪二叔不通俗世没能照料到你。”   贾琏眼神恳切,贾芸只觉得自己脸都要被他盯出个洞来。他贾琏要是敢说不精明,那么王熙凤也算不上是个凤辣子了。   “二叔日间繁忙,何必为这点小事儿操劳费心。”   “我今日来也不是别的,只是听说芸儿新认了先生,不知道学识如何。如是不够妥帖,就回到家学来,明年一定能考取新的功名。”   好个‘新功名’。贾芸顿时明白了,难不成荣国府真的想让自己重新科举?真是成也是他,非也是他,将朝中选拔恩科都当做儿戏了。   不过他本身也是想重新科举,荣国府这边也松口也算是一举两得,至少免得日后被穿小鞋。   “可惜再没了机会。”贾芸耷拉眼皮,叹了口气儿说,神情失落。   贾琏仔细看了一眼,不像是假装的,于是走到贾芸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如今咱宫里的娘娘说了,咱家现在只叹朝中无人。如是芸儿能先一步进去,待他日宝玉入朝为官你也是个臂膀,再加上荣国府自身的背景,你们...平步青云也不在话下。”   这话说出来贾琏自己都有些窘迫,可太太偏要说给贾芸听好让他知道其中厉害。就算是自己看来都觉得有些妇人之见。   “曾经的确想过一矢中第,不料却拖累了母亲,生生的不孝啊。”   “这你自不必操心。太太早就让人将五嫂子接到府里住了。听说五嫂子绣活好,还把教姑娘们女红的事物交给她了。”   贾芸一听话锋急转,“女红事物都是由老妈妈们教的,我家虽贫,但并没卖身与贵府,何必如此践踏人,姑娘们想学直接求了老太太上外采买得意的人来教不就是了。”   “都怪我话都说不清。”贾琏一看贾芸的架势,哪里是承荣国府恩情的模样,暗自责怪王夫人逼人太紧,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凡事多给自己留点余地才是。还非要自己这样敲打,平白得罪了人。   继而笑着说道:“五嫂子的一手女红是出了名的精致,珠大婶子亲自找来学的,也就是顺带教教姑娘。再加上姑娘们都会体恤人,照顾人。特别是林姑娘,跟五嫂子学的一手好女红,奥,对了,这是五嫂子叫我给你的书信。”   “对了,你婶子说了,如今你不在五嫂子身边,但好歹亲戚一场自会照料,还请放心。”   贾芸没想到王熙凤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就算是贾琏故意说来让他承情也好,这份橄榄枝他不得不接。   “还代我多谢谢二婶子。贾芸定记着这番情谊。”   贾琏做了个请,贾芸只得当他的面拆开信迅速的读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封信居然是林黛玉替母亲代笔的。   字体灵俊秀美,真不愧是林妹妹的笔墨。   只见信中话里话外都是让贾芸放心攻读的内容,出乎意料的是,她母亲曾经与贾敏交好过一段时间。   教姑娘们女红的时候被林姑娘认出来跟母亲一模一样的走针穿绣的手法,试着一问,又看到卜氏拿出珍藏的贾敏亲手缝制给她成亲用的鸳鸯抱颈的枕面,两人这才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贾芸这一系,早在荣国府显贵的时候就已经是分支,当父亲还在的时候,硬是算起来早早的出了五福。   卜氏守了十多年的寡是个节妇,算起来跟荣国府的关系仅仅是贾芸身上那一点点老祖宗的血脉罢了。于是荣国府的姑娘们都喊她五嫂子,林姑娘私下愿意喊她一声姨妈。   这一声喊,又勾起多少卜氏与贾敏姐妹相唤的回忆。   两人虽身份不同却性子想和,都是性情温和却不失自我的人。   知道贾敏不在了的时候,贾芸知道母亲在灯下绣了一夜的冬日红梅,只可惜当年姐妹不得相见,如今更是天各一边。绣完了,到院子里烧了,灰也一把火扬了。   贾芸看到这里才知道贾琏刚才说的话不是虚的,就算不是琏二奶奶主动担着的,那也跟林妹妹交好有关。当下连带着贾琏印象都好了一些。   贾芸在给母亲的回信当中不敢挑明说自己早就安排好了科考的事情,一来担心引人耳目,二来也怕母亲知道了更加担心自己。   毕竟被荣国府坑了是之前,现在的荣国府更是气焰嚣张。只得说听从母亲的话,定当妥善准备应考,还请母亲放心。   贾琏自告奋勇给贾芸研磨,见到贾芸的一行楷书若正若行,峻中见厉,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再看到贾芸的回信内容,不禁为自己的媳妇儿鼓掌。原来正是那琏二奶奶出的主意,让她先去问了卜氏的家书来。   待回去交了差,王夫人自然问起贾芸的状况。贾琏只挑她喜欢听的说了,倒是聪明一把没将王熙凤自作主张要卜氏写家书的事儿抖搂出去。   林黛玉提卜氏念信,从来只听卜氏对儿子的夸赞,以为不过是天下母亲一般的心。没成想见到贾芸的字后,犹如真见了人一样,雁荡有矩,清凛有规。   到了夜里王熙凤伺候完贾琏舒坦,俩人窝在床上说体己话。贾琏这才问道自家媳妇儿为什么一直以来对卜氏多为关照。   王熙凤刮了眼贾琏,悄声说:“我看贾芸和他娘没一个是个省心的。但看二太太当初打压他们什么样儿,但凡碰上小心眼抹不开的早就没活路了。   如今还不是照样要找人家去考科举,里外里都是想让人家入朝为官好做宝玉的垫脚石呢。”   贾琏靠着靠枕,顺着王熙凤的话说,“垫脚石又如何,咱们荣国府还怕他?”   “你是不是傻?咱们府里什么样儿不用我说你还不知道?光是我的嫁妆体己就搭进去多少!整天就知道‘我管他是谁?’还当自己真是皇亲国戚?”   王熙凤用指尖顶着贾琏的脑袋说:   “又不是让你巴结那个穷小子,咱府里确实没到那地步。但是但凡都要往后路想想,这荣禧堂现在可是谁住着?万一贾芸真入朝为官,至少得了咱们的情儿,日后就算成了宝玉的臂膀,也不会少了你的才是!”   “你真是妇人之见。你怎么就不担心养虎为患!”   王熙凤听贾琏这么一呛,笑着说:“山人只有妙计,二太太那不是还有个五嫂子吗?”   原来乡试的成绩新学政肖大人二话没说就给批了,贾芸知道是念远的功劳还是荣国府的。只是他知道几边人马都在眼巴巴望着贾芸的这次春闱。   贾芸本人原本信心十足,但念远也好,贾琏也好,甚至自己的母亲也好时常或来信或亲自登门,各个都在给他加油鼓起,各个都比他还要信心十足。   到头来忍得贾芸有一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皇榜公布之后,自己沿着榜从东看到西,一个字一个字的扒拉看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最后母亲也好,念远也好,齐先生,贾家那一竿子人都过来摇着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最让他伤心的就是自己母亲,知道自己名落孙山后,眼睛里都流出血泪来。吓的贾芸一屁股坐在地上醒了。   这下好了,贾芸一改气定神闲的架势,没日没夜的读书破题。就连念远来了,他也只顾着写写画画全然不管。   恨不得自己生在书中,活在书中,吃在书中,睡在书中才好。   念远也不气,只是跑到齐先生的跟前告了状,果然齐先生将贾芸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番,说他这番行为哪里还是莘莘学子的样儿,禄虫才是。   又悉心教导了一番,将贾芸训的清醒多了。   念远在一旁为他辩解说他不过是压力过大,不信先生您看他睡觉嘴巴里都要嘟囔着‘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 ...’等等,考完就好了...   早挨晚挨,来年的三月初七的春闱拉开了大幕。   由礼部主持的这场会试,主考官共有四名。   由大学士、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派充。同考官10名,多由翰林充当。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统统都在考学范围。   天还没亮就排队进去,每位考生的考试场所十分小,叫做单间。长五尺左右,宽四尺,高八尺。在进去前还要由人先搜身。   搜完了每位发三根蜡烛,进去后房门马上落锁,考生就在里头答题,晚上也得在里头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是金子总会发光滴~~   不过...小心的求个两分,哈哈哈,多谢大人们的评分,请继续,败放松~~ ☆、NO.11   祝柳在最后一天早早的就到考场外头候着,眼睛都快忘穿了,才看见自家的公子慢悠悠的走出考场。本以为贾芸还有余力,却在自己刚一搀扶上的时候有气无力的悄声说道:   “快搀着我到马车里喝杯茶,别让别人看到笑话。”   祝柳龇牙咧嘴的将贾芸扶到马车上,贾芸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也不管自己枕的究竟是枕头还是念远的腿。   好在念远知道春闱的厉害,只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去考这劳么子。对自己的人当然要宽宏大量,于是好心的替贾芸盖上薄被,任其死死的睡着。   只是待贾芸睡醒之后好一顿的笑话不提。余下的日子里,贾芸仍旧铁槛寺和齐先生那两处跑着。   放榜的日子,王夫人的内心异常的纠结。   她其实也有些惶恐不安,一边希望贾芸能成为娘娘的助力,一边也怨恨贾芸念着贾珠,多希望今天是贾珠等榜而不是贾芸。   可如今荣国府内能眼下帮上娘娘的人只有贾芸了,于是怨恨又多了一些。如果今天是贾珠,那王夫人的心定是无比的得意自豪。   家生三子,一个成了宫里正经娘娘,一个学富五车,一个衔玉而生。可偏巧老天不让她如意。周瑞家跟在王夫人身边几十年,就如同她心里的蛔虫一样,替王夫人重新插着头钗,说:   “宫里的娘娘如今已经是妃位,也是一宫的主位了。太太何必如此忧心,大不了不过娘娘的一句话罢了。”   王夫人想到近来越发得宠的女儿,忍不住笑意,的确,自己的女儿可是皇家的人。他贾芸再怎么说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   妄想青云直上,还得乖乖听主子的话才是。   这样一想,王夫人的心舒坦多了。   再说,贾芸那小子难不成真是文采无双,说中什么就能中什么?不中也好,让那个寡妇刮刮心!凭什么你一个独子就能够顺心如意?   贾芸此刻在齐先生的院子里与念远对弈。他考完回来后便将自己的破题答法都回忆了一遍给先生看了,齐先生并没有点评,只是拿起笔来在他的答纸上划了个圈。   贾芸和念远相视一笑,也不必在担心什么了。   唯一无非就是名次,按齐先生的话说排在后头也好,离了京城出去历练也不是坏事。   于是贾芸知道自己排名不前也就不去想别的,也就下下棋熬个时间等别人的喜讯都传完了,自然也就到这来了。   齐先生的院子离放皇榜的地方不远,早早的就能听到人声鼎沸。祝柳跑去看皇榜,见没出来都能回过头到院子里喝口茶水再跑去。   完全就是京城中的黄金之地,偏偏齐先生给自己院子起名叫听涛苑这个世外的名字。开始贾芸不懂,以为是俗人说的‘大隐隐于市’所以叫个偏外的名字。   后来在一次夜里留宿,发现能这里竟然能看到皇城上的点点灯火,顿时也就了悟了。   如果人为潮水,那汹涌而来的事端不就为涛吗?皇城里自然是波涛汹涌,暗潮涌动,这里既然为黄金之地,成为听涛苑再适合不过了。想到这,却被念远的一声轻笑打断了。   “莫不是考呆了”   贾芸正要答话,就听见外头祝柳的声音,“公子中了,公子中了!会试第三,会试第三!”   贾芸一时呆愣,这成绩比自己预料的好了太多。   “恭喜贤弟高中。”念远由心的高兴,笑着拱拱手,说“如今就只剩殿试了,这样看来贤弟定会高中。”   齐先生也摇着扇子,偷着伸手指了一下念远该走的下一步棋,装作没被贾芸看到,乐呵呵的说:   “现下的名次都是虚的,等到了御前如能被青眼相待,那平步青云也指日可待了。”   贾芸一一谢过,不忘给祝柳打了赏,美的祝柳连连的说吉祥话。   齐先生接着问过祝柳排名靠前的都有谁,祝柳一一答过,居然寒门学子和家世淡泊者占了近一半。   这无非是个政治讯号,前几届的科举多是豪门望族的子弟占据了鳌头,今年到是怪了。齐先生一时没猜到名次也是应该。   不过自己的弟子能够获得如此好的名次,让人不得不得意。教了一堆皇室子弟,都像扔进水里没声响的石头,如今得了这么个宝贝,齐先生觉得自己的腰板都要直不少。   周瑞家的从二门外进来,正巧赶上王夫人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小红打了帘子让她进去。周瑞本想单独跟二太太说贾芸会试上榜的事儿,这下只好当着大家的面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么说来后廊卜氏还真是有福气。”老太太拍拍鸳鸯的手,说:   “快快去将她请过来,想必还没听到这个好消息。咱们一会儿告诉她,定要她请咱们喝上一杯。还有,快去打听打听芸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备好轿子请人在宫外候着。还要凤丫头你快快把席面都安排好了!老太太我要好好高兴高兴!”   王熙凤脆声应了,下去忙指挥着一并的媳妇儿丫头连同外头的小厮门房都忙乎起来了,里出外进热闹非凡。   卜氏正跟林黛玉,一起刺绣,一天下来担心贾芸的事儿老是心不在焉,最后还是林黛玉笑说暂不绣了,待到芸哥儿的消息来了再给他绣上白鹤踩云好了。   卜氏也不掩饰,索性大方的收了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起贾敏曾经的家常往事来。   周瑞家的被紫鹃招呼着进了林黛玉的碧纱橱,对她和探春福了福身,继而又对卜氏福了福身,笑的一脸讨巧儿。林黛玉和卜氏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恭喜五嫂子,贺喜五嫂子。咱家芸哥儿中了会试第三名!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卜氏脸上平静,内心翻滚不已,真是娘的好儿子。   林黛玉紧紧握着卜氏的手,替她高兴。   原来在卜氏跟林黛玉相处的这段日子里,王夫人时有时无的挤兑欺辱卜氏,林黛玉虽然奇怪但都看在眼里,能护便护,总归不敢让自己捅到老太太面前。   自己的姨妈在身边总归不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寄人篱下的了。   后来卜氏耐不住林黛玉只得将这些破烂的事情跟她说了,气的林黛玉几日都没好生休息,连带贾宝玉都呕了些。   如今知道了这么个好消息,自然替卜氏高兴。   “现在老太太还在前面等着给你道喜呢,林姑娘咱们一起过去吧。”周瑞家的笑盈盈的说。   地方不远,周瑞家的亲自给卜氏打了帘子进去。见到贾母满头银丝的坐在六叠的描红珐琅屏风前,旁边还有五六个丫鬟簇拥这三位小姐,自知是迎春,探春,惜春了。   卜氏也不见怯,大大方方的行了礼道了好。   贾母正面榻上独坐,王熙凤笑着将卜氏带到贾母跟前,说道:“老祖宗,你看,五嫂子这面相像不像状元郎的嫡母?”   众人听了也都一笑,只有王夫人恨恨的看了一眼,不料王熙凤似有感觉,王夫人连忙将目光转去。   王熙凤也没做多想,又逗笑了几句,留着大家伙给卜氏上吉言,希望贾芸殿试能够名列三甲种种。人不多,吉祥话却不少,贾母高兴遂叫人置了席面留了卜氏吃酒。   王夫人从贾母处回了后,心里突然忐忑起来。   当初她找贾珠替贾芸的事情贾母还不知道。暗自后悔,总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待找人问过鸳鸯贾母那里正准备歇息没人在前奉承了,急急忙忙的又回到了贾母处。   贾母眼见着有位青年俊才从贾家出来,高兴了一整天。就听到王夫人来了。老太太脸一拉眉头紧皱,对鸳鸯说:“这个事儿精,看老太太我今儿高兴了来了定又没好事儿!”   鸳鸯叹了口气儿,叫其他丫鬟请了王夫人进来。   贾母一向把鸳鸯当成自己亲孙女看待,也就没让她出去。得知事情始末,就连贾母都气的恨恨的摔了茶盏。   “你这个讨债鬼,让我没了个大孙子,现在眼下好不容易咱家出了个上殿的人,如今又被你乱搅一气儿!真真气煞我了!”鸳鸯急的赶紧给老太太又是抚胸口顺气,又是重新端茶水。   “媳妇无知,不知道他有这么个造化,原以为不过凑巧过了乡试罢了。要不是娘娘说朝中咱们贾家也要个自己人...”   贾母本不想再跟这个愚妇多说,听到她这么一说又气的够呛,只问:“娘娘就算没人在前朝帮忙,也不能是他!你这个蠢妇!明天正好初一,你跟我一起到宫里去问娘娘吧!”   说完直叫鸳鸯赶王夫人出去。   回到荣禧堂,王夫人只觉得自己眼皮子跳个不停。   嘴里一整晚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念着,一干伺候的人也都不能睡,虽不知道什么事儿也只好跟着一起人心惶惶的拜菩萨。    ☆、NO.12   第二日一早下起春雨来。淅淅沥沥的扰的王夫人头疼,身上潮乎乎的,心里也不太平。   由太监请到贤德妃处,王夫人在贾母的眼刀下只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给交代了。   贾云春知道贾芸,但跟贾母一样并不知道其中的乱遭事儿,听了王夫人的话直呼:“母亲糊涂啊!”   本以为荣国府出了好儿郎,没料到是匹狼。   “母亲,女儿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处处如履薄冰。本以为珠儿没了,咱家又能有位好学问的少年能够帮衬到女儿,可是母亲啊,这事儿是你办错了。绝对不能让贾芸继续参加殿试!”   贾云春顿了顿,环顾了四周,   “但凡进了殿试,之前清查的都不算。面圣前祖祖辈辈都会查个一清二楚。贾珠和他的事情本来就蹊跷,若是被人趁机查出来贾珠是替的,那女儿的位置难不成不会被那有心人咬上一口。   圣心一失,再得就难了啊。更何况,这可是活生生的欺君之罪啊!咱们荣国府万万不能背上这样的罪名。就算不是,母亲能保证贾芸会帮扶女儿吗?他不记恨母亲就不错了!”   王夫人当下站不住了,贾元春绞着帕子,也是没有头绪。   俗话说:   狼若回头,必有原由。   不是报恩,必是报仇!   贾母茶盏一放,她绝对不能让荣国府的娘娘跌在这里!   “娘娘,莫要多虑。”   贾母目露精光,说道:“珠儿的学问好外人都知道,二老爷的一干清客相公也是知道。你在宫里不就常常听到他的学问被人夸奖吗?”   贾母横了眼王夫人,周身带着郁气的说:“...那怎么就不能是他贾芸替了我珠儿的功名呢?!”   他说到底不过是个旁支的穷小子,只不过家学了几年,何德何能进到殿试!多少朝中达官家请的才高八斗的先生也没教出这么个优学的公子,不信没人质疑!   就算贾芸自己在铁槛寺里认的先生,能在寺里长居的落魄户,只要上下咬死,定不会再出错。   至于贾芸是怎么得到乡试的考籍,前边出了事儿的学政肯定不会在意自己多个一丁半点的罪名的!反正最后荣国府会想办法帮他摆平。   黎明时分,灯火辉煌,殿试当天。   念远亲自将贾芸送到皇城根下。   保和殿内,应试者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诸多礼节后各自坐好,目不斜视。密封好的试卷到手,贾芸拆开一看,果然还是时务策一题。   题目洋洋洒洒的居然近千字,所要回答的策文倒是不限字数。一般只在两千余字左右。   十年寒窗苦,读书破万卷。这两千余字经由读卷官的手里可不管你读过多少书,但凡出了一点错的都会被划掉名次,连圣上的眼皮子都不过。   贾芸看眼题目,是关于官员廉洁和朝中高薪养廉的行与弊端。   这放到现代公务员考试里完全是送分题。   可惜以现在的内忧外患,朝代国风,贾芸务必要字字斟酌,不可冲动又不能老生常谈。新颖中要透出治贪治腐的强劲,强劲中还得留有一分给那些盘根错节的老臣一丝余地。   否则,光是那几位读卷官都不会让你过。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无论放在哪个世代都是对的。   贾芸下定了主意,简单的打了个草稿完全是文思泉涌,下笔飞快。馆阁体的字,方正,体大,不一会儿功夫密密麻麻的就写了一张。   他对面的是一位衣着俭朴肤色黝黑的考生,偷眼看到贾芸笔下有风,不禁摇摇头,太浮躁。   殿试仅有一天,日暮时分就有掌卷,弥封等官员上前收存。阅卷时,由读卷官八人坐一桌,轮流批阅。   得到‘o’的最多者为佳卷,要放在最上面交于皇上。   另外还有其他由多至少获得‘O’的卷子九份,一起呈到皇上面前,由他朱笔御批定下一甲,状元,探花,榜眼为三鼎甲。   这次宫中的风向多是取家势大小不计,寒苦学子为多。不禁朝中对于龙椅上的那位的考量多由揣测。   难不成是想退居后位给新帝登基培养势力?   还是说朝中势力要洗牌了?   特别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三十有余。是皇上在王爷府的时候出生的。成年后竭尽心血扳倒了自己的嫡兄,现如今位居太子位二十多年,比起最亲近的弟弟都大了十岁不止。皇上身子骨一直硬朗,一直有皇子降生。   小时候都还好,一旦大了懂事了,对他疏远的疏远,巴结的巴结。   哎,说来伤心...上个月又有一位小皇子出生,小十一。听说皇上最近一直对贤德妃宠爱有加,看来小十二,小十三不远了。   想到这,不得不夸赞父皇老当益壮,生龙活虎......自己前途堪忧...   三皇子倒是一贯的面冷心冷,什么事儿都不往外表,只不过在太子殿下面前能多说两句话,旁人是一句也不愿多说,遇到事也是杀伐决断,冷酷非凡。   念远和两位兄长都在保和殿陪皇上看卷子。   说是陪,也不过是皇帝自己看了后象征性的问问他们的意见。毕竟皇子绝对不能和前朝臣子有过分的牵连,特别是这个时候。   皇上也闷的慌。   眼前这三个没一个省心的。于是又叫人传了老七,老八,老九进来。   这几兄弟平时打的热火朝天,倒是这个时候默契的不像话。   各个都假模假式的夸夸你势力中的人,赞赞我势力中的人。其乐融融的不像话,所有的锅都甩给皇帝自己了。   最后皇帝干脆你们也别装了,说道:“既然你们都有道理,不如各自将心中的三甲写在折子上,写完呈给朕。朕就找成绩优的录了。”   这话说的无疑是平地之雷。   儿子甩锅始终甩不过老子啊。说是让皇子们定夺成绩,说到底他们谁敢真的把自己的人给明晃晃的呈上去?   念远看着眼前分明就是贾芸的字,也不好做声,恨自己老爹的锅甩的好。谁这个时候敢出头?要是把太子和三哥的人呈上去,念远就想活吃了他们的卷子。   老七,老八,老九也都面面相觑,只把脸埋在卷子里,只求能找到点明显的错误好不得罪人又不张扬的筛人出去。   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他不看就知道这几个小子打什么鬼主意。谁不是皇子过来似得。   悠悠的喝着茶,任由小太监揉着肩膀,享受的不得了。   最后几位皇子思来想去还是照呈上来差不多的名次给批完了。   皇上看着案头的排名,前三名于知顾,陈海,贾芸。第四名,陈贺,第五名郭录仁...   笑道说:“真如我心。”   正巧贤德妃昨儿晚上伺候的时候提过这个贾芸,于是回想起殿试时少年才子的好品貌,近来又听闻与四皇子亲近。又念到他答起题来笔酣墨饱,老练沉稳,开口说道:   “朕曾有位无双的探花,可惜去了。如今难得又有了一位。”   第二日放榜,于知顾中了头名,为金科状元。榜眼,陈海。探花,果然是荣国府贾芸。   一时间风头又起,荣国府前门后巷都少不了鞭炮声。下人们都不知其中的弯弯道道,只顾着说笑着讨喜,吉祥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蹦。   王子腾正赶上回京,王夫人快马加鞭的书信中给他带了一股不祥的感觉。快到京城里又得知那贾芸居然高中探花。   少年才子旗鼓金锣开道,打马游街,气派非凡。于知顾今年三十有一,风光得意。   本以为自己是最年轻的进士,没想到身旁的这位翩翩少年同样满腹经纶,不但姿容极好,神作亦佳。   跟贾蓉和于知顾比起来倒是可惜了榜眼陈海。   正经的佃户出身,人又黑又瘦。眼神儿似乎还有点欠缺,看人迷瞪瞪的。   年纪虽然也不大,只有二十三四,但比起身旁春风得意气度不凡的于知顾和年轻有为才貌双绝的贾蓉,恨不得自己把自己埋到地里不见人。   想起别人交代的事情,暗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荣国府里,卜氏听到消息,被林黛玉搀扶着起来。   到了今天恍惚的如同做梦一样,边上的丫鬟婆子的吉祥话也跟戏文一样讨喜。林黛玉知道卜氏这是大喜之下冷不丁回不过神儿,遂叫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自己陪着。   卜氏见只有林姑娘在身旁,也不当外人,顿时泪水下来了。黛玉连忙拿起帕子给擦了,轻声安抚。   好似过了许久,门外的丫鬟又来请安。   卜氏托紫鹃一一打了赏。除了此处和贾政待客处,居然都寂寥无声,就连想要上门贺喜的宝玉也都被王夫人拦下了,打发袭人哄他到别处玩乐。   贾母独坐主位,座下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并一干奴仆都摒弃禁声不敢造作。    ☆、NO.13   待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还没走到一半就有些吃不消了。   原来本地风俗,打马游街不但达官贵人们争相相看,普通民众,商户买卖的都能对其评头论足。像陈海长的不出挑就罢了,于知顾就有些危险,贾芸更是希望快快结束。   大红袍子的探花郎自古都是多情儿女的最爱,往年不是长相堪忧就是已成家世的官人,论起今年的探花才堪堪受得住‘探花’的风流称号啊。   于是掷手绢香巾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掷名帖,掷香册,掷酒杯子的。贾芸猛地回首,多亏缰绳勒的够紧,若是掉下马才是颜面无存了。   罪魁祸首趴在酒肆二楼的包间内,举起另一只杯子,对饮了一杯后,咧嘴笑的小牙白晃晃的。贾芸暗暗将账记着,将缰绳抓的更紧了。   直走到宫门前下马,贾芸才松了一口气。早就有上十位的小太监在旁候着。遥遥的见到他们来了就预备好了铜盆帕子给他们洗漱,更有小太监走近身帮忙整理仪容。   这时候也免不了打赏,于知顾见贾芸早就备了上封给小太监,点头,果然上道儿。又见右边的陈海扣扣索索连个像样儿的封赏也不拿,摇头。   在宫前候着的小太监不是脑子灵活被主子赏用的,就是大公公总管下的弟子。   今儿明摆着不用怎么伺候就能拿大封赏的活儿就把眼前得力的小太监派来讨讨赏,沾沾喜。再者也是替不能亲眼见的主子们过过眼。   给了大封赏,小太监们自然手勤嘴蜜,将待会上殿的事宜一一仔细交代了,更是上前领路都领的仔细了。陈海边上三四个小太监什么都没落着,还被同来的太监们嬉笑了也不做声,还是好生生的伺候着,只是心里如何旁人就不得知了。   再进紫禁城心态已全然不同。贾芸跟在最后,亦步亦趋,心里牢牢记住念远交代自己不骄不躁,按平时对齐先生的问答就行。定下心神往里走着。   禁宫内外,高墙耸立。大气磅礴,庄严肃穆。   十几位太监都低着头,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路上遇到哪位主子了,眼睛都不用抬就能分辨出哪宫哪殿,妥帖的请安。   宫宇层层叠叠,走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没到,真不亏是‘红墙宫里万重门。’贾芸还好,于知顾五大三粗的外表看起来也是练过,只是苦了陈海,一路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虚的很。   最后终于熬到了太和殿,陈海才长吁一口气,掏出手巾抹汗。   待太监传了进去,贾芸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   “大胆贾芸,你可知罪!”   贾芸一时间不明白怎么了,却被两名侍卫押住跪了下来。大红色的新晋探花袍在风中摆动,宛如一抹血色。   “正如臣说言,就是这贾芸冒名顶替了我的外甥贾珠的考籍!”王子腾双手抱拳说道:“还请圣上为臣做主。”   “贾芸,你有什么要说的?”悠远传来的金口玉言,让贾芸顿时清醒了不少。如今朝堂上自己孤身一人,定要分辨清楚才是!   “学生贾芸一心读的圣贤书,从来不敢也没想过做出欺君之罪。每份答卷圣上都可以让人一个字一个字的查验,均是学生自己呕心沥血之作,绝不敢参假。”   龙椅上头的那位似乎在犹豫,贾芸的卷子他是看过,字如其人,超然出众。   “学生陈海,有事禀告。”   “讲。”   “学生有罪。”   “你又何罪之有?”皇上刚听了王子腾和几位官员的狀诉,对于贾芸的品行事迹列出种种不堪。听着就闹心,可人家偏又有理有据一口一个冤枉,话又不直说绕的头疼。   “学生在殿试之时碰巧坐在贾芸对面,在奋笔疾书时不料将草稿掉落在地上,捡的时候...看到...看到他...他...”   王子腾站了出来,恨瞪了陈海一眼,训斥道:“御前自有主张,既问心无愧何必结结巴巴,快说!”   陈海扑腾一下跪下,说道:“学生看到他翻了衣服內襟,上面密密麻麻疑似夹带!”   “贾芸游街前换下的袍子并没有交给内务府的公公,反倒偷摸的掖藏起来。臣已经命人找了来。”   只见一件内襟里密密麻麻都是小字的袍子呈到了御前。皇上一见,真是贾芸的字迹。顿时怒不可赦,叫人将袍子扔到了贾芸面前。   贾芸见到上面板板整整写满袍子的小字,简直百口莫辩。若非是他本人,定也信以为真!当下明白这是有预谋的栽赃陷害!   王子腾的刁难数落就在眼前,如此他还能不明白吗?这定是荣国府使得绊子!好个荣国府!   对方有凭有据,人证物证皆在,当下皇上下令划了贾芸的探花之名,贬其为庶人待查明清楚后论罪。   “若是错判,朕这个皇帝就不必当了!”皇帝颇有深意的看了贾芸一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探花贾芸欺君罔上,目无王法,摒除探花功名,三日后充军千里!   贾芸之母卜氏,朕念她身为节妇,但教子无方,关押到莲溪寺罚其日日佛前念经忏悔。不得离开莲溪寺一步!钦此!”   ***   三日后,义马官道上。   “还请四皇子放心,小的们定会护的芸公子的安全。这一路上还请四皇子放心。”   贾芸闷不吭声的坐在亭子外边的石头上,整个人耷拉着头,泄气的很。心情也十分低落。这三天过的犹如梦中,又是中了探花又是深陷大牢。   要不是念远,哦,是四皇子殿下出手相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从大牢里出来。   只是皇帝最后那一眼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放心,莲溪寺是皇家寺院,上下我都叫人打点好了,你且放心上路吧。等我调查清楚找到把柄一定会让你回来。”   贾芸有气无力的看着永锦,“草民多谢四殿下的恩德。草民一会就上路了。”   “你这人这时候嘴皮还这么欠!”永锦今日脸色也不好,也知道刚才说错了话,只好又说道:   “我让人八百里加急给了六弟,那离他近,多少能帮你打点一下。”说完,永锦跨上马走了,可走到一半又有些不舍分别,只得怔怔的看着贾芸亦步亦趋的离开京城。   押送贾芸的官差一共就俩人,一名胖的跟那啥一样的叫福望,一个五短身材的叫王仁。此刻福望递给贾芸一个铁盅说道:   “芸公子,这个是家慈托人给我,让我给你路上喝的。还有一包梅子干,是一大一小两个和尚硬塞给我的,喏,都在这儿。”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端着干嘛不如扔了算了,拿到路上碍手碍脚的。”   王仁见永锦走了,站直了腰板说道:“不就是充个军嘛,四殿下撩拷都不让你带已经是莫大的体面了,你这一道上也别想着给官爷我添什么麻烦,有了苦头吃可够你受的了。”   贾芸只接过福望递过得铁盅子,也没说话,打开一看正是卜氏的手艺。原本香喷喷的莲子羹此刻都凉了,不知道卜氏求了多少人转了多少手才能到自己手中。卜氏不识字,也只能借此方法让贾琏安心。   莲子,‘怜子’。   此刻的贾芸只觉得心在流血!终身不能再科举,身被罪籍不得翻身!   现下他混混沌沌的,但好歹念着母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打起精神来不要再被人诓骗陷害了。其他的,也心灰意冷不想去想什么了。   贾芸被发配的地方叫扬武镇,距离京城一千三百多里地。出了名儿的北国贫瘠之地。不过贾芸还算幸运的,虽然与贞国接壤,却数十年没有战乱。   要是被发配到三千里外与蒙丹国交接的地方充军,那真的是要轻装上阵,给人当人肉盾牌了。   路上几天,虽然苦但好歹没受多少刁难,就算王仁想,不过在福望的劝说下也收敛了不少。   至少不看僧面看佛面,堂堂四殿下还摆在后面呢。虽然早有耳闻是个不受宠的,但那有怎么样?照样一口吐沫压死你。   三人一行,贾芸算了一下每日大概能行三四十里,这样算下来光是路程上就得花上一个多月。   此刻京中。   王子腾坐在家中,两位妹妹都坐在下首。   王夫人低眉顺眼的听着娘家兄长的话,更加觉得自己命好。就算荣国府怎么张扬,也比不过自己家的兄长一出手。这回儿贾母的嘴也算堵上了。   再加上这次兄长回来是由京营节度使旋升为九省都检点,简在帝心。王夫人暗暗为自己眼光短浅后悔,只看着荣国府,倒是将自己最亲近的娘家兄长给忘了。   这岂不是娘娘和宝玉的最大仰仗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君:   几年后   老皇帝:怎么样?朕真的是不想当这个皇帝了。哈哈哈。   贾芸:您应该感谢您曾是皇上。(冷漠脸) ☆、NO.14   “事情既然已经妥帖了,就不要再另生是非。”   王子腾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妹妹,看似慈悲的人最是厉害。   “贾芸的事儿已经经过了御前,圣上给贾珠正了名,又封了我九省都检点的官职,你要是再生事端,可是要连我也搭进去了。”   王夫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长兄的意思,自然点头成喏。反正她是知道扬武镇最是贫瘠之地,流民饥民出了名儿的凶恶,那贾芸小子再怎么有出息,总归爬不出那个地方,说不准都活不到几时呢。   王子腾敲打完王夫人,又叹了口气看着边上一直巴眼瞅着他的薛夫人。   “难不成潘儿又给我惹了什么祸?”   “潘儿现在懂事儿多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惹是生非。”薛夫人撇了眼王夫人说道:“只是求兄长是否能给潘儿点明路?”   明路?王子腾哼的一声笑了,说道:“商贾之家连科举都不能参加,还谈什么明路?想做官,就先把你们母子手里的皇商名头给摘了!”   “妹妹也是为了潘儿着想啊,你看他现在越发的懂事儿起来,却不能参加科举,连那独居的寡妇儿子都不成吗?”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贾芸!”   王子腾虽将贾芸划了下去,但心里还是知道贾芸是有大才的人。   爱才之心在胸中,事后他还想如果贾芸正能成为荣国府的臂膀那入了朝也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惜了这么个人儿!都是妇人之见闹得,眼睛里看到的不过就是院子跟前的砖瓦花草,哎,可惜啊可惜。   “潘儿不是走科举的人,还是让他好生的做他的买卖吧。”想了想又说:“大不了有我这个舅舅在,只要别人敢欺负他头上,你只管告我。”   薛夫人只得称是,心中暗恨。   荣国府的贾母闭目养神,鸳鸯坐在她的膝下给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捶着腿。   “鸳鸯。”   “老祖宗您且吩咐。”   “老祖宗老了,有些事情不明白。你帮我看看。”贾母还是闭着眼睛,银花花的头上戴着一个镶绿松石的抹额,正是鸳鸯给制的。   “老祖宗想的念得,哪里是鸳鸯知道的。您有什么话也别闷着,说出来就算鸳鸯不能给老祖宗排忧,也至少能舒舒心。”   “你这丫头最是称我的心。你先别捶了,起来,我问你。”贾母睁开眼睛,浑不在意的说:“你觉得贾芸是不是可惜了?”   “可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祖宗莫要想了。”鸳鸯心下自然知道贾母是可惜贾府难得出来个学子来,心下难平。故意开解的说道:“老祖宗要是觉得委屈了芸哥儿,不如再叫他回来就是了。”   “刚说你这丫头懂事儿,就故意逗起老太太我了。”   贾母抚着鸳鸯的手,让她挨自己身边坐下说:“事已既此,罢了。本来我还想着找个丫头许配给他的,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啊。”   “老祖宗本是享福的命儿,您就好好的吃我给你沏茶,睡我给你铺的床,戴我给你缝的抹额就是了。”   “你这小蹄子,等哪天我给你许配个屠夫杀猪的,让你也想想清福去!”   一时间逗的贾母开怀笑起,说说笑笑也不在郁闷了。   卜氏日日礼佛已有整整一个月了,苦苦求佛希望贾芸能够顺利到达。   好在四殿下每十日会叫人送口信儿报平安,要不然卜氏真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往后怎么过下去。得知扬武镇虽于贞国交接,但也只是穷了些并没有战乱好歹放下些心来。   只是心中怨恨荣国府手段毒辣,竟惹的儿子断了科举的路,日后只能走武路。   可儿子离开自己跟前儿的样子还在眼前,瘦的都快没型儿了,就算健康的时候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天啊,怎么这么狠的心!   再一想到贾芸发配上路的那天,荣国府的那帮人居然开了祖宗祠堂让儿子跪在堂前正式分了家。贾赦,贾政还有一干老的,甚至还要抹了儿子的‘贾’姓。   卜氏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一样。   想起贾芸父亲再世时从不与人为怨,待人都好在心上,那起子人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居然如此欺辱我们母子。想到这里,卜氏的眼眶又红了。   但是她绝对不会为贾家的人掉一滴眼泪,他们不值,贾芸断是不舍!   最后要不是琏二爷在旁提到贾芸的发配是当今圣上御审的,朱笔批的就是‘贾芸’这个名字,如果改了似乎不合时宜。这样才不了了之。   寺内的钟声荡起,一片悠远祥和。   卜氏不禁又苦笑了,贾芸当初被关到铁槛寺六年,如今自己也到了寺里,真不愧是一对儿倒霉催的母子。   ***   齐先生一连几天不见身影,待念远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气定神闲。   念远不知道先生怀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自己整日提不起精神儿来,更别提像以前那样装模作样的鞍前马后伺候自己了。   “怎么,贾芸不在,你连装的力气都没了?”   “念远不敢...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还得跟先生商量着来。   “多大的人了,有事情不会自己想明白,还来问难先生。教了你十几年的书全都进猪肚子了吧。”齐先生用眼角扫了眼念远,把他的话都堵了起来。   念远吃瘪,心里揣测道,莫非又到日子狂躁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其实念远心里想的什么齐先生自然是知道的。无非就是皇上在点贾芸探花的前一天就已经被贤德妃吹了耳旁风,王子腾的折子也应该都看到了,为什么第二日还非要点贾芸一个探花让他风光了一回儿?   这事儿,放在齐先生这里也有些不明不白,最后自己憋在心里只能说圣心难测不了了之吧。   不过念远才不管什么圣心不圣心的,反正不对盘。   就算自己有这个野心也被磨灭的一塌糊涂。   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但不给他封王封爵,甚至连他培养的势力都不许露头。   那日告发贾芸的陈海,他的同乡兄弟就是补了贾芸缺的陈贺。   现在街上人人都美谈这陈家一对双甲兄弟。风头盛的很。   至于他们是谁的手下,目前还不清楚。但是肯定跟四王八公脱不了干系。   其他老百姓倒是不知情,不过想着谁以后多谢高官厚禄,谁被谁拉下马了做茶余饭谈吧。   贾芸一行人从京城到扬武镇,途径石城,泰源,最后才到扬武镇。走到泰源的时候气候就已经变得很糟糕,沿着官道狂风大作,眼睛鼻子里都好像要被灌满了沙子。   风沙转着圈的旋转而来,带着干燥的空气弄的人嘴巴都起了皮。   “下午到了前边的驿站我们就不走了,好好修整一下,明天一早有的受,要从泰源南穿过六十里的黄沙漠。不过到了那边有骆驼租,小哥儿要不要也租一头畜生骑骑?”   福望拿起袋子里的水咕噜咕噜灌了大半,递给了贾芸。贾芸也没客气,抹了把汗把余下的水喝了。   “给他说这些做嘛,直接让他跟着走就行了,气候又不算差,跟着骆驼后头走不丢。”王仁摇摇头,掏出自己的水袋喝了一口。   贾芸看向漫头的黄沙,这睁眼谁瞎话也太厉害了吧。   “你就省省吧,一路上有完没完。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咱们能安全到了扬武镇也好休息个半个月,小哥儿要是安全到了咱还有赏银拿,又不会得罪四殿下,你就安稳点。”   说完对贾芸说:“小哥儿,你要是信我手上要是有余钱就拿出来租骆驼,光是靠两只脚蹄子走一天一夜都走不出去。莫要听他胡咧咧。”   贾芸自然谢过福望,当下问道:“只是不知需要银两几许?”   “其实不贵,这地方偏得很,租个骆驼跟商队也就二十两。”王仁抢着开口说道。   贾芸故意摇摇头说道:“这么贵,还真不如自己脚丫子走了。”   福望白了王仁一眼说道:“那是以前的价儿,王仁走的少不知道,现在过路的多,只要七八两银子就够了。你要租到了前头把银子准备好给商队的人好自己挑匹骆驼骑。”   贾芸知道福望这是担心自己以为他也在里头捞油水所以才这么说,于是找了个机会掏出十两银子给了福望说道:“福大哥,我初来乍到不会挑什么骆驼,还得您帮我看着。”   福望推脱了几次,见贾芸真心诚意,也就腼腆的笑着收下了贾芸的银子。   一旁的王仁冲地上呸了口吐沫,“休息好了就赶紧走,福望你还想不想吃酒了。”   说罢,三个人又开始晃悠悠的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最为苦难的地方已经过去~~小芸芸加油啊~扬武镇是你的发迹地啊~ ☆、NO.15   约莫大半个时辰,一间在风沙侵蚀下还独立自在的三层带院的小楼,耸立在布满黄沙的官道边,风沙一过,小楼的门板的缝隙里都被塞满了沙子。   “越往边境走条件越简陋,小哥儿还受的住吗?”进了客栈,福望找了个地方坐着。王仁吵吵着小二赶紧上些酒肉。   “腿脚有些乏,但还撑着住。”   “我福望来来往往送了三十二年的兵役,还以为小哥儿是个正经的读书人,没想到居然比那些弱鸡强了那么多一路到这也没喊屈,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自然人不可貌相。”王仁皮笑肉不笑的说:   “要不然贾芸公子又怎么会跟咱们俩在这儿呢?哈哈哈”   “...你别跟他计较。”福望给贾芸到了杯酒说:“他这人一贯的嘴贱心软,多处处也就知道了。”   “自然。”   贾芸被王仁戳到痛处心里烦躁的很,但现在自己在谁的地界他是知道,冷不防被使个绊子埋在哪里谁能找的到?   回个官府不大不了被人劫了,掳了,杀了,病死了,难不成真还有人从京中千里迢迢的查不成?反正到了这边大家都是一样的,一条命而已。   家世好赖也压不住千里外的亡命之徒。   客栈里的条件不是一般的艰苦,一般商队来都只是住在大通间里,一间能住下十来个人,一条大炕从东到西。若是挤一挤睡下二十人也不成问题。   不过福望王仁虽然只是个小衙役,但多少在这边有些来往的熟了,好歹小二给了间上房。   说是上房也无法让人报多大的期待,走在咯吱咯吱作响的楼梯上,贾芸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一个公子哥儿细皮嫩肉的没受过这种罪,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眼下还算好的。等过了黄沙漠那头,气候比这边还要差。流民饥民也有不少,流离失所的人多了去了。现在算是安顿了不少,但也比不过这边。”福望说完想起什么似得说道:   “那边虽然掌管的只是个三品都指挥佥事,只因是武职,手中可有生杀大权的。你万万不可小看了他。”   替贾芸开了房门请了进去后,自己坐到椅子上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荣国府四大家族厉害的很,身上有官职的就算三四品京官也不敢在荣国府面前喊一声大。可是这地方不比京城,天高皇帝远。这里只有一个皇帝...佥事莫登超。”   贾芸受了福望的提点自己亲手给福望请过茶水。   福望安心的受了。他福望看人的眼力总是有的,来来往往几十年,谁是真的有罪,谁是冤枉的,总能分辨个三四来。   当日这位才子探花打马游街那是多大的风光,高头大马在前,他和王仁灰头土脸的挤在人群里巴眼看着,可如今又成了戴罪的兵役,总归世事难料啊。   好在贾芸心智成熟坚韧,不然一般人谁能受不了如此的大起大落?本以为一路上他跟王仁总会遭点罪应付贾芸,哎,人太懂事幸也不幸啊。像自己家的那位过好自己的多好。   贾芸也得庆幸六年的成长期在铁槛寺内读过,时常读书累了,就会拿出经书看看,其中一些不凡之语让贾芸受益匪浅。   如此一来,更加养成了如玉般清凛的性子,让人眼前一亮却又能自在一番小天地。见识广了,心里自有鸿磲,即便有波折,心灰意冷,也能克制着不做傻事儿。   贾芸谢过福望,见他又美颠颠的跑到楼下与王仁吃酒去了,自己唤来小二烧了水给了几个铜板好好的洗漱了一番。   和念远告别的时候趁人不注意他还塞给了贾芸三千两银票和一些零碎的银子,贾芸二话没说干脆的收了。   反正堂堂的四殿下养成自己那么久....恩,算是...养成吧,那也不能说自己没用了这种话。谁不知道他四殿下是最不得皇帝宠的,哼,五十步笑百步。自己今天虽然不能怪他,也是怨他一副养成奴才一般看着自己。   贾芸一想到念远就心气难平,莫名其妙的烦躁不能忍。   福望和王仁醉醺醺的吃了酒上来,见木板床有两张,还有一间给随马的小厮备的外间。   贾芸不喜欢和人一起睡,不料福望早早的躺在那里,迷瞪瞪的说:   “我睡觉打鼾,王仁最是讨厌我这样,在路上他睡不好。小哥儿就跟他挤挤吧。他没别的毛病,也就磨磨牙啥的,忍一忍一晚上就过去了。快睡吧!”   贾芸无奈,只得爬上床。   王仁被福望灌了不少酒,睡的昏天黑地的。   到了夜里醒了,以为身边睡着的是福望,睡着有点冷就习惯性的把脚往那边一伸,想要挤到对方两腿中间夹着取暖。   可身边不是福望是贾芸,他梦里感到似有一条浑身冰凉的蛇只想往自己下身钻,一个惊醒,伸腿就狠踹了出去。   “哎哎哟,你这个拱粪的种猪,不干点好事儿,疯了吗?”王仁半梦半醒间被人踢下床,直接嚷嚷了起来。   贾芸彻底醒了,福望也急急忙忙套了衣服往里间来。   待点上灯,王仁才发觉跟自己一张床的居然是贾芸,脸顿时黑了,冲福望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怂货,居然让这个小白脸陪老娘睡!...... ...”   ... ...   灯下三人坐在桌边,对影成了个X字。   贾芸低着头,心里捣鼓着自己怎么那么倒霉,会不会被灭口啊。怎么才能装作没听到,是不是已经晚了?   福望心里暗骂:败家老娘们,一晚上都忍不了。   王仁臊着脸,不停的拿手扇着,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最后还是贾芸开了口:   “天长路远,福大哥有王大哥这位良人相伴,不离不弃着实让人艳羡。”   福望猛的抬头,瞪着贾芸说:   “我才不管你是荣国府的人还是四殿下的人,都不许艳羡仁儿与我。你愿意告发就告发去,反正我俩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天南海北都走过了,也不差黄泉路上三里地!”   贾芸恨不得捶胸口,暗自叫自己说点人话,别再惹误解,于是辩解道:   “福大哥误会小弟了。小弟的意思是,两位难得有情,比现下许多男女之间都要真诚了许多,小弟是羡慕,钦佩,祝福。”   王仁听贾芸这么一说,手倒是放下了,站起身伸出手捧着贾芸的脸左看右看。贾芸不好挣脱,只得让他好生打量一番。   “管你怎么样都好,我倒是想问你跟四殿下...有什么关系?”   啥?!   福望猛的拍大腿,接着王仁的话说道:   “我就纳闷,你这么好的才学,人又好看,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是不是有人逼你就范?”   贾芸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只听王仁又说道:   “因为有人看好你才貌双全,于是求人不得就告了你的阴状,把你发配来了!?”对不对对不对??   贾芸扶额,这话怎么越说越远,刚想解释,手上一热,一路上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王仁握着贾芸的手,颇有一分感同身受的迫切得出结论说:“一定是四殿下!”   “仁儿莫要胡说。”心里明白就行了。   “都是一路人怕什么!哎,这小模样可怜的..”   王仁用下巴点点贾芸,十分难得的笑着对贾芸挤挤眼睛说:   “到了这你就别怕了,天高皇帝远,狗东西欺不了你的。既然你不在他身边了,就算‘无用’了,也别担心。你饱读圣贤书,这边关正是需要人才的地方,只要你有实力,一样会有出息的。再说你踢了老...老哥一脚,我不也没怎么地你嘛。”   贾芸自动过滤掉了前面的话,虽然听到念远被骂,可心里却有些暗爽。但听到王仁的后话不禁眼前一亮。   王仁看的人多了,贾芸路上有多心灰意冷他是知道,于是说道:   “前些年朝廷就下了旨,边关多认命,但凡能树些建设的,有用处的人,一改不论出处,择才而录。只要莫大人看好你,你都还有机会。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真探花还是假探花,但不论真假也比我们这等粗人强。等到了地方,让你福大哥领你去见见莫大人,你好好表现!别辜负了我俩。”   王仁的话在贾芸耳边无疑是雷霆之语,贾芸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眼见一丝希望。本以为到了边疆不是苦役就是杂役,做劳动是气力,熬到命头也就算了。   王仁说的话,无疑是绝境逢生之语啊!   贾芸眼眶微红,双手抱拳,“请两位兄长受贾芸一拜!”   福望没想到王仁能说出这等着话,本以为还得自己劝劝。见王仁受了一拜,也不避让,接了贾芸的礼。   三人于晚上都把话说开了,相处的气氛比之前要好的太多。   主要是王仁的转变,自从在贾芸跟前立了身份,就常常以‘过来人’自居,各种的提点贾芸。    ☆、NO.16   王仁看的人多了,贾芸路上有多心灰意冷他是知道,于是说道:   “前些年朝廷就下了旨,边关多认命,但凡能树些建设的,有用处的人,一改不论出处,择才而录。只要莫大人看好你,你都还有机会。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真探花还是假探花,但不论真假也比我们这等粗人强。等到了地方,让你福大哥领你去见见莫大人,你好好表现!别辜负了我俩。”   王仁的话在贾芸耳边无疑是雷霆之语,贾芸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眼见一丝希望。本以为到了边疆不是苦役就是杂役,做劳动是气力,熬到命头也就算了。   王仁说的话,无疑是绝境逢生之语啊!   贾芸眼眶微红,双手抱拳,“请两位兄长受贾芸一拜!”   福望没想到王仁能说出这等着话,本以为还得自己劝劝。见王仁受了一拜,也不避让,接了贾芸的礼。   三人于晚上都把话说开了,相处的气氛比之前要好的太多。主要是王仁的转变,自从在贾芸跟前立了身份,就常常以‘过来人’自居,各种的提点贾芸。   贾芸无法辩驳,只好半推半认了。这样更加让王仁确定贾芸是同路人,只是羞涩隐晦了些。四殿下永锦在他心里也从温润的皇家子弟成了逼良为娼的反面人物。   对于这一点,贾芸倒是坏心眼的乐意见到。   三个人谈了一晚上的心,主要是王仁一个人在那絮叨。憋了一路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再收就难了。最后三个人挤在一张大床上,福望最外,王仁在中间,贾芸在最里面。   王仁撑着脑袋跟贾芸面对面的说着这些年来福望这个王八蛋的各种‘好事儿’,常让贾芸忍俊不禁,一晚上的‘洗脑’过去,贾芸第二天起来看福望和王仁俩人叽叽歪歪的互动竟觉得无比的温馨。   这一路上都怪自己瞎了眼,难怪王大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谁能对一个碍事儿的有好脸。所以不自觉的保持了跟福望的距离。   开诚布公之后,王仁一觉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走起路来也身轻如燕。   三个人各自在怀里揣了几张干饼,少量的肉干,还有一壶水,贾芸还有剩下不少的梅子干。   来到客栈后面,穿越黄沙漠的商队陆陆续续的集结起来。大的商队也只有十几匹骆驼,最小的商队,只能被称为商贩,仅仅靠着家养的一匹骆驼贩卖南北的物件,挣点糊口钱。   福望来往此处几十年,与其中最大的商队的头领相熟,挥着手招呼着贾芸过去。   “你看看那头骆驼合眼缘,挑一匹。”福望见到自己的老熟人高兴地说道:“这位芸公子,一等一的人才,如今到了这,要是再遇到还请老哥多照顾照顾。”   商队头领叫王天柱,张的又黑又瘦又高,眼睛神采四溢,见到贾芸点点头:“既然是老兄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只要懂规矩一切都没问题。”   贾芸有点不明白王天柱说的懂规矩是想趁机要点保护费还是想让自己不惹麻烦,只得眼睛望向王仁。   王仁多精密的一个人,立刻读懂了贾芸的求助信号,牵着一匹壮硕的骆驼说道:“王大个儿你就放心吧,我这小弟最是妥帖不过得。”   王天柱听到王仁的包票,笑着说:“难得听到王兄弟为谁打包票,那小兄弟我就带你一程,路上跟紧点前面的骆驼,要是遇到事儿了,别人怎么做你跟着就是了。”   贾芸抱拳谢过王天柱,“王大哥放心,小弟绝不给商队惹一点麻烦。”   王天柱本来见贾芸的长相俊秀心里有点不自在,毕竟黄沙漠里有一群匪子掳不到娘们儿长的清秀的小子也不放过,这话儿说出去怕掉了对方的面子,只得补了一句说道:   “一会儿估计起风沙,你从京城来不习惯,我叫人先给你个纱巾遮着别在路上摘下去就行。”   贾芸再次谢过,王仁冲他挤挤眼睛没把路上可能遇到匪子的事告诉贾芸,一来怕吓到小哥儿,二来王天柱的商队来来往往早就打点好了,万无一失。也就骑上骆驼晃悠悠的出发了。   贾芸跟在王仁的身后,骑上高大的骆驼,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许多。   骆驼一步路看似缓慢,却比自己下去走两三步都要大,还有厚重的黄沙在脚下,贾芸只得感叹无论是京城也好还是这边疆,银子始终都是个好东西。   俗话说的好,凡事儿不能说太满。王天柱前脚带着贾芸等人进了黄沙漠,行了有二十多里路,远远的就看到一群大马贼太阳下腰间明晃晃的大刀。   一声令下,整个商队都停了下来。王仁在前面闷不吭声的引贾芸走到他边上,用手指指骆驼背上的货箱子,摸了起来。   贾芸低下头不知所以的也摸了摸,手间一硬,原来是个大砍刀的刀把。见王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顿时心领神会,心脏也突突突的激烈跳动起来。   王天柱和这帮大马贼打了许多次交道了。但这回儿还真有点没谱儿。原因就在贾芸,确切的说原因就是贾芸长得太好了。   一位京城里来的豪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哥儿本来就够引人侧目的了,即便穿的很朴素,但周身的气质是改不了的。   唯一庆幸的是让他把下半张脸被挡住了,可光是露在外面的犹如含着清泉的眼睛瞒不了人。   要是被掳了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好果子吃,那帮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说是东西也算抬举他们了,最多只能说是会说人话的畜生吧。   可王天柱又不能因为一个萍水之交的人就把自己经营多年的商队搭进去。   大马贼骑着骆驼嘴里喊着哦噜哦噜的怪叫,一阵风就将整个商队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个包着头巾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光看他拿着大刀的手臂就有小孩的腰粗了。实在太彪悍了。   “我的老伙计,又见面了。不知道这回有什么好东西孝敬给大爷啊?”   王天柱赶紧下了骆驼,陪着笑脸说:“不就是运了点苞谷面子和杂粮到扬武镇去。那边饥民多,想着多少能救济几个算几个吧。”   “呸!”马贼首领一口吐沫吐到王天柱的脸上,抓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可我怎么听说你这趟还稍了百十斤的盐!”   王天柱不敢反抗,他手下商队的人都下了骆驼,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这副样子真跟耗子见了猫一个样儿。明明人数相差不大,不知道为何会惧怕成这样。   贾芸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偷偷挪到王仁的身旁照应着,手里还拽着骆驼。为的就是关键时候能快点抽刀。   马贼头领在前面跟王天柱说话,其余二十余名大马贼都站到他们周围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只有三五个下了骆驼跑向他们,抢过货箱子就开始检查。完全是训练有素,一丝不苟。   其中有个尖嘴猴腮的马贼,穿着灰布坎肩,手里提着大刀就往贾芸这边来。将骆驼背上的箱子乱翻一气儿正要走,一回头见到地上一双滚边封千底子的鞋,鞋面虽然有灰有泥,却还是能分辨出料子上上好的苏绣。   “老大,有肥羊!”   说完咧着嘴就对上了贾芸的双眼,不知会到了什么,一把扯下了贾芸的面纱。   “有美人!”   贾芸一把打下他的手,好在对方别没在意,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贾芸的脸。   这下可完了,恕我保不了你了小兄弟。王天柱扶额站到一旁,就见马贼头领骑着骆驼颠颠的就过去了。   王仁当下一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贾芸被他们辱没致死!于是用胳膊肘撞了贾芸一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与其被他们侮辱,到不如痛快点自尽。   贾芸顿时心领神会,闪电般抽出压在箱子最底下的大刀一刀猛地砍向面前的马贼。眼前热血飞溅,贾芸举起还有些颤抖的大刀,冲着商队的其余人喊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杀啊啊啊啊啊 !!”   顿时一片大乱,商队里的人本是面面相觑,却见事宜态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不杀马贼就被马贼而杀,虽出于被动,却只有纷纷抽出压箱的大刀,带着新仇旧怨砍了过去。   王天柱已经不能用泪如河流来形容了,狠狠心也抽出自己的刀含着热泪对上马贼头领。   马贼头领在这一带做了七八年的马贼,生性彪悍,但许久没有真动过刀子了。贾芸这一刀顿时激起了他的血性,心里闪过七八个折辱贾芸的念头,手上的大刀更是舞的呼呼作响。   王仁气的直跺脚!好你个贾芸,老娘明明是担心你被人欺辱还不如自己抹了脖子别遭罪,你居然敢耍起大刀来了?!!老娘今天做了鬼,也要在你床头哭!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   皇帝其实是友军 ☆、NO.17   贾芸还是第一次舞大刀,与念远切磋的时候多以剑为主,也多是因为念远觉得书生舞大刀有失美感。   现在手中飞舞起来,竟不似想的那般费力气,居然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再看王仁,气势汹涌,杀气外漏,刀刀见血,当下对王仁竖起了大拇指,王大哥纯爷们,我再也不在心里笑你是个娘们了!   天底下最让王仁忧伤的误会也不过如此了吧。   商队里的人虽然走南闯北会点手脚功夫,但终归比不过正经受训过的官衙和日复一日在铁槛寺内练拳脚的贾芸。   等王天柱捂着胳膊上的伤退到后面时,贾芸接过手和马贼头领战在一块儿的时候,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至少他身上看似粗壮的肌肉实际上也没几两重,虽然对方气势惊人,但多是按照经验来的杀,而不是正规的拳脚功夫。   本来两方的人数就差不多,他们商队也曾有几次和零散的马贼过交手。此刻拼了命跟他们对砍起来气势也没输多少,加上知道要是输下场还不如死了,下起手来更是狠辣。   站在后边捂着伤口的王天柱看到,原来福望是多么的骁勇善战,王仁是多么的鹤立鸡群...不...当仁不让。   最让他惊讶的是本以为最为文弱的贾芸,纤细的胳膊居然能把大刀耍的呼呼作响,左右都进不去人。一连击退三四个马贼...真是...不怕书生有文化,就怕书生会掐架啊。   这场决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沙漠的气候总是千变万化,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狂风大作起来。   贾芸和马贼头领正在酣战当中,经过了‘大斧头’事儿后,念远与贾芸都格外注重实战演练,这么多年过去,贾芸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几分信心。   几十个来回下来,经过王天柱和贾芸联合对垒的马贼头领的气息开始不稳了,现下杀红了眼,见到自己七八个兄弟倒在血泊当中,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死死的往贾芸身上抡大刀。   贾芸也杀的气血上涌,想起经历的种种,一口恶气提了起来,哐当一声活生生的砍断了马贼头领的大刀,在对方惊讶之际一刀抡下去对方当场毙命。   “老大死了!老大没了!!!!”刀光剑影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马贼们不再有所动作,剩下的五六个活口跨上骆驼就四散跑了。   当真是树倒猢狲散。   贾芸双目刺红,提溜着大刀站在黄沙之中,衣服已被鲜血浸透。   “小兄弟,够血性!是个真汉子!”王天柱死里逃生,也顾不上责怪贾芸先行抽刀砍人了,今天这场血拼其实早就该来了,只觉得十分的痛快!   王仁的腰被其中一个马贼刮伤了,伤口不大,哎哟哟的喊着,急的福望到处给他找药。贾芸默默的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念远给备的药,心里还嘀咕念远,既然都说我没用处了,又何必事事都备着。   王仁见到宫里的御药,眼前一亮,心里想着果然是被四殿下心心念着的人儿啊,啧啧。不过是可忍孰不可忍,感叹完了还是指着贾芸的鼻子就开始教训上了。   到这个时候贾芸醒悟,不过即便知道了又怎么样,照样得砍别人去。他可不是哭鼻子抹脖子的人!他根儿上就不是!   王天柱哈哈大笑,虽然也受了伤,但觉得神清气爽,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清点了人马和货物,拍了拍贾芸的肩膀说道:“小兄弟果然有才干,不如回了莫佥事给我一起走商路算了!”   “你就别逗他了。”王仁使劲推了福望一把,福望上前的岔开话题说道:“马贼头领虽然死了,不过还有其他的马贼需要留意,兄弟千万不能大意啊。”   “既然已经这样了,老子就跟他们干到底。回去我就联合县里的商队和镖局,绝对不会再给他们好脸色看了。哼,忍了这么久原来都白当孙子了。早知道只要拼命就能赢,我们早就拔刀了。都怪我们一向逆来顺受才会把他们惯的无法无天。”   王天柱扶着左边臂膀上的伤,说道:“等到了扬武镇,还得请三位老弟跟莫佥事商量商量,这商道上加些兵力,咱们兵民合力,一起把这起子恶蛋都给撅了!”   “不用你说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福望心疼王仁腰上的伤,与其这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几个人商议好了,商队也整理的差不多。货物倒是一件没少,只是死了两个伙计。不过其他人伤的都还不算重,可以照计划继续前行。   只是风沙来的厉害,最后只能将骆驼围成一个圈,人们都在圈里坐了一晚上躲避风沙。晚上黄沙漠的温度降得十分厉害,人说话都能看到白白的哈气。   众人都有厚厚的衣服御寒,贾芸也将仅有的两件袄子,全都裹在了身上。福望和王仁两人躲在不显眼的地方‘吹吹疼疼’去了,留的贾芸自己恨不得把身子都印在骆驼的肉里,还是哆哆嗦嗦的过了一夜。   一觉醒来,是被身上的大汗闷醒的。贾芸睁眼,阳光刺的眼皮子都淡了色。   “这天一直这么奇怪?一下就热起来了。”贾芸寻了个没人地方吐掉满嘴的沙子,难受的要命,真巧见到王天柱也来了,十分好奇的问。   “原本早上起来都冷的,哎,你算是运气好,这天我们这里的人叫他‘鬼睁眼’,你看日头正好,也没有风是不是?往往没过几个时辰就狂风乱作,天都乌漆墨黑得,沙子都能从你衣服外面刮到你皮里!”   贾芸听到一阵恶寒,只得加快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装。   事不宜迟,正处于黄沙漠中间的商队各个都是经验老道的汉子,不等王天柱下令都迅速的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发。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还没完全黑的时候赶到了扬武镇。   扬武镇本来是外族人的地界,后来经过开国高祖的争疆扩土,现在已经被纳入了清永国的版图。因为几经战火,人们流离失所,最后只能躲避在这个贫瘠的村落里。   经历了近百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成为边疆一带人口最为密集的复杂的要塞之一。   贞国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国家,面积只有清永国的五分之一。人口也不多,且多是农户。这也奠定了贞国是个备受欺负的国家。   打战苦的是百姓,就算到了这个边塞重镇,其中荒凉程度完全超过贾芸的想象。   大片大片的土地干涸,龟裂。镇里百姓住的房屋的墙壁都是泥和草搅拌了一层一层浇筑成了。完全就是土房。天热里头更热,天冷里面都能结冰。就算这样,一年四季房屋里头的泥地都是潮乎乎的。   不过流民并没有贾芸想象的多。毕竟经历了十多年的发展,没有房屋的用泥糊一糊垒一垒也就算有了。镇上木头做的房屋更是少,一来这里木头都是精贵的,需要商队一趟趟运进来,二来有了木头也没几个木匠。   要不是后来军队常年驻扎在这边,一切有军队管辖,指不定乱成什么样了。   王仁到了镇里,就到他和福望在这里的‘家’住去养伤了。只由福望带着贾芸一起到屯兵所报道。在路上福望把这里的风土民情一一告诉了贾芸,还很歉意的表示自己是个衙役,和军营里的人总是有些不对付,实在帮不了太多。   不过莫佥事跟他是同乡,回去他就书信一封,不过是否买账到不能肯定。   贾芸见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提点自己,只有感激,不敢奢望太多。   到了地方办理了一系列手续后,贾芸正式从探花贾芸--庶民贾芸--军卒贾芸的坎坷变身...他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如今能够从文到武。在荣国府的一切,居然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手续办的还算顺利,可到最后画押的时候只见福望冲贾芸偷偷的摆手。负责手续的是名姓孙的小旗,年纪不大,也就十□□的样子,贾芸估计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皮肤跟黄土一个颜色。可嘴巴利索,给人的感觉粘上毛比猴都精。   杂七杂八的手续一会儿工夫就完成了,就剩一个手印,可迟迟不见贾芸落下。   “还请小军爷给在下看看刚才的条目。”贾芸客客气气的说,不料对方嚷嚷道:“看什么看,识几个字不得了了?让你画押就快点,别耽误了小爷的时辰!”   “是在下得罪了,只是在下只被发配到此处做兵役,并没有说要发配到黄沙漠边上挖水源,还请小军爷帮忙核对一下。”   “你成天惦记出去玩又出错了吧!”一个身影从台阶处走近,来人身量不高,给人第一眼就是脸上大大的酒糟鼻。   “许千户。”福望给来人抱了抱拳。   “这一趟辛苦了。”说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贾芸,笑道:“我刚才遇到天柱他们,可着实吃了一惊,实在看不出来这位小兄弟居然有那么大的气魄。还是从京城来的?”    ☆、NO.18   “实在羞愧。”贾芸也对对方抱拳行礼。   “哈哈哈,我们这边家家户户都穷的捉襟见肘,比不过京城的繁华。倒是委屈这位公子了。”   “许千户客气,贾芸到了这里定当好好办事,一切听从指挥,万万不敢造次。”贾芸听出来姓许的话里意思,连忙表态。   果然许千户点点头,“果然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哈哈哈,我看,咦,竟然是今科的探花?这真是天大的难得啊。我们这儿不是贩夫揍徒就是犯了王法但罪不至死的庶人,能好生生发配到这儿的文人可是少的可怜哟。”   贾芸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话里话外不是敲打就是挤兑,也不能反驳,只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着。倒是那位姓孙的小旗,听到贾芸是今科的探花被贬了来,眼睛贼亮亮的。   “你就跟我走吧,正好,我身边都是五大三粗的人,需要一个会写字的。”许千户把卷宗往孙小旗的怀里一扔,招呼着跟上。   福望与贾芸相互拱手,只得惜别。   许千户一见贾芸就没来得的讨厌。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一脸文人的臭毛病!当听说贾芸是今科探花被抹了名字发配来的心中大快,你们文官总是自身清高,我倒是要改改你们的毛病。   原来这位许千户曾经在江南一带任过五品的闲职,就因为一次不小心得罪了一位文官,不料竟被人编了段子日日在歌坊酒肆里传颂,成了那一带出了名的笑料,又‘正巧’被钦差给听到了。   直接上报天听,被千里传到京城当面对质等待圣裁。那是他第一次面圣,也是最后一次。等他被连降三品发配到这个边塞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没干...   等晃过神儿来,但凡会做几篇文章的都在他心里被划为阴险狡诈之徒,能抓小辫子的抓小辫子,能欺负几下的就欺负几下,权当慰藉当年被喷的哑口无言却无辜至极的自己。   这回儿贾芸送上门来,还不是一般的文人,心里早就磨刀霍霍,觉都睡不好一心想着怎么治到他磕头喊服。   贾芸跟在他身后马不停蹄的进了卫所。   “从今往后,你就做我的亲兵。我说一你就..”   “小的绝不说二。”   “恩......我说往东...”   “小的绝不往西!”贾芸从善如流,慷慨激昂。   许千户无名之火呼呼的烧,我还没怎么你呢,你怎么就服帖了?你的文人傲骨呢?你的宁死不屈呢?最后会出味儿来,他妈了个巴子的,肯定是故意气老子的!   贾芸不知道他心里的奔腾,只知道第一印象最重要,一定要做好做棒...   还真是正打歪着啊...   许千户心内波涛汹涌,外头也呼呼的狂风大作。交代贾芸了几句,就让他先到隔壁的屋子收拾好自己,然后烧好水送进来。   贾芸虽然猜不到顶头上司为什么一直对自己酸鼻子酸眼睛的,但也只能做好本分事儿。速度的在四壁光光只有一张床的小屋里放好包裹,换成军卒的行装找人问了厨房抓紧时间烧起水来。   禁城一端,小太监端着鎏金八爪盆伺候永锦洗漱。   长发束起,玉衡金簪。蟒于肩,山在背。待罩上了石青片金缘的袍子,批领端袖又各绣蟒一。端的是无比的雍和粹纯,衬的更是风姿雅悦,勤勉饱墨。   永锦今日整满弱冠,‘念远’正式成为他的字。   如此大事,一应由礼部预备好了。四皇子殿下要求一应从简,倒衬了君心。席间觥筹交错,言语畅快,自是愉悦。其实也不过是寒暄敷衍,宫中久居之人都是烦而不奇。   本应是主角,可永锦心中却有别的事儿挂念,那就是该死的流放犯,贾芸。   前几日收到他的书信,以为是熬不住了,想要自己帮忙疏通疏远,结果信中字字句句一点没提不说,也没见他跟自己问个安。   话里言间倒是调配起他来,非要他找西洋人问有没有一个棒子全是粒的黄色东西。说是能够大大种植解决边疆饥情,让土地最大的利用起来。哦,叫什么来着?说是西洋人叫做‘昆儿’的东西。   结果西洋人没找到,哼,倒是找到了他的一位‘老相好’皇商薛蟠。那日宫中偶见上进新鲜物件儿的他,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今个居然让夏公公送了一包东西来。   打开一开,一颗颗小小的黄玉般的粒儿,说是叫做昆儿。照着形容和画图来看,正是贾芸心中急切盼望的。   原本是船上的伙计背着人被老子娘准备的干粮,据说晒干以后可以保存许久,只是咬起来过于粗糙了些。薛霸王得知贾芸需要,翻箱倒柜的将下洋的船里翻出了一些,虽然不多凑在一起也有二斤左右。   可是一听薛蟠絮絮叨叨在旁边跟小太监说什么务必要告诉贾芸,他在第一眼见到贾芸的时候就像被大马蜂蜇了一下一样,心跳加速呼吸不了,只得日渐消瘦...只要佳人有需,愿意立刻快马加鞭上刀山下油锅...   永锦握着一包‘昆儿’,有种粗俗的想要将薛蟠嘴巴了塞了黄土加马粪的念头。   薛蟠回到梨香苑,左右寻思,还是觉得贾芸在那处呆的可怜。连吃都吃不饱的地方,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嘛。又肖想这着贾芸的俊俏模样和腰条,倒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连酒也没出去吃。   他知道芸哥儿不是一般儿的人,酒桌子上他们几个交好的从来不忌口,一来二去到底还是知道贾芸是得罪了人才会被贬到边疆。   薛家的商铺众多,自打薛老爷走了后被薛蟠败了不少。好在各省各地还是有几个挣钱的铺子摆着。于是思前想后,打定主意想让贾芸承承自己的情。   上次在宁国府见到贾芸的模样后一直难以忘怀,后来邀了几次都被铁槛寺里的一个大和尚给拦住了。现在一想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在千里之外受苦受难,薛蟠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贾芸知道自己是个情谊重的,人一苦难起来最是需要援手的。想他不过是荣国府旁支,又被逐了出去,那么心高气傲的小人儿怎么受的了。   于是熬到天亮,总算想到了办法。没顾上吃早饭,就将京城里的几个掌柜和老伙计啊叫在一起。自己家大业大,指不定他那地界就有自己的人呢?   如是芸哥儿真是跟戏班子里演的风流人一样,最后知道自己的作为以身相许,那现在费的几句口舌又如何?反正也都是底下人跑着。   自己打算好了,薛蟠有模有样的坐在上座,只等掌柜们跟他禀明清楚扬武镇是个什么地方。听人说了,薛蟠这才知道原来芸哥儿在的地方是穷的多么鸡不下蛋,鸟不拉屎...恨不得叫人换了他回来。   这群掌柜的里面不乏老人,知道薛蟠定是又是打什么歪主意,偷偷的叫小子告诉了薛蟠他娘。但也有另外的掌柜只图在薛蟠面前露脸,凭着自己走南闯北的阅历跟他细细的分析了一通北边扬武镇的好歹。   薛蟠最是不耐这些长篇大论,费脑子的东西,听的一点头一点头的打瞌睡。最后门外小厮嚷嚷着薛夫人请,这才算清醒了些。   他自知肯定是有人将自己的动作小报告给母亲了,恶狠狠的瞪了一圈,吓得一群老人都不敢说话。最后还是散了其他人,只将刚才说话的那位姓周的年轻掌柜留下交代。   “你手下既然有人去过那儿,那自然知道缺什么少什么了。我现在另给你派个活儿,你说伙计脚程一来一回要二十天,那就叫那个跑熟了的伙计一个月给我家芸哥儿送些吃喝玩的去,余下十天让伙计歇着。他的工钱除了店里给的,我再给他加上二两,一应的开销全部算我的。你看你许不许?”   周掌柜一听连连应了,又献媚的说道:“小的们给大爷办事儿是自己分内的事儿,怎么敢跟大爷要两份银子。芸哥儿虽然人在极苦的地方,但是京城里还有大爷您惦记着,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真不知道芸哥儿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儿才落的大爷您的眼里。”   话说完薛蟠最是受用不过,心想着贾芸到时候是多么的感激涕零就得意起来,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潇洒的给了出去。   周掌柜正欲再跟东家表表态,却听到外面小厮叫的急,只得眼巴巴的看薛蟠一溜烟儿的出去了。自得赶紧叫上人张罗去了。   薛夫人与薛宝钗在梨香苑里愁眉不展,别人不知道薛夫人可是知道贾芸不过是荣国府的一枚弃子,刚听老伙计说自己儿子居然上赶子给贾芸千里迢迢送东西,暗骂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儿子什么德行她是知道的,就这混不吝的脾气说不定被人利用都不自知。 ☆、NO.19   薛蟠一进屋,薛夫人举着扫炕的小扫帚就让他身上招呼。薛蟠无处可躲干挨了几下,气的一把抢过小扫帚扔在地上,自己气呼呼的踩了几脚。   “你这个逆子!”扶着薛宝钗的手站着,身子摇摇欲坠。   “你就算玩儿的再过也不许招惹贾芸!他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你居然这么给他利用,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傻儿子!”   “是儿子自己想的。既然他也姓贾,管他什么也都跟咱家沾亲带故的,送些人情去又有何不许的!”薛蟠哼的一声坐在楠木雕花的椅子上,撇过头不看薛夫人。   宝钗是知道荣国府跟贾芸的事儿,也觉得极为不妥,但又不能跟咱家兄长直说。薛蟠的牛脾气上来,谁都止不住,只得转着弯说:   “都说芸公子已经是皇上朱笔御批的钦犯,哥哥这样明晃晃的送东西过去,要是让人知道了告上咱们一状,革了咱们在宫中的差事儿,日后母亲和妹妹我日子怎么过啊?”   薛蟠嘭的放下茶杯,更为气愤的说:“总是革了差事革了差事的要挟我,要是这么容易就革了,我薛蟠还不要做他皇家的买卖了!”   薛夫人一听薛蟠居然眼中连自家立足的东西都不在乎,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薛宝钗连忙掐人中,又唤了香莲端九元醒脑水来。   薛蟠当下也怕了,只是还拧着脾气不肯认错。直到薛夫人悠悠转醒,才小声的说:“大不了不大大咧咧的送就是了。”   “哥!你就少说两句吧!”薛宝钗见母亲又被气的翻了眼睛,也有些火气的说:“不论现在是钦犯的贾芸,还是当初荣国府旁支的贾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哥哥还不知道他早就跟府里的林妹妹有书信......”   “你休要胡说!”薛蟠噌的站起来,指着薛宝钗的鼻子说道:“女儿家的就别再提这种脏事儿!我与芸哥儿虽然只见了一面,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薛宝钗深呼了一口气,却也站不稳了,眼圈顿时红了,说:“哥哥难不成真是被贾芸灌了迷魂汤不成?居然连自己的妹子都不信了...”话音一落,大滴的眼泪掉下,抱着薛夫人哭在了一起。   薛蟠的脑子都要炸了,自己不就是顺手帮了人一下,怎么一个两个就成了这幅样子?左思右想不明白,最后干脆摔帘子走人。   香莲两边劝慰,梨香苑一时泣声不停。   不过好在还是有用,薛蟠吃酒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找人传话,一切物件儿悄悄的送就行了,别让其他人知道。   只是又得求到四殿下永锦,问清楚确切的地方要了通行这才派了人去。惹的永锦笑里藏刀的一顿剐却不自知。   永锦一直觉得自己对贾芸算是不错,可一跟薛呆子比起来却总是有些不平气儿。就连现在都想着要是贾芸就这样被薛大呆子收买了那他永锦就跟贾芸绝交。   ...说的好像跟贾芸是友人一样。永锦只得跟自己生闷气,想到这儿听下面人说薛大呆子真的派人去了扬武镇。他们也只是一面之缘上,自己跟贾芸的交情也有六七年了,怎么没见他那样?完全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京城里因为贾芸的一封弄的算是有些鸡飞狗跳。只是当事人却全然不知,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的小亲兵。   到扬武镇已经两个多月,贾芸慢慢的摸清楚这里的状况。   第一,扬武镇的确是由军队来管辖,这个不用质疑。以至于慢慢被架空的地方政权也不再被添补,衙门官府连带官员都是没有的。   第二,穷,是真的穷到一家人可能就一条裤子轮流穿。完全超乎贾芸的想象。   第三,气候恶劣。穷山恶水,赤地百里,很难农作物很难存活。   贾芸知道许千户,甚至上到莫佥事,无不为此发愁。尝试着引进了不少抗旱,好活的东西种,可没一样成功成活。只有零零散散的豆子一年到头可以收获出来。   不过这可不包括贾芸,毕竟上一世的记忆还存在身体里,作为国防大学的教授对于地理上一般常识性的植被知识还是知道的。   思来想去,这件事情只有永锦做最为恰当。他毕竟贵为皇子,手底下不管明面还是暗面多少都会有些人手够他遣用,光是这一点上就比千千万万的人强了很多。   再加上...毕竟关系不错,如果真的成功种植了农作物,解决了边境饥民的问题也算是一件大功劳。或多或少也能为他的政治生涯加加分。至于薛蟠,倒是想都没想,白白让他一头热了。   饥民的问题一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长时间一直都是当今圣上心头的一根刺儿。一旦边疆暴动,那可不单单是军队镇压的事儿了,邻国贞国会不会趁机来犯难说的很,毕竟已经‘和平’了几十年,足够他们养精蓄锐看。   贾芸盼想到着腿脚也不停,一直妥帖伺候着许千户。   说道许千户,他的脾气贾芸算是摸透了。跟大部分的上司一样,都是喜欢底下人奉承和鞍前马后的伺候。唯独不能表现的比他聪明,马屁不能拍到马蹄子上。   同样一件事儿,假如上司生病了,需要去探病,这话该怎么说呢?换做贾芸一定说他为了国家为了人民鞠躬尽瘁,俯首甘为孺子牛。要是给他提意见第一个便是太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了...   假如换做个不会拍马屁的人给许千户拍呢?哎呀,老大,你真是命苦啊,怎么就不好了呢!?   ...   高下立见。   贾芸这功力还是得感谢那一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给带出来的。想要往上爬,只能学着在原则内抹杀抹杀自己了。   可惜自古官场上无数的人抹杀到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了。贾芸只得常常内省,静心。   许千户最近有些忧愁,不为别的,同样因为贾芸。   倒不是说贾芸不好,而是太好了。怎么用都顺手,你刚一瞌睡他不但把枕头给你递上来了,连床铺都备好了。   第一眼见分明是个干净秀隽的公子哥,这一段时间不知不觉的怎么就变得有些滑不刺溜,比多年的老兵痞子都要老练精干。   所以许千户有点愁,加上一点对日后贾芸的态度有些摇摆不定。他不知道的是贾芸上辈子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一辈子,要不是在荣国府的威胁下养成了内敛的个性,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了。   当然永锦的也算功不可没,除了耳传身教,还特意些了厚厚的书信来指点贾芸军中事宜。   不过许千户本身就不是个恶贯满盈的人,小打小闹罚着贾芸去数数豆练练腿到是行,要真换成抽鞭子滴蜡,倒还真下不了这个手。   特别是他发现贾芸这小子油的很,但凡自己要跟他耍起脾气来,小眼神儿就变了,顿时的变了!变得有些伤心难过委屈隐忍......反正变得让他觉得他自己就是个坏蛋王八蛋!   有种被揉捏七寸的感觉。   窗户外面贾芸正跟着亲兵队练拳脚,小细胳膊小细腿居然练的有鼻子有眼的。许千户一股恶气涌出来,提了自己的沙马刀就去了校场。   “你小子过来跟大爷练练!”许千户用自己的沙马刀点点一旁的兵器架,“自己挑个吧,别说老子欺负你个弱鸡!”   贾芸从队伍中小跑出来,站在兵器架旁寻思了一下,选了把素剑。   后面好多人哄笑,其中有人喊道:“小子!是不是拿不动大刀啊!叫声哥哥帮你扛啊?!!哈哈哈哈。”   贾芸掂量了一下剑,忽然剑锋一指,直对刚才喊话的陈赖头,说道:“等爷爷下一个宠幸你!”   顿时现场气氛热闹了起来,喊孙子的也好,喊小相公的也好,其中也有个弱小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加油。   贾芸扭头看过去,一个灰突突的小兵站在最后面,伸着长长的脖子不停的垫脚往里挤,嘴巴里正是喊着:“贾芸,给爷爷加油!”   你这小孙子!   贾芸握紧剑柄,斜划直抵地面。许千户嗤笑的说道:“丢人可不许哭。”   “当然,咱们君子协议怎么样?”   “赌什么?”   “赌扬武镇西,咱们千户所的地归我种。”   你小子傻了吧?“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输了怎么罚?   贾芸低头思考了一下说:“数五十斤的豆子!”   “五十斤不像话!”许千户抚摸着长把说道:“要输,就数一百斤!一个粒儿一个粒儿的数清楚了哈哈哈哈”   “一言为定!”   许千户虚晃了一招让了贾芸,没想到贾芸没受。于是两人正经的你来我往比试起来。   素剑对上沙马刀本就出于劣势,许千户只以为他不过是被王天柱等人吹嘘了功夫,没想到几个来回下来额角上的汗就蒙了出来。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无疑是贾芸设的一个圈套。他知道许千户动不动就喜欢与人比试所以特意在训练的时候下意识的诱导他,让他出来过招儿。   只要他出来,贾芸就能肯定自己会赢。这不是自负,而是知己知彼,他早在许千户练刀的时候揣摩了他的招式,一一在脑中演练了几次。    ☆、NO.20   果然许千户渐渐招架不住,贾芸步步紧逼。许千户惊异贾芸的力气跟一般武将比起来也不逊色,耍起剑来招招直逼要害,暗自庆幸这只是演练,如是真的御敌在前,不知道被阴去了多少块肉。   不过自己的一干手下都围着吵闹,自己万一输了给地是小,名声是大!他堂堂千户居然打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   转念间,电光火石,一个剑尖逼在自己眼前,许千户匆忙间只得无力的用刀柄抵挡。贾芸趁势甩开手中的素剑,自己身子一歪坐到地上。   “...贾芸甘拜下风。”   “哈哈哈哈,小鸡还想战大牛!”旁人看的不真切,只以为是许千户将贾芸的剑打掉,赢了这场比试,话语间更是奚落。   “好了,这回是不是轮到我了?”陈赖头扒开围着的人,大大咧咧的走到贾芸面前。   “行了,都是武人,何必跟个书生计较。”许千户瞥眼贾芸,对方毫不在意,只是拍着袍子上的沙土。   “反正我也不想跟弱鸡交手,自掉身份。”说完又招呼旁边的人说:“厨房抬一百斤豆子来,咱们贾大人要好好教咱们怎么数数儿!”陈赖头领着一干人往厨房走去。   人都走后,“老子是凭本事赢的!”许千户气呼呼的说。   “许大人武艺高强,自然是凭本事赢的。”贾芸低眉顺眼的说。   “...算了,不过是个玩儿!哼!”许千户招呼了一个军卒,说道:“叫他们别拿鸡毛当令箭,不过是说着玩的,数豆子无趣,见人数豆子更无趣,让他们消停点都散了!谁要是再提这事儿,军法处置!”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许千户的书房。   许千户咕嘟咕嘟灌下一杯茶水,“说罢,你绕这么大个圈子要地是为什么?”   贾芸千言万语堵在肚子里,酝酿着说道:“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关公面前耍大刀!”许千户坐到案边,眼神精锐,“不过是想叫我顺水推舟欠了你的情儿自然忍了你的请。说罢,你要地到底干嘛?不过我可警告你,虽然扬武镇的地种起来不值钱,但是真打起仗来可是多少人命血汗一寸寸夺来的。这一点上,你心里得有个谱才行。”   “实不相瞒,属下在京城铁槛寺内读书的时候,无疑中看到有海上来的书籍,书籍中记录了有种海上来的作物喜光,耐旱。   还能种两季,春种夏收,夏种秋收。到了这儿,土地偏僻荒凉,到处都见不到农户,只有饥民。我就想到是不是可以求人从海上讨来这作物的种子,咱们试着种种。”   许千户听罢哈哈大笑,“你可真是读书读傻了。我虽然没你读的书多,但是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那些写书的好多连京城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全部都是窝在小屋子里望着天望着月亮一字字编出来的。特别是什么海上来的种种,都是虚名头。不得信的。”   贾芸闷不吭声,歪着脑袋壳儿想了一会儿,许千户也不做声,只觉得他能把个书生堵没话了也是长进了。   “如果有,您让不让种?”   “如果有,那是为民的天大好事儿!你要是能弄来,我不但让你种,我还会禀告莫佥事,让整个扬武镇的人都种!”   “那就一言为定!我已经托人去找了,要是找到了还请许千户不要忘记今天的话。”   “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等子好事儿老子第一个下地去种!只是...”许千户看着贾芸清澈的眼睛说:“你还年少,莫被人骗了。现在这边世道不太平,凡事多小心不为过。”   贾芸抱拳谢过。   当晚,皇城中八百里加急的骏马带着一包珍贵的种粮疾驰出发,永锦望着奔腾而去的马蹄声久久没有言语,心中却难以控制的有些牵挂。   回到听涛苑,齐先生和旁边院子的老伯正在对局,杀的难解难分。见永锦从宫里出来了,抽空撇了眼压在旁边的一堆还没拆封的密信。   “记得为师的话,现在你大了,一切该自己拿主意了。”   永锦低头称是。   密信中密密麻麻都是各个敏感人物的动向,具为详细的甚至几时几点吃什么做什么,见了什么人,走的哪里的路都记得分明,一天时刻无一不在。   永锦常想问问齐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被贬职退居多年的太傅能够收到如此多的京中动向。   可是他不敢。   齐先生在职时就与皇帝不甚合拍,一腔的热血全部被压在心中。手中无实权,上朝议事也被免了。最后沦落到最不得宠的自己身边做先生。论能臣大儒谁能受的这等大辱。   所以当齐先生一件件事情交代了,教导了,安排了,他总觉得面前教导自己成长的先生深不可测。   读着密信,永锦短短几柱香的时间里就将近来一个月的京中概况做到了心中有数。   等永锦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齐先生还在下着棋。永锦虽然坐在旁边看着,心思却漂浮不定。自己对于齐先生是不是也是一枚棋子呢?   永锦又将这个过于荒诞的念头打消了,起身进屋给亲手给先生沏了壶清明新上贡的大红袍。   贾芸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京城来人的信儿了。拿到手上鼓鼓一包东西,上面用熟悉的电掣雷奔的草书潇洒的写着:马上飞递,不得耽搁 。   八个大字,行云流水,铿锵有力,字如其人。贾芸只叹永锦数月不见,又精进了不少,性子似乎也收敛了一些。   正值这日不当值,贾芸抱着包裹回到自己的小屋,小心的用刀划开包裹皮儿,见到里面被塞得满满的。其中被分为三个独立包起来的包。   打开其中一个,有罐闻起来清香醉人的梅子酒,还有另外用小包包好的梅子干,梅子干的小包底下居然还包着有些四个干了点白面馍馍,比起寻常买的还要大上一圈。   贾芸捂着脑门无奈的笑了,最后哈哈大笑起来。这连一般督抚都不能走公文的八百里加急,居然被小石头用着送馒头上了。送信儿的大哥若是自己没日没夜风餐露宿就是为了几个馒头,不知心情如何。   小石头果然还是那个小石头。   贾芸又打开另外一个小包。里面的东西不多,就两样。一件比量他带来的那件要大上一圈的月白色夹棉袄子,另外就是两双绣满了平安二字的千底儿鞋垫。   密密麻麻的平安二字均绣成了圆福状,一想到娘亲深陷莲溪寺,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晚上才衲好了一双底儿。   针针线线包含的浓浓亲情,费了多大的功夫,也不过是祈愿自己足下平安。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走了多远,娘亲始终日日夜夜牵挂着自己的血肉,牵挂着他。   真真是‘一间茆屋何所直,父母之乡去不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娘亲了。   贾芸深深呼吸了几口,将新袄子和鞋垫用小包裹裹好,塞到自己小柜子的最里面。上面用他穿的袖子都有些磨的发白的旧袍已仔细的压着。   打开最后一个包裹,里面东西也不少。两瓶宫中珍品一等化伤膏,一瓶太医院配制的解毒丸,和一瓶解暑藿香水,居然还有一瓶蛇药。   还有一把看似朴素却格外锋利的匕首。贾芸一眼就认出来,是永锦一直贴身佩戴的那把。另外有一包鼓鼓囊囊的用布包上的东西,贾芸迅速打开,抓了一大把在手中,高兴的难以言喻。   居然被永锦找到了苞谷!就是这个珍贵的苞谷!   正值许千户回来,贾芸收好东西怀里揣着苞谷粒儿就往许千户的屋子赶。走近了一看,许千户似乎有客人,转身就要回去,不料撞上了一个人。   “大胆贾芸居然敢探听军情!”陈赖头一把抓住贾芸,招呼着人手将他制住。   “不要血口喷人!”贾芸容不得他乱说,不想吵到里头的许千户,出来一看,贾芸居然被三四个人架了起来。   “都给我住手!”许千户大怒,来不及像莫佥事告罪,冲到陈赖头面前制止。   谁料陈赖头一向不把许千户放在眼里,已经二十啷当岁还日日游手好闲就爱欺负人取乐,手边还有四五个小弟跟着捧着,早就是流氓地痞一样的人品。只不过听说做了军卒能吃到军粮不饿肚子才疏通了关系进到了卫所。   陈赖头见许千户竟然亲自前来制止,心中戏耍的心思顿生,拎着小弟们将贾芸抬起扔到了卫所中间一池的淤泥当中!   贾芸本是怕他们将千辛万苦得来的苞谷种子弄散,一直小心护着,念着都是一处儿做卒子的,也不能下狠手回击,只得被四五个人手脚架起扔了进去。顿时站不起身,见苞谷粒儿不慎四散,气的呕血。    ☆、NO.21   陈赖头还没来的及得意一会儿,许千户挥着拳头给了他左脸一下,震的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莫佥事走到池子旁边,见贾芸扑腾了好几下都滑到了,躬身站在淤泥当中不出来,当下自己脱了白底黑靴踏了进去。   “快,快把散在里面的苞谷粒儿都找出来!那可是农物的种子!”贾芸低头不顾身上的淤臭的黑泥,双手不停的往泥里探寻。   “你说可是这个?”莫佥事在泥里捡起一个黄澄澄的指甲大小的东西问道。   “对,就是这个!!这个能种在这里,多产,饱食,是特地从海上请来的!”莫佥事本来不知道贾芸为何如此激动,一听他这么一解释,顿时也激恼了,二话不说就也往泥里搜寻起来。   许千户叫人把陈赖头和其他几个人捆了起来,耳朵听到他们对话,来不及惊讶贾芸居然真能找到前些天说到的海上作物,慌忙的鞋子都没脱就扑腾下去在泥里翻来覆去的找着。   “不要再进来人了,多少东西都被踩下去了。”莫佥事将捡到的一把苞谷粒儿放到池边的沿上,抬头就看到烈日头低下站着的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声令下,颇有威信:   “陈万里更教难治,不听约束!来人军法处置,拉出去给我斩立决!”   陈赖头傻眼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喊怨叫屈。莫佥事完全没有许千户好说话,当下就来了两个人将陈赖头拖了出去。   见当官的真气怒了,其他的几个为虎作伥的都唯唯是诺不敢做声,眼睁睁看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陈赖头就这么没命了。   只有一个没来得及参与的,大着胆子求了个情儿,被一顿大骂不说还拉下去挨了二十军杖。他们以为自己不过开了个玩笑,或者只是像以前那样欺负了一下人,无关大雅,哪里想到竟在贾芸身上翻了船。   他们不懂,但做执掌本地的莫佥事和许千户知道,一旦玩笑涉及到国计民生,那它就不是玩笑,而是万万千千条鲜活的生命。玩笑可以开,但也要知道放在哪开!   唯一能庆幸的是正好被他们赶上,要是没被赶上,是不是这千万难得的种子就会永远沉睡在淤泥之中了呢?   不是他们过于相信贾芸嘴巴里的话,而是在这种不毛之地的威胁下,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不能放过!哪怕失望了一万次,但凡成功了一次,就是可以延续子孙后代的改革,涉及到多少子民的口粮啊!   如果真的可以,那么镇守在这里的三千军卒再也不用从天翼,福光两地千里迢迢的运军粮,再也不用看着自己的人民到别国行乞!这不能玩笑,这是天大的事儿!   毒辣的太阳晒的人口干舌燥,昏昏欲睡。贾芸后脖子辣乎乎的,就着黑泥浆的手往脖子上抹了一下,顿时凉爽多了。   许镇守学着也往脖子上抹了一圈,虽然有点熏鼻子,倒还能忍。当下抓起一把往莫佥事后脖子拍去。   莫佥事咬牙受了一下,却还得谢过。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贾芸可感觉不到,只觉得现在手里抓的不是臭泥,是一颗颗黄金疙瘩,珍贵无比。   三个人忙乎到下午,才把两斤苞谷粒种捡回了半斤多。   “剩下的估计只能把池子翻个个儿才能从里头挖出来了。”徐镇守可惜的说。   “那就派人把这个池子都给我挖了。”莫佥事迈出池子,脱下黑乎乎的足袋。脚掌上都被泥裹着了,水一冲泡的发白。   三个人也没个大小了,只叫人拿了盆子装了清水,谁脚先伸进去占了谁就先洗了,一连换了几盆水才把三人都洗干净。   这时贾芸才有功夫正眼看莫佥事。跟想象的不同,一方镇守的武将长得斯文的很。眼睛不大,却有些睿智,没什么官架子,下起令来却雷厉风行。   莫佥事也在打量贾芸,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自己熬了他怎么多天才应了福望和王仁的请儿过来,就是想看看贾芸到底何德何能,能将两个活宝收复了,还连连说他的好话。   “自古英雄出少年,听说也是你将黄沙漠西头的那群马贼头头给砍了?”   贾芸本是一边光着脚套足袋,一边偷眼看。见他跟自己说话也就不装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他们功夫也就对付对付百姓,再说也是王大柱王大哥打的差不多了我才上的。”   “哈哈,你倒不是个邀功的。”莫佥事笑得爽快,说道:“那帮狗东西仗着熟悉地形和气候变化,神出鬼没的。打起架来一般,逃起命来都是一把好手。”   这话一说让贾芸面前浮现当天树倒猢狲散的情景,忍俊不禁,说道:“就像火烧了屁股,一下就没影儿了。只是担心王大哥他们会不会被报复。”   许千户也拍掌大笑插嘴说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一早莫佥事就派人一天三遍的巡视,已经抓了几个了。想必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气候了。”   “话说回来,贾老弟,你说这是种子应该如何种植呢?”莫佥事见两人休息够了,将话题转到正事儿。   “这个给您。”贾芸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方。   莫佥事一看,正是这种作物的种植要点,一二三四,细说分明,上面的字也写的漂亮,一面蝇头小楷颇有些笔上功夫。   “这个由你拿着,好生拿好。”莫佥事拍拍贾芸的肩膀说道:   “这个事儿还得交给你这个妥当人了,其他人要么心不细要么就压根儿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要是交给你来种,我还能放心一些。要是真的成了,你可是大功劳,本官连升你三级!”   贾芸谢过,郑重的把纸方收了起来,“还请莫佥事放心,许大人一直都给我交代了这个涉及到边疆动荡,事关重大,我一定会仔细行事。”   一句话,说的两位上司满意。   等莫佥事走后,许千户走到贾芸面前:“上次你要的地现在是你的了,不过只是归你管理收拾,不得买卖。种出来的东西归千户所所有不得侵占,你可知道?”   贾芸双手抱拳说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另外你手上一应的事情我都另派人,一切由这个优先。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无关重要的自己拿主意。   莫佥事刚跟我说你既年轻又会念书再加上有杀马贼功劳在,就先升你做个总旗,虽然没有品级,但也方便你行事,避免今天这出乱子。另外我再给你派个人手做你副手,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贾芸预料之外的得了个总旗当,心情愉悦,又想起有只灵光的小猴子,笑着说:“那...就要孙小旗吧。”   扬武镇的卫所一共有三千二百余人,比起其他的卫所人数少了整整一半。其中包括两个千户所,南北各一。人数相当,差不多都是一千五六百人。   由于人数精简,只设千户各一名,属从五品。另外扬武镇千户所下并没有设百户所,所以现在就算成了总旗也不过是管几十个军卒的小头头罢了。   余下的总旗共有十二人,下面还有小旗二十一人更是虚职,只不过方便办事儿时候有个大小而已。   不过不管是实的还是虚的,对于贾芸戴罪之身来说是一次难得的进阶。从此再不是庶民,而是一名正经八百的‘军官’了。   贾芸只得庆幸自己运气还没有差到极点,到了扬武镇赶上了‘唯才是用’的机会。而莫佥事趁这个时候给他伸了橄榄枝他定不会忘记。   许千户自然同意将孙小旗划给他,叫人将孙小旗从屯兵所里调了出来。为了怕有人搞破坏,特地命令孙小旗和贾芸同住。这一点贾芸也是没意见的。   孙小旗原本是跟着流民浑浑噩噩的来到扬武镇的,最后病的实在走不动了跟不上流民的迁移,只得孤独的留了下来。   其他人要找富饶的土地,心中的乐园,宁愿流离失所也要不停的前进。孙小旗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他自己猜想估计也是流民吧。要不然自己怎么能跟流民们一起呢?   对于最后被抛弃在扬武镇,孙小旗很庆幸,万分的庆幸。如没有被抛弃,估计会跟着那些流民一直走到布尔国边境最后捆着填了山壑吧?一想到这里,孙小旗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命好还是命苦的了。   不过眼下他激动万分,知道自己是个命好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听到那个探花贾芸叫了自己做副手!   是的,虽然孙小旗不识字,却一直渴望着有朝一日在学堂上摇头晃脑的跟先生读书识字。就算现在这样,愿望倒是一直没变过。   那天他偷个耳朵知道有个探花郎要来,兴奋的一整天都心跳加速。他虽然不识字但知道探花,榜眼,状元!   他在流民群里的时候就听老人讲过,只要有了学问考了科举,就能被皇帝老子看中了!   所以当他知道贾芸,现在的贾总旗调了他做副手,虽然不是升官,但比升官都要来的让他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   小助手来啦~ ☆、NO.22   孙小旗精灵古怪的性格让贾芸印象深刻,想起差不多大小的小石头来,孙小旗整整矮了一个头。   “你全名儿叫什么?多大了?”贾芸坐在床上看孙小旗忙叨叨的收拾这个擦擦那个没玩没了。   “我没名字,大概十三,他们说我姓孙,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姓孙。”   贾芸想到孙小旗的身世,转念问道:“既然现在别人都叫你孙小旗,你就姓孙。我问你,以后想要当什么样的人?”   “总旗问这话儿好生奇怪。我就算不当小旗也没地方去呀。”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贾芸以为孙小旗会点头答应,没想到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嬉笑着说:“你又不是我爹,给我起什么名儿啊。”   贾芸笑道:“就算不是你爹,眼下我是你上司,起不起得?”   “起得起得!”孙小旗有点不好意思,扣扣手上的香头大小的疤说:“那你给起个厉害点,别人一听就怕的名行不?”   贾芸随口逗到:“那我给你起个孙大勇,孙大圣,喜欢吗?”   孙小旗一听就不乐意了,说:“我当你长我几岁是个大人了,居然还逗小孩顽,别让我看不上你。”   看不出还挺有脾气的,贾芸没搭理他这话。   脑子里想着什么名字合适。孙小旗见状又拿起抹布擦拭着家具,其实也就两把椅子和一张圆桌,另外多了一个放置东西的架子,一人多高,上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观良如何?”   “啥?官粮?”孙小旗停下手,歪着脑袋想了下说道:“是怕我以后还挨饿吗?”   贾芸走上前拿起笔杆敲了他脑门一下,见小孩噘嘴看着自己,笑着说:“不是吃的‘官粮’,是观良。眼为观,心为良。喏,你看。”说完,铺好纸抬笔写到。   孙小旗长到十来岁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写字给自己看!以往不过是见人在纸上划个圈圈罢了。顿时好奇,怯怯的伸出手指偷偷的摸了摸贾芸的笔。   贾芸二话不说,拉起孙小旗的手,在纸上又写了一遍:‘观良’。   “这个名字来自诗经,‘观众器者为良匠,观众病者为良医。’希望你以后能够博文好学,不要局限自己的眼界。还要正身做人,多做好事,不要不学无术。学的正而走的明,方为良。小旗觉得如何?”   孙小旗紧紧握着笔杆,半天没说话,突然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在纸上,印湿了‘观良’二字。   贾芸没说话,只是再次握着他的手,轻声的说:“以后别人叫你孙小旗可不许应了。你现在是我的副手孙观良,大写的观,大写的良。”   孙观良哇呜一声丢掉笔,嚎啕大哭。   少年心思,只求自己是谁,只求自己有个名字被人念到而已。贾芸不得不动容。   打来到这儿贾芸第一次溜号。一上午都握着孙观良的手写写画画,行书的孙观良,草书的孙观良,楷书的孙观良,隶书的孙观良等等...   到了中午,孙观良这才依依不舍的替贾芸收起笔墨,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先生,我去给你倒水洗手!”说话,脸红彤彤的要跑。   这声‘先生’叫完,贾芸也有点不好意思,一把抓过他的胳膊,板着脸说:“你可知道‘先生’二字不能乱叫,我大不了你几岁做不得你的先生。”   孙观良灵巧的闪身而过,趴在门框上凶巴巴的说:“教人字的就是先生,你都教了我一上午的字了,是好是赖反正你就是我先生了!”说完端着盆就去打水了。   这下贾芸正经多了条小尾巴。   平日里跟着贾芸到地里挖挖埋埋,干起活儿来比起成年人都不弱。只要见活儿干完了就开始缠着贾芸要习字读书。   最后贾芸看他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心实意的求学,又想起自己在铁槛寺的一番年纪,正是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多亏齐先生能够抛开身份对他教导才有了肚子里几分文墨的他。于是找了一日不忙的时候叫了他说话。   “你要是真的想学,我就教你。”   贾芸话没说完,孙观良的眼睛又红了。“我一..不,是学生一定听先生的话..教导。”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我还是要给你约法三章。你可记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的话,你要记在心里才是。”   孙观良自然是频频点头,说什么都行的架势。   “第一点,你要改掉痞气。不可以再见人句爷爷孙子的,这事儿,是君子都不可苟同的。”   孙观良咬着下唇,眼巴巴的看着贾芸点头如捣蒜。   “第二,做人要有约束,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行事做人要端正...至于第三点,就是你现在的身份...”贾芸斟酌了一番,说:“并不是军籍不好,军籍一样可以学文识礼。但不可忘了本分。   我们住在千户所,吃在千户所,衣食住行说到底仰仗的都是当今圣上的英明和器重。大将军们有大将军的本分,我们做下属的也有自己的从军本分,绝不可因文废武。”   见孙观良确实是用心记了,贾芸倍感烫帖,说:   “每日卯时一刻,我会在校场练拳,你要是起得来不躲懒,就同我一起。虽然不是什么天大好的功夫,至少练久了能做到强身自卫,真要对起敌来一时也不会乱来阵脚。”   孙观良自然全都应许。   于是乎,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同起同卧,卯时练拳强身,辰时到未时都在地里忙活苞谷的种植。酉时教孙观良读书识字,戌时两人纷纷上床呼呼大睡。再听鸡鸣,又是一天来回。   不知道永锦是在跟薛蟠怄气还是在跟自己怄气。千户所里三不五时的就能收到从京城来的,赫赫有名的八百里加急飞递。   都只道是贾总旗不亏是荣国府的人,即便身在边疆,也照样被照拂着。   一来二去酸鼻子酸眼睛的人多了起来,巴结献媚的人也多了,见贾总旗在地里撸着裤腿和孙观良吭哧吭哧的干活,也赶忙献殷勤也跟着干了。   倒也有正直不阿的人,其中千户所旁边住着的古怪老人--六十多岁王老头,他就是其中之一。他家挨着贾芸的地,每天一早上就能看到一群人不是酸唧唧的就是腻乎乎的。   对这些‘歪风邪气’尤为厌恶,听说贾芸是世家子弟来着就更是烦闷怎么了?世家子弟怎么了了不起了是不是?   犯了法照样有当今圣上给拿着!...不过有一日溜溜达达走到西边地里见到一人多高的一把粗细的棍子居然长出了带着胡须的怪东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已经不是歪风邪气,这是妖术啊!   再加上有几个狗腿子总是趁自己不在家偷翻到自己院子里打水浇地,要知道他的井每天也就上那么多水,难道以为地里忽然湿了,老井里的水线下降了还能瞒过老汉我吗?分明是妖术把好好的一群人都给教坏了!   于是含辛茹苦的上报给许千户,许千户一拍大腿喝到:居然长胡子了?!叫了贾芸到跟前,拍拍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了,干的漂亮!晚上给你加餐!   王老头跑到莫佥事那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他,没想到莫佥事哈哈大笑,‘我也能盼到今天!’又是把贾芸那个臭小子叫了过去,亲自安排小厨房给加了顿回锅肉。   王老头老泪横流。   为了证明妖术,特意找了个月黑风不高的晚上跑到苞谷地里掰了个苞谷棒子下来。他听人说这东西要用滚开的水煮才行,又特意烧了一大锅开水‘施咒’。   等到东西好了,王老头一闻,嗬...果然是妖物!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嗬,够香甜!   莫佥事,许千户你们可要看好老夫手中的棒子,老夫就是因为吃了这个棒子才会没得!念完,三口两口的就把一整根颗粒饱满冒着光的苞谷啃了个干净。   打了个饱嗝,走到自己的床上双手握着苞谷棒子放在胸口等待临终的那一刻。   再一睁眼,已经鸡鸣。   王老头滚身起来,摸摸自己胸口心还在,再鼻子眼睛一摸,一样不少。回过神儿见到床边孙观良和许千户早已立在那儿。   “王老头,你这可算是偷盗军粮了!你以为爷...我和..贾总旗种起来容易啊!”孙观良呲着说道:“看我胳膊上被虫子剌的,看我后脖颈子被晒的!你是不是也没看到贾总旗脸上都晒秃噜皮了吧?”   “别说你没偷!地里出了多少棒子我都一根根数过了,昨晚儿独独缺了一根!”   王老头经过一晚上的自然消化,已然知道自己犯了根本性的错误,眼下更是百口莫辩,只是低头瘪嘴的敲着自己的旱烟袋儿。   孙观良看他那样儿就来气,又想着自己来的‘任务’,转过头跟许千户说:“大人,您说,偷盗军粮该怎么处置?” ☆、NO.23   “军粮不比民粮,自然是先打二十军棍,再罚他三天不许吃饭。”许千户有点帮忙架柴烧火的架势。   “许大人,老汉一开始不是想偷军粮,我是看贾芸那小子说的玄乎,常言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哪个晓得他真能成事咧。”   “呸,贾总旗一看就是个成事儿的。再说,谁要是成事不成事还得跟你请个折子划圈圈吗?”   “好了观良,我看王老头的初衷还是好的。你也别咄咄逼人了,说罢,现下怎么办你才绕过他啊?”许千户冲观良挤挤眼睛,让他别把人真臊的没脸了。   孙观良冲王老头嘿嘿一乐,乐的王老头烟嘴子都有点对不上了,肝儿有点颤。   “你家院子后面有口井吧,那里头每日给我均出五十桶水挑来。”   “哎呀我的乖乖,吃你个黄棒子,就要老头把命也给你一半啊?老汉到这把年纪了,唯一收入是就靠卖井水挣几个铜板吃饭。统共一天也只能出六十几桶,都给你们了,老汉喝西北风去了!”   孙观良没吭声,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滚滚的东西晃着说道:   “你知道这是啥?这可是从大海的那一头洋人的土地上弄来的瓜,番薯,这个是洋芋长大了,看,就成了这个。”   说着又一手一个拿出长成的番薯洋芋显摆到:“这两个家伙可好吃了,哈管饱。贵重着呢!比那个,黄棒棒,好吃一百倍。最适合你这种牙都快掉光的老汉啃。你要是肯把井跟我们共用,以后我们种出来的东西管你饱儿,你依不依?”   “老汉哪里知道你这个贼娃子是不是在哄我。”磕磕烟袋子,王老头坐在炕上没动地方。   “你等着爷...我给你吃,吃了你就忘不了!求着来给水咯!”   孙观良七手八脚的将怀里仅有的番薯洋芋洗刷干净,肉疼的嘀咕着:“统共贾总旗就给我这些,算你们有口福。”   待到热气腾腾的番薯洋芋蒸好,一开锅盖,整个屋子都被食物的香味弥漫。孙观良赶紧捡了一个最大个儿的番薯,烫的左手换右手,呼哧呼哧的吹着气儿才没把它扔下去。   “我看你老汉可怜,这个赏你填肚子。吹凉了吃,莫把肚皮烫漏咯。”   许千户也不客气,自己到锅里去了个大个儿洋芋,皮都没剥咬了一口。   “真是绝了!”许千户顾不上烫,三口两口就吃了个洋芋下去,居然还有丝甜味儿。   “老汉,你看你愿不愿意吃?还是说,你愿意用卖水挣的几个铜板换豆子吃哟?”   王老头哪里顾得上回答他,嘴里一咬香气四溅冒糖油儿的番薯,实在倒不开嘴。逗的孙观良哈哈大笑:“老汉要是同意分井跟我们用就点点头,下午我就叫人来抬。”   王老汉赶紧点头,生怕错过了这门能吃上饱饭的好买卖。   到了下午王王老头看着自家门前排着的十几个壮硕的将士挑着硕大的水桶来来往往不停的灌溉的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所谓民不与官斗,更是自己点头答应把分井给他们用啊。   贾芸望着孙观良招呼着众人浇水灌溉,年纪不大,贵在有模有样,聪明学的又快。心下十分满意这个学生。   但是让他更满意的人必是永锦。   不愧是宫里混的会做事儿的,知道自己需求西洋人那边的农作物,就算自己只说了要‘昆儿’,却能耐着性子继续跟洋人沟通下去,还找到了番薯洋芋等作物。   但是贾芸不知道的是,永锦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背着皇帝私下里和外邦人走的太密,至于送来的番薯洋芋的来处倒是神秘的很。   唯一知道的,就是丰年好大‘薛’的皇商薛家,一连几个月往扬武镇送的货送的非常不顺利,人倒是没事儿就是有一帮训练有素的劫匪专门劫了货去。急的周掌柜团团转,却也无可奈何罢...只怨东家又在哪得罪人了,惹的商队都不好走了。   一连熬了几个月,日日顶着辣太阳劳作的贾芸此刻有种多年媳妇儿熬成婆的感受。面前孙观良叉着腰指挥着人往校场上铺苞谷,番薯,洋芋等物。地里还有不少人拿着铁锹挖着深埋在底下的粮食。   当将士仔细的吹着土,将一个完整的洋芋挖出来捧在手上的时候,不单是他,包括莫佥事在内都激动的握起了拳头!   扬武镇靠其他地方救济的年岁终于过去了!再也不用为了点吃食求爷爷告奶奶的请批,请愿请到凉了将士的心。   满校场铺着的番薯,洋芋,苞谷让贾芸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自己跟观良居然能种这么多,虽然也有其他人的帮助,但是眼下这产量也超乎了他的预计。   一般来说洋芋番薯一亩地的产量到三千斤左右就不错了,但是由于扬武镇日晒时间远远高过别的地方,土地又是难得的旱土,这样一来成熟的不但快了,更是高产了。   校场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分拣的分拣,称的称,一堆一堆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来来往往一百多号人折腾了一天才都规整好。   黄棒子一共只种了十多亩,一共有190石的产量。   洋芋番薯种的多,贾芸花了好大的功夫和孙观良一起培育了秧苗,各种了三十余亩。一亩番薯和洋芋的产量差不多,平均下来一亩就足足超过了一千石!!!   莫佥事站在田间,他不敢想象地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番薯洋芋出来,像梦一般的场景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   “还剩一些在地里免得都挖出来也浪费了。属下叫人把种子都留着充足,照属下看来,咱们镇是绝对适合高旱喜光的农物种植,相对比其他地方要成熟的快,产量也有保证的多。   只是要小心病虫害,这个属下已经找人配制了。等下一波种植的时候能够减少更多虫害,相信产量会更高。”   贾芸脑子里啪啪的打着算盘,已经将千户所三百多亩的地都规划好怎么种,种些什么了。   “你是好样的!”莫佥事注视着远处死死抱着一堆番薯不挪地方的许千户问道:“你可知一共有多少石?”   贾芸灿然一笑,“全部加起来将近三千石,咱们千户所一整年的吃食了。如果百姓们也都种上,咱们扬武镇不会再有饥民了!”而且,这只是这一季的产量。   南千户所种出粮食来的消息到了晚间就传遍了扬武镇。门口聚集了许多饥民还有不少本地的百姓,一个个都仰头往里张望。若不是门口守卫腰上的大刀片子难说现在他们在哪。   北千户所的萧千户虽然是个独眼龙,但是耳风也快。门口没被堵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许千户的书房喝茶了。   萧千户来的目的很明确,“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现在让我们种已经来不及了。我也只能舍个老脸跟许兄讨些给底下兄弟们填肚子。”   许千户哈哈一笑格外畅快,不管萧千户肚子里怎么腹诽,嘴上说道:   “这是我手下的一名总旗种出来的。萧老兄一开口就要五百石,我这儿东西都没热乎呢,手下的总旗心里也不好想啊。他可是个劳苦功高的干将,不能让功臣寒心啊。”   “既然是许兄做不了主,那就请许兄将那位总旗给叫出来,萧某亲自跟他讨。”萧千户皮笑肉不笑的说:“要是不出来也没事,只是许大人告诉本官该怎么安抚为好啊?”   许千户一听,好一个萧独眼,我刚有个用顺手的,你就来挤兑,哼!嘴上客气的说道:“既然萧大人要粮,许某不能不给。只是夜来风大,我那位下属惧寒,不如萧大人拿一千石的干豆杆子来换如何?”   萧千户本以为是什么苛刻的要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知道许千户是认真的当即答应了,又仔细问了如何食用如何保存等等,到了第二天就让人将五百石的番薯和一千石地里都没人要的豆杆子做了交换。   没几天萧千户又自己带了一千石的豆杆子到了南千户所,希望求得种植之法。许千户当然乐意教授与他,省得老是担心有人会来打秋风。   萧千户喜滋滋的来,怒火攻心的走。   原因无他,只因在抄录的方法中得知豆杆子烧成的草木灰在种植番薯的过程时盖点,中途再添加点比大粪还要助长的多。   只是豆杆子已经给南边了许多,留下来浇不了多少亩地。但凡浇过得,一个个苗子能长的又肥又壮,长势非常,收成比别的田里都要高出至少三成!   再恨已经来不及了...值得在镇上找农户收一些,镇上的农户见豆杆子也能换钱了,屯的屯卖的卖,市场一度兴盛。   至于莫佥事也没食言,聚集了南北两个千户所共三千余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贾芸连升三级,直接将贾芸升为副千户。贾芸此次的功劳巨大,莫佥事不敢贪功,头天晚上便写好了折子上书一封。 ☆、NO.24   不久皇城内就轻飘飘的传来圣上口谕,贾芸此次加官进位实属应当并未越次,功劳之大民心所求,戴罪立功实属莫佥事育人用功。   如今边疆饥民有望,朕才得以高枕,特此升赏莫佥事白银千两,御酒二十坛,锦缎十匹,棉布十匹。升调集李州。   升许镇抚为正千户官居正五品,调往渝新县,统管渝新千户所。赏贾千户白银百两,各色棉布二十匹。   另外传话的公公说了,圣上要亲自品尝咱家地里种出的粮食,于是三人谢过恩后又叫人仔细挑拣出各十石的番薯,苞谷,洋芋送到公公马车里,另外又给公公备了礼直把他送到镇外。   三个人回过神儿来都不大说话,有升迁赏赐自然是好事儿,至少证明在圣上面前挂了号。可是这个旨意就有些奇怪了。   明明千户所里没有正千户,这回儿有了居然又给调走了。横跨六百多里,着实费解。就算要去别的千户说,中间地界也有不少可以任职的啊。   莫佥事只是一封上书,也被调走,不但贾芸想不明白,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许千户想的开,笑的畅快:“小子,这回本官可是托了你的福升了半品。只是外调出去,日后这里还得有劳你来接管了。小小年纪日后不可限量,我先在这里祝你青云直上,官运亨通了。”   “哈哈,我也是托了贾千户的福才得了圣上的赏赐,要知道当今一直勤俭为政,能从当今手上...咳咳,还是谢过贾千户了。日后还希望能够不要浮躁,继续做事才是。”   “多谢两位大人赏识,属下有今天都是两位大人教导有方。”贾芸对许千户拱手,有些不舍的说道:“不知两位大人准备何时上任?”   “那也得是本官将圣上赏给莫大人的御酒喝完才去啊,哈哈哈,对了,你的那位小旗,孙观良,我看他也挺好,猴精猴精的也出力不少,今晚咱们喝个痛快,把他也叫上好好吃顿荤的!”   当晚以莫佥事为首,许千户,贾芸,齐聚一堂。还有耳风甚快的萧千户赶来加入了酒战。几个人一直酣战到天明,心情煞爽。   扬武镇头等大事儿被一手解决,着实让人痛快。许千户即将调走,在此在职了七八年,十分不舍。于是与贾芸商量着能不能让将士们也好好吃顿喝顿?贾芸自然不会反对。   许千户为人仗义,虽然过于心善,平时对待下属过于宽松。但在扬武镇修养民息是个合适的,能够时常帮助百姓,不压榨百姓,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边防重地任此重职。   眼看要走了,得过他恩惠的不少将士话里言间都多为不舍,想跟着许千户一起到渝新县的也不在少数。   许千户见状有些踌躇,贾芸在他旁边一直给他添酒布菜,还跟当时初来是一般。   晃眼大半年过去,贾芸已经成了副千户了,而自己也要走了。但是看眼前的将士们对他的情感过于外露,又有些担心贾芸在自己走后不能服众,言语间各种提点教导,贾芸一一记在心中。   莫佥事也多有交代,只是自己走后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安排人来接任,眼下只得靠萧千户和贾芸自己了。   永锦收到贾芸的来信,虽然早就知道这小子在杨武镇干如鱼得水,连升三级。但看他亲自来信告诉自己心情还是有些舒畅的。不过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皇上招到了宫里。   等他到了一看,发现兵部尚书闫鑫,兵部左侍郎周宏志,右侍郎秦珏,左都御史甄建礼,并少师吴绍国等人皆在尚书房。皇帝身旁还站着太子永絮,和三皇子永泽。   “你看看!到底能指望你办成什么事”皇帝龙颜大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面前的折子甩到永锦的面前。   永锦捡起一看,脸顿时黑了。   折子里清清楚楚写到二十万将士等待过冬,可是打开武库,里面二三十万套的军衣武器不知道在里面放置了多长时间,或者是被人换掉了。   军衣缝的线都已经烂开,使用的武器都已经上锈。就连下属青原州想要新制千百套冬季军服穿上杀山寇,穿上身居然胖的胖,瘦的瘦。   将士们来不及跟人对换就上了马去剿山寇。结果倒好,连山寇的马腿都砍不断,一千余将士,打不过四百山寇,简直是朝廷的奇耻大辱!而年年下发数以百万计的白银不见踪影。   永锦此刻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有关军备方面是皇上两个月前才交到他的手里,原意并不是要给他多大的事儿做,只是让他别整日气自己,有点活干省心点。永锦当时还是很激动的,毕竟第一次领了差事。可是一到手上就有些傻眼了。   为什么?因为每年朝廷下发的一百万两白银真的不够!   朝廷一共有军七十余万,可是养军的费用确实额外的高。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多数兵卒并非兵役,而是募集来的,有用的也就是二三十岁的年纪,适合冲锋陷阵。可是到了五六十岁留在军中的不在少数,相当于终身制。   这样一来,军中不但一年比一年的军费高,军纪管理也一年比一年的散漫。   开国高祖为了不让跟自己打江山的将士心寒,当初金口玉言的说了,跟了朕打江山的,朕一定不让他心寒。一定负责到底。   这样一来,身有残病的也好,年纪大了养老的也好都在军营里颐养天年,想着福呢。   一般违背军纪了,后生武官们也不敢使劲儿管,但凡管狠了,约束狠了就直接捅到御前,哭诉当初跟高祖打江山的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历数现在武官的种种失职无能。甚至有的自持年纪大,身上有功勋,都敢在当今万岁面前倚老卖老。   这实乃永清之毒瘤。   于是他们的军费只要从那一百万两白银里扣除。甚至他们不能上战场了,手脚都不利索了,但是会他们的置装年年都要跟上。   时间久了,渐渐的也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则,其他地方老军卒们开销就开销了,但是武器装备这一块儿就算备了他们也用不上,更没必要年年置新的。也就年年挪了这笔钱,给他们做其他福利了,多少一年也能省下个二十多万两的银子。   所以永锦接手以后也是这样做的,原本就没错。可是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老兵卒的旧装旧武器被偷调到青原州,永锦自然吃了个闷亏。   “原本你们那些旧勾当朕也有些耳闻,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这只是个山寇就打不过了,万一周边贞国或者布尔国,或者其他什么小国来犯,是不是就能直接打马到御前!”   “还请圣上息怒”   “还请父皇息怒.”   ......   “四弟,你怎么这么糊涂!”太子在旁一脸焦急的说道:   “哎,知道你办事不牢靠,本宫已经叫军务处仔细查处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妄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四弟你过于年少无知。本宫已经跟父皇商议,将你送到安陆府好好学学军营里的事物,也好有些长进,别老让父皇伤心。”   “还不谢谢你二哥,要不是他给你说情儿,朕早就打断你的腿!”皇上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又气呼呼直呼肝疼,惹的一干大臣又是劝慰。   “秦钰。”   “臣在。”   “上次听你说安陆府的知府张瑜大义灭亲,一心为了朝廷,朕迁他进京,为兵部郎中,属兵部武库清吏司。日后京中武库由你主管,张瑜为副。你们一起要彻查此案,切记,不让再让朕失望了。”   秦钰急忙谢恩。   “你!”皇帝瞥了还跪着的永锦一眼,“就在安陆府呆着,朕现在见你就烦!你就替先皇好好慰问那起子老功勋吧!要是还有不听你管教倚老卖老的,替朕打发了。”   永锦此刻只得称是,谢过皇恩。   出了御书房,永锦不巧遇到了风头正盛的贤德妃。   面前女子样貌虽然不出色,但贵在端庄大方。身着大衫霞帔,衫为黄色,霞帔深青,上织金云霞龙铺翠图金,饰以翡翠坠子,龙文为凸出状,真是贵气逼人。   永锦躬身垂目行礼,对方施施然回礼,身后八位宫女缓步前行目不斜视。送永锦的总管太监邱恩咂舌,低声与永锦说道:   “可怜皇后虽坐坤宁宫,却比不得贤德妃日日宿在乾清宫啊。”说完便缩着脑袋瓜儿不出声了,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永锦只觉得有些纳闷,邱总管为父皇心腹四十余年,从没见过他开口说过谁的不是,但凡开了口,也多为传出圣意...这样揣摩起来,今儿这一出儿有些不同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   关键点要到了~求花花~ ☆、NO.25   四皇子永锦办事不利,被发往永安府的事情在朝堂一点声响没有,一来本身就不受宠也都习惯了,二来大臣们最近吵吵最厉害的不过是年底自己手下各官员调派或升迁或多占些好处种种。太子殿下也忙的脚不沾地,多亏有广泽王相助,真正是个储君的样子。   听涛苑里永锦思来想去还是将皇帝将他派往安陆府的事情跟齐先生说了。齐先生并没有表示多大的惊讶,这又让永锦有些摸不透。   “这都是早晚的事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永锦刚想回答就意外的见到祝柳居然在听涛苑里伺候着。   “让祝柳也跟你一起去吧。”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齐先生说话,祝柳倒是大着嗓门抢先说:“小的本来就是齐先生的人!”   “不是将你给了贾芸吗?还当你跟着去了。”   祝柳眼睛一转,见齐先生没有什么动作,就乐着说:“主子不过让小的过去伺候贾大爷,现在贾大爷不在,小的自然要回来继续伺候主子啊。”   永锦再一深想,猜到齐先生定是让祝柳看看贾芸究竟品行如何罢了,现在看应该是过关的。   “你将祝柳带着,有什么事情也方便。”齐先生淡淡的说:“你父皇都给你交代什么了?”   永锦听齐先生打了包票,又这样问起来也就不背着祝柳,知道他是齐先生的心腹,于是将事情原本本的说了。   “哎,还是到今天了。”齐先生深深的叹息。   永锦的心咯噔一下,诧异的看着齐先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瞒着。齐先生也不管他,漫不经心的交代了几句,催促着让他赶紧收拾了上路,等到了地方一切自然会有人替他解释的。   安陆府距离京城不远不近,有山有水可是养老的好地方。兵部有计,府内共计五万兵卒,其中大约三万老兵卒在那休养生息,真正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处的年轻力壮的兵卒也就一万余人。   四皇子简装出行,太子殿下特意派了两百侍卫‘护送’。   “四弟可要好好的替父皇安抚那些个老杂鱼,这是尚方宝剑,你可得拿好了。”   太子笑的十分扎眼,“父皇说你没有爵位在身,不过就是个皇子,担心老杂鱼们不听话,我跟他说,虽然你只是个皇子却也是皇家血脉,如果他们不听就让你拿着剑砍了他们去。也算是为父皇解忧了。”   见永锦脸色不好,太子头一次明摆着嘲弄的说道:“别弄丢了,可比你身份贵重多了。”   永锦本是垂目聆听,突然听到太子如此直白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去,就见太子眼角似有杀机浮现,又转而垂目。   “四弟谨记在心。”   永锦坐上马车,心想着一路几天身边这么多‘护卫’到底该如何是好,自己虽然也带了两百人手,事出万一并没有完全的胜算。   车行出京城一百多里,休息时间只见有人咳嗽了一声,永锦扭头一看一身蓝底戎装的侍卫不就正是祝柳吗?他身后也跟着几个年轻侍卫,祝柳伸出食指对着天绕了一圈,永锦顿时心领神会,看来早在太子安排人手的时候,祝柳早早的就在里头了,更是提前备好了人手只等太子‘点兵’。   车行到三百余里的时候就要换马,翻山越岭,越行越窄。   月光下树影斑驳,永锦骑着浑身漆黑的俊马一身月白长袍在林中奔驰。清冷的风拂面吹过,腰杆笔直,像是这林中的树一样,隐忍多年蕴含着巨大的坚韧,虽有疑惑虽有摇摆,但为国为民之心从未撼动过。   走的累了,也不甚讲究,和侍卫们一样席地而坐,累了靠在树上任月光洒落在脸庞,闭着双目养精蓄锐。   行至第五天才赶到安陆府。这是永锦第一次离开京城见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面上不表,还是有些新鲜。   安陆府地处永清内陆,本是五省通渠,后来因为其他州府广开官道,渐渐愿意绕远从安陆过得人少了不少,一时的枢纽之地也失去了往日的繁盛。   不过居住的人口还算不少,多年走商行商的人还是愿意在安陆府通过,比较府中相对其他地方也算是繁华的,主街的商铺门面迎来送往交易买卖也不失当初的风范。   永锦离安陆府还有二十里的时候前方有人来报,安陆府知府张瑜早在三天前就赴京上任了,如今只有同知汪文领文官一列,武将都指挥佥事周勇弛并其他武将在前迎接。   等他骑马进了军营,这才是真的震惊了。   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地,森严壁垒,一声令下鼓角齐鸣,喝声震耳欲聋。年轻力壮的将士手持泛着寒光的利剑,杀意凌然。   这哪里还有老弱残兵之样?   “四殿下,臣奉旨恭候您多年了。”安陆府都指挥佥事周勇弛年纪约有五十上下一脸络腮胡,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气势如虹。   “周大人,本殿心中疑惑甚多,不知...”   周勇章哈哈一笑,极为爽利的说道:“老臣早就一肚子话给殿下您说呢,哈哈哈哈,总算盼到您来了。”   “周大胡子!就你会在殿下面前卖乖!老夫难不成一直在玩乐吗!”安陆府同知汪文是个身高三尺腰围三尺的胖子,腆着肚子说道:“殿下,老臣也盼星星盼月亮的等您大驾呢。”说完不对付的瞪了周勇章一眼。   两人说话见也在悄悄打量着这位‘不得宠’的四皇子。   即便日夜兼程面上有些倦容,言谈举止极为妥当,颇有皇家风范。光是看模样儿更像是当今圣上还年轻那会儿,不知道心眼是不是也像他那么...恩...那啥...漆..黑。   永锦还没坐下,汪文,周勇弛就屏退其他人,给永锦又行了个大礼。永锦亲自一一搀扶起来,见到两位老臣看自己的眼神儿有点让他不明所以,期盼中带着一丝顾虑。   三个人最后还是嘴皮子比较利索的汪文开了口。   “殿下一定困惑,为何老圣人将您遣到这里来,而这儿为何跟想象的不同,老臣说的对吗?”   永锦早年听过二人的名号,父皇登基前就极为交好,因此还受到了不少猜忌。后来这两个人被皇帝找了个原由放到安陆,这一放就是十多年。   因为跟其他一些旧部老臣一起被罚,遣到这里只当给他们养老来了,不想今儿看到的居然是这番让人热血沸腾的景象。   “老臣先一样一样的说,若是殿下有疑问就一个一个的问,如何?”   永锦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与他的想象截然不同,有些难以置信。就像离京时父皇说让他来管理老兵卒,实际上可能...可能暗示的并不是老弱残兵,而是...真正的老功勋们!   这样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父皇会在离京城不算很远的地方花了大工夫偷偷布下军防,还用老兵卒掩人耳目。另外,就是手中的这把尚方宝剑。   这还是高祖皇帝御驾亲征时用过的,后来一直供奉在养心殿,太子用过一次被皇帝授意当即斩杀了一名暗潜在朝中的前朝余党。后来几年一直没人动过,都是敬而远之。   “原本周大胡子和老臣都是被圣上特地安排在此处,宫中秘帷总有一些连皇上也未必能顺心的事情。特别是近年来听闻宫中有人作乱与外藩勾结,意图谋反。”   “特别是平安州,听说动静挺大的!哼,连甄贾两家似乎都搅在里面厉害着呢!”周勇弛气呼呼的插嘴说道:   “圣上英明,自然要备些自己的人手。听闻你是当今最不受宠的,臣下就知道,肯定是您!”   肯定是您!?   永锦压下心中的波涛,轮说不得宠的自己还真的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不过:“这话周大人如何说起?”   “难不成四殿下还不明白,当今这辈子做了皇上,却还是...”   “周大胡子,在四殿下跟前儿还像你我那般说话吗?”   “老臣没别的意思,只是替圣上冤屈。”周大胡子憋着嘴有些郁闷的说:   “圣上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是不受宠的,连自己所娶之人都不能选择,被当时的皇太后压的死死的。后来兄弟相残,连你的母妃...婉贵妃都被皇太后给致死了!”   周大胡子想到当年还是愤怒:   “要不是圣上让你‘不受宠’你能熬到皇太后没了吗?哼,她说什么一心念着老臣旧部,担心圣上年轻安抚不住老臣,镇不住朝廷!其实妄想效仿海上他国,自立为皇!只是后来被你父皇千般万般的阻止了,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你的母妃。”   周勇弛的话过于惊心动魄,永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何一点耳报没有?”   “都是陈年往事,说起来勾着当今圣上的心痛。而且那个老妖婆已经被你父皇处置了。想当初你的母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后落了个‘病逝’。   你父皇实在不敢再来一次,只得将你冷落一旁。要说你父皇当时跟婉贵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琴瑟和鸣,只叫人艳羡。他能不让自己宠爱的女人最为挂念的孩子好生长大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   老皇帝是友军~ ☆、NO.26   “可是我从来没感觉到...”永锦无法在意周勇弛有些越据的话,内心无法一下接受。   “哎,老臣就说你父皇是被那个老妖婆坑怕了,才不敢对你有过多的表示。你看,今天把我们放到你身边,又安排齐岳桥在你身边教导,就是最大的表示了嘛!”   “难不成一切都是父皇的安排?”   汪文此刻忍不住笑道,“殿下,您还真是糊涂,你就没觉得齐太傅长的像谁吗?”   永锦脑子轰隆巨响,只听汪文说道:“别怀疑了,就算你是皇子殿下,日后叫了他也少不了一声舅舅,哈哈哈。”   永锦今儿可算是被重新认识了一下周遭一切,回忆起儿时到大的种种,一切的以后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不过,本殿还有疑惑。”   “您请讲。”   “是关于去年被钦点的探花,贾芸。不知为何父皇点了他,又将他流放千里?”   汪文笑着回应:“老臣不敢揣摩圣意,只是这样有才德的人,圣上自有乾坤。”   如果这样说的话,六弟,‘诺王’是不是并非取自‘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诺从来许杀身。’而是‘君子一诺千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意思?   不过永锦一想到面见父皇,不是罚跪就是被训斥...嘴角绷不住撇了撇。   周勇弛在这方面是个没心眼的,一见永锦这个小动作就乐的哈哈大笑,见永锦有些疑惑,说道:   “你那个父皇,从来有事就自己憋着,但凡不耐烦就喜欢撇嘴角,表面上还装的大度非凡,其实心眼小着咧。老夫可吃过你父皇不少亏,哈哈哈,这要不是真心亲近的人还真是不知道呢!”   汪文也笑着说:“四殿下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言间的小动作都跟年轻时的圣上有模有样啊。”   只是别像他那样小心眼就行,汪文也不禁笑了。   这话让永锦陷入了回忆,自己单独面见父皇的时候还真没见过他撇嘴,倒是跟太子殿下和三哥一起面圣时似乎有见过...   如果没记错,多是在...太子殿下明褒暗讽自己的时候...并不明显只是自己有这个习惯就会更加敏感一些。   当下心中有股暖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但是放眼看去,五万将士还在校场上真真切切的等着,多年来的隐忍和屈辱也变为了值得,所有的问题都能想的通了。   “那就先请殿下给老夫验验军吧!”周勇弛双手抱拳,洪厚的一声‘请’字,清掉了永锦心上的盘踞数年的疙瘩。   将士们一个个生龙活虎正是当年,声音洪亮精神饱满,手持钢刀个个虎虎生威。   “咱们虽然在安陆府不打眼,但是一旦出变,往北一百里是问莫坡,那是最后一道天险,我们必当守住最后一关。如果守不住,那么叛军会直扣皇城,一捣皇宫要害!您肩上的担子重啊。”   “等等,周大人所说的最后一关险在架路关,那第一关险是在架路关?”   “不是常年带兵打仗自然是不知道,都以为第一关险是在泰源以东七十里的架路关,当是滨国与布尔国和咱们永清三国交界处,但实际上根本不是。”   周大胡子捋了捋自己的被风刮的有些扫到脸的胡子,十分严肃的说:“第一关险在泰源以北...”   “难不成,是扬武镇?”永锦有些后背发麻,问道:“是不是杨武镇?”   “哈哈哈,老夫果然没看错人,的确是扬武镇!”   周大胡子竖起大拇指对永锦称赞道:   “那里特别不打眼,但是布兵打战难啊!一马平川,全是黄沙。那里饥穷养不起骏马,边防卫所没有足够的军粮。而对面贞国,土地肥沃,骏马成千上万匹,各个是马上作战的好手!一旦他们的人马进犯,只会选一马平川的扬武镇突击,一无阻拦,二没有充足的粮草够卫所支撑,只要速度快,贞国不出五日就能压过扬武镇。”   “可是扬武镇后方还有几十里的黄沙漠...”   永锦闭口不提贾芸已经种出了番薯等物,但心中已有分辨。那时自己暗自责怪父皇压下折子只传口谕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贾芸甚大的功劳,原来都是为了日后打算。   将贾芸藏在暗处,作为守关利剑,镇守扬武镇。   “殿下英明怎么想不明白,贞国骑兵一向彪悍残暴,既然进了扬武镇能让那里的人跑进黄沙漠吗?哼,都是些嗜血的怪物!”   “虽然内忧外患有的,但目前来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发生的。殿下还请放宽心,老臣定当竭尽全力辅助殿下...”   “老夫也自然会的!”   到了夜间,祝柳到永锦身边伺候着,身在这里也不用再为防备什么。只是递给他一个蜡封的秘丸便先避让出去了。   永锦掰开来看,上面只有寥寥两句:于安陆四百里伏匪,皆杀之。   显然是给‘保护’他的近侍的密命!   而上面的签章只是个门中月亮的图案。永锦吸了口冷气,这分明是‘月关’!   果真有人想要造反!   祝柳提着食盒进来,不耐烦的说:“周大胡子实在太能喝酒了,弄的殿下您都没能好好吃个热乎饭。小的给您找小厨房备了些饭菜,您先简单用着。”   “祝柳,你留下,老实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永锦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主子说您要是这么问,就把这封信交给您。您自己看,小的虽然得主子的力,但所知甚少,还请殿下宽恕。”   祝柳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高高的举起。   这是齐先生的字迹。   “你先在门口候着,但凡有事第一时间禀告。”   “小的明白!”   信上内容与两位大人说的相差不多,原来齐先生是母妃的庶兄,一直以来低调的陪在自己身边是父皇的安排,他不能陪同自己的成长只有让齐...舅舅来教导...养育...   永锦回忆父皇临走前说的话,确实有说过‘万一贞国或者布尔国,或者其他什么小国来犯,是不是就能直接打马到御前!’   这样的话,这个外藩很有可能就是能能突破扬武镇一路直逼十里戈壁最后能够只扣京城的...贞国与布尔国。之所以说的如此委婉,也许...有内奸...而内奸一定就在那几个人之中!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通知贾芸备好军马,朝廷上的人不能尽信,所以...一切都要靠扬武镇,靠贾芸自己了!   就算惊动了朝堂兵马,想必也是没用的...内奸定早早的打点好了这一切,阻挠大军前行。   这么说来军备常年没有更新,老化损耗现在看来也是被他们动了手脚。   若是能击退贞国定然大快人心...若扬武镇陷,安陆府势必就要第一时间赶到十里戈壁守住关险,以求御敌。   六弟所在的外疆地处东南方,东边是擅长水军的滨国,南边又要压着南可汗的蒙丹国。形势特别不乐观,只得相信六弟这么多年早与父皇通气,能利用自己的亲兵抵御他们。   否则一旦北边边关战事告急,南可汗可是出了名的善打秋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永锦当晚翻来覆去的消化着这些事情,又对贾芸所处的扬武镇担心,又对贾芸...担心...。一晚下来居然没怎么合眼。   虽然不能确定是谁给外藩勾结,不过...永锦还是觉得太子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再做下去就算当了皇上又有几年的皇位可享呢?   ***   扬武镇今日天气难得放晴,贾芸作为副千户却还要统领南千户所一千余将士。   不知朝廷封了他这样的官儿轻飘飘的是想让他继续搞种植还是搞种植...贾芸实在不想自己难得的军旅生涯都花在种地上面。   能够带兵就是自己最大的渴望,上辈子一辈子都是在纸上谈兵,最多也是参与指挥几次军事演习,做个参谋。还是不带‘长’的参谋。   那个时候就流行一句土话:‘参谋不带长,一切都白讲。’说的就是如果一个参谋不是参谋长的话,你肚子里就算有千万条好计策都是摆设,说了也没人听。   自古军营,官大半级压死人。贾芸现在是副千户,如果许千户没走,那么许千户身为正千户让他往南他是真的不能往北,否则就是违法军令!一切自有军法教导。   不过眼下整个千户所就是他最大,本来贾芸心里还是有些兴奋的。可是到他带领人手真正参与巡关的时候就有些傻眼了。   整个边界防线靠永清国内,都是黄土并着黄沙,沿途三十多里没有一点阻碍不说,连最简单的拒马河这种被动的防线都没有。   永清坐享安定久了吗?怎么能够放任边关将士到这种地步?   不求三步一哨岗,三十多里长的防线只盖了两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做瞭所!里头的人居然不是将士,而是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饥民在那里烧菜生火。   贾云大骇,将所带的五十多人马都留在那里分作两班来回巡视,而他自己直接打马到了莫佥事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   内忧外患,朕身边还有养不熟的白眼狼。锦儿,贾芸,你俩一定要给朕争气啊,灭了丫的 ☆、NO.27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萧千户不以为然的说:“我们卫所外自然有人放哨,只要贞国进来就会知道。更何况咱们□□上国从来都是将他们这等劣国打怕的,哪里还用管他们来不来犯?就算来了,我们只要抵挡几日,朝廷自然会派来人马,不出三五天就到了。”   贾芸怒不可赦的说:“萧大人,既然卫所有人放哨,那这扬武镇的百姓怎么办。难不成让他们做我们的挡箭牌?”   萧千户有些不明白怎么去了一趟前边贾芸居然敢给自己呛呛起来,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就算你让贞国来犯,他们敢吗?年年从咱们这入关进贡还要给咱们扬武镇备一份贺礼呢。   “萧大人,边防一日不可松懈!一旦贞国进犯,你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啊!”   “你怎么老往坏处想!”   萧千户等到莫佥事调走,论资历最大,加上自己统兵北千户所在此几十年,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当下就拉下脸说:   “尔等宵小之辈,你就算求着他们来他们都不敢!怪到你,刚升到千户就要好好的帮助扬武镇的百姓脱离疾苦,教会他们怎么去种植番薯洋芋,这样死的人才会少,朝廷才能上报你我的功劳。   就算你天天早人守着前边,人家不来打啊,完全就是浪费军力,你脑子要灵活一点,不要让莫佥事觉得自己看错人了!”   贾芸难以想象莫佥事会在军备立场上与自己南辕北辙,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自己完全不能苟同。   自己觉得必须要做的事情在他眼中居然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现下他已不在扬武镇,那么贾芸自己断断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让将士们整日混吃等死。   最后贾芸不得不拿出朝廷的任命说话,更加惹的萧千户不快!最后有些怒气的说道:   “往南十五里本就是你们南千户所的防备区,既然你要防就带你的兵防去!来人,送客!”   贾芸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但既然萧千户把话说道这个份儿上自己也不好再去强加于他什么,唯一能做的,真的只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等新来的佥事来后能够转变这个局面。   其实萧千户听贾芸说了之后心里也是有些担忧,毕竟天下没有坐享的福。   这么多年来贞国一直都休养生息没有什么动作,如是真的进犯...萧千户吓出一头冷汗。想了想还是多少要安排些人手吧。   但是心情还是郁闷,本以为莫佥事走后自己能够替了他的职位,哪里想到朝廷就像忘记他这个人一样,完全不闻不问,倒是让个毛头小子跟自己平起平坐,心中气闷。   贾芸回到千户所,叫来孙观良。   “你在屯兵所做事的时候是不是知道咱们扬武镇具体兵卒的信息?”   “不知道先生想知道什么?”孙观良有些纳闷,知道贾芸这是有事儿跟自己交代,极为有眼力的先把房间的门关上。   “我想知道咱们扬武镇具体的军卒有多少,能上战场的有多少,还有,咱们手下有多少人手能够听派调遣,以及军备情况。”   “这些许千户不都给您留了册子吗?”   “都是早年记录的,不比你在屯兵所知道的准确。”   “这好办,虽然屯兵所不归咱们管辖,但我多少跟他们有些交情的,要些出来不费事。就是军备的情况,这都是各家管各家的,不如用过午饭我们一起到武库里看看,找人清理出来如何?”   “你安排的妥当。另外,再找人将咱们千户所里现役的将士都重新登记,各人该在什么位置做什么,哪里的人,归谁管理都要仔细的记清楚。”   孙观良脆声应下,又嘻嘻一笑说:“先生恐怕是看到前边那么散被气的吧?”   贾芸听到他这么说,好奇的问道:“难不成所有人都知道?就我....每日只晓得在田里忙活,连做军卒的本分都忘记了,亏我还这么教导你!”   孙观良一听就知道自家先生跟自己怄气了,觉得好笑,开解到:“如果换成现在还是那时候,先生是先种田呢还是去巡视呢?”   贾芸楞了一下,抬起手掐住了孙观良的后脖子,一时让他动弹不得犹如被掐住了七寸,佯装生气的说道:“那也少不得你跟我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   孙观良哈哈一笑,又感觉先生掐的紧了些,缩着脖子眼睛含着笑泪忙求饶,贾芸这才放过他。   没出两日,孙观良就拿着几本册花名册回了贾芸。   “喏,历年来的都在这个册子上了...啊...困死我了...先生自己看吧。”   说完把册子往贾芸面前的书案上一摆,自己蹬掉鞋子蜷着身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贾芸无奈,抱起孙观良放到了内室,盖严实了,这才出来翻册子。   一打开,贾芸笑了,册子上都是孙观良的字迹,想必是屯兵所会写字的不多,小孩儿只能自己歪歪扭扭的将五六本册子连夜抄录出来。虽然字不好看,贵在工整,姓氏名谁一目了然。   贾芸命人将手下七名百户叫来,让他们将自己属下的军将姓氏名谁写出个五成来就行,结果可想而知,只有三两名能够达到这个要求,也仅仅只有一人能够默的出自己属下总旗,小旗已经大半将士的名字。   贾芸叹了口气儿,军纪松散形同虚设。他们中不乏有在千户所待了十多年的老百户,结果居然连自己属下的将士都认不全!   贾芸一声令下,免了其中一人的职位,另外六名每日卯时开始,要带领自己属下的将士在校场上练习,由孙小旗做教官,教他们军体拳,另外还要跑操千米,培养耐力。   除此之外,分作步军八百名,由四名百户为首,上午做步射,步围,阵法的训练,骑兵四百名两位百户为首专门做骑射,冲锋训练。   下午一起交互做冷兵器实战训练,剩余百人皆是年纪过小,或者太大,或者体弱有病的,都由一名代理百户带领,每日里检查军备,负责伙食日常的供应。   如此一来,七位百户必须做到令行禁止,一旦有违,全都军法处置!但只有表现出色,不论出身都一律嘉奖!   实行几日下来,懒散惯了的人都叫苦不迭,还有故意人是谁非抱团抵制的统统被贾芸铁腕儿打发了。但表现亮眼的那位代理百户被正是授予百户的称谓,底下军卒也多有奖励。   如此奖惩分明,公平公正,倒是让他们的怨声小了不少。   不过最让贾芸愁的就是马匹。目前四百骑兵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有马匹,平日训练只能两班交换着来。贾芸一时想不到办法。   朝廷连着几个月的军饷都没按时发放,也让贾芸头疼,只能在每月的集市上用食物和当地或者周边的农户做交换,能换银子最好,不能换的就交易一些铁质或者钢制的器物,由千户所专门打造成武器。   另外派人和商队王天柱做了联系,对方很愿意帮忙将这里的番薯,洋芋和苞谷运出去交易,贾芸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只得另请王天柱将这些卖出去后换些马匹来,中钱无论多少贾芸都表示愿意给。   好在王天柱性格豁达,只当帮小兄弟一个忙,没成想将这些农物运送到中原地区广受欢迎,换了不少银子。可惜一时不能为贾芸带回太多的马匹。   贾芸也不想他为难,凡事不能急着一时半会儿的,只要能有马匹有银子回来,就万幸了。   到了月底,贾芸将所有将士都聚集一起,按照册子记录的名单一个个按照朝廷欠下的军饷都补齐发放了下去。另外奖惩或银子或粮食或贾芸自己赏赐的棉布,无一不少。表现不好的减了军饷,少些口粮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贾芸暗自庆幸,多亏永锦在自己来扬武镇时塞了三千两银子,要不然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真是烧不起来。还有三不五时送来的货品,总是能多少做为奖励给出去,也算能收买些人心。   这样一来倒是让那些瞧不上贾芸的人吃了一瘪,虽然话里还有些倔,不过心里多少都不会太反感了。没人会跟银子作对。   如此一来,千户所内务整顿才算完。   剩下的就是边线以南十五里应该怎么防的事儿了。正想到这里,贾芸居然收到了薛蟠派来的周掌柜和他带的东西。   “小的给芸大爷请安,薛大爷派小的来是让小的大爷您送些平时玩乐的...玩乐的物件儿的...”周掌柜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又一次怨起自己的东家来。   原本他并不打算亲自来,只是来往过程中老是被人劫,他自己在薛蟠面前一点好处都讨不到,一时激恼,自己领了商队就往扬武镇来了。   其中艰辛自然不用说,好歹有过几次经验,路上倒是平安,什么马贼劫匪倒是一个没碰到。可快到的时候居然在黄沙漠中遭了沙尘暴,如不是自己领着商队跑的快,估计身上的黄沙都有几仗深了。 ☆、NO.28   见到面前虽唇红齿白的‘传说中’的芸哥儿,老泪都要下来了。   这哪里是蒋玉菡之流能比,薛大爷能调戏的人啊,单看他身旁几个腰别大刀的护卫就觉得脖子凉。薛蟠交代的那也歪腻的体己话儿倒是一句都不敢说出口了。   贾芸见到周掌柜,还有他身后三四个伙计抬进来的几个大箱子就发闷。怎么自己在人心里就是个玩物丧志的人吗?   “周掌柜一路风尘仆仆,本官已经叫人安排好了住处,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本官派人带你们到我们扬武镇四处转转,若是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说。”   贾芸摇摇头叫人将他们领下去。   “哦,贾大人,小的还有书信一封要交给大人,是薛大爷...薛蟠给的。”   贾芸点点头,身边的孙观良上前取了信交到贾芸手里。   到了晚上平日里都替贾芸更衣的孙观良此刻埋头在货箱子里翻翻拣拣,找到不少有趣的东西。   贾芸全都给了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平日里在自己面前教导着一直怕将他拘的很了,他若想玩儿就玩吧。   一时没注意,白天塞到袍子里的信掉了出来。   贾芸白日里都没拿正眼看过,知道里面定然是薛大浪子对人说了千百遍的...浪话。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信封上有个‘念’字,细的一看,可不就是永锦的笔迹吗?   想必他是将信转交给薛蟠让他将信最终找人递了过来。   读完信后,后脊梁都有些薄汗。   扬武镇现在危也。   虽然没有确切的时间吧,不过贞国贼心已经漏了端头,战事一来犹如雷电。   又想着永锦这次真是兵行险着,不过也多亏薛蟠是个不成器的,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没人防备才能轻飘飘的将信递给了自己。如是换个人,未必能出得了京城周围。   第二天贾芸特意到边线巡视,见到将士们已经搭好了简单的凉亭遮光,轮岗轮班没有从前那么懒散。   不过过于浪费兵力,不能及时训练他们对战,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太浪费人手在那,一旦有变外藩来犯绝对不会几百几千的来。边线放几百个人手和几十个人手在面对上万的大军都是一样被碾过。   最后只能让负责后勤的百于将士挖沟渠,以一人高矮横宽为限。   单单靠这些总觉得不够,再收获又一批苞谷的时候贾芸眼前一亮,找人将十五里往后全部划分为农田,只要有农户愿意认领,千户所无偿提供种子交他们种植。   方圆十五里,后推十五里,不出三日都被扬武镇的老百姓领完了。   不但种上了苞谷,还种了番薯,洋芋等等。贾芸不厚道的想,总是叶子都能吃的东西,万一用上还能‘结草’绊一下贞国的马匹呢。   现在最让贾芸头疼的就是萧千户那边负责的防线。   自己现在知道了边线紧急,但是冷不防让萧千户布好岗亭哨所又过于打眼,说不定会被贞国的探子报告回去。自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有理由...   走到农田跟前,见到孙观良和王老头两人又在争执什么。   “我都说了,地都分完了。谁让你不早点来,这回吵我也是没用的。”孙观良被王老汉的大嗓门吵的头疼,看王老汉后面还有好多农户等着分地分粮,只觉得一上午的话都白说了。   可是贾芸不那么想,招呼了孙观良交代了几句,孙观良点点头偷笑着,对王老汉以及后面的十几个农户说道:   “你们不如去找萧大人,萧大人一向体恤百姓,他们的防线的地也种不完,你们去找他,求他分地儿给你们种。”   王老汉瞪了眼孙观良说道:“孙小旗话说的轻巧,老汉要是不被打出来,就算给孙小旗烧了高香!”   “呸,我才不要你老汉给我烧高香。”说完扯过王老汉的袖子在他耳边说:“萧大人如是不准你们就说愿意种了地给他一部分粮食做租子,他自然就答应了。”   萧千户在千户所里翘着二郎腿听自己养的八哥学舌,眯着眼睛舒坦的很。不料门下一个兵卒跟他报告说有农户在千户所外下跪请愿。   这一下把他弄的摸不着头脑,自己虽然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但也不是杀人贪墨的官僚,属下也一直有约束,怎么弄的有人来请愿?   请人将王老汉等人叫到自己跟前,王老汉等人将来意说了后,果然萧千户不同意。   “军营的土地哪里是随便给人种的,本官是不会跟南千户所里的小子一样,又是做买卖又是分地,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嘛。”   王老汉知道萧千户的品行,恭维了几句又说道:   “知道这边的军爷都有正经的事情忙,不想南边的千户带着的军爷们不是挖坑就是种地,一点武官风范都没有,难能跟您比啊。草民就想着军爷们都事务繁忙,与其将土地空闲,不如让草民等人替您给种了。”   萧千户眼睛一转,笑道:“营里的粮食足够,哪里还需要人去特意种给我们吃。”   王老汉身后有位风韵犹存的嫂子,看年纪不大,笑盈盈的福了福身子,对萧千户说:“王老汉最笨,萧大人领兵有方,民妇见识有限,却常听人说‘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头一次听说做军卒的自己养活自己,这都是萧千户的本事儿,会教导。’”   “对对,周家媳妇说的对,这带兵打仗镇守一方自然都是萧大人的本事儿,要不然朝廷怎么将莫大人调走又不调人来,那不就是因为扬武镇有萧千户您在这儿吗?就算不像南边千户所里一样天天找了一堆人去守着,外族人光是听了萧大人的名字,也不敢往这边走啊!”   “是啊,草民们说到萧大人自然是个大拇指。”   “说的对,大拇指!”   萧千户听到百姓这样说他,心中畅快的很,面上却还是刚才一个样儿,只是手上抖起八哥来。   王老汉看差不多了,对周家媳妇使了个眼色,周家媳妇又笑盈盈的走到萧千户面前轻声儿的说道:   “萧大人也要为民妇想想,总是要有点表示。您和将士们日常事务繁忙,哪里用的着亲自去田里干活的,不如将地分给百姓们,只要有了收成,我们自然都来孝敬您老人家。”   萧千户一听,地放着就放着了,还真不如租了换粮食,这样手下的人也不会成天干点活儿就怨声载道的,自然自己也能轻松不少。   “那你们准备交出几成?本官可是知道不少大庄子里的收成都是跟东家三七分的。”   “三七分自然自然。”   “本官七,你们三!”   王老汉一下哽住,还是周家媳妇儿上前好生的一顿轻言细语,最后萧千户才同意了四六分,自然是萧千户六,他们四。   众人出来后面色多有不好,王老汉比其他人要好了很多,因为他是亲眼见到一亩地里的收成是多丰厚。好言语的跟其他人说了。周家媳妇儿一家也就五口人,租来的地算上分出去剩下的收成完全够一家老少的吃喝,也就帮着劝了劝。   知道了收成能有这么多,众人才脸色转的好看点。各自领地回去心里还念着这次一定要找贾大人要种粮,萧大人真是只糖公鸡,日后除了交粮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算了。   “孙小旗好计策,老汉倒是被人给剥削咯!”王老汉想的不多,能有地中有收成总比他自己一个人闲在家要好太多。见到孙观良也就打趣了起来。   孙观良拦了几个人,见到王老汉也知道了他们去萧千户那里憋了气,没想到王老汉见面跟他说话还笑呵呵的,顿时也嬉笑的跟王老汉打趣起来。   贾芸最关心的就是百姓能不能拿到边线的地,有了明确的消息后,心总算放下了。   于是有派了专人挨家挨户的送种粮,又集中在一起教导他们应该怎么种植,怎么避免虫害等等,这样下来众多农户的怨言倒是少了很多。   马不停蹄的忙了一个多月,再一看三十里的边线上嫩油油的一片绿。   农户们一大早上就出了门到自己的田里除草上肥抓虫,忙的不亦乐乎的。最讨喜的是王老汉领的田地是最靠后的,他心心念念的就是甜糯的黄棒子,于是他的几亩地里种的全是苞谷。   贾芸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等到这些农物长起来,自己设计的几道防线也就有了雏形。   第一条自然是将士们挖的拒马河,一般的马蹄子迈不过来,就算贞国骏马格外彪野,那第二道瓜秧子,第三道苞谷林也够他们受的,至少原来一柱香马不停蹄就能跑到扬武镇中心,现在少不了四柱甚至五柱香。   战事袭来,时间就是生命。   边防事宜自然不会就靠点庄稼,这是最为被动的方法。实际上,一旦战事来了最为有效的就是以攻为守。   自己的千户所里换到了不少马匹和钢铁,全部交由专门的人来训练,打造。所有的武器装备都登记在册,每日都要有人巡视检查维护。   可是,还是需要一个杀手锏。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   小芸芸要发狠了。皇帝还真是有眼光呀~   作为一个勤勤勉勉日更的存稿箱子,喃们要不要亲亲我~~~ ☆、NO.29   贾芸敲着案上,直愣愣的看孙观良习字。   “先生,什么叫杀手锏?”   贾芸一愣,想到定是自己有些魔障了,把话说出来自己都不知道。   “就是关键的时候,能够让你取胜的招数。”   孙观良歪着脑袋想想,说:“那这样说的话,我还没有杀手锏呢。”   贾芸乐着说:“杀手锏如果那么好得,人人都有就不叫杀手锏了。”   “先生...”   “恩?”   “先生是怕贞国打来吗?”   “你为何这么说?”   “先生别怪罪我。”孙观良扭捏的说,   “我只是在夜里出恭的时候老是看到先生的油灯还亮着,这几天又有些上火。我知道先生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就会这样,再加上先生一直在边线布置,我就...我不是想揣测先生的意思,只是想帮先生分忧。”   见贾芸伸出手来抚弄自己的头发,撅着嘴说道:   “可别说我是小孩儿...能这样想就够了什么的话!我也是在册的卒子,也是永清国防线上的一员!”   “哎,我还没说你什么怎么自己就先闹上了。”   贾芸扳过孙观良气呼呼的小脸,见小孩儿最近几个月脸上总算养出了点肉,身高也窜了不少,轻声说道:“你在先生这里是小孩,在永清是个顶天立地的卒子好不好?”   “你看!又在哄孩子了!”孙观良更是呲着小白牙气呼呼的说:“你就愁吧,愁白了头发,愁掉了牙!”说完噌噌噌跑到外头找人顽去了。   贾芸被他一闹,心思没那么重了。   想到周掌柜不知道来回的顺不顺利,毕竟带着宝贝来.....   周掌柜亦步亦趋的走在黄沙漠里,鞋里灌的都是沙子,脑袋脖子都不讲究的用汗巾子围上了,就这样嘴巴里还少不了一口沙子。   上次见到芸大爷完全出乎周掌柜的预计。   在他心里面一直想着是一哭起来不说梨花带雨,那也是楚楚动人的美少年啊,谁成想,见了面,样貌自然不比说了,自家大爷从来只稀罕俊俏的小哥儿,可其他的就完全不靠谱了。   什么激动的热泪盈眶,被人欺辱的风餐露宿,对薛大爷的百思百念统统都没有!   人家现在可是堂堂的从五品千户,虽然是个副的,但看放眼千户所,谁不被他收拾的妥妥帖帖,马首是瞻的。光是坐在那,身边人就没敢乱动弹的。   周掌柜年纪不大,只有三十来岁,但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诩看人是绝对不会看走眼的,一看到芸大爷就知道自己家薛大爷是完全的没戏了。   这位爷,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绝对难搞的要命。   正是应了他的意思一样,贾芸第二天就叫人带他到扬武镇‘观光’,哎,还真是‘观光’啊。   整个扬武镇看的风景就是黄土黄沙,望的民风就是一起把田挖,听的就是耳朵里呼呼的风沙,吃的......番薯,洋芋就苞谷,苞谷,洋芋就番薯......关键是其他人面上吃的都是喜滋滋的,心里感觉也是美美的...他也只有就着热泪一起往肚子里咽。   留了十多天之后,贾芸才把一行人都叫到跟前,心里带着黑问:“这些天看清楚了?”   “小的看清楚了。”   “吃的还习惯?”   “吃的...习惯。”   “住的还妥帖?”   “.......实不相瞒,小的走南闯北真的还没住过泥草做的屋子,小的看,那炕也是黄泥糊的吧。”   “回复你家大爷的时候照实说就行,只是别提本官现在的官职。其他人什么样就学着说罢,要是被本官知道你阳奉阴违,下次见了本官,你就不用走了。”   说罢身后的两位侍卫一把握住刀柄,气势逼人。贾芸虎着脸说:“还有,告诉你家大爷,准备些硝磺来,就说做药方,别的不许多提。越多越好!”   于是周掌柜在回到京城没几天后,被薛蟠又赶上了路。   “既然周掌柜平安的到了地方也见到了人儿,那你就再去一趟吧。那个,呃,告诉芸哥儿别怕别伤心,一切有我呢,要不是京中事物耽搁,我就亲自去看他了。只求他能够吃好睡暖,不要被人欺负就好,要是真有人欺负他,就让他告诉我,我去找我舅舅保管有用。”   周掌柜望着身后一溜儿的车马,只得将心头老血闷下去应着。人家混的可比你有出息多了,身边的护卫那大刀亮着,别说我,就是你见了也得怂!   哼!   再说,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哼!   周掌柜怨念完,也只得认命的指挥车马前行了。   在不打眼的地方,一位蹲着卖鸡蛋的青年见到车马行走,挑起自己的担子颤悠悠的往城里走去。   之后无论周掌柜给贾芸送几次东西,再也没人暗中守着了。   只是周掌柜不知道自己从京城出来的时候被人偷偷的跟踪探查,不过看他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儿对贾芸的安排也知之甚少,最多又以为薛大爷被人当冤大头罢了。   薛蟠回到京中,也没把贾芸交代的事情真当做事儿,放周掌柜置办完了自己就径直出去找冯紫英,蒋玉菡等人出去玩乐了。倒也跟贾芸料定的一样不会到处嚷嚷坏了事儿。   于是周掌柜再次迈入这黄沙漠里,一来而去,两个多月竟没回家看望新抬进门的宠妾一眼。   这一回儿带的东西比上一回儿多了不止一倍儿,知道自己能把东西送到芸哥儿跟前儿,又能说上话没有招他厌烦,薛大爷更是往车马队里放了不少难见的宝贝儿。   又念着那边没有瓜果梨桃,又准备好多当季的水果放在车上,可他怎么不想想等到了地方早都烂了。   周掌柜张张嘴最后也没吱声儿,到他领着车马队走到荒凉地方的时候,就招呼着人三不五时的将那些瓜果取出来一起解渴充饥,行路的日子倒是能好过点。   到了黄沙漠里周掌柜一直想着吃完的瓜果舔着干得起皮的嘴角,拖着脚步往扬武镇方向走去。   这天的风沙极大,就算已经入了冬,这边的气温还是只高不低,太阳只不过露头的时候少了些,可风刮的人睁不开眼。   “掌柜,您看,前边儿莫不是芸哥儿找人接我们了?”   周掌柜皱着眉头在风沙中张望,隐约看到了亮闪闪的刀光,再一看,急忙叫伙计们抄家伙。   原来不远的地方出现的正是当初被打散的那帮马贼,他们接到探子的报告说有队外乡来的商队正在沙漠里行进,看起来是个肥羊!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能找到一只肥羊宰上一刀,然后多拉些人入伙,壮大他们的声势再发上一笔横财。   周掌柜放眼望去,黄沙中大约只有七八个身影,心里估计着算上自己十来个伙计能不能撑的住。另外叫上机灵点的伙计趁着风沙偷偷的往扬武镇上赶,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   说来也巧,王仁和福望两人押着新犯也走到附近。   王仁见到前面商队十来人都站着不动,气氛有些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度曾经让他呕血的熟悉味道,跟福望两人相视一看,默契的拿出了手上的刀。   可他们押着的人犯不知道,走到黄沙之中见到两位衙役不约而同的拿出刀,想到自己来这前的种种骇人的听闻,只当他们是想对自己除而后快,再也顾不上什么,拼了命的喊:   “救命啊!!!有人要杀了本官啊!!!”   风沙也盖不住此人嘹亮的嗓门,顿时三方人马都有了动作。马贼们由二当家为首,七八个人骑着裹腿的马从远处冲了下来。   周掌柜也喝声喊着让手下伙计抄家伙上!对他来说,要是这些货物被人劫了,估计自己见贾芸也是死,回去见薛蟠也是死,不如拼了小命儿吧!   一时间周掌柜和马贼们打在一起,福望和王仁也迅速的加入了战斗。周掌柜一伙儿哪里这样打打杀杀过,渐渐的有些吃力起来。好在福望和王仁战斗力比较彪悍,一时半会儿没吃到什么大亏。   就在这时,一声号角响起,在风沙中出现了几小队的人影。   身着鹦鹉绿暗纹大袖官服披着绣云霞练雀披风的身影率先冲了下来,身后众多人马身着深烟色将服,头戴纯阳巾子紧随其后策马奔腾,一往直前扬起黄沙一片。   王仁再仔细一看,最前头马背上的竟是贾芸,只见他来势汹汹手握□□,一转眼的功夫就将对面的马贼挑下马背,接着身后就有一名年轻小子一剑制住其要害,轻松的活禽马贼。配合的无比默契,天衣无缝。   “我的乖乖儿,你看那不是探花小子吗”王仁与福望背靠背对着马贼拼杀。   “莫要分神,看样子今天势必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NO.30   贾芸领着三队人马呈包围之势, 将马贼逼到了中间,越收越紧。   一干将士训练有素,激烈的打斗也没让他们乱了阵脚。最终有见情况不妙的马贼自己扔了大刀,后面的几个也扔了刀跪了下来。   只有一名身体壮硕非常的马贼连撅了四五名将士,最后被贾芸与福望,王仁及三个兵将被其架住了。   “大人, 饶命啊!!”   “大人饶命!!小的认服, 认服!”   “别杀我啊!小的是被逼无奈才做了马贼啊!”   “哼!要杀就杀!”最后被抓的马贼怎么按也不跪下, 最后也只得让他站着。   “统统捆起来, 一个都不能放跑!”   贾芸对这批杀人越货的马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下了马走到王仁,福望面前拱了拱手:“不知二位兄长有没有伤到?”   福望小心的摸了把王仁曾伤到的腰, 却被他一把打了下去。“去,我那里是好伤的?”   福望见状这才放心, 说道:“多亏贾兄弟来的及时, 要不然光凭我们几个可真是难说, 还以为得交代在这里了。”   贾芸见他们这么说才放下心, “本就是寻他们来了,后来又遇到一位报信儿的伙计,自然就快了。”   又转过头对一直在身后的孙观良说道:“人数清点出来了吗?”   孙观良点点头, 认真的说:“这伙儿马贼跟报的一样,一共八人,死了三个,其余五个全部都被咱们捆着了。咱们只有两个兄弟受了点轻伤。还请千户放心。”   贾芸内心比较满意这次‘演习’, 毕竟只有见过血气,带着血气的男儿才会有股子煞气,战场上你能在气场上压制住敌人就已经胜了一半了。   回头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今天来的这批正是特意挑选出来精壮的马上骑兵,望着他们眼中的兴奋,贾芸这才放心。   面对面拿命拼,他怕的就是自己的兵有畏惧的神色。   现在还算合格,只是不少地方还要再多加演练才是。于是心底又默默的打算起其他零散马贼的算盘来...哎,说到底也只是马贼可以让他们操练的,如今是越抓越少...   周掌柜这回算是见识到贾芸的杀伤力了,自己手下受伤的人只有两名,由贾芸派人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骑兵们兵行两队,井然有序的护送俩位衙差和周掌柜等人进了扬武镇,最后还押着五名马贼。   扬武镇的老百姓见到如此‘有作为’的行动,好奇张望着。贾芸也没客气,将这些马贼一溜的溜了扬武镇一圈,让老百姓们认认脸,最后才带回千户所。   福望和王仁还要到屯兵所交差,跟贾芸约了顿酒就离开了。   到了千户所里,贾芸在大堂中间站着,身后并排跪了五名马贼。其中有一个长相尤为凶狠,即使被捆着身子也是紧绷绷一点都没松了劲儿,一口气步行了近二十里,居然还有力气跟他耍狠。最后好几个兵将才将他压下半跪。   贾芸知道他就是马贼中的二当家,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报上名来。”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魏虎!”   好你个魏虎,贾芸见他还是嘴硬,心下知道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你为何要当马贼?”   “为的就是杀光你们这些贪官污吏!”魏虎直起半跪的身子,威胁感十足的说:“要杀就杀,少来这一套!”   “好你个马贼魏虎,本就是打家劫舍的东西,现在逞什么能!千户问你什么话,好好答!”   贾芸身边的一位将士拿起剑柄狠狠的抽打了一下魏虎的后背。   “大爷是马贼,但大爷只劫东西,杀的也是被流放过来的贪官污吏,有错吗?!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是官官相护,现在问这些也没用,是汉子就给个痛快!”   魏虎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的说,结实黝黑的后背像完全没被抽打一样肌肉鼓起,随着气息起伏。   “哦,既然要个痛快,那本官就给你个痛快,来人,准备刑具,问清楚他们何时何地都杀了什么人抢了多少东西再让他们慢慢的死!”   贾芸阴森森的说,冲着孙观良打了个眼色。   孙观良见状心领神会,招呼人将刑房里的刑具一一摆上大堂,有刺手脚指甲的,有老虎凳,有都是倒刺的鞭子等等。   “军爷可有大把的时间跟你们耗,看你们招不招!”孙观良学着贾芸的样子,一脚踏在椅子上,恶狠狠的说:“你们到底杀了多少百姓?!”   “大人,我们真的没杀过百姓啊!”   “人在做天在看,小的们也不过是劫些东西换点吃的啊!”   “那你们真的是被人逼着才做了马贼?”孙观良眼珠子一转,看向魏虎,只见他还是半跪在那里,身旁求饶喊冤的声音似乎根本就听不见,整个壮硕的身躯如小山一般。   “有有有,小的们是被...是被大头领逼得。”   一个尖嘴猴腮,眼窝深陷的马贼猴贼的左右看了两眼,他身旁的马贼立刻跟着喊道:“对对对,是大头领逼着小的们当的!小的们不愿意,还说要杀了小的们,小的们真的只是为了保命啊!”   “浑话!”魏虎怒吼一声,震的他面前的孙观良后脖子一麻。   贾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大头领都死了这么久了,既然都是被他逼得怎么现在还在做马贼?”   “那......”被看着答话的马贼,又看了眼边上尖嘴猴腮的那位,脑子一转说道:“是...是二头领,二头领和大头领一起逼着小的们,就算大头领死了小的们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你们这帮子畜生!”魏虎不顾压在身上的长棍,吼到: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大头领的确做过杀人的买卖,那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你这个‘军师’挑唆的!   你没来的时候,你,你,还有你,谁见过大头领杀人了?好,杀人是有罪,他现在也是罪有应得!你们如此泼脏水,就不怕下地狱吗!”   “大人!您看看,他就是这样逼迫小的们做马贼的,还不让小的们说实话。小的要不是一直被他欺压,早就离了这个贼窝子了!”   “是啊大人!您要为小的们做主啊!人都是他们杀的,跟小的们没关系,要不是二头领非要把小的们再聚到一起,小的们早就从良了啊!”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年纪有些大的马贼突然开口说道:“大人,小的是自愿跟随大头领二头领的,没人胁迫。”   贾芸早他们被抓之前就已经找人调查过他们的信息,这队马贼虽然看似由大头领为首,实际上都是由一位‘军师’出谋划策,定好了具体的目标和手段他们才去劫。   ‘军师’见这人说话,气不打一处儿来,“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大头领都已经死了,二头领给了你什么好处现在睁眼说瞎话!”   “谁睁眼说瞎话谁知道!要不是你又找他们把我叫出来,现在我伺候我老娘的病!你还有脸说二头领逼得,二头领劝了多少回不要再做马贼了,你们不听,他担心你们没个傍身的本领做事又心狠手辣,这才回来的!”   “呸!二头领跟你关系好你才这么说,你看他那个块头,杀的人少了吗?”   ‘军师’见状冲着贾芸狂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大人,您要替草民做主啊!”   孙观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要脸的人,这三人骨子真是都黑透了!居然有脸自称草民!   贾芸倒是不急,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儿,于是半引诱半威胁的说:“那...如果本官要你们替本官效力呢?”   三名马贼当着贾芸相信了他们,连忙表态:“小的愿意替大人赴犬马之劳!谢大人,谢大人开恩!”   贾芸坐在主位上,慢悠悠的看着下面,开口说道:“先不着急谢本官,魏虎,还有你,”贾芸点点帮助魏虎说话的中年人“你们怎么想的?”   “要杀要剐随便你,狗官!我虽然是马贼,但论起欺压百姓的事情你们还少吗?!给个痛快吧!”   中年人面上没多大波澜,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能有今日,都是陈墨咎由自取,只求千户大人莫要连累家中老母。”   “来人,将这两人拖下去,‘斩了’!”   孙观良心领神会,只见二人不等有人架起,就自己起身,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心里给了个大拇指。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军师’咽了口吐沫,狗腿子的说道:“那...千户大人要小的们做点什么啊?”   “你们三人,作恶多端,不知悔改,前年三月,你,在黄沙漠东二十七里杀了来扬武镇探亲的周家一家,让他们一家四口暴尸沙漠!”   “你,上个月黄沙漠西丘上,杀了商贩父女二人,并且践踏了那名女子是不是?!”   “还有你,堂堂的‘军师’大人,与他们都不同,你最是喜欢抓相貌俊俏的少年,打着大头领的旗号,玩.弄后也是一个活口不留。   太久之前已然查不到了,但是在本官来到扬武镇之前三年,李大叔家的二儿子,赵婶子家的独子,甚至还有新成婚的书生赵涵等等一共十三位,还有平日里劫到的商队,只要是你领队全部一个活口不留,你回本官,是不是?”    ☆、NO.31   此刻这三人已经汗如雨下, ‘军师’本以为逃过了一劫,听到贾芸一笔一笔跟他算的明白,甚至比他自己都要记得清楚,下巴颏颤抖的不停...   “先生,你看...”孙观良小声的在贾芸耳朵边说手偷偷的指着在下面面如死色的‘军师’,他的裤裆上湿了一大片。   “......请...请大人...开...开”   “来人, 将这三人拖到市场上斩立决!但有其他人等还要去做马贼的, 一律这个下场!”贾芸一声令下, 不理会堂下三人各式样状, 开恩?再开恩你们不得把扬武镇杀绝户了!   贾芸不作理会径直走了出去,到了校场上,见到孙观良指挥着四五个汉子正在跟魏虎打成一团, 只见魏虎神勇非凡,一连几招就将围在周围的汉子全部撂倒了。   贾芸拍掌叫好, 却见他一把抽过身边人的剑不急着逃跑, 倒是向贾芸劈了过来。   贾芸稳住下盘, 拿出剑应了这一击!火花崩现, 两个人你进我退,实力相当。   孙观良能猜到贾芸的想法,便没有让人上前帮助贾芸, 只是握着自己手里的剑屏气凝神的看着。   “你放心,魏虎不会杀了你家大人。咳咳...”中年马贼秦知善说道,只是嗓音沙哑。   “我家大人才不怕他,你看着就是!”孙观良挺起腰杆, 盯着贾芸,此刻的贾芸不是他的先生,不是他的大人,已然成为他心中无往不利的信念。   “你怎么不逃?”贾芸在交手空档问道。   魏虎见贾芸的身手不似绣花,招招都落在实处,直击短肋。这样打下去也没甚么意思,你来我往几十招后魏虎率先受了手。   “还算有两把刷子。”魏虎面不改色的评价道。   贾芸的气息有点急,好在没落在下风,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收了剑,自己先将剑收到了腰间。   魏虎见状,似乎有些明白贾芸带着示好的动作。这时不远的地方‘军师’等三人还在嚎叫求饶,声音却越来越远。   “怎么不干脆抓了本官?...还特意不去拿跟前地上的惯用的大刀,而是抢了他的剑?”贾芸见他并没替那几个马贼求饶,知道他定是认为那几个人也是死有余辜了。   “你看起来不像太狗官。”魏虎实话实说。   “哈哈哈,就喜欢你这么说话!”贾芸走上前拍着魏虎的肩膀说道:“你是条汉子。我早就叫人查清楚了,这么多年来你确实有杀过人,一共四名,都是朝廷押过来人命累累的狗官的命,我说的没错吧。”   “对,那四个狗官都是我杀的!他们虽然为官却不为百姓谋事,倒是为非作歹,欺上瞒下。就单是最后杀的那个钱知府,就是私吞了朝廷下来的赈灾粮!不顾自己身为父母官的身份,不顾路上饿死的百姓数以千百计!我杀他只恨杀的太痛快,也要让他尝尝饥寒交迫,疾病缠身的感觉才好!”   想起钱知府,魏虎的怒火再次燃烧,恨不得将他挖出来再杀一次!   “你之所以做马贼也是因为家中老小都被贪官吞了赈灾粮而饿死才当的吧?”贾芸接过孙观良递给他的茶水,一口闷下,接着又让孙观良给魏虎也倒了一杯。魏虎也不拒绝,同样一口闷了下去。   “是有怎么样?”魏虎用手背揩了嘴角,说道:“我是绝对不会给朝廷效力的!”   “那...你来监督本官如何?”贾芸走上前笑着说:   “你看扬武镇现下也不算民不聊生了,眼下老百姓的口粮也多了起来。本官不敢说自己出了多大的力,但是这个你也该看到眼里吧?再说你刚才都说了本官不似狗官,那为何不敢...给本官效力呢?难不成怕本官饱不了你的肚子?”   魏虎这才正眼看眼前的年轻官员,一身官服没让他传出禄虫的样子,倒有些如玉君子的温润感。   回忆起自己进来进扬武镇里采买见到百姓变化之大,还有一位姓王的老汉嘴里赞不绝口的赞赏,魏虎有些糊涂了。   自己究竟要不要准守誓言见官杀官?或者...世上真的是有好官在的?   “要不然这样,你不是最爱杀狗官吗?”贾芸用商量的语气儿说:“不如各退一步,你就在我身边看着本官,若是本官变成了你口中的贪官,你就二话不说收起头落,如何?”   魏虎咬着后槽牙,心里虽然觉得这就是面前年轻官员的手段而已,可...他想见见真正的好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如果那个时候换做眼前的人来做官,父母妹妹是不是真的就不会被活活饿死?   “你还要管我饱饭,缺一顿我就走!”魏虎气势汹汹的提出要求,脸却带着点红。   贾芸点头,自然不会说不。又看向魏虎身边的秦知善,说:“本官不但管你饱饭,还让你把你老母亲接到扬武镇来管她饱饭,你看如何?”   秦知善跪谢大恩,当即要去接了母亲来。贾芸也没叫人拦着也没叫人跟着,只是给了他一辆马车让他去了。   如此一来更是让秦知善愧疚,只想着待母亲接来,现下有了活路不似曾经自己怎么也不去做马贼干让老母亲操碎心了。   等到第二天校场上,魏虎与秦知善正式编入了千户所的营里。再得知圣上早就发了特赦令,但凡对边线有贡献的罪囚都可去了罪籍,编入军籍后更是感叹自己的选择。每日训练,巡防都尽心尽力。   周掌柜等了贾芸一整天,好不容易在晚饭的时候见到了。   千户所里就一个大厨房,贾芸也没给自己弄什么私厨,每日吃喝都跟将士们一起,训练更是早早的现身,时间久了,当官的以身作则下面的人偷懒耍滑的也少了不少。   也有不少一开始轻视了他的相貌以为是个必须‘娇养’的公子哥,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时间久了倒是多了些钦佩少了些轻浮。   周掌柜依旧跟贾芸一起吃着番薯,不过这次情况要好一些,因为他已经从京城里带了许多盐巴和辣椒,还有其他几味儿简单的调料,被军中厨子大锅炒出来端到大盆里倒是更像样了。吃起来不求色,倒是香,味都有了。只可惜一千多口人,不能吃白面馍馍到饱倒是太遗憾了。   周掌柜握着一个淡黄色窝窝头,还以为是米糠做的,咬了一口只觉得香软无比。孙观良极为鄙视的说:“知道周掌柜在京城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过我们这儿苞谷面的窝窝头是京城没有的,你就忍几天当尝个鲜儿吧。”   “难不成是用那苞谷打成的面粉做的?”周掌柜眼睛发着亮光,询问到。   “自是苞谷,还能是什么?”孙观良咬了一大口窝窝头,就着一口辣椒炒出来的土豆丝,只觉得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不知小旗...恩,孙小旗能否让在下帮咱们扬武镇运些特产出去卖呢?京中贵人多,最是爱尝鲜儿的。”   孙观良刚想答应,可想起贾芸的话,嬉笑的对周掌柜说:“您要是想赚钱就直说,我们扬武镇出的番薯自然是好的,但是万一被京城里哪位达官贵人看上,这产量不多都被要去了,我们还吃什么啊?”   周掌柜也算是人精儿,却不过以为孙观良说的是担心做了买卖后被京中贵人们耻笑,日后升官发财有影响,也就记在心里,片刻后说:   “我们东家一向从海上运货来,这里离滨国回来上京的路程有段是一样的,如是有人问起就说是那来的,这样价格还能高点,您觉得呢?”   贾芸想想,也对。现在千户所的管理也算上了正规,不过出的比入的多,朝廷的银响也靠不住。如果能借由薛家的势力买卖,那也是个不小的收入。   见贾芸还在犹豫,周掌柜又说道:“芸大爷您就放心好了,一应都由小的来采买才卖,就算东家问起来小的也说是滨国来的就是。”   贾芸见他心思转的快,这么说来处周掌柜也能落下不少好处,商人自然是趋利之心,于是敲打到:“但凡你说出去一点儿,本官决不饶你!”   周掌柜见他应了,欢喜都来不及,哪里会画蛇添足做些多于的事儿来。   到了晚间,贾芸将秦知善叫到书房。   “一硝二璜三木炭,你可调制好了?”   “回大人,虽然大人说的火药与烟火兑起来还是有些不同,不过属下这几日已经试了很多次,火力确实如大人所说强了不少。”   “你自幼跟父亲一起制炮仗,可知那东西也是需要准头的?”贾芸踱步走到秦知善跟前,提起笔画道:   “叫铁匠按照这个样子打造出带着准星的环,给它套在三眼铳上面固定住。在把眼前的这个缺口打出来,如此两点加上瞄准的东西,三点一线,准头就丢不了。”    ☆、N0.32   秦知善虽然实战没有魏虎厉害, 不过脑子确实好用。贾芸给他安排的活时间比较机动,完全可以照顾秦母后再进行设计调配,倒是让秦知善静心不少。   一来二去又是过了半个月,孙观良收到线报,快马加鞭的跑回千户所,气喘吁吁的报告:   “咱们探子在贞国发现他们原本在西北的军队正在向西南方向移动, 人数大概有五千人, 看样子是要在他们的都城集合!”   贾芸继续叫他们跟踪打探, 绝对不能被发现。并且书信一封, 交给周掌柜,让他在半路上叫伙计找位百姓都能寄送信件的驿差,将给永锦的信件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去。   周掌柜和伙计们赶回程, 走到一半顺口叫了位伙计,和其他人的信件混在一起把贾芸的信递了出去。   他对于这次送信知之甚少, 知道不一般, 也不敢多问, 只是照着安排做吧, 毕竟他也知道不少京中权贵为了防止信件丢失也常常使些别的手段送出去。   贾芸和永锦在不吭生气的准备着,而罪魁祸首的太子殿下却轻松的呆在东宫里欣赏着胡姬的歌舞。   丝竹阵阵,歌舞升平。   轻纱曼秀, 纸醉金迷。   永泽从父皇跟前儿伺候回来,就看到不着调的太子在东宫里头享受非凡。走上前也没行礼,坐到太子的身边,望着眼前的人醉眼朦胧的样子。   “你看你现在哪里有做太子的样子。”永泽不客气的把他的酒杯放了下来, 遣散了眼前花枝招展的少女们和一旁的侍从。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永泽掰过太子的下巴,却忍不住用拇指轻抚过他带着水光的下唇。   “...还是下不了决心。”太子喃喃的说,不顾三弟的阻扰,抢过酒壶端起来就往肚子里灌。   “你若是整日间饮酒作乐,还能有什么大作为!”永泽气的打掉他手里的酒壶,一把抓住杏黄色四龙纹的袍子,将太子死死的按在了坐榻上。   太子永絮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弟弟是怎么个想法,只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则面前俯下一个人狂暴热烈的亲吻他的嘴唇,来回间带了不少血气。   永泽恨不得将眼前毫无防备的人活吃了!   伸出另一只冰凉的手就往对方光滑的后背贴去,引得酒气热涌的身子不知觉扭动了两下,喘.气声更重了,自知此刻不能再继续下去,更是引他眷.恋的在对方腰上重重的掐了几把。   养尊处优的身.子皮肤细腻柔软,克制住自己想要狠狠.侵.入的心,恋恋不舍的收回手一把抱起酒醉的人,长袍拖地,缓缓的将他送到了寝宫的床上。   寝宫内早早就有两名姬妾候着,见到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回来了,齐齐扭着.腰.肢上前搀过,只把太子往床上引。   永泽回到自己的王府,不理会下边人说的什么,钻到书房里许久才出来。   只是眼角有些微红,周身气氛低沉,抑郁。   当晚一闭上眼就梦见东宫里各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围着太子打转,竭尽其能的讨巧卖乖,暗送秋波。而该死的太子,居然都没有拒绝,左拥右抱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自己怎么在旁呼唤都唤不醒。   永泽一觉醒来还不如不睡,杖毙了一名伺候自己洗漱不小心扯到头发的侍女,又将看着眼气,将伺候自己的几个还是脸生的侍女都杖了十棍赏给了外头的守卫兵卒,这才气闷的往王府内的演武堂去。   几个时辰下来大汗淋漓,接到太子殿下召他入宫的指令,换上蟒袍,膳都没用就去了。   太子殿下在东宫扶着腰坐着,他虽然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寝宫,但是印象中分明有人狠狠的掐了自己这一点他还是有印象。   铜镜里照出的手印也分不清楚,只有一片紫青,恨的他只得将昨晚伺候的两位姬妾一起打发走了。可他哪里受过这种罪,一天下来又是替父皇辅佐政务又是处理东宫事宜早就气闷的不行。   等了一天没见到永泽,只得自己将他召进来询问事宜。   永泽进了宫,先去给父皇请了安,之后打算穿过御花园往东宫走,不想碰到了贤德妃与庄妃一起赏花。   他可是知道荣国府因为这位宠妃恢复了不少往日的气息,不过,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也都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想到荣国府几日前还打了主意要将一位叫做迎春的庶女送到自己府里当侧妃,呵,真是好笑。虽然侧妃不过是个妾,但也是上了皇室的玉碟的。一个区区国公府真是打的好算盘,只怕是宫里有位宠妃,外边再弄个侧王妃..甚至王妃来算计人保着自己的位置...   永泽心里想着,面上不露,简单的行了礼,待她回礼后两人各自满腹盘算的离开了。   ***   永锦一天都神不守舍,汪文跟他说话,对答起来也有些含糊。汪文只当他这些天跟着一起操练兵马有些疲惫了,没当个数儿,只放他回去早些休息。   永锦回到内室,坐在榻上沉思。可思绪不自觉地飘到昨晚他做的梦中。   怪也怪近日收到的一封京中密信,信中说道贾大人与薛蟠有几番来往,特别是京中有了一些引人遐思的传闻。   说是荣国府赶出来的贾芸被皇上抹了探花的名字发往千里之外也不消停,吃不饱睡不好,只把主意打到了薛府的薛大爷身上,巴结他给自己运送些花膏胭脂之类,好在流边涂脂抹粉,做一些不堪的事情。   永锦读的时候第一反应竟不是替贾芸气恼,而是脑海中印出的贾芸白皙俊秀的面容...   贾芸他哪里需要涂脂抹粉,本身白的像是光从身体里照出来一样。目中含情,只是他自己不知罢了。璀璨一笑,足够祸国殃民。   再说,他要是真巴结人,自己堂堂的皇子殿下怎么没见他来巴结,反而是求个商户?!只要他肯求自己,什么...求不到?   片刻又使劲儿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低俗!趁火打劫!呸!   手上没拿准,抽的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只听门外的侍卫低声问道:“主子?”   “无事...打蚊子......”贾府,等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把老国公挖出来都不管用!扯鼻子上脸了!   可不争气的是,眼睛又飘到贾芸写给他的密信上。一行草书灵动流意,运笔秀巧,真是字如其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内外兼修,尤为美玉。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正是周佥事,顿时满心的思绪被打散,打起精神开了门。   周佥事捧着手中配好的火药,脸色红润兴奋非常。   “殿下!您给的配方配出来了!果然比起以前的火力增长了十倍不止,请移步,到校场给您看看现在的火力!”   永锦也十分好奇贾芸费劲心思传来的方子配出来的效果。   安陆府的千户所配备精良,用的并非是扬武镇那种淘汰的三眼铳,而是拐子铳射程有150尺,一次能够射三发出来。   校场的那头摆放着木头靶子,永锦目测距离,居然在300尺以上。   周佥事一声令下,一排十人手持拐子铳接连射击,对面的木头上不时有弹花喷出,有的聪明早就掌握了三点定位瞄法的,三颗弹药居然都能射中!   永锦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拿过一支拐子铳,周佥事走过来说:“就照重新设计的,这点,这里,还有对面木头靶子上的红心,瞄准在一条线上,保准一枪就中!”   照着周佥事的指导,一枪射出,永锦只觉得肩膀背震的生疼儿。对面传来一声闷响,细细看去,虽然有点偏,不过真是中了!半抱粗的木头被活生生崩去一半,剩下的一半儿还冒着黑烟!   “好家伙!”永锦摸摸还在发烫的枪膛,笑着对周佥事说:“得亏是你,要不然哪里能这么快就把家伙改好,这药方跟你的改良真是绝配了。”   周佥事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异常兴奋的说:   “那也是四殿下的方子好!老夫早就愁这火器改良之事,如今这一枪出去,说是以一敌百也不为过了。哈哈哈,再加上做出来的火雷,虽然不是什么入流的方法,可是对小人不用君子之理,看炸烂他们的腿吧!”   “一共做出了多少火雷?”   “正在日夜赶工,已经做出了七十几枚,现下又新找了几个人,估计一天就能出百余枚,哈哈哈。”   “如此甚好,弹药充足咱们得把握才大。对了,周大人,还请人日夜巡视,火烛明火之类不得靠近。”   “殿下放心,一应事宜早就安排好了。只是说的将军炮现下制作还有些难度,一来材料一时不能凑齐,还得等张瑜张大人从胡西找齐运来,再则火药不足,目前只得先用在拐子铳和火雷上。”   “先让骑兵步兵都配备改良了拐子铳再说,一切以实战的灵活性为优先考虑。不过...”永锦皱眉说道:   “那张瑜不是这里的知府被调到京中的吗?他似乎跟太子那边有些牵连...”   作者有话要说:   ☆、NO.33   周佥事得意洋洋的说, “哈哈,还请殿下放心,周瑜是老夫的义子!如不是装作水火不容,咱们怎么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番事情来?都不是圣上的功德,早早的安排好了。”   永锦这才放心,松了一口气后几个手里拿着火雷的将士到了面前。   “去, 都给埋起来。”   几个人手脚灵活, 又试过多次了, 不大会儿功夫就将五个火雷埋到深度一尺有余的地下。又小心的将上面头发丝粗细的线勾出来架在土面上。   自然不能拿真人活禽来演示, 周佥事叫人拿出一个半新不旧的蹴鞠抱在永锦跟前放下。   “还请四殿下高抬贵脚,就将蹴鞠往那边去吧。”   永锦自然不会客气,一脚就把蹴鞠踢了过去。周佥事后退几步眯着眼睛, 果然一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想起,底下土花飞溅, 几米之内没有完土。   “只要不是雷雨天气, 这火雷都可以使用。不过少许的雨水倒是无事, 只要上面轻覆一些薄土细沙和落叶, 一时半会儿还是撑的住的。”   “此等武器一定要好生保管,真真的天赐神兵!”   周佥事自然一一应下,欣喜非常。   等回到屋子, 永锦不在克制自己心中的激动,闭上眼,他想告诉贾芸,他的法子真是绝透了!才华毕露, 锋芒显现。   如果可以,定要像当初在铁槛寺那一碗酒一样,慢慢的喝他喝上一整晚才好。   永锦这方顺利非常,可贾芸那里却是连连失败。原因不为别的,就是三眼铳的过于老旧,枪膛太薄,新的火药填上去射个几发枪膛就要冒烟了。   最后找了许多人试来试去都没有法子。秦知善更是托了魏虎和孙观良照顾自己的   老娘,整日整日的在武库里忙活。   又一个探子的消息传过来,贾芸接来一看,原来是贞国私下集合兵将不说,还在筹集军粮,数量之巨,让人望而生畏。   “看来这一仗是必打无疑了。只是不知道贞国是从扬武镇进还是从泰源东七十里的十里戈壁进。”   孙观良此刻正在用热乎乎的水跑着脚丫,脚丫上起了两个打泡,都是被今天训练的时候磨出来的。   “就算他们从十里戈壁进,咱们不也得过去打吗?”   贾芸坐到孙观良旁边,见他舒服的不像样,也忍不住将站了一日的脚脱了袜套泡了进去。不大不小的盆装了两双不老实的脚,你踩我一下,我挠你一下。   “哈哈哈,先生别闹了,好痒,啊,好疼。”   “到底是疼还是痒?莫非这都分不清了?”   “哎哟,泡破了,呼呼”孙观良擦了脚,抬起来呼呼的吹着。   贾芸见他实在不像样儿,忽而想起永锦给的百灵膏来。于是按着孙观良不让他动弹,自己走到柜子里取出药膏给他细细的涂抹上了。   “先生,这个膏药怎么是凉丝丝的?”   “还有热乎乎的膏药吗?”   “有啊,我看到王老汉以前脚上长了疮就用辣椒叶子辣椒蒂煮了水泡,水都红的不像话,我看着就觉得热辣辣的。等他把脚拿出来也被烫的红红的。”   贾芸听了忍俊不禁,抓过还在乱动的脚丫,把另外一个水泡小心的挑破了,涂上了百灵膏。涂完后将百灵膏塞到了孙观良的怀里。   “王老汉那是偏方不算药方,说不得有没有用。你这个用百灵膏正合适。上次就想给你来着,最近事情多倒是给忘了。你揣好了,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你用完了我再给你。”   “先生就会哄我,哪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是见到你从杏黄色的缎子面包裹里拿出来的。许千户没走的时候就告诉过我,那一包东西都不是寻常人能用的!只叫我替你看管好咯。”   “你别听他胡咧咧,我说你用你就用,别舍不得。”   贾芸望着孙观良手上的疤,那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就留下的。可惜自己那时没有药,不然怎么会让他年纪小小的就在手上留下半掌大的疤。   “你这里受伤的时候是不是很疼?是别人欺负你弄的吗?”   “哎呀,哪里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我从刘婶子家替屯兵所的钱总旗端热油不小心洒到的,不过还是给我半碗骆驼肉,我跟你说,可好吃啦!...你别这样看我,真的,当时不疼,现在更是...更是不疼。”   这哪里还不叫欺辱?分明是看孩子小拿他寻开心罢了!贾芸看着小孩儿强忍着笑说,自己心下不忍。又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孙观良的脑袋瓜,问道:“你怕疼?”   “不怕,以前不怕,现在遇到先生了更是不怕了。男子汉顶天立地,自然流血不流泪!   贾芸内心感慨,多少朝廷官员还不如这个毛头小子想的明白。   只是钱总旗,走着瞧吧。   两人正在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响起铜锣和击鼓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呐喊的声音传来。   贾芸当下急忙穿了鞋出去,只见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兵卒气喘吁吁的跑来见到贾芸连忙下马跪下禀报:贞国出兵了!   人数大概有五六千人,正在边线与我方将士对战中。多亏拒马沟,薯地,苞谷地有效的放慢了对方马匹的速度,目前急需支援!   下属执勤的百户,总旗和两队步兵正在按照贾芸设计的演习那样兵分几路做起埋伏。在边界防线早就埋下了火雷,由步兵队于百户率领三百名兵卒手持三眼铳正在于他们交锋,目前战况不明。   贾芸一听,另外又安排了沈总旗,夏总旗分别率领骑兵迅速过去支援边线,步兵两组全体出击!余下的一百骑兵镇守扬武镇正与边线相对的南关口!   又派人去通知萧千户,让他马上准备出击!   “千户,我干什么?”   “你拿着三眼铳跟着本官冲!有没有这个胆量?”   “我就用我的大刀!走!”魏虎将手里的三眼铳还给贾芸,贾芸也没客气,他深知魏虎的冷兵器作战能力。   “观良,你在这领着骑兵看守扬武镇!绝对不能放一个人进来!”   “观良接令!”   贾芸极短的时间内做好调派,伸手接过观良递过来的马,却见孙观良迟迟不给他马绳。   “等我回来,咱不吃骆驼肉,咱吃猪肉!”贾芸抽出利剑,飞跃上马。孙观良眼眶微红的放开了缰绳。   贾芸衣决飘飘骑着一匹战马率先冲到前面,领着千余名兵卒直奔边界线。   边界线上正打的不可开交,后来的将士在指挥下迅速进入战斗。   贾芸刚到地方,就看到对战的沙谷里密密麻麻全是人,人数在我方的几倍之上。   好在火雷发挥了它恐怖的爆炸力,不时有贞兵被炸的尸首无存。这样的震慑力完全出乎对方的预料。贾芸知道如果扬武镇还是按照之前的状态来对敌,顷刻之间扬武镇就会本占领!   身旁不时的有兵来报,前方逐渐有小部分贞兵穿越了火雷区。贾芸一声令下,铳枪队迅速列阵,为了避免枪膛过热,采用前蹲后立分列射击!   魏虎此刻红了眼,只想往前冲,杀了那帮人面兽心的贼兵。贾芸伸出胳膊拦住他,眼睛不离战场的说:“听军令行动!”   魏虎手握大刀,几次举起又放下。   后方不断的有人送来枪支和火雷。贾芸看到不少贞兵面色惶恐,似乎想往后跑。结果都被他们身后的将领割了喉咙。   贞兵再次擂起战鼓,鼓舞士气。沈总旗也招手示意命令人擂起鼓吹起号角。   “跟着我,冲啊!!”贾芸跨上马,率先从沙谷上方往正在对战的谷底冲去,手持利剑高高举起!   将士们一见贾千户第一个冲锋,魏虎手拿大刀紧紧跟在后面。各个热血沸腾,嘴里呐喊叫嚣的义无反顾。   贞国这边派来领兵的是一位老将之后,名叫金炽。在贞国国内是个不逊于薛蟠的纨绔之徒,他爹金烈豪一生戎马被永清国打退后一直含恨在心。正想着第一站扬武镇一无能兵,二无能将,人数也就三千余人,于是让他的儿子金炽跟他们的皇帝李汶请兵,自愿率兵杀入永清国内,打响第一战。   可真打起来就傻眼了,怎么一点兵家套路都没有呢?虽然自己是偷袭,可对方更是不按套路出牌,一连的火雷炸的他只想回去抱姑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五千人连边防线都迈不过去?!”   “金小帅请放心,一切都在属下的意料之中......”   “放屁!”金炽一个嘴巴就抡了过去,重重的打在说话的这位幕僚脸上。“你当爷爷我是傻的吗?你自己看!看啊!五千人死到现在就剩下一千不到!我回去肯定会被爹打的!”   话说那位幕僚真是倒霉,在很久以前就仔细分析了扬武镇的军事情况,金老爷子特地安排他在这位大少爷边上帮衬的,哪里想到一到了这里什么套路都没有,还被杀的屁滚尿流。   金炽远远的看到对面有人一马当先领兵冲锋,恨得咬牙切齿!再近了看,领兵的居然是个唇红齿白年纪比自己还要轻的蓝袍年轻人,顿时火气上涌,不管谁拦都没用,径直上马要与贾芸一决高下!   他虽领兵不行,但腿脚功夫自诩不会轻易输了人。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拉回战局!   对方能冲锋他金炽也不是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感冒发烧了,今天好了些爬上来   领导们,你们也别在空调房里一直呆着,多透透气,多吃水果,一定要把自己照顾的壮壮的~~~>.<~~~~ ☆、NO.34   金炽跨马横冲直撞, 手里横拿着一杆金络子的长矛。   他这一冲热血上头倒是不怕什么,怕的是他身后奉命协助他的幕僚和下属们。这位小爷爷的功夫多‘好’他们是知道的,怪只怪平日里捧的太高,一时让他不知所以自认拳脚天下第一了。   贾芸一路果断杀伐,鲜血溅到脸上从温热到最后的毫无知觉。身后将士们也都英勇非常。手持三眼铳的将士就算不是枪枪中敌,也让贞兵寸步难行, 犹如被猎鹰盯视下的猎物, 每走一步都内心不安。而手拿大刀的将士更是冲在前头, 遇到难过得阵型, 没事,一个火雷过去就让阵型缺了一半。   金炽瞄着贾芸就要往上去,一路见贾芸过关斩将, 更是眼红心怒!可他终究对不上贾芸。刚骑马过去就对上了杀红眼睛的魏虎。   此刻魏虎是奉命杀敌,抱着将功赎罪的心更是骁勇善战, 以一敌多不带气喘。此时见到一名穿着额外不同的贞兵杀了过来, 第一反应就是手起刀落管他是谁!两三招的功夫金炽人头落地, 眼睛都没闭上.......死不瞑目。   待萧千户领着自己的兵到了边防线的时候, 整场战斗早已经结束了。   在金炽战死后贞国失去了将帅,更是一盘散沙,号角不再响起, 战鼓也被杀破了,最后在永清将士的冲锋下全军覆没。贾芸领兵大获全胜,整个沙谷里弥漫着一股杀戮的血气。   萧千户此刻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与贾芸的差距,即使同官同职, 在面对全身浴血杀气凌人的贾芸时,胆寒心怯话竟说不出来了。   贾芸竟像变了一个人,哪里还是谦谦公子,这分明是战场煞神!   “挨了四五个时辰才到,莫不是萧千户怕死?”贾芸也不避讳人了,话一出口不少杀红眼的将士怒视萧千户,犹如贞兵鬼魂在面前。   “不不不...不怕...只是清点人马费了些时候。”   “贞兵骁勇善战,怕也是应该的...不过就算是怕!也要做那个滚刀肉!不管他怎么剁,决不能把咱们剁成稀馅!咱们做滚刀肉的,就要把他们的刃给卷了!战场之上决不能怕!”贾芸似对萧千户说!也是对身后千百名永清将士说!   “萧千户,如果我今日跟你一样迟迟不来,扬武镇现下如何?我扬武镇万余名的百姓如何?那些孤苦孩童刚吃上饱饭的流民现下又如何?”贾芸目不斜视,只望向正在清理的战场,即便大获全胜,也有百余名将士死亡重伤。   “你又置他们如何?”贾芸伸出手指着身后各个犹如鬼煞的两千余人,衣襟上大片的血迹干涸,风一吹过,暗红飘动,触目惊心。   萧千户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应答。他怀中的密信让他拖延不战,现在也不知该交出来还是偷摸的销毁...   总之,后悔也晚了。   ***   朝上,贞国进犯的消息让满朝野都惊讶了。顿时间众说纷纭。   扬武镇副千户贾芸,退敌有功,以少胜多大胜贞兵的功劳不可灭,升为正五品佥事,总掌扬武镇兵权!   对比之下萧千户玩忽职守枉为一方镇守,战事到来消极畏战居心叵测,去掉官职押回京城待审!即刻下旨!   王子腾也在乾清宫内,听到贾芸的名字不可置信的向后望了眼贾政。只可惜贾政官职太低,还进不了殿门,只是远远的在外头日头下候着。   不过五品官职微小,压在心中暂不提。   皇帝金口玉言,贾芸虽然年轻但在敌军突然进犯下调兵遣将大获全胜,大快人心确实有功,奖的应当,无人阻拦。太子殿下也只是皱皱眉头不当一回儿事儿。   皇帝又下令永清国内军马操练,调配军将,粮草预备等。   广泽王当殿应下。   只是贞国那头就不那么好过了。   逃回去的幕僚嘴巴上还有个红丹丹的掌印,跪在贞王的面前哆嗦不停。   “你是说他们有神兵相助?输了就来哄本王吗!”李汶坐在竹榻上猛的一拍矮桌!   “大王,此人妖言惑众,居心叵测!哄骗我儿命丧沙场!说不定就是永清的探子!还请大王降旨杀了他替我儿报仇啊!”金烈豪一把年纪才有这个独子,如今怎么能忍气吞声。   “大王,小的说的都是真的!他们有雷电!一令之下,雷火相交,我军就死了一片人啊!就算有勉强有口气的,不是没了胳膊就是没了腿啊!”   “那你怎么在出兵前誓言旦旦的说必胜无疑!杨武仅有驻兵三千,都是些弱兵囚犯,为何我贞国五千人马突然袭击都抵不过他们?...哦,对!他们有神武助阵!哈哈哈,你!居然这样哄骗本王,当本王是三岁的孩童吗?!”李汶呼来侍卫将面前的人架起,“给我拖出去斩了!”   “冤枉!冤枉啊大王!真的是神兵,真的是神兵.......”   “你们一个个都劝本王出兵,现在好了!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还来骗本王说什么有神兵!”   李汶瞪着眼睛拍着桌案大怒。   “大王!臣看是有人提前知会了他们,好让他们有机会装神弄鬼!”   “我们会不会被骗了?永清的太子分明答应过我们他已经接手永清七成兵力,只要我们出兵他们消极应对,这回怎么让我们一出手就输了?”李汶颇有疑心的对下面七八名心腹臣子说道。   “大王,您想如果是我们一出手就一路高歌,说不准那位太子殿下会被永清皇帝怀疑的,或许这就是个计策吧?”   “胡说!计策也不能把我儿的性命搭进去啊!要老臣说,压根扬武镇就不是太子的地盘!他是太子没错可又不是皇上,就算皇上再怎么宠他也不能将所有兵力都交给他吧?老臣看,扬武镇的驻守若不是皇帝的人,就是太子的对头那一帮儿的!”   “大王,现在不是疑心的时候,金炽年轻没有领兵经验,输了也是情有可原,五千兵力对三千,又在他们的防线上,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不如待臣领上精兵杀他个片甲不留!”   说话的是位黑面的武官,身高不高但手中壮硕,脸上还有一道伤疤,看起来彪悍无比。   “对,张万东,你集齐二十万精兵,排兵布阵!周传省!粮草集齐!我们必须在年前出兵,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余下十万兵马在后方压阵。”   “是!”   “得令!”   这边贾芸身着镶边绣云霞鸳鸯纹的青底官服,远远的冲着京城方向叩谢皇恩。   经此一战,贾芸算是在扬武镇真正的扬名立威起来了。   萧千户被罢了官,连夜就被押入京城待审,位置上有了缺。   于百户升为副千户,主管南千户所。另赵百户升为副千户,主管北千户所。   拿下敌将首级的魏虎跳两级升为总旗。还有调制火雷火药的秦知善同样功劳莫大,升为总旗,率军中工匠十数人加紧囤积兵火。余下各人表现英勇的均有升迁。   只是欺.凌孙观良的钱总旗任下不仁,不善,前线对战他还躲在民居里让百姓之女煮酒烧肉供他吃喝玩乐。   一身酒气没来得及退去就被两位虎背熊腰的将士抓个正着,一顿好打后扒掉官服,赤.裸.裸的捆吊在镇口,作为反面教材让百姓官员们唾弃,鄙视。   由于他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百姓一见,番茄鸡蛋舍不得往他身上扔,小石子倒是遍地都是,十日后,将其押送到采石场时,他早已奄奄一息。   多行不义必自毙。   另外,伤亡将士的抚恤金第一时间发到家属手中,坚决禁止挪用侵占。受了伤的将士统一在伤兵院里养伤恢复,另发伤病银两若干。   贾芸雷厉风行的作风让扬武镇所有人知道,他温润公子形象只在原则内,一旦你的作法超越他的底线,军法处置!不讲任何情面!   贾芸召集属下几名百户,总旗一起针对这次突袭进行了分析。全都认为贞国大王李汶绝对不会轻易罢手。这次他们输的太窝囊,为了下次能够一举进攻,很有可能就要动用他们养精蓄锐多年的数十万大军!   如此一来以扬武镇兵力远远不够应对,只能等朝廷的‘精兵良将’前来支援。   可时间越来越长,朝廷的增援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是下令目前朝廷正在聚集人马,调集粮草,命扬武镇将士誓死守住边防线,绝对不可临阵脱逃!另外布尔国如今也不安分,封广泽王为统领大将军,全权负责布尔国事宜。   贾芸看着一张令纸,白纸黑字,竟分不清到底是人写的还是鬼画的!什么叫还在聚集人马!今天通知广发府调三千人马,明天通知武周镇调四千人马,再向汉承州调三百人马...这像话吗?!要等到何年何月?   就算集齐了十万兵力,你说你的土话,我说我的方言。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习惯!简直,就是把人命当儿戏!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芸真帅!   谢谢书荒者大大第二次投雷支持! ☆、NO.35   最让贾芸气的不能言语的, 竟是皇上封广泽王永泽为统管大将军,朝廷一共能聚集的八十万人马他居然能调配半数以上!还全权负责布尔国边线,将扬武镇根本不放在眼里。   想到永锦与太子殿下、广泽王向来不对付,这下对方又平白多了四十万的军马在手中......真是难啊,难于上青天...   贾芸和其他人商量了一晚上都没想到办法,但凡大军压境, 扬武镇被踏平都是时间问题。管你什么火雷枪铳, 实力差距太大, 就像苍蝇举着高射炮也对大象成不了威胁。   思前想后, 事不宜迟贾芸只好向泰源,石城两地借兵。探子来报,边防线往贞国都城方向七八十里的地方都出现不少贞国的青衣兵, 看样子是来打探地形方便大军开营进驻的。具体人马数量现在还不清楚,看样子人数绝对在五万人以上。   贾芸又派了不少探子出去, 继续打探来报。   扬武镇身为边城, 有过不少惨痛的历史。像孙观良幼年时跟随的流民营, 从贞国边界入扬武镇向布尔国的边界过渡的时候被以暴民寻乱为由全部填了山谷埋了这类事情不再少数。时不时的骚扰抢劫成了家常便饭。   贾芸算是看明白了, 这边防线的当官的都习惯了天高皇帝远的土皇帝生活,没有战事的时候滋润自在自是不会去管老百姓的死活。   等到有敌军各式骚扰的时候呢?只要不是大乱子,对方又能给他时不时送些金银珠宝来贿赂, 那还是事儿?只要这边线的老百姓没有死绝!错了,就算老百姓都死绝了,不就没人去千里之外的京城告御状了!   贾芸连夜在书房里想办法,几位百户, 总旗也急的上火团团转。   借兵可行又不可行。就算泰源,石城的兵借来打赢了,谁知道能不能打赢?赢了私调军马戴罪立功,输了朝廷定会追究下来,牵连一干人等人头不保。   最后还是贾芸拍了板,泰源,石城的兵不借也得借,一旦扬武镇被攻破,边线必溃。既然朝廷在召集人马那么他们向外借兵也情有可原,毕竟战事来的太急,等朝廷的军马到了为时已晚!就看那两地的武官愿不愿意出兵了。或者说愿意向哪边出兵了。   贞国,布尔国,永清国三国地形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扬武镇与贞国相接壤。   此刻贾芸每走一步必须要深思熟虑,亲自书信两封交由两地的指挥使大人,只希望他们别将扬武镇的万千百姓的身家性命沦为政治工具。   正在贾芸和几位武官上火的时候,一直没出现的秦知善出现了。   “贾大人,刚才我听兄弟们说了,朝廷不愿派兵给我们是吗?”   “并不是不愿意,而是...暂时来不了。”贾芸担心引起混乱斟酌的说:“只要我们坚持住,会有兵马来支援的。”   “都是自家兄弟,您也别跟我说弯弯话了。”魏虎随后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家伙,用红布包的严严实实的。   “这是何物?”于千户问道。   “您知道下官老父做了半辈子的炮仗生意,有很多的炮仗喷花都是他自己亲手做出来的。”   “这...秦知善,你现在说这个不是时候吧?就算你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那又怎么样啊?”赵百户急的一头包。   秦知善不理会他的口气不好,只是对贾云深深的鞠了一弓,贾芸知道他定是有要事要说给他听,也就不催促他,只听他用沙哑的嗓音将他父亲的一生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   原来他的爷爷原是前朝火器大匠,三眼铳和十眼铳的初步模型就是由他爷爷和他父亲及手下一干火器匠一起研制的。   虽然许多人在之后多有改良设计,但他们火器打造的技术已然让不少人忌惮。   前朝已亡出来的在前朝灭亡后带着妻儿躲避在遥远的小村里只求能平稳的过完一生,谁料到被一位手持画像的官员寻找出来,他父亲为了保护他们被人用自己设计的三眼铳打伤擒走了。只有年幼的魏知善和病母因为毫无用处被扔在深山里自生自灭。   后来他父亲咬舌自尽,母亲得到消息后让他发誓,绝对不能透露半点关于火器的事情!要不然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些当官的为了自己能够升官发财,谁是真的爱民如子?想要抓走我父亲为他们制作杀器,那个时候我就发誓,绝对不会制作一只火铳,一个火箭匣,但是,贾大人在我知道您在贞兵进犯时一马当先的冲在前头,不畏死,不畏伤。在兵器相抗的时候您还救了不少差点被贞兵击杀的兄弟。”   秦知善有些激动的对贾芸说:“我代死去的兄弟还有受了伤被您一直救治的兄弟谢谢您!虽然我秦知善以前是马贼,可天知道堂堂男儿谁不想钦慕顶天立地的汉子!谁不想做顶天立地的汉子!”   贾芸知道他说的话是他几十年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伤痛,如今能够敞开心胸在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让人心疼万分。   又见魏虎手拿的东西顿时心下明了,忙按住魏虎的手,直视他的双眼说道:“眼下战事紧急我定是不会拒绝,你想好了吗?”   “大人!我秦知善做了马贼多年,欠了扬武镇老百姓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我一是要赎罪,二是想报答您能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再则您是个好官,扬武镇的百姓都知道。一切都是值得!”   秦知善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包用稻草包裹的好好的圆球,大概只有鸡蛋大小。   “大人,您看这个。”   “这是?”即使贾芸有着后世调兵遣将,武器运用的各种认识,也认不出他手中的东西。   “这个是属下做的缩小了百余倍的万人敌。实际上是爆炸燃烧火器,重量可以达30公斤,外皮为泥制。是前朝守城用的火器!”   “可是如果那么大,要怎么运送?总不能让骡子拉了到处跑吧!”赵百户摇着头不是很认同。   但是贾芸内心澎湃万分。听到秦知善说起这东西的名字就知道了!   这个在军书上有记载,李自成攻开封的时候,曾经通过地道突入曹门心字楼下方,守军采用投掷万人敌的办法消灭了突入的部队。   “为了安全搬运一般带有木框箱,只是现下一时没有这么多的材料,属下只能保证能做出三到四枚出来。”   “那有个球用!”赵百户只觉得暴躁浪费时间在这里。   “老赵,改改你的脾气,听人把话说话行不行?”说话的是于百户。   “这一枚下去,三十米左右能炸出天坑!”秦知善十分自豪的说。   看见赵百户目瞪口呆的样子,笑了笑,又拿过魏虎抱得东西,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一看,是个细长的匣子。   “贾大人介不介意属下用门板试试这火箭匣?”   得到贾芸的同意后,秦知善让魏虎在门上拿炭头画了个人形出来。自己手拿匣子对准人形后打开匣子的一侧,有个绳子一拉,嗖嗖嗖!!!   十根利箭穿过两边的人直直钉在门板上,魏虎打开门,大家一看,门上画的人形身上清楚的顶着十根利箭,门板都被定穿了!   “果然是个宝贝!”魏虎伸手晃了几下使力才将箭拔了出来带出一块木板,仔细看看,原来箭头下还被浇筑出一个倒钩。   “好家伙,真是厉害。”赵百户跃跃欲试,只想讲箭匣抢过来。   贾芸笑着说:“这还不是最厉害的。”   “大人明鉴,这只是个简单样子,属下已经叫人制作了完整样子出来,明儿就能出来。上面设了个填装火药的地方,到时候只要一拉绳索利箭带着火药射中目标后爆炸,可比现在这个厉害多了。”   “秦知善,还有什么宝贝快点给大伙儿看看!我看你压箱底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就随我来吧。”秦知善对所有人卖了个关子,引着大家出去了。   一行人在秦知善的带领下到了一处戈壁。   一眼看过去正有七八个火器匠不停的调试什么东西,再近一看,贾芸只觉得兴奋难耐!   眼前带着耳炮和瞄准器具的正是传说中的红夷大炮!   在上辈子的军事史上贾芸曾记得在明朝中后期有一种火炮,不但可以瞄准还能调节射程,射程最远可以达到近两公里!   “属下根据家中祖辈传下来的设计图,制作出来的。只是在材料上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浇筑一体而成不知道能不能成就一直没跟您说。”   秦知善接着说道:“本来前朝时候就有的,只是因为火药的力度一直达不到它的需要就一直搁置下来了。那日贾大人给了我一份精准的火药配方,我试了一试,简直是神方,分量精准,爆炸力十足!于是我就想要是能用在这‘大将军’身上一定不同凡响!”    ☆、NO.36   “事实证明你是对的!”贾芸激动的扶着秦知善的肩膀, 却摸到肩膀处有些搁手,不顾秦知善的阻止扯开衣领一看,他的左肩膀简单的包着白布,都已经透了血。   “你这是怎么弄的?”贾芸皱眉,唤人找来军医。   “大人,属下没事。就是...就是在调制火药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你们在前面奋勇杀敌, 可我还在后面, 属下心一急...”   “你傻不傻, 我们虽在前方, 但之所以能够义无反顾的杀敌冲锋不都是你们后方努力之下的成果吗?我都无法想象贞国突击的时候没有你改良的三眼铳和火雷会怎么样!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你看看眼前你的‘大将军’,你知道它有多么振奋人心吗?!如果说万人敌,火箭匣, 大将军是你的宝贝的话,那么你秦知善就是我贾芸的宝贝!”   秦知善被贾芸说的脸面通红, 直说要贾芸先试试大将军的威力, 贾芸应下这才岔开话题。   魏虎下了马, 义不容辞的当起了点火的重任。手法熟稔, 一看就知道被秦知善教导过,两人私下里研究了不止一次两次。   秦知善让贾芸等人退后了十多米,见贾芸双手死死的捂着耳朵其余人等还在一旁傻傻的看着, 心里发笑。相处下来觉得贾芸有的时候面上不显,装的正经,心里实则猴精猴精的,说不准粘上毛比猴都精。   贾芸望着大将军,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在心里取笑了。只见大将军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戈壁上的岩石被轰击的粉碎。   “哎呀我的娘啊,这动静咋这么大!”赵百户揉着自己的耳朵扯着大嗓门说。   贾芸飞快的跑到大将军旁边,用手试探的摸着它的炮膛。只感觉炮膛厚实坚硬,发射了一炮之后温度稍有提升,但远远没到烫手的地步。   “一共有几发将军弹?”   “属下已经叫人连日赶工,一天能出两枚。”   “好!不惜一切代价赶制出来!秦知善,你的大功我先给你记着!”   孙观良拿着几吊钱准备走家串户收点铁锅铁盆。   等他和兵卒走到卫所的时候,门口居然有不少百姓拿着自己吃饭的鉄具站在门口。   王老汉更是把他家铁篱笆拔了出来,一路扛到了卫所。见到孙观良也不见外说道:“老汉听虎子说知道你们要铁打那些狗日的东西,你看这个能杀几个贞兵?”说完把自己手里的铁篱笆拿到孙观良面前献宝。他的铁可是最重的。   “王老汉你不怕狼来了钻进你的屋子哟?”说话的是周家大伯。   “怕啥子,钻到锅里正好煮来吃。我看你拿的啥子哟,铁锄头?还有铁梨耙你家地不要种了?哎哟,老郑家婆婆咋的锅都取下来了!”   王老汉连忙接过她手里又重又大的铁锅,嘴角忍不住乐。   “北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东西来了还种什么地,还吃什么饭!晚上觉都睡不好了!”   “是撒,要不是小贾大人把他们赶跑了,我们现在都在黄沙里咯。这回听说你们要铁,我们就叫街坊四邻的来了。”   “哎哟,我的爷爷奶奶啊,你们锅都给了出来还怎么吃饭,这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啊,郑婆婆快把你的锅送回去,等你儿媳妇地里回来没得锅又得跟你吵咯。”   孙观良好说歹说才劝的一部分人拿了东西回去,到还是有不少下了决心要用自己的行动支持小贾大人的,例如王老汉,说什么也不要铁篱笆,还要回去把自己家里的锅拿来。直说小贾大人从千户所换到卫所当官,离得远了,送点东西都扛不动了。   等孙观良一一收了东西谢过之后他们也不拿银子就走了,回家继续找铁家伙去了。   孙观良赶到戈壁只见戈壁一处被炸出了一个洞洞,懊悔没见到真家伙。晚上等贾芸开会商议完军情后,又跑到床上殷勤的给他按肩揉脑袋的。   “你这小东西又想什么鬼主意了?”   “先生...谢谢你。”不光钱总旗的事,而是心。   先生自己受了委屈从来都是能忍则忍,可从不让自己受点点委屈,护短的很。跟了先生以后,吃喝用度读书习字都是上了心。孙观良不是傻子,心里一笔笔记得贼清楚。   “以后再跟我说谢,别怪我扒了你的裤子打屁股!我只是秉公办事,秉公办事知不知道?”   “是是是,先生最是大公无私了。”   “你欲言又止的,还有什么话,说吧。”   “...先生,等下次跟贞兵打仗能不能让我也上场啊?”   贾芸本在翻书的手一顿。   “你看我长得小其实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看,京城里那些公子哥们十二三岁就大婚的多的是,都成家立业了。我都十四,马上十五了,我不想待到后面当乌龟,我也想当魏大哥那样的人。”   十四岁的孩子在自己上辈子里还是初中生...却在自己面前想着怎么才能奋勇杀敌。   “我找秦大哥说了,他说你要是同意我上战场他就给我多多的火雷,多多的火箭匣。你同意不咯?”   “不行,你现在...不是时候。再过两年跟魏大哥多学学怎么用大刀再上!”   “我就跟在队伍里绝对不作任何捣乱的事情。”   “这个再商议。”   无论孙观良怎么求,贾芸绝对不同意让他上前线。就算私心也好,同情也好。他见不得一个本该任性撒娇的年纪真刀实枪的砍砍杀杀。   第二天收到永锦的密信,密信上近来辽南辽北一直动荡不安,朝廷内也是暗流浮动,望贾芸一切小心为上,若有不敌,全线撤兵进内陆绝对不可以莽撞害了百姓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如果上头追究下来,他愿意以己承担。   另外,信下用蝇头小楷写着:切记到时跑快点。   贾芸心下一暖,哭笑不得。   没想到平时不着调就知道皮笑肉不笑的四殿下永锦此刻能够抛开皇储之争一切以百姓家国为优先,看来也不是全然转到权眼里的人。   看到永锦的来信至少内陆地区暂时是平安的,这也让他放心不少。   时隔二月有余,正好是除夕。   扬武镇上原本小商小贩,扯着嗓门聊天的,扒着窗户望风景的,还有大闺女小媳妇儿们老少爷们们都避在家中紧关家门。   也有不少得了消息身上还多少有些银两作盘缠的、胆小避祸的、没得罪名在身的卷了铺盖卷跑的远远的了。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贞国大将张万东率二十万大军南下,粮草齐备,兵马精良。身后还有十万大军整装出发,信心满满意求一举攻陷扬武镇、泰源,石城,安陆府,直逼京城!   换成从前他们原是没有这么大的胜算,就算养精蓄锐多年好不容易囤积的三十万兵马也没这个胆量。但现在有了永清国太子殿下的暗度陈仓,自然贼心膨胀。   只要破了扬武镇,内陆地区都是败絮其中,一路兵临城下到了京城外,太子登了大宝,那么扬武镇以南八百里四省二十二州将全部由新君割地给贞国。这将是一次共赢的合作。   贞国的王李汶一心想做开疆扩土的君王,奈何北有彪勇的布尔国威胁,南有国强民富的永清国相逼,开国以来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的国土不让两个强国吞并,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得到四省二十二州富饶的土地如何不动心?   于是休养生息三十载也比不过君王的一次贪心:千载难逢的机遇,永垂青史!   张万东是名悍将,自己手段毒辣不说底下的兵将一个个也都心狠手辣。狮子底下无鹿兵,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浑身是劲儿的汉子。   大军一路南下,君王有令要在来年三月前攻入京城。张万东率手下三名大将,刘永熙,朴宰册,车载仁三员猛将于扬武镇三十里处扎营驻兵。五十万斤粮草已在十日前抵达,后方还有三十万粮草运送中。   根据之前的商议,先有刘永熙率领五万大军作为先发部队,攻破扬武镇后挺师直入泰源,余下十五万大军整装压后。   张东万听到前方探子的回报,扬武镇边线内设有拒马沟,绊马的‘草’还有一人多高的‘竿子’。心下轻视,金炽果然是个纨绔的少爷,金老爷子千挑万选让他出人头地扬名的机会,居然被这些孩子家家的东西给打败。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只可惜了五千兵马!   “刘永熙给他们的守将下战书,三日后,十里戈壁下一决胜负。”   “是!”   很快信使传达战书回来,手捧着对方守将的书信奉到张东万面前。   “将军,莫不是战书一下把他们的降书吓出来了吧。哈哈哈哈”   金在熙接过文书,打开一看,竟是鬼画符一般的字。   “念!”   信使打开一看,手颤抖不已,“属下不敢!   “信都不敢读了?念!”朴在册一巴掌呼在信使的脸上,顿时青紫了。   “....孙...孙爷爷早等不及教训你们这帮....这帮....孙子了!不来是戴绿帽的...乌龟....王八蛋!戈壁之巅一绝雌雄...署名是......爷爷孙...孙观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是贾芸及扬武镇众人的重大转折点   亲妈不会再虐... ☆、NO.37   “不对啊, 据说扬武镇的守将是叫贾芸,新来的佥事。”车载仁压住火气,皱起眉毛说道。   “好一个孙观良!爷爷今天非杀了你挂墙头才好!”刘永熙才不管是姓贾的还是姓孙的,心中火焰直冒,在贞国就算是君王也不会在他面前叫爷爷!   三日后,十里戈壁, 冬雨连绵。   阴风呼啸, 一片萧然。   刘永熙骑着一匹枣红色批蓝络子的高头大马立于万军之首, 身后剧烈飘动的旗子上写着鲜明的一个刘字。   他刘永熙此次随将出征, 代表的是整个大贞国身背大王的期待,大王李汶亲笔写下的这个刘字。   对方兵马也已抵达,据说上一战大获全胜后扬武镇守将贾芸大肆的收编兵马, 如今看来也就五六千人,完全不足为惧。   一方大军五万, 气势冲天。一方仅有五千余人, 约半数都是临时编进的。   战鼓雷鸣, 两军对垒。   刘永熙派出毫下一员猛将姜作策, 身高八尺有余,手握长矛出阵叫骂。他在贞国武将中算是嘴皮子最利索的,每次出阵都能把对方将领气的脸红脖子粗。这次自然由他先开始。   没想到扬武镇的卫兵竟一个个叫骂的更欢畅, 他是不知道扬武镇在永清国堪称流氓镇,这里的兵将多是罪兵土匪发送来的,中间还掺杂了不少罪官屠夫赖汉,其中文官也有不少。   自然文官动起武来是抵不上半个武将的, 但是一张嘴巴开喷,一竿子只懂动手的武将谁敢冒出头接?   现在正是文官们出头的好时机,不用躲到后面被人耻笑还能露露脸,自然自信的背着手,昂首挺胸变着花样叫骂,还各个对仗工整立意新颖不落俗套,保管你一听就气的头皮发麻,心浮气躁干跺脚。   贾芸骑马立于大军最前方自是不做声的,只在心中暗暗叫好,同时暗暗庆幸这帮损东西是自己的兵。   他身后皇帝新罚遣来的原都察院言官陈出马陈大人,可谓是官职不高,却上能在皇帝面前骂皇帝,百官面前骂百官,大到骂国计民生,小到骂百姓生活,真是臣一出马,百官下马。也是因为太不避讳,直言不讳把皇帝骂急了,找了个由头罚遣了。   陈出马没有出阵,只是悠悠的躲在贾芸,魏虎等人的后面,只露个脸,可看似瘦弱的身子居然中气十足,骂如泉涌,字字清楚字字诛心,骂的蒋作策和身后的刘永熙紧握兵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也就一柱香的功夫不到蒋作策等人只觉自己的耳根子嗡嗡的,牙根子酸酸的,双目猩红,几次张嘴又闭嘴,硬生生接不上话来。   身后将士不断叫好,原本有些低沉的士气居然被他骂活活的高了三分。   贾芸等人心下发笑‘臣出马’真乃人才啊!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   皇帝老子一点不亏,看看对方几员大将上下十八代都被不带脏字的问候了一遍,都不带重复的,堪称骂文之典范,损将中的战斗机。能坚持到现在皇帝才把陈出马送到扬武镇来也算他的本事。   刘永熙在后压阵压的脸都黑了,唤蒋作策道:“必须给本将杀回来!”   贾芸见蒋作策的身量武器,挑来一名以双短刀为武器的百户王若飞,上前接阵。王若飞五短身材,动作灵活,远看上去就像马上的猴子,惹的蒋作策一阵嘲弄。   王若飞也不气恼,拿出自己的下九流招数贴身近战,竟逼得蒋作策不得不下马。不过蒋作策始终是个经验丰富的将才,即便先出于劣势,还是险胜王若飞,将他一矛挑开,胸口受了刺伤。好在伤的浅,王若飞退了下来,也不羞恼,坏笑的站回位置,完全不在意一点小伤。   魏虎见兄弟阵前败了,得贾芸同意后骑着马到了阵前。   蒋作策出了口气,正是兴奋难耐之时,二话不说与魏虎战了起来。魏虎其力奇大无比,一把大刀更是舞的呼呼作响。   蒋作策稍不注意,竟被他一刀砍断长矛,胯下战马被惊被甩到了地上险些被马蹄踏了。再仔细一看,长矛上早就被王若飞的近身双刀砍的密密麻麻,稍一使劲就能断。   “这个废物!”刘永熙亲自上马,一把扯过在阵中央的蒋作策,拿起自己的红头戟直指魏虎。   魏虎哪里会怕?轻蔑的甩甩刀上的血迹,做了个放马过来的姿势。   “尔等罪徒!待本将替你们的皇帝斩了你!”刘永熙提戟冲阵,你来我往。   魏虎毫无惧色,百招过后刘永熙心急一动,将长戟猛然刺入魏虎的战马。战马竖身长啸,魏虎急忙拉住缰绳,一不留神竟被刘永熙刺过手臂!魏虎当即大怒,也不管胳膊上的伤势,连连猛击刘永熙!   刘永熙举起长戟身后号角吹响,号角声震山谷活活盖住了对面风格迥异的卫军将士们的冲锋呐喊声。   贾芸依旧率先冲锋在前,身后紧紧跟着五千将士,战事如此,只能拼尽全力,视死如归!   几个凶险交锋下来,却听在十里戈壁上方,一名身穿兵卒服装的小卒,手晃长刀身后跟着一排他手下的小子们,扯着嗓子击鼓敲锣的喊道:   “乖孙儿,爷爷们在这里!”   “快来给爷爷请安!”   “龟孙们!爷爷叫你一声敢不敢应?!”   蒋作策输了对阵,正气恼,见找到了正主儿带着贞兵就往上冲。   贾芸一看到了时候,依计撤军后逃。陈出马等人早就提前跑到了后方。   刘永熙胜券在握,只想杀个片甲不留,战鼓号角一并响起,“踏平扬武镇!!!”   “踏平扬武镇!杀!!”   “冲啊!!杀啊!!!”   “给金将军报仇!!杀!”   ...   张万东收到刘永熙派人送到的战报无比欣慰,只等他踏平扬武镇身后十五万大军好拔营挺进,可等来等去几个时辰过去了都没等到。而自己身在主帅营中只听到了巨大无比的雷声!轰隆隆一阵一阵的。   出了帐篷往十里戈壁望去,那里黑烟滚滚,像是什么烧了一样。当即觉得异常派了一队探子过去,又左右等了半个时辰,竟不见一人回来报。   “莫不是十里戈壁是吃人的吧?”朴宰册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又派了十来人过去。   这次倒是快,不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马上还驼了一位全身焦黑的汉子。朴宰册俯下身一看,我的亲娘啊,这不是刘永熙将军吗?   “怎么...这是被雷劈了?”   “神兵......对方真的有神兵!”刘永熙似乎想起刚才得战事,自己得以脱逃实在是万幸之幸。   “五万大军呢!”张万东居高临下的逼问。   “....对方神兵...”   “我问你,五万大军呢!”   “.......全...全...灭了。”   “什么?!”张万东一脚窝心的踹过去,只把刘永熙踢的口中吐血。又不甘心,三两步走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单手提了起来,气喘吁吁的又问道:“你是说,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只是属下一个凡人,哪里能跟天兵天将比试!”刘永熙吓的浑身颤抖,嘴巴都没了血色。   “来人吧,把他给我捆了!临阵脱逃,亡我五万军士,营前斩首!”   张东万看着刘永熙被拖下去后地上的一滩尿迹,气不打一处来,叫齐武将,拔营出击,兵分三路各五万,全线进攻!   贾芸领兵退到扬武镇口,现在来不及收拾战场,只叫人速速备好‘大将军’和剩下的所有火器,如果不出意料,对方一定会再次进击。   可始终没有想到的是,张东万经验老道,损失了五万大军也依旧按照之前设计的计划实行。   本想将张东万以及剩下的贞兵拖在扬武镇与十里戈壁这线上,战线狭长地理优势明显,只要集中进攻以当前的兵力可以一守,但一旦兵力分散出击扬武镇口,十里戈壁等地,扬武镇自顾不暇!   此次能够勉强御敌,多亏身在渝新县的许镇抚日夜兼程,派遣了四千精兵助阵。还有担心唇亡齿寒的泰源同知钱繁盛派了两千兵卒赶来,这才勉强抵御住了第一波进攻。   眼看对方主力八万大军压近,扬武镇几经厮杀兵乏马倦,火器也所剩不多。   孙观良扶着疲惫的贾芸下马,站在扬武镇口,远远可以看到十里戈壁血流满地,到处都是残骸。如此惨烈是他在流民营的故事里都没听到过得。   “怕吗?”贾芸揉着孙观良的脑袋瓜儿,看小孩儿的脸上被火药熏的黑乎乎的,身上衣服都破了好几处。   “怕什么,我要打到他们叫爷爷!”孙观良亲眼见到同个卫所的兄弟被贞兵砍杀,只是他一直被贾芸安排在后方协助秦知善他们射击添炸药,恨的干跺脚。   “我们火器还能支撑多久?”贾芸转头看向秦知善,对他指了指一片黑漆漆压近的大军。   作者有话要说:  小观良,麻麻写了你的一篇小番外,是个BE 对不住你...5555   正文一定对你好好好好好好滴~   要抱抱~举高高~~~ ☆、NO.38   “退到镇里, 最多...最多三日。”秦知善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手脚制作出更多火器。   “兄弟们再杀他个三天!多背几条狗命,阎王面前也回本了!”贾芸杀红了眼抽出利剑,对身后仅剩的四千多混编的将士说道:“怕死的滚,不怕死的跟我一起拼杀到底!”   身后四千余人早在战斗开始前都做好了心里准备,现在更是都杀出了血性,竟无一人临阵脱逃, 只怕战死前杀的不够多!   “长刀出鞘, 必饮血之!”   “长刀出鞘, 必饮血之!”   “长刀出鞘, 必饮血之!”   ... ...   永锦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带领七千火兵队绕过泰源, 渡过黄沙漠最终到达扬武镇的时候,贾芸他们四千余名将士只剩下了七百多人。   就是这七百人活活的拖住了对方八万大军, 死守住扬武镇关口整整十天。其中惨烈自不必说。   即是黄沙漠, 也像是踩在血的沼泽里。永锦心下不安,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到了城墙根下,嗓子里话都喊不出来了。   夜晚四周都蔓延着血和糜烂的味道,无论他们怎么在后方叫门, 镇门就是不开。   最后眼前竟是一亮,一个带着火星的家伙擦过永锦的脸颊飞落到身后几米处。   只听嘭的一声响,周围将士纷纷举起武器准备应敌。   “住手!”   “这是火雷?不对啊...”汪文此次不放心永锦一人带兵对战,也跟着前来。   “算你孙子有眼光!这是小号万人敌!待爷爷再说你几发!!”城楼上一个声音虽然沙哑却听出主人年纪并不大。   “住手!我们是安陆府派来特来支援的!城下四殿下在此, 尔等不得无礼!”   “骗你爷爷的四殿下!就是皇帝老子来了爷爷都不开门!”孙观良咬牙切齿的喊着。   “告诉贾芸,‘武兔子,开城门’。”永锦也不在乎身为皇室的形象了,在墙根底下喊道。   “孙小旗,也许真是来帮咱们的,去问问贾大人吧。”   孙观良也觉得这波人来的蹊跷,不似攻城的,怕误了军机,连忙兔子一般找贾芸去了。   果然,不大会儿的功夫城门开了。   “快快快!贾大人说不能让贞国那帮狗日的看到了。”于千户冲他们挥手让他们赶紧进。   待永锦进了扬武镇之后,发现镇上来不及撤走的百姓都聚集在镇中间的空地上,空地上支起了几个大锅,看样子是在分发食物。顿时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已眼瞟去,一名身形瘦弱的年轻人正在伤兵堆里发粮。   走近一看,果然是许久未见的贾芸。   原本的谦谦少年身量长高了一些,但还是削瘦的很,肩膀似乎受了伤,黑血都透过包扎现了出来,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药,等他转过脸一看,脸色蜡黄,只是眼睛依旧是粼粼星光,璀璨夺目。   等到贾芸分发完菜汤,带着永锦走到自己休息的一个临时棚子里,永锦这才一把拉过贾芸。   不料眼神相会,永锦不着痕迹的看向别处。   “不是让你不要来吗?实在不行我跑就是了。”贾芸有点气闷的说。   “你能往哪里跑去?就你能放下那些老弱病残自己跑?骗谁也别来骗我。”永锦扯开他肩膀上的布,让贾芸靠在墙上,自己掏出百灵膏给他涂抹起来。   只见伤口边上的肉都已经翻白,淤血早已凝固。   总是不小心瞄到他的眉鬓,近到脸贾芸脸上芊洁无尘的扇形睫毛都根根分明。   “这是怎么弄的?”永锦稳住气息,定定神问。   “运气不好,对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火雷来,好在炸的不厉害。”贾芸抽着气,药膏有些微凉,渗透在肉里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我这次带了七千精兵,都带着火器。另外已经要泰源镇守出兵抵御,再坚持两天。”   “你把藏兵带出来不怕京城里的两位知道!你,...不想...”不想争皇位了吗?   贾芸这句话问不出口,只觉久别重逢后永锦似乎变了不少,两人第一次说话,气氛就有微妙起来。   “我见不得你死..”永锦忽然亲昵的将下巴搁在贾芸的颈窝里,对着细微绒毛的耳朵轻轻说道:“我不是说过么,就算你不中用了,我也会留着你的。”   片刻后,贾芸才伸手推开,他分不清永锦眼底的光究竟为何而起,也不知为何自己心中的寒气无形之中驱散不少。   待他们回去时,只见汪文和秦知善两人正在蹲在地上用棍代笔画着什么。   “这位汪大人,是父皇派于我的。”   贾芸心下一惊,再仔细的打量起永锦,发现他整个人周身的气度变了许多,不似多年前总是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武兔子’的嘴欠少年。   此刻火光映着他的侧脸,坚毅果敢,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缝。轻狂少年已成仁。   “见过汪大人。”   “你就是贾芸?老夫常听四殿下提起您,如今再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扬武镇能不被贞兵屠尽你可是首居大功啊。”   “下官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罢了,不敢邀功。”贾芸诚心诚意的说。   汪文满意的点点头,心想还是皇帝圣明,给四殿下培养了这么一位龙虎臂膀。   “眼下贞国大军已经急不可耐,大举攻城迫在眉睫。”秦知善双手扶着额头,十分忧愁的说。他并不是一个怕死的汉子,可自己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绝对不能让她死在贞兵的刀下!   几个人席地而坐,各个冥思苦想,汪文随永锦来的时候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就是扬武镇沦陷。可现在比那也好不到哪里去。前方对着六万多贞兵,一个不小心就是尸首无存啊。   汪文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永锦,只见他眉头紧皱一直在跟贾芸两人商量对策,一分退让逃跑的心思都没有。   哎,简直不敢想当今圣上知道了会怎么样。为了个小贾大人不顾自己安危跑到扬武镇来。   商量来去,最终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引狼入室,埋下所有火药炸了!可是城中百姓怎么转移倒是难上加难。   正在这个时候,陈出马出现了。手中还带着拿着一张地图要交于贾芸。   贾芸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副扬武镇地下通道的布局图,上面纵横交错竟不输给地面上的路面。   “这是罪民离开京城时家中父母花了大价格买的,据说是前朝镇守挖的逃生通道。只是为了方便罪民烈日之下‘避暑纳凉’用。现在交于四殿下,贾大人。”管你们怎么看是避暑纳凉还是金蝉脱壳,陈出马一副宠辱不惊爱信不信的样子,   “这可是个好东西!”贾芸一拍巴掌!脑子里不断闪现地道战的各种战略指挥经验、部署等等。   上辈子的经典战役,如果能学以致用说不定能翻身!他可是亲自给学生们上过这节公开课的!   “可是通往城外的通道狭小,而且暴露在对方视线里,很容易被发现啊。”   “我们可以通过这条通道引他们进到镇里面。地下通道里布满我们的将士,神出鬼没不怕他们死不了。待到时机成熟时关上大门,将埋的火药,火雷,万人敌一并点燃!”   永锦想了想说:“只要一开始装作被发现大开城门让人往里跑,露出我们的伤兵残将,不信不进来!”   “不行!”贾芸不想永锦犯险,再怎么难以置信,他也是为了替自己解围才来,而且此计虽然可行,但过于违背人性。可眼下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就算他们发现了通道外的人万一是从通道内进城呢?”   “通道狭窄,最多容纳两人并肩,哪里来的从大门攻入痛快!”   贾芸只觉得永锦双眼冒着贼光,哪里还有皇家对敌的威仪。   事不宜迟,由陈出马,魏虎,于千户等人领着十多队人马从各个角落找到通道入口进去熟悉地形。   贾芸,永锦和汪文则进一步细化战略。秦知善带着孙观良和其他十几个人跑到兵库配制火药。剩下的有伤在身但能活动的人将百姓们都集合在一起方便脱逃。   狂乱的大风刚一停下就有人禀报在前方一里多地的地方有人影逃窜。   刘永熙在城前守了多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马上命令两个小队前去追击,不料被对方早早发现撒丫子就往城门那里跑。   贞兵等了半个来月才见到大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眼睛都绿了了,骑着高头大马就追击。   “前方大约七八个人,看样子是逃兵!现在被我们发现正往城门逃去,妄想躲进去。”   “战机稍纵即逝,立刻准备好人马,待到城门打开时冲过去!切记,不要让他们发现大队人马!”   魏虎等人腿脚灵快,从通道里出来就往城门跑去。见到身后果然有追兵,暗暗的对着城墙上头削瘦的人影竖了个大拇指。   装模作样在城门口求了求,城门只开了一个小缝,魏虎等人侧身如内。就在这时,几队贞国追兵忽然出现,大队人马涌到城门口挤了进去。   最终城门大开,刘永熙下令,余下的七万多人的主力大军全面进攻!   扬武镇的城门朝南开,城门口能够容纳六到七人骑着马同时进出。刘永熙在后方也骑着大马前进,只见自己的兵将如同潮水般涌入扬武镇,而扬武镇的大门竟像一张血盆大口将所有人全部纳入进去,没有声息。    ☆、NO.39   对, 里面没有过于打斗的声音!   刘永熙随后进了大门,发现整座城镇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儿。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刘永熙心知恐怕有诈,又想到小鱼翻不出大浪,就算他们有神乎其神的火器,这么多天对峙下来早就弹尽粮绝了。这样一想, 莫名忐忑的心又放下来了。   他自己骑着大马身边跟着十多位亲随, 围着镇里转了一转, 再一回头, 发现跟随自己的人居然只有五六个人了,将近半数的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全部到镇中心集合!!有诈!!”   刘永熙知道肯定是有人藏在一时看不到的角落,趁着兵荒马乱偷袭暗杀他们。眼下他们在明, 永清兵在暗!   数万人在镇中心集合应该早就拥挤不堪,但不光刘永熙, 其余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七万多人马进的镇,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怎么少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大将军!您看!”有个眼尖的下属指着角落里一个被人砸坏的大缸, 大缸底下赫然出现了一个地洞!   “好你个贾芸!”刘永熙这次一战吃了贾芸多少明亏暗亏不提, 只是人在眼皮子底下居然都没人发现!   “他们不可能都在一个洞里!都给我找!绝对不只这一个洞!”刘永熙只觉得自己的人都像废物一样!   “大将军这里有洞!”   “大将军,这里有一个,两个, 三个洞!”   “报告,这里还有洞!”   刘永熙气的满面的红光发亮,下令所有人下洞拼杀!他不信他的主力大军居然会在阴沟里翻船!   你给我等着!看我活剥了你的人皮!   正当刘永熙和下属们焦头烂额布置入洞计划时,没人发现扬武镇的城门悄无声息的锁上了。   贾芸手握火把站在城外, 身旁站着的是永锦。   “让我来!”永锦想要抢过火把,却被贾芸拒绝。   “如果你想当明君,这火你定然不能点!”一位皇帝,明君,绝对不能背上火烧万人大军的罪名,残暴不堪、杀人如麻的君王绝对不是文武百官和当今圣上愿意看到的。   见贾芸被火把照亮的侧脸,还似当初在铁槛寺内雪下饮酒的清隽模样,只是现在手中握着的是几万人的身家性命。   贾芸毫不犹豫,一把火连同所有的火药,火雷,等火器暴炸出来的巨响,将贞国主力吞噬殆尽。   城中鬼哭狼嚎的声音带着火气的狂风再次呼啸而起,这哪里还是人界,分明就是十八层地狱。   ... ...   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   扬武镇的火整整烧了四天四夜,等到最终漫天的红光落下了,空气里的黑气消失了,可所有人的耳边竟好像还有人惨叫尖叫的声音。   鼻子里焦糊的味道挥之不去,派了几队人进去探看,出来的人都满脸惊恐呕吐不已。   “贾芸,本殿命令你十里之外扎营,不得靠近扬武镇半步!”永锦钳着贾芸的手不让他靠近一分,如果贾芸替他背负这样的罪名,那他又怎么能让贾芸置身于地狱?   魏虎头一次违抗贾芸的命令,‘护送’贾芸到了营地。   一直跟随着他们的百姓聚集在那等着他。   王老汉狠狠的拍了拍贾芸的后背,不料拍到贾芸的伤,疼的贾芸晃过神,王老汉却哈哈大笑,说道:“你个小王八脸黑的贴烧饼咯?果然是扬武镇的人,老汉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烧光那帮狗日的!”   周家媳妇儿也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走到贾芸面前,腆着肚子说:“小贾大人,跟你求个名字给我肚里的娃娃,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官,要是你以后当了大官可要给我娃娃撑腰咧。”   “这是啥子时候,你还要给你的娃儿起名字!”不知道哪个插了个嘴。   “管你们球个事儿,我的娃儿爹爹被那帮狗日的东西抓去杀了,你们又都不识字,眼下有个现成识字的怎么就不能起。”周家媳妇儿指着鼻子好生生的駡了回去。   贾芸深思中猛然听到他们的话,突然间想明白了。如果眼前二选一,是扬武镇的百姓被屠,还是火烧万军?   必定还是会选择后者!   “贾大人到底是起不起哟。”周家媳妇儿走到贾芸面前,再次腆着肚子眼眶红红的问道。   “起!”贾芸思量了一下,抬头冲着扬武镇的方向,说道:“就叫周瑞生。”   瑞火之下宛如重生。   永锦从都是废墟的扬武镇退了出来,饶是他也抚在外墙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其余人更是不用说,一个个都呜哇乱吐。   好不容易回到营地,看到贾芸在一堆百姓中间说着什么,面上已经不在惴惴不安,整个人都轻松了多。顿时觉得自己没让他去看那惨况是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还没等他和贾芸缓过劲儿来,安陆府都指挥佥事周勇弛的消息就快马加鞭的传了过来:皇城被叛军包围了,周勇弛得到密令出兵救驾!   贾芸立刻清点人马,留下伤员病号护送百姓到泰源,他带着剩下的将士们整顿行装即刻启程赶往京城。永锦也带着他的火器队一路赶往京城。   他们只得庆幸在扬武镇外扎营四天好歹缓过来不少气力,要不然这一来一去折腾,换谁都受不住。   贾芸心中不安,总觉得其中有问题。果然,当他们行到泰源以南五十里的时候传来消息,莫问坡被贞国十万大军攻陷,现在竟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大将石怀安亲自率敌抵御!   这大大出乎了贾芸和永锦的意料,原本以为太子殿下和贞国是一条线上的,没想到眼下竟将自己的心腹能臣派到了莫问坡。那么,围攻京城的又是谁?   贾芸与永锦相视一看,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广泽王!   “怎么会是他?不对,是他也有可能,但是他怎么可能避开太子自己逼宫?”贾芸实在想不明白。   “我这位三哥出了名的狠辣角色,说不准是真的自己想当皇上,故意躲在太子后面做些掩人耳目的事情!”   永锦没少吃过这位三哥的亏,一想起来就恨得不得了。奈何自己一直都不得宠,他又是太子的人,又有爵位在身。自己不过区区的一位皇子真是白呕了不少气。   太子殿下在自己的东宫里欣赏着轻歌曼舞,一位妖艳的歌姬上前倒酒,却被他一脚踹了下去。   “让永泽来见本宫!到底听见了没有!”   “奴婢不敢,王爷交代了只要奴婢好好伺候太子殿下,其余的一概不听不说不做。”   “好你个奴婢,来人!到底有没有人!”太子端起面前的酒榻砸向还在舞蹈的歌姬们,怎么招呼都没有自己的人出现。   刚要往前走几步,脚腕上镶金的镣子让他不能再多迈一步。   “永泽!你给我出来!”   “出来!”   ...   不管怎么喊,东宫之内无人回应。最终气恼的坐在地上,拄着脑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一夜之间永泽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过了许久,脚踝被一个温热的大掌握住,太子猛地抬头见到面前满脸疲色的永泽。   “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快放开我,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太子永絮抓着他的衣袖说道。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永泽挨着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了。   “我已经派了石怀安领兵抵御,莫问坡不会沦陷。扬武镇,安陆府即使不保,中原有你的大军守卫,我永清绝不会被贞国攻陷!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狼子野心。”   “你怎么这么傻?”永泽哈哈大笑,抓住永絮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揉.捏把玩,说道:“无论是莫问坡还是扬武镇,还是安陆府,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如果不这样怎么能让你,让老四调动自己的军队远离京城呢?”   “你?!”   “我已经叫人拟好旨意,三日后你的寿辰,我...登基大宝!”   “你居然敢反!”   “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四当皇上!”永泽恶狠狠的说:“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我为什么一直那么敌视他...哈哈哈,你这个傻子,因为父皇让我最心爱的人给他当挡箭牌!你真当父皇最宠爱的人是你吗?”   太子被他说的懵了,这又关四弟什么事儿?   “你以为老四的人马是怎么来的?”永泽哼的一声砸碎手里的杯子,说道:“父皇早以为你要谋反,早就在暗处为老四布下了军马!就连几年前那个探花贾芸,都是父皇故意指使他让他在扬武镇养兵蓄锐!私底下还让皇商薛家多有物资运送来往!这些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NO.40   “不可能!父皇怎么知道贾芸能够领兵打仗, 怎么知道一定会被四弟所用?...永泽,三弟,你醒醒就算你当了皇上也会遗臭青史的...”永絮只觉得广泽有些疯魔的样子,脑子里时不时崩出写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是你太傻,父皇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继位,你啊, 虽然是太子, 却面傲心软, 什么事都愿意往好处想。就连老四那么恨你, 你都能接受自己被他当成挡箭牌?”   “父皇...父皇始终是英明的。”   “你还在自欺欺人,我是不是要剥开自己的心给你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自欺欺人。”永絮叹了口气,装聋作哑这么多年, 只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的太失败了。父皇不爱,兄弟不亲, 大臣也都面服心不服。   看着眼前的永泽, 只觉得他变化了许多, 眼睛里东西深沉到自己无法解读, 低头避过他直视来的目光,说道:   “即便这样,你也不能勾结外戚, 放任永清国内百姓于水火而不顾,身而为君,立于天地间,定然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儿...你又为何为了私利弃黎明百姓在水火中?”   “我的心...永絮, 你能不能不要再装聋作哑了,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明明想当皇帝想的都要疯了吧!还问我的心!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让你臣服于我!”   永泽甩开永絮的手,一把掰过他的下巴,让永絮的脸贴到自己的脸颊上,说:“如果我当了皇帝,一定会对你好,日日让你美酒佳人环绕,避开世事,悠闲一生可好?”   永絮闭上眼睛,他知道永泽说的对,他确实相当皇帝想疯了。可是,他要的是正大光明的走到龙椅上,而不是站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心却是黑的!   “你疯了...”永絮笑着说,可声音带着一丝苦味儿:“你了解我,但是我比你了解父皇的多。你是赢不了他的,你啊,都是被我惯的,所谓惯子杀父,如今我算是惯弟杀父了吧。”   许久永泽都没有说话,只是把玩着永絮的脚踝任凭永絮怎么扯也不松手,吊着金铃铛的镣铐在晃动下响起悦耳的声响。   永絮在自己耳旁说了什么他都无所谓,他做不到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金丝雀飞到看不到的地方。即使要疯魔了,即使被他恨,也要困着他。   永絮感受到了危险,他不懂怎么去拒绝自己的弟弟对自己这种畸形的迷恋。脚踝传来阵阵刺痛,被握着的地方已经青紫。   “一切都来不及了。”永泽强硬的搂过永絮的脖子,唇一个接一个的印在上面,低声呢喃。   永絮紧紧闭着双目,颤.抖着身.子不愿意看到自己身上人的模样,最后周身的力气被抽离,只得任他为所欲为的索.取...   永泽轻抚过青红.斑.驳的身.子,眼神狠辣,这次他绝对不会放开手!   当永锦披星戴月的赶回京城的时候,各方人手还在对峙着。皇宫禁帷远远望去仍是一片肃穆森严。   周勇弛带着安陆府的人马早早的在城外三里埋伏,其余各州各府各位其主的明刀暗枪你来我往着。   就连身在千里之外的六皇子都压着万人大军与进击的布尔国对抗着。   保皇的,保太子的,保广泽王的,还有他四殿下永锦的,中立的,心怀鬼胎的。京中不少耳聪目明的人家都大门紧闭,战战兢兢的。   汪文、周勇弛还有齐先生与一干老将在永锦到达后,急搓搓的开了个作战会议。首当其中就要先把当今圣上救出来。其次...拿下广泽王。太子自然跟他一丘之貉,最后都等救出皇上来发落就是。   “反贼永泽定要四殿下亲自到宫里换圣上!”周勇弛气的肚子猛起猛落,说起‘反贼’二字生生的从牙根子磨出来。   “四殿下您千万不要冲动,这分明就是骗您进攻的法子啊!”汪文说道。   “的确,此心歹毒。如是你去,他定不会留你。如果你不去,就是大逆不道,临驾不救!”   齐先生没想到他们会明目张胆的扣押了皇上,照理太子虽然沾染些酒色陋习,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更何况做出与外戚勾结这种事,简直枉为储君!再一转念,三殿下永泽一向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勾结外戚这事他必定参了一脚的。   “父皇英明了一辈子,就是生了我们这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永锦苦笑着说:“用不着思索,本宫必定是要去的。”   四周无人说话,永锦又笑着说:“多谢几位一直对永锦照顾有加,只是还有一事儿要嘱托给几位...”   “这是贾芸贾大人给白弹,本宫会带进去。如若父皇驾崩了,本宫就会叫人放出一枚,你们看到后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杀叛军,灭贼子,绝对不要让外戚驻我永清国!”   “殿下,万万不可啊!如果您...您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做臣子的没法交代啊!”周勇弛大着嗓门第一个反对。   “记住了,看到白烟定要攻城!告诉六弟,一定要做个心胸坦荡知百姓冷暖的天子。”   话既到此,底下人人都禁了声。   “...舅舅,算念远对不住您这么多年的教养。”   “你错了,你是舅舅我这一生中最为得意的弟子。”齐先生拍着永锦的肩膀,晃眼间只会唯唯诺诺的孩子成了为国家大义身赴火海的志士。心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成全。   “这一去若是再不相见了,记得告诉你母妃,舅舅过些时也来见她,跟她赔不是,没把你这个小王八蛋教成一代明君。”   永锦双手抱拳,一一给齐先生,汪文,周勇弛和在座的所有人行了个礼。跨上马,决然的往皇宫的方向奔驰而去。   只是心中还有一个人没来得表明心意,却再相见不了了...多亏没有...不然那人哪里会让他这么好死去。定会活活的劈头盖脸的损上一番,再不相会吧。   贾芸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被马颠的零碎了。肩膀上的伤又开始发炎,疼的缰绳都拉不住几次差点掉下马,最后还是魏虎看不下去,捞着两人一匹马日夜兼程的赶往京城。   眼前熊熊大火狂烈的燃烧着,满城红光,兵荒马乱。   好在永锦带领的火兵队占据了皇城一角,待到汇合的时候,贾芸一直找不到永锦了解军情。   好不容易看到汪大人和一干人等接令发令,贾芸赶忙骑着马去了。   “四殿下在哪里?泰源钱繁盛带着府兵反了!”   “...你去问汪大人吧。”周勇弛别扭的转过脸不再说话。   贾芸当他是不知道,就跑到远处找到了汪文,“汪大人,下官有要事禀告四殿下。”   汪文知道贾芸一向与四皇子交好,想了想又看贾芸一脸的焦急不似装的,于是拉过贾芸走到一旁角落里说道:“四殿下到宫里去了,是广泽王要他进去换皇上出来。”   贾芸一听眼睛都要竖起来了,“蠢货!”说完,拉着马就要往里冲。   “贾大人!冷静啊.......四殿下,可能...可能没了。”汪文指着高墙内说道:“我们以白烟为信号,你看这白烟都起了三四回了。”   “蠢货!”贾芸红着眼飞身上马喊道:“一死二生再求救!他这是在求救!备齐人马,杀进去!”   汪文自动过掉那两字,只是激动的问:“贾大人确定?”   “废话!快走!”贾芸带着一队人马率先冲进火海中,魏虎,孙观良等人紧随其后。   一路上人数越来越少,正规军处于劣势。魏□□马超过贾芸,不容置疑的往喊杀声最重的乾清宫冲去。   本以为没有希望的锦衣卫,宦官,兵将见到有人来援助了,各个又激起了斗志,更是杀的热烈。   贾芸一骑单骑火海中闯入乾清宫,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永锦被广泽王捆在白龙柱上浑身是血,面前是广泽王留下的四名心腹。后面一帘轻纱之中一个人影倒着龙床上。   “您都这样了就写个叛敌认罪不就完了?何必遭这份罪,死了还能舒坦点。”其中一名宦官拽着永锦的手,死活都要往他手里塞支笔,逼着永锦认下这份叛君通敌的罪名!   “等不及了!人死了画押就是!”另一个带到的宦官望着外面的火光,心中忐忑只觉不早,不能再拖下去了!一脚踹翻面前的笔墨,抽出匕首就往永锦脖子上抹去。   永锦无力的闭上眼,等待到来的黑暗。熟料到他等到的是贾芸手握三眼铳射击的声音!   睁看眼又见魏虎一把大刀看来,面前腰上中了枪的宦官人头落地。   贾芸骑在马上嘴唇发白,皱着眉头,晕成一片红云的胳膊撑着三眼铳对孙观良气喘嘘嘘说道:“快去救驾!”    ☆、NO.41   孙观良仗着个小灵活, 身后有魏虎掩护火力,大胆绕过冲进来的叛军直冲龙床扑去。掀开纱幔一看,床上被绑的老头身穿龙袍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再一看,地上扔着七八个药碗。当下就知道这位老皇帝定是被人灌了□□,只是灌药的人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四殿下死了才慢慢的死去真是够残忍的!   想起流民营里自己但凡吃错了东西,就有太婆婆哆哆嗦嗦把手伸到他喉咙里去抠。“皇帝老儿, 呸不对, 皇帝万岁, 小的得罪了!千万不要杀我的头啊!”   一边嘴巴里碎碎念着, 一边把老皇帝翻过身,将自己带着泥血的手伸到他的喉咙里探着。   老皇帝似梦非梦,只觉得鼻子跟前的味道搅和的自己恶心反胃, 眼睛还没睁开就吐的稀里哗啦,弄的龙床一片狼藉。   缓了许久喘过来气了, 迷瞪瞪睁眼一看, 眼前一个脏兮兮的小猴子般的少年龇牙咧嘴的冲自己乐。手中还拿着茶壶直往自己嘴巴里使劲儿灌, 一点尊卑意思都没有。   贾芸扶着永锦过来的时候, 就看到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的在那里僵持着。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赎罪。”   孙观良,魏虎等人一见, 也有模有样的学着贾芸的样子磕头。   老皇帝深深的叹口气闭上眼,他知道这一局他赢了,正确的说是永锦赢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几日后, 太子和广泽王在逃亡的路上被前来的诺王永慧擒住。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恢复了往日的天子威仪,只是神态有些疲惫。   文武百官进行了一次大清洗,面前废太子永絮,废王永泽狼狈的跪在大殿之上,旁边的是这次身背奇功的永锦,贾芸,永慧,汪文,齐开洛,周勇弛,魏虎,孙观良等人。大殿外密密麻麻的跪着上百位牵连到这次谋反的罪官们。   “废太子永絮,勾结外戚,谋朝串位,弑父杀弟,罪不可赦!理应斩首,但朕平日疏远管教,也应受罚。判废太子永絮去皇姓为水,贬为庶民,禁于青山寺,终身不可离开。”   “废王永泽,不顾圣恩,参与谋反,居心叵测!念在是被罪民水絮逼迫引诱,就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入京!”   “此事由朕教子无方,疏远管教而起,朕下罪已召,以示警惩。”老皇帝看着殿下跪着的四儿子永锦和他一向交好的诺王永慧,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另外,还有一事要告知诸位爱卿。朕经此劫,大感心伤不愈。不能再与众位爱卿一起为黎明百姓国计民生奔劳了。今日,立朕的皇儿永锦为太子,于三月后登基!”   老皇帝的话一说完,众臣纷纷跪地,这节骨眼上不敢吱声挽留。还有不少以为会是六皇子得好处的大臣暗自后悔自己送出去的礼品...   “还请父皇三思!”   “还请圣上三思。”   “还请皇上三思!”   紧跟永锦话后表态的,正是齐开洛和贾芸。   “关于你们几个的赏就等我皇儿登基后吧。贾芸,朕谢谢你。”老皇帝颇有深意的说。   贾芸跪在下面,知道老皇帝说的‘谢谢’何尝不是‘道歉’。只是身为天子,又怎能当着天下的面真跟他说声道歉?‘谢谢’两字,足矣。   于是磕头谢恩。   老皇帝见贾芸这么上道,更加心喜。转而又看到站在贾芸身后的小猴子。   “你,出来。告诉朕你叫什么?”   “臣叫孙观良,孙大圣的孙,博文好学的观,‘观众器者为良匠,观众病者为良医’的良!”孙观良穿着贾芸的旧日的干净衣服自豪的说道。   “真是个好名字!可是你父亲起的?”   “圣上说的没错。是臣的先生,贾芸贾大人起的。先生为父,也算是父亲起的了。”孙观良笑嘻嘻的说。   “大胆孙观良,居然敢评论当今的对错?!”皇上有错没错都不是错!陈出马大跨出列。   老皇帝一看,哟,这不是陈出马吗?怎么又回来了!顿时觉得前额突突的血管涌动着。   “你给我闭嘴!”老皇帝扶额说道:“等朕的锦儿什么时候登基,你再张嘴说话吧!”   贾芸低头跪在地上,嘴巴珉的死死的,似乎看到坐在皇位上的永锦一头包的样子。永锦在他旁边跪着自然明白旁边的人肩膀一抖一抖的怎么回事,见人不主意,用手戳了一下贾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贾芸自是不怕,横了个眼睛过去,怎么地还没当皇上呢就要杀忠臣了?   “孙观良,以后你做朕的贴身内官如何?”老皇帝眼皮一眨就是一个主意。   “还请皇上原谅臣,奶奶不成爷爷在...”   “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贾芸小声告诉孙观良。   “哦,对,买卖不成仁义在,臣不能做皇上的贴身内官,臣要回扬武镇重建扬武镇,做个称职的小旗!还请您别生我的气。”   “好个仁义在,朕缺的就是有仁有义的臣子啊!扬武镇朝廷自有人派下去,此次那里损失巨大。朕自会好好补偿。至于你,救驾有功又不贪功不邀功又仁义。朕封你为护国候,领正二等封!”老皇上摸着自己的美须开怀的说道,眼睛不经意的扫过贾芸。   “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皇帝见孙观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知道这小猴子定是不知道到底封赏他个什么,虽然不可世袭也是他能给的最高的封赏了,算是他代扬武镇的百姓领了这份赏吧。   贾芸惊的肝有点颤,刚想拿胳膊肘怼怼永锦,不料被老皇上点了名。   “虽然要等着永锦继位才封赏你,但是,朕对你有愧。那日金銮殿上你的探花郎还是朕给你抹下去的,你怪朕吗?”   “皇上英明,论文才武略微臣愧为探花,圣上抹的好。”贾芸没想到老皇上还是提起这个,只得打落牙齿自己吞。   “哈哈哈哈,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此次护驾你身具奇功,日后定要好好辅佐永锦,绝对不可任性妄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关于封赏,还是等锦儿登基后亲自封赏你吧。”   “微臣谨遵圣上教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芸双手伏地,给老皇上板板整整的磕了个头。   下了朝,百官们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一车车往外拉到午门斩首的叛贼,擦擦自己脑门上面的汗。纷纷围着贾芸等人恭喜贺喜的。   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是得了广泽王的消息,救驾不敢,谋反不能,只得闭紧门户。只念老圣人宅心仁厚,没有算他们的总账,要不然朝堂上指不定还剩几个人。   如今老圣人的话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那位被流放千里的探花贾芸竟是老圣人养在新任太子殿下身边的辅臣啊。   真真世事难料,想不到啊。小贾大人身边的一个小旗都被封了二品候...那小贾大人之后的封赏得到什么地步?   听说在救驾之前就已经是四殿下的心腹了,哎,可谓一步登天了啊。   而原太子永絮居然连皇姓都保不住了,这一支脉族人算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倒是永泽终身不能入京这个...有些蹊跷。   是想让他们两不相见么?...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荣国府现在得吐血了吧,活活的把这么一个人逐出了家族。日后好戏少不了了。   不行,事不宜迟得早点准备送小贾大人的贺礼了。   王子腾下了朝一点功夫都不耽误就往荣国府赶去。   进了正门,贾政王夫人坐在大堂内。贾母还没到。   “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那位芸哥儿?”   “难不成兄长说的是后廊五嫂子的儿子贾芸?那个不成材的又干了什么好事?”王夫人拿着帕子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扶在自己的胸口上。   王子腾撇撇茶沫子,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的说:“前些时候京里不太平,四殿下领了贾芸等人救了驾。如今四殿下成了储君,圣上三个月后退位,新太子登基。”   说到这,又有些心烦意乱,放下茶杯,定定的看着王氏说道:“那贾芸命好,被四殿下,不,被太子所用。当今在朝上说了,贾芸身有奇功,就看太子继位后要怎么封赏了。”   “他又没有什么根基,怎么会...”贾政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难不成上次抵御外敌的贾芸就是他不是别人?”   王子腾哼了一声,“除了他还能有谁?!”真是一家子愚蠢至极!   王夫人听到兄长这么说,脑门上渗出丝丝的冷汗,“兄长可打听了他会被封赏什么?” ☆、NO.42   贾政眯着眼睛, 思量了一下说:“最多不过连升三级罢了。”   王夫人刚要安心,就听兄长猛的拍响桌子,“就连他的小跟班如今都被封了二品候!这分明就是当今帮新帝立规矩呢,日后新帝的封赏断断是不能低于此。”   “我今儿来就是让你们都安稳点,如今朝堂动荡暗潮汹涌,绝对不许跟谋反二字搭上边。”王子腾见妹妹吓得脸都白了, 又说道:“特别是甄家...据说这次谋反他们切实的插手了, 当今命人抄了他们的家了。你们, 也都别让我费心了。关上门好好过日子罢。”   话到此刻, 贾母才被鸳鸯扶着从宝玉那里过来。一见王子腾在,而二儿子二媳妇都脸色苍白,便挥手让鸳鸯下去了, 自己拄着拐杖走到了主位座下。   王子腾问了安后,又把事情跟贾母说了。   不料贾母不但不慌, 反而眼睛带着笑说:“都说你们是小儿家, 没见过大世面。你们就等着新皇帝来赏吧。”   王子腾只觉不好, 贾母见状也不怪罪, 笑着说:“前些日子元春在宫里当晚正陪着当今圣上。那些谋逆反贼杀进来的时候,是元春替将逆贼引到旁处去了,自己还受了伤。虽然伤的不重, 但是忠心可表,你们也别小家子的慌了神,日后咱们贾府的好日子多着呢。”   “可是新帝眼看就要登基了。说句不好听的,元春就算固了宠也不能干涉到前朝啊。”   “这个自然不用你们操心, 老太太自有办法。”   王子腾却没她这么轻松,风云变化,岂是内宅老太太能左右的?鼻子轻哼一声,拱手离去。   ***   一朝新帝睨天下,   九州□□竟折腰。   新太子永锦,天授人归,继承大统。   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元治。   新帝登基,自然一概论功行赏。当初或被排挤的,或被事先安排布局的大人各个都有了应得的大赏赐。轮到贾芸的时候,新帝久久没让其平身。   贾芸从善如流,又高呼了几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锦搭着眼皮瞅着,不见贾芸面色有半点崩裂。   装,让你装!   “贾爱卿劳苦功高。不但几次抵御外敌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并身赴凶险千里救驾。...不但救了朕,就连老圣人也是被贾爱卿的弟子护国候所救。贾爱卿身负重伤,屡创奇功,又与朕情同手足,今日朕特封你为...”   永锦在高处看的清楚,只见贾芸的耳朵动了动,心思再次活络。压下声音,   “朕特封你为郡王,赐字明。领封超一品,按亲王制式。赐王府一座,黄金白银各万两。良田千亩,仆役百人。兼任兵部大司马接领罪民水泽四十万兵权。”   封赏一下无人不内里唏嘘,这可是实打实的天宠啊!原不过五品小官,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郡王也就罢了还按亲王的制式,看来那几位闲散的世袭王爷真是不作数咯。   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荣国府算是又飞起来了。   有记性好的,可不那么想。当初探花郎贾芸可是荣国府的连襟王子腾大义灭亲的。就看贾府怎么动作了。   见贾芸板板整整的谢恩,永锦在上面不自觉的咧了嘴角。身旁的内官也只当新帝登基太高兴了。   所谓‘明’:   有匪君子,自下无尘,明明如月之光。   ***   莲溪寺内,卜夫人被一同念经礼佛的居士从佛堂里唤了出来。   “奴才给卜夫人请安,还请卜夫人听旨吧。”一身内官服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扶着卜夫人跪在蒲团上,这才打开手中的明晃晃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王贾芸其母卜氏,身为节妇,教子有方,孝节两全。特赏封一品诰命夫人,赐绫罗绸缎各百匹,珠宝头面五十套,黄金头面五十套,罗艳国上供翡翠簪花润玉镯子各五十支,杂色翡翠如意各十支。钦此。”   卜夫人恍如梦中,被小公公搀扶起来后竟忘记给他荷包。还是身旁的万居士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才把她唤醒。   “一定是最近佛经看的太晚了,大白天的都开始做梦了。”卜夫人说完就要往回走,小公公哭笑不得的拦着卜夫人说道:“哎哟卜夫人啊,您儿子是不是明王贾芸啊?”   “...我儿是叫贾芸,可是不是什么明王。”卜夫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小公公,“只怕小公公是送错信儿了吧?”   “这天底下杂家知道的贾芸就一个,卜夫人啊没错!”小公公与有荣焉的笑着说:“您儿子在扬武镇的吧?”   “的确是。”   小公公一手扶着卜夫人,慢慢请她坐在上座,自己在下面站着,弓着背说:“那更是没错了!明王功绩超群,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红人呢。杂家绝对不会带错信儿的。您收拾收拾东西,跟杂家一起进宫谢赏去吧。”   卜夫人恍恍惚惚的换下身上的素服,只是没有面圣见人的衣服。万居士又让小丫鬟拿了自己的袍子替卜夫人穿上。枣红顶的八抬大轿颤悠悠的被抬进宫里。即使在轿子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贾芸与三四位上来攀谈的同僚说完话,又被永锦叫去商议官员变动的事宜,正好听到内官报道自己的母亲进宫谢旨了。只是中宫现下无人,皇太后又常年不见客,卜夫人只得到太上皇和皇太妃的跟前谢恩了。   永锦就看贾芸的耳朵又动了动,透过太阳光晃过嫩红色的血丝,光一折了,还有细细的绒毛在上面,忍不住伸手摸了过去。   如是良人长相绝,犹恐梦中思上邪。   啪!   贾芸机警的很,一巴掌打掉了永锦的手...   “除了那贞寇,朕绝对是被你打的最多的人!”   “臣罪该万死....”贾芸正欲跪下,被永锦一把拉了起来。   “怎么见我成了皇上就孬了?拿椅子抡我那劲头哪去了?”   “... ...臣不敢。”   “怎么,朕的明王居然是怂蛋!”   “你才怂蛋!...”贾芸甩过永锦的手。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要将这两天想的话说给他听。   “你可不能做昏君。”   永锦好笑,绕到贾芸面前,故意拉着脸说:“朕才登基,爱卿就说这等话。”   “臣知罪。”贾芸看他这样,装着又要跪下,永锦连忙扶着了。“都是闹着顽的,别当真,你我面前还跪个什么。”   见贾芸不说话,又说:“不当昏君。谁让我当我都不会去当。你知道我的。”   贾芸这才站起来正眼看他,说道:“现如今你继承大统,全天下的人都仰望着你,高呼万岁。都说伴君如伴虎,就算封了我明王,若是时间久了你变了,我也宁愿不要这个身份。”   “既然你是皇帝了,天下事儿说不出来就做出来。”贾芸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拿下他扶额的手说:“除了你自己没人能阻挡你当个明君。”   永锦离开贾芸,径直走到身后台阶上坐着,又扶着额头半天心酸。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并不是个贪恋皇权的人。 ...当初去救你,我就想好,就算丢了皇位也心甘情愿。如今我身在皇位,你要记得...   永锦宁负江山不负卿。”   朕要当一辈子的明君,不要永垂千古,只要好到卿念之入骨。   两人到宁寿宫的时候,正赶上卜夫人到。纷纷给老圣人请了安,赐了座。贾芸与母亲几年没见,分外的激动。只是在老圣人跟前只得强忍着。   贾芸偷眼看卜夫人,见她眼眶微红,娘俩相视,都恍如隔世。   一时都开不了口,忽然有位端庄的女声传来:“卜夫人真是好福气。”   “当初臣妾还在贾府的时候,卜夫人还给臣妾绣过几双鞋面呢。”贤德妃元春说道。   “那时贾芸还小,有幸见过姐姐一面,真真的大家风范。如今更是仪领命妇的皇太妃了。”贾芸大咧咧的拱拱手,在皇帝面前都免了跪,他又何必向贾家女跪下。   贤德妃微微颦眉,贾芸这话里意思不就是提醒她现在已是深宫太妇了比过他如今正得意?   想着自己祖母说的话,又有些不甘心。昨儿伺候老圣人的时候提了一句,见他没反驳:“老圣人,昨儿您不是准了么?不如说出来让孩子们高兴高兴。”   “哦,你不说朕都要忘了。”老圣人乐呵呵的对卜夫人说:“今儿你来除了让你谢恩,还有件事情要恭喜卜夫人。这事儿还是请皇太妃说罢。”   见老圣人与贤德妃二人将事情踢来踢去,永锦与贾芸知道事情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果然听到贤德妃斟酌着开口说道:   “锦儿与贾芸两人情投意合,一块儿长大的,本宫想着贾府有迎春,探春姐妹国公府出来的大家闺秀,二人正好也是金兰,不如好儿配好女,亲上加亲,好事成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让你们这么如意好要作者菌作甚?!   啦啦啦,其实是一一不敢虐了,怕挨到..../(ㄒoㄒ)/~~ ☆、NO.43   贾芸一听, 心中恼怒,思酌着怎么推辞。   永锦更是知道贾府一向容不下贾芸,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陷害,如今哪里能让他们再欺负到贾芸头上!   “芸哥儿小时候不是一直都喜爱与探春妹妹玩闹么,如今本宫赐了旨于你们如何?”   “皇奶奶真是会开玩笑。”孙观良小侯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似乎是替老圣人取了什么来, 怀里捧着跪在地上像模像样的给磕了头。   “孙侯爷有不同?”贤德妃柳叶细眉将将立成刀锋。   孙观良才是不怕, 真刀实枪的杀过人, 谁害怕一深宫怨妇?还敢算计我家先生!   “我家先生可是圣上亲封的明王, 超一品。您呢‘贤德’二字论德太妃的品级也就是个正二品,要是伦到贤太妃的品级就只是个正四品。   本侯大字不识几个都知道你连本侯都指婚不得,又怎么指的明王身上?还要给当今圣上指婚, 此等越矩不是顽笑是什么?要是贾府上实在有姑娘嫁不出去不如到我们营里找,可多年轻俊朗的将士呢。”   贾芸上前对上座的几人抱拳顺水推舟的说道:“太妃的顽笑话岂能当真。观良, 快给太妃赔不是。不过是逗逗我们小辈罢。”   孙观良嬉皮笑脸的给贤德妃作了揖, 装模作样陪了几句好话。   贾芸看了眼卜夫人, 见她脸色还没好转, 知道定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吃过不少闷亏,于是说道:   “晚辈自幼就在荣国府后廊长大,再大了点就离家去了铁槛寺。呆了七八年又到边关驻守。要说探春姑娘确实小时候远远的见过一眼, 那还是过年贵府老太君打赏的时候在远处见过。要说姑娘家名声最重要,还请太妃以后莫要同晚辈再开这顽笑了。就算晚辈不当真,别人当真就不好了。”   贾芸冲老圣人抱拳又说:“学生早在那年大殿之上被王子腾王大人‘大义灭亲’老圣人抹了探花的名字后,被贾府公开剔除了族谱。如今虽然还姓贾, 确实两笔写出来的‘贾’字了即是外姓之人,太妃提到那位姑娘的名讳更是不要随便说了。更何况‘同姓不婚,惧不殖生’,学生可不敢拿子息来赌。还请老圣人降罪。”   “你!大胆!”贤德妃呼的坐起来,指尖指着贾芸看似温顺的脸,越看越可恶!   她份位虽然不高,却贵在受宠,哪里是他这后廊上的小子能诋毁的!再说抹了名字的事情老圣人早在让位的时候就说过是他的错,如今又拎出来说是什么意思?江山大计比不过他一个小探花?!   “好了,你贵为太妃,何必跟小孩子计较。”太上皇伸手搭在贤德妃的袖口上,阻止她暴跳如雷。真是一点皇家风度都没了,要不是还有些用处...哼。   “那卜夫人,你意下如何?”贤德妃强压下火气,将话逼到卜夫人那。   “还请皇太妃息怒。臣妾在莲溪寺多年求佛,也知我儿并不适宜早年婚娶。再加上他刚一回京必有众多应酬,臣妾着实做不了主。”卜夫人说完看了眼贾芸只怕自己说错了话,只见儿子对自己挤挤眼,又见在座的话里言间当今圣上和小侯爷都帮衬着儿子,言间惧畏之色少了一些。   她面上虽不显,听了小侯爷的话,自己现在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这么多年的气受了还要任人拿捏么当下驳了贤德妃的话,心中虽还有忐忑,但见到贤德妃强压怒火的样子,只觉心中畅快。   “探春朕记得不过是个庶女,如何配当朝郡王?”永锦笑着开口说道:“父皇您说呢?要是明王求娶了庶女做正妃,那岂不是要找街头走卒们的女儿做侧妃?真是天大的笑话。”   “好了,你也别乱点鸳鸯谱了。”老圣人一句话,算是将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   只是贤德妃好好的太妃不当,非要贪心不足一心想要挂上当今圣上和盛宠之下的明王,将深闺内的贾府庶女都换了出来的事情后来被传为豪门官宦之家的茶余笑谈。   果然贤德妃是闲的飞啊,贾府庶女都能配郡王,真是好大的脸面啊。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老圣人和几位小字辈的聊了聊之后,又单独叫了永锦说说家常话。   “我说皇儿,你已经是九五之尊了。前朝的事情父皇也不想管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只是后宫内还是要有人啊。”   永锦眼睛一转,笑呵呵扶着老圣人的胳膊,父慈子孝的说道:“孩儿还不想那么早娶妻立后...缓两年再说罢。”   “哼!”老圣人甩开袖子,指着永锦的鼻子骂道:“朕还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若不是周驰勇坚守在安陆及时回京救驾,你这瘪犊子还有现在的皇位吗?你看看你今天上朝,眼睛都快贴到明王身上去了!”   永锦当下只觉心惊肉跳,忙说:“只是孩儿一时鬼迷心窍,与贾芸毫无关系。他眼下都是不知情的。”   “所以父皇说你要趁现在赶紧生几个小皇子出来。要是你俩心意相通了,朕上哪里抱孙子?贾芸能和你那三宫六院的嫔妃们争吗!”   什么叫神转折...永锦偷偷松开藏在袖子里的手,心还跳的厉害,只是不再是惶恐了。   “要是朕还在殿前,那贾芸是绝对不会留的。但是念在他是真的忠心耿耿,又是你这小子先主动的。也不能害了人家,毕竟当初朕为了你让这么个万里挑一的探花郎母子相隔,身负重罪。只是你要记得皇家不能没后,不能把自己给玩脱了。”   “孩儿明白了。”永锦低头回到,只是到底做不做又是两谈了。   “今天贤德妃的所说的探春回头留个牌子。”   “老圣人,儿臣实在是...”   “实在是不想和荣国府打交道是不是?”老圣人哈哈大笑,拍拍永锦的脑袋说:“你跟你母妃一个德行,看起来什么话都好说实际上都是倔驴一样的脾气,半点不让人的。你不引狼入室,又怎么能瓮中捉鳖呢?不想替明王出出气儿了?”   永锦退回到养心殿休息,坐在空荡荡的龙床上只觉得还没得铁槛寺里贾芸的木板床睡的舒服。   翻来覆去,想着老圣人的话里意思,看来是一个甄家倒了不算,他是要自己将其余四王八公们一网打尽啊。   这算是捧杀吗?但是父皇到底在顾忌贾家什么?为何多年来一直忌讳...   第二日一早,朝堂上传出新帝即将大选。一时间京城内外豪门贵族,各家有女的都蠢蠢欲动。   这可是新帝选秀啊,年纪不但轻,还是一表人才,坐在龙椅上那可是君临天下,笑掌风云的天子。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能有这么好的命。   贾芸与母亲坐着马车,鸣锣张伞。走到荣宁街上,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爷,荣国府的人。”祝柳上前隔着帘子说道。   贾芸掀开帘,正前方拦扯的不就是荣国府的管家周瑞么。   周瑞跪在地上生生磕了三个头这才抬头一脸笑的说:“老太君说了,您老不容易回来一趟总是得回府看看。爷您看,正门已开,就请您和卜夫人进去了。”   贾芸坐在车内八风不动,一派君子端方。   祝柳一看,哟,这不是让咱打出去的架势。撸起细胳膊上的袖子,喊道:“何人大胆,敢惊了我家王爷的架,来人,给我打。”   周瑞缩起脖子,吓的眼睛都不敢睁硬生生挨了两下。   “等等。”卜夫人坐在车里,揪了把贾芸的耳朵,“跟他说,帖子收了过两日咱上府里去。”   贾芸不解,见母亲不愿多说只有再次叫人打起帘子说道:“今日本王与家慈要去请家严的牌位香火。过几日本王与家慈再来进府。”   卜夫人听自己儿子人模狗样的对荣国府拿款儿,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适应。   贾芸见卜夫人的脸色,知道定是吃了太多亏,母亲心中都有阴影了。荣国府的小辫子他是抓定了!真是只手遮天了不成。   到了后廊上,下了马车不少街坊邻里都围着从前三间房的小院前面。   “我说你们别挤,待会芸哥儿和五嫂子的车该进不来了。”倪二被人挤的满头大汗。   “还叫什么五嫂子,现在人家是一品的诰命,可跟荣国府的那位...一样了。”   前街常与卜夫人一起绣东西卖的靳寡妇眼羡,自己怎么就生了个不着调的玩意。同是一块儿的人,人家儿子都成异姓王了。   “告诉你们别乱说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荣国府眼下是再欺负不得他们苦命的娘俩了。可治咱们是不费力气的。嘴巴闭严点!”   “对啊,人家娘俩飞高枝了,谁还能管咱们死活。”隔壁邱大妈酸溜溜的说,以前卜夫人常在她这里做绣工,时不时还能给带下孩子做个饭,现在好了...哼。   “呸,你平日里少得他们母子的恩惠了?你那小儿子是谁开蒙?你卖绣活又老是扣谁的银钱!我倪二告诉你,贾芸是我兄弟,正经八百的兄弟,人说话要讲良心!”   “倪大哥说的对。”贾芸扶着卜夫人在十多个人小心翼翼的维护下走了过来。   温润公子,清风霁月。   “小的...小的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   贾芸快步上前扶起倪二,“倪大哥何必生分。小弟特此多谢倪大哥照护之恩。”   在铁槛寺的时候母亲就常在的信中写到倪二和他媳妇为了她跟周瑞家的多有争执,如今自己怎么能受恩人的礼。    ☆、NO.44   “小的不过是个市井之徒, 如何能跟金贵王爷称兄道弟。”倪二埋着头,耳朵有些羞红,没有比自己吹牛被当事人抓到跟丢人现眼的事了。   “当今圣上认我为义弟。倪大哥虽然不能与我称兄道弟,但在我心中始终分量千金。”贾芸拉着倪二的手,说道:“这几日府里忙乱,待一切平整了, 我请人接倪大哥和大嫂子一起到府里一聚。”   “哎!”倪二笑的一朵花, 他媳妇在旁不停的怼他让他收收那口大板牙。怎么怼都不管用。   “倪二媳妇儿,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谢你的。这个是前儿在宫里得的赏, 你若是不嫌弃就拿着吧。”   卜夫人叫小丫鬟取出一个包,里面是一副金镶玉的折枝花头面,还有一对水光盈盈的翡翠镯子。   “这我怎么敢拿呢。”倪二媳妇见东西玲珑精致, 价格不菲直往外推。   卜夫人好说歹说才让她收下,倪二媳妇自然欢喜十分, 在裤子上揩了手才接下。   其他人卜夫人只是捡了三两位问候送了薄礼。满地跑的小孩儿倒是一人给了对金银瓜子。其余的也都只看了热闹, 凑凑人气儿罢。   简陋的三间房被倪二媳妇儿打扫的一尘不染。卜夫人与她拉着手边走边感慨。想起种种心酸过往, 又泫然泪下。   贾芸与倪二走在后面, 心中也是万千感慨。任时光川息,自己总算是光宗耀主一回了。   几个人赶着时候起了贾耒的牌位,趁着天色直接送到明王府中。   到了晚间用饭的时候, 王府就卜夫人与贾芸两位主子,规矩也没那么多。只是小侯爷孙观良和刚升成三品将军的魏虎常常到明王府里蹭饭吃,正好今晚也来了。   卜夫人见了孙观良喜欢的不得了,小家伙古灵精怪的特别会说开心话, 哄得卜夫人胃口都好了许多。又从贾芸那里得知孙观良的身世,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拉着孙观良只说贴心话。   魏虎面硬嘴更硬,哪里会说什么知心的话哄人,只是默默的给孙观良布布菜,剔剔鱼刺儿。   贾芸看的眼皮子直跳,只觉得好像哪里见过。细想,昨日永锦让御膳房备了不少酒菜,不也是这样给自己布过菜,剔过鱼刺儿么。   魏虎仔细的将剔好的桂花鱼放到孙观良的碗里,又顺带把他挑食不吃的大根芹菜捡出来自如的塞到自己嘴里。吃的香喷喷的,就像刚拐到媳妇的大尾巴狼,一脸的满足。   魏虎直觉不对野性的第六感此刻奏效了,抬头正对上贾芸吃人的眼神。   贾芸深深呼吸,绝对不能在自己娘面前找抽。   魏虎提溜着筷子,咽口吐沫,停下夹菜。贾芸的暴力指数他是知道的。战场上一把利剑出鞘斩杀嗜血,回回率军单骑冲锋杀敌,论起数量来不在自己之下。也是将士们的美谈之一,谁家将领能跟我家的比,与将士们同吃同卧,还能奋勇冲锋不怕死的。   整个永清国,贾芸说二,没人说自己是第一。...当然这一切的都是在他把你当自己人的前提下...   魏虎缩着头还是被卜夫人看见了,以为贾芸以大压小不让这可怜孩子多吃饭。拿筷子头抽了贾芸脑袋两下,又给魏虎夹了一筷子的芹菜炒肉。惹的贾芸牙更痒痒了。   “我们家虽然现在是王府,可真真没那么多规矩。你俩都是无父无母的好孩子,若是平日里想吃家常菜或者想家了只管来。”   孙观良吃的腰圆肚壮的,到京城可真是让他开眼了,每天请他吃饭的都数不过来。只是先生有教导,不可以随便乱吃别人家的饭。现下师奶奶发话了,他乐的赶紧咽下嘴里的菜包肉,美滋滋的应了。   既然先生不让我吃别人家的,那先生家的不是别人家的,自然吃的。   魏虎见孙观良应了,硬着头皮扭扭捏捏的也应下了。明明是条虎背熊腰的汉子非要在卜夫人面前装出一副受气媳妇儿的样儿。   扬武镇你丫为了个玉米饼子一胳膊抡了三个大汉的日子忘了是不是?到了京城能少了你吃喝?   贾芸堪堪收回目光,将碗底的米饭吃干净。硬生生将一肚子的吐槽憋着了。   孙观良一顿饭吃的五饱六撑的,下人们收拾了碗筷,他就乖巧的扶着师奶奶到花园里遛弯去了。   贾芸往太师椅的主位一坐,啪的拍了声扶手。   魏虎磨磨唧唧的走到贾芸跟前儿,耷拉着脑袋不啃声儿。   “你俩多久了?”   “属下不懂。”魏虎咬紧牙关不说话。   “你知道他才多大吗?”贾芸恨铁不成钢的说,这跟诱拐有什么区别!   “属下问了,刚满十四。”其实那次问孙观良他多大,可是小孩儿不知道,只能说大概十三四岁了吧。赶着贾芸问,只往大里说。   “你这是狼虎之心。”贾芸板着脸,跟在自己身边一口一个先生的软娃子怎么一眨眼就被大老虎给叼嘴里了。   “您想多了,属下只是当他是弟弟。”十四岁早就能娶亲了好么。   “那你怎么给他剔鱼刺儿,还吃他碗里东西?”   “那...那圣上设宴的时候不也给您剔了刺,捡了菜么。”魏虎小声的嘀咕。   “我跟当今是义兄弟!”贾芸话出口就觉得不妙。   “对啊,属下也只是当观良是弟弟么。”魏虎冷不丁的补充说:“只许皇帝放火,不许将军点灯啊。”   贾芸胳膊一沉,就见自己不知道怎么将身后的梨花木的太师椅抡了出去。   魏虎不亏是贾芸手下第一武将,躲闪的霎快。贾芸顿时更来气,又抡起另一把太师椅甩了出去...   等孙观良扶着师奶奶遛弯回来后发现,咦,怎么摆设都换了位置了?   魏虎领着孙观良给师奶奶告退,迅速撤离了现场。   贾芸有气没撒完,在卜夫人面前不敢造次。只等扶着母亲回卧室歇息。   “白天让你给荣国府下帖子,你可下了?”   “儿子已经下过了,明儿下了朝接了您就去。只是,那个地方儿子想不明白您何必再去趟呢。”贾芸走到卜夫人背后,轻轻给卜夫人揉肩。   “你也别给我按了,你伤还没好利索呢。”卜夫人拉过贾芸的手娘俩并排坐着,卜夫人伸手摸着自己儿子的脸,眉眼鬓发像极了他父亲年轻时候。   “娘让你去不为别的,只想问问你,上次在老圣人跟前儿你回了贤德妃不娶。想必是看不上荣国府历来的为人吧?”   “还是母亲知道儿子。”   “这我就放心了。”卜夫人生怕自己独子在外征战伤到了不可言欲的哪里...话锋一转说:“既然这样那你还婚娶得?”   贾芸笑着说:“娘说哪里的话,儿子自然是要婚娶的啊。”可话一出口,眼前就浮现一个成日假正经的公子哥来,不是永锦又是谁。   定是魏虎那东西闹的。   卜夫人不知道儿子心中翻江倒海,只是欣慰的拍拍儿子的手说:“你可知娘跟你提过的林姑娘?”   贾芸慌忙摆手,“使不得啊娘。”天上的谪仙子,自己是配不上的。   “怎么使不得,娘看她真心的是个好姑娘。”卜夫人叹了口气,回想起在荣国府的日子:“她是堂堂二品大员的官小姐,真是难为她又是为我说话,又要顾着上上下下一大帮子的人。跟你年纪相当,正是相配呢。”   “娘,林妹妹在我心里就像白月光一样的女孩,儿子断断不可亵渎。”   “你这话说的,你现在可不是后廊里的小子,你可是明王!”   “哎,娘。”这回轮到贾芸叹气了,“您若是可怜她就将她接到咱们府里来不就行了。”   “这怎么行?这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吗?你好歹也是外男啊。”   “娘,您不是在信里说过和她母亲感情好的如同亲姐妹一般,不如直接就由这个理由接了她,认了她义女不就行了?”   “这,还容我想想。”卜夫人心下可惜,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林黛玉模样和自己儿子配,性子也好,也都是知书达理的孩子。   “娘,就这么办吧。”贾芸是知道《红楼梦》中林妹妹最后的下场的。他实在不忍心这么个女孩就早早的香消玉损,更何况自己还承了她的情照顾了母亲。要知道荣国府里她自保都难,不知受了多少闲气。   “娘,我就跟皇上请旨,让他钦赐林姑娘为你的养女不就完了。看谁敢乱说闲话的。不过这要经过她的同意才行。”贾芸给卜夫人下了个定心丸,这样一来,辈分问题也解决了。   他们在府里商量着林姑娘的来去。荣国府里也是热闹非凡。因为宫里头贤德妃叫人递了话来,迎春要大选了。说是老圣人都点头,迎春娘娘是当定了。只是没提被贾芸当面拒绝的事情。    ☆、NO.45   迎春虽然是荣国府的嫡小姐, 不过是在贾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她身份好,人又温婉,她能进宫倒是大家都乐见的。   只是难为了薛夫人的女儿,薛宝钗。   说是她也来大选的,可是转眼都换了位皇帝,还没进去宫里。荣国府里免不了多嘴舌的下人嚼舌头。只得面上装着笑, 袖子里自己搅手帕。   王夫人腰又硬了。不为别的, 就是她女儿一句话就能让当今圣上娶了东府的大小姐这个事儿, 够她在荣国府里立威的。   皇太妃怎么了?可是现在皇帝的长辈, 又深受太上皇的宠爱,只要再生个儿子出来也当个王爷,她王氏可是谁都比不了的。   又想到本在自己脚下的卜夫人, 眼皮子一翻,冲着正在用膳的林黛玉说道:“都说你跟卜夫人关系好, 如今她可是一品夫人了。”   林黛玉七窍玲珑心, 哪里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只是一笑根本就不作答复。   贾母看在眼里, 只是亲手给林黛玉夹了一筷子的鲜笋炖乳鸽里的笋子。   王氏见状更是憋气,转过头跟默不作声的薛夫人一起悄悄嘀咕几句。偶尔几句目光撇过林黛玉,似有似无的漏出几句。   黛玉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话, 只是离得远听不清,又咽下委屈不好发作。   自从卜夫人被封赏了一品夫人,王氏时不时就犯病一样找她的岔。林黛玉苦在心里,自知贾府不是良处。   平日里卜夫人在的时候就常教导她闺阁中的姑娘当做什么, 不当做什么。如是,连带贾宝玉都越发看不上眼,只怨他言里言外各种没计较。活活坏了闺阁姐妹的名声。   一顿饭吃完,陪贾母说了回话,林黛玉让紫鹃搀扶着回浣纱橱去了。其他人也都四下的散了。   只是薛夫人和薛宝钗都有心事想要求王夫人。就又到荣禧堂去坐着。   现下的人都各自捡高枝攀着。贾芸一战封王名震天下的事情给薛宝钗的震撼最大。   想想不过是后廊上寡妇的儿子都能够成为当今圣上眼前的大红人。那她薛宝钗求了机会是不是也可以做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薛宝钗陪着笑给王夫人端了茶,心里却想着先得哄了她进宫才是。   薛夫人一向听女儿的,知道女儿有这种想法本来是反对的,只是挺她提到贾芸,心也野了起来。自家女儿不比谁差,只要能进了宫,定会鲤鱼跃龙门的。再看贾宝玉,也有些看不上眼了。   也怪王夫人平日里端着娘娘嫡母的谱儿太盛,闹得自己妹妹眼红。也想将闺女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宝钗可是想好了?”王氏摸着宝钗如弱无骨的手,当下思索。   宝钗进宫对自家娘娘是没有威胁了,若是她与迎春有一个出头,自己都算得意的。而且娘娘也能受益,与其现在撅了她的意思还真不如让她也进去博个前程出来。后果都是她们娘俩自己担着,与自己是百益而无害啊。不过,还是得好好思量。   “那地方不好去,你这么个好丫头进去,姨妈舍不得啊。”只是可惜宝玉了。   薛宝钗笑着说:“侄女早就想好了。只是还得劳烦姨妈帮忙打点一下。”   薛夫人在旁边同样笑着说:“是啊,还劳你姨妈多费费心了。这是一万两的银票,想着请姐姐帮忙给她找位教养嬷嬷好好管教一下。”   王夫人没抬眼,半天才像听到一样说道:“现如今正是大选的时候,哪里好找好的嬷嬷。王府出来的,早就被耳朵灵有关联的人家请去了。剩下好的教养嬷嬷也都千金难求。”   薛夫人忙笑着说:“姐姐这话说的对,前儿潘儿还说到处都有人问哪里有好的教养嬷嬷要请。还说要给他妹妹请一个,我说不急,今儿跟姐姐说了再请不迟。更何况我们都是什么人,姐姐您是什么人呢,自然请的比我们好的。”   看王氏还是爱答不理的,只得向薛宝钗使眼色。宝钗绕到王夫人身后轻轻帮她捏肩,带着笑声说:“哥哥常说办事难,哪里都要银子打点。这一万两银子还请姨妈莫舍不得用,只管拿去打点。回头我们再取..一万两来。”   王夫人伸出手捏着薛宝钗的手说:“我真舍不得这么个好丫头啊。”   薛夫人与宝钗一看,知道王夫人是准了。也就笑着又陪了几句话,没多久薛宝钗回去梨香苑一趟,又给王夫人递了一万两银票来。   娘俩从荣禧堂出来,薛夫人的脸色顿时垮下来。   薛宝钗见前后没人,只有自己丫鬟在前面打着灯,也就小声在薛夫人耳边轻声劝慰了几句。薛夫人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女人比儿子都要有抱负,听她那么劝慰也就不再舍不得银子,只求女儿能跟她说的一样,飞上枝头做凤凰吧。   只是自家姐姐实在太能抠银子了。分明是王家出来的女儿,自小就没亏过。如今又将荣国府掌在手中,如何还那么小家子气,凡事都要一金一银的算清楚!就连自己妹妹都斤斤计较,实在让人心寒。不知道她一直以来看的是姐妹情谊,还是皇商薛家的银两!   薛蟠回到梨香苑听自己家娘亲妹妹私下做了打算,又是气的牙疼。哎哟哎哟了好久。   “我不是都说了嘛,咱家不缺那个出头的人!现在皇上又多给了不少差事儿咱们家,你们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往那里挤!”   薛蟠这阵子莫名其妙的得了皇帝的青眼,受了不少恩惠。并且听的多见的多,平日里也常听说一些戏文里的情爱,但凡在深宫里的女子就没个好结果的!一听自己妹妹要进去,顿时炸毛。   薛夫人最近对薛蟠满意的不得了,总觉得儿子虽然还是比不过女儿贴心,但是至少看来皇商的名头在他手里暂时是丢不了的。见儿子又气上了,走到薛蟠跟前说道:   “你不是说你在皇上面前长脸面了吗?现在你妹妹要是能进宫不是大好的时候?你又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宝钗在后宫又能有贤德妃照应,还有迎春一起,多好的事情。”   “什么在皇上跟前说的上话?我又不是那贾芸,不对,我又不是明王殿下。哪里能跟当今圣上搭的上话!”薛蟠气闷的说。   “哎?那你怎么说在皇上面前的脸了?皇上又怎么给你几个好差事做?”薛宝钗眼睛圆圆的看着他兄长,生怕他说的又是疯话。   “就是上个月老是跟咱家办差事的内务府的李公公,说圣上夸咱家的东西做的好看又耐用,太上皇用的舒坦,就给儿子加了差事。”   “你这小子!这哪里是你得了脸!我看是贤德妃提点的吧?要不是宫里她说话,谁还能想到咱家,谁还能让太上皇说好啊。”薛夫人照着薛蟠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子,更是恨铁不成钢。   薛蟠被打的眼冒金星,扶着椅子缓了半天才缓过来。“什么贤德妃贤德妃,要是能提点早提点了,但凡有点好的就说是她,贾芸犯错时也没见她出个头!”薛蟠只觉得到嘴的鲜肉飞了,眼下他是再也高攀不上了。   要提点,说不准是贾芸提点的,自己好歹给他送了多少车的宝贝东西。   薛夫人只觉得自己让薛宝钗进宫是最正确的选择。她哪里想到还真是薛蟠自己每次背着他给贾芸送东送西,有时候还‘偶遇’劫匪劫货,更是被永锦当做信使送过几次密信才得来的青眼。其中辛苦竟不被外人所知,可真是落实了薛大呆子的名声。   “以后少跟我提她,咱家都给他们吞了多少东西,以后一份银子都不许给!”薛蟠临走前气呼呼的丢下一句话。   隔了几日,贾芸下了朝,照例又被人团团围住。即使如此也不掩他光亮之美的气息,在文武百官中更是鹤立鸡群般显眼的存在。   问生辰的问生辰,问喜好的问喜好。磨磨蹭蹭他还没到府里,荣国府倒是先领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已故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才貌双全,秀外慧中。丽质轻灵,风华幽静。着即册封为县主,钦此。”   林黛玉在紫鹃又惊又喜的目光下接旨谢恩。   贾母虽然不知道怎么来的,只得叫鸳鸯封了上等封的封给玄宣旨的年轻内官。   这时王夫人不长眼的凑过来,略有些趾高气昂的对内官发问:“不知我家娘娘有什么话要托你转达的?”   年轻内官是内务府整顿后新调上来,对于各个门路摸的还不是很清,但是大内总管的亲传徒弟。传旨许多各家各户无不是客客气气,就连上次给如今的大红人,明王之母传旨人家也都是尽了礼仪的,哪里像她这般无礼?   作者有话要说:     不再欺负小芸芸了,要抱抱~~~ ☆、NO.46   当下弯着腰恭敬的讽刺说:“不知道您家娘娘何宫何殿有何是要传?”   王夫人当即被问的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贾母上前赶着话说道:“不知道小公公如何称呼?如今怎么突然封了我家丫头做县主?”手里又捏了一封上等的封递了过去。   “杂家姓邓。”邓公公见贾母如此上道,也就不便跟王氏计较,只是暗暗记在心里头:“原是明王在御书房求了当今给封的。说是县主替他照料母亲,仁义宽厚。圣上又体恤林大人,当下就准了。”   贾母心凛然,万万没想到贾芸能在当今面前说一句话都能让深闺中的女儿被封赏。恐怕是比林如海的面子还要大多了。   王夫人还是心有不甘, 挤过林黛玉凑到前面笑着说:“那也是圣上孝心, 念着黛玉是皇太妃自家的妹妹。”   邓公公拂尘猛的一甩, 喝道:“王氏还请谨言慎行!当今圣上孝心也是孝心老圣人和早已故的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哪里是区区一个太妃就能指手画脚的贪念圣恩的?待杂家回去定会如实禀告!哼!不用送了!”   说完邓公公从袖子里甩出两个封子就招呼人往外去, 谁都拦不住。   “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娼妇!”贾母一个大嘴巴就往王氏的脸上呼去,打的她脸青半边。   “你只当天下就只有一个皇太妃了吗?你等着太妃的训斥吧!”   “媳妇儿不敢,媳妇只是替林姑娘高兴, 不小心说脱嘴了。”王氏跪在地上捂着脸,见抱不住贾母的腿, 转身要到林黛玉脚边哭可怜。   林黛玉早就被她挤到后面去了, 手里抱着圣旨, 只冷眼看着不做声。紫鹃稳稳的扶着林黛玉, 身子卡在她和王氏中间。   王氏见紫鹃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给难看,又是恼怒,嘴里哭骂着:“你这个小蹄子, 见不得人的娼妇,平日里都做了什么,如今只当主子成了县主就给我使脸子了?见到皇太妃,要你跪都跪不起!”   在座众人谁听不出来王氏赤裸裸的指桑骂槐?   贾母只觉脸下难看, 在见林黛玉又是泫然泪挂,可怜不已。当下怒的拄着拐杖就要往王氏身上打,只见王氏恨眼瞪来,随即没有了动作,只是趴在地上任打任骂的架势。堪堪收住手,只念着宫里太妃的情!   正在此刻,门外有传,明王和卜夫人来了。   “将王氏送到荣禧堂里不许出来!你们都给我收拾好脸面,莫在外人面前把我这老脸都丢光了!”   贾芸与卜夫人坐着王爷制式的八抬大轿和一品诰命的蓝顶大轿晃悠到荣国府正门,只见贾政,贾琏早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贾芸见了礼,又扶母亲在门内换了小轿又是一路被抬到了贾母所在的荣庆堂。   “下官贾政,见过明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草民贾琏,见过明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芸受了贾政、贾琏的礼,也没多说,还了个礼,说道:“今日是陪家慈来贵府叙旧,另还有一事要请贾老太君定夺。你们就不必陪着本王了。”   贾政、贾琏哪有不应。   王熙凤站在荣庆堂外亲自给卜夫人打了帘子,见贾芸在后头,阳光下头发墨黑,背脊挺直,身着淡黄色蟒袍,只是心底叹息着摇摇头。不知道是要欢喜自己有眼光,还是说人算不如天算。   “你们都不是外人,叫姑娘们出来见见。”贾母亲热的拉着卜夫人的手,直念着:“瘦了不少,荣国府不也是你的家么,在自己家里住的多好,偏生又要白遭罪重新修缮府邸乱糟糟的不养人啊。”   一手又拉过贾芸,赞叹道:“照理老太太是要给你请安的。但是你又是我贾家的后人,一来一回也就不算计了可好?”   贾芸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好笑,多年的恩仇一句话就能带过?   “老太太折煞晚辈了。晚辈受贾府‘恩惠’多年,今朝来了哪里能不给老太太请安的道理。”说话,简单的做了个揖。   贾母笑呵呵的受了,又拉扯他过来在怀里说道:“见到你就想起我那珠儿,要不是那年遇事儿,可你比还大了些。”说道这里眼泪又打转,王熙凤见状连忙上前又是说笑又是逗乐,半天哄的贾母才好。   “对了,你快叫宝玉过来。”贾母握着贾芸的手说:“都说辈分磨人,伦理你要叫他一声叔叔,可如今你是王爷,自然是叫不得了。”   “芸哥儿他自是不敢独专,只是现下与当今圣上结了义兄弟,自然不敢乱叫人了。前儿从前的街坊倪二也让他喊兄长,也都让我给拒了。”卜夫人坐在一旁饮着茶轻飘飘的说。   贾芸心里只觉得娘亲的嘴皮子也怪利索的,三两句话就把荣国府里的宝贝嘎达跟后街倪二比在一起了。贾府一向将倪二唤作倪二二溜子呢。   贾母果然不说话了,王熙凤此刻见了眼色插嘴说道:“我觉得芸兄弟是个好样儿的,怎么样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吧?”   卜夫人在荣国府的几年王熙凤时不时还替她敲打敲打底下人,虽然拿不准她是受了谁的意思,但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记在心里。回头也跟贾芸说了要他多关照一下贾琏。   聊了一会儿,贾母招呼着几位妹妹来见嫂子。只是迎春忙着大选也不好见客,只是叫了探春,惜春和林黛玉出来。贾宝玉紧紧跟在后面一起出来了,看样子是在一处儿玩了过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薛宝钗也跟着出来了。   贾芸起身要回避,却被贾母拉住:“都是自己家的姐妹,你好久都没见见了。”说着将探春往自己身前带。   贾芸当场拒绝贤德妃的事儿荣国府还没听到消息,贾母还是一心想要将探春往贾芸身边送。   贾芸只当没看到,低头看着自己的官履,仔细一看,这按王爷制式的绣法,黄面金线,成本就上百两。这还是简单平日穿戴的款式...难不成永锦也跟魏虎一般,一直以来惯着自己么...   探春和林黛玉俩人本是拉着手,只是林黛玉见了卜夫人泫然欲泣,两人在一旁悄声说上话了。探春只好笑着和薛宝钗站一旁,只在边上看着贾母拉着贾宝玉嘘寒问暖的。   刚才贾母暗里拉她的架势...探春羞红了脸。她们在后面可是听宝玉说了,眼前这位面如冠玉,袭人而来的儒雅公子,竟是当今的王爷。不知比起北静王孰高孰低?   贾芸自然感受到有人在打量他,自从他进了荣国府打量他的人太多。贾芸只当没感觉,无意间对上一双探究的目光。   贾芸连忙半垂下头,保持大家公子之礼。只是那一瞥到是见到一位猫脸尖下巴的姑娘,身上衣着明艳,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大大的金项圈,上头还有一个锁...定是薛宝钗薛姑娘了。   一边说话的卜夫人和林黛玉似乎说了出荣国府的意思,只见她含着泪点点头。   卜夫人安慰的拍拍她的说,转过头和一旁的贾母笑着说道:“我和敏儿一向交好,现在芸儿回京了,我也要把玉儿接到一起了。我这一子一女也应在我跟前多尽尽孝心了。”   这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荣庆堂内哪里还有说笑的声音,都只是禁声不语,只看老太太的颜色。   “卜夫人这话怎么说?”贾母眼神精光一现,又转为平和的目光看着卜夫人。   “我与贾敏一直以来情同姐妹,她还在的时候一直就跟我书信往来,最后还给我递了信。后来家中事情多,我也没来得及找人回信,昨儿芸儿不巧看到了,这才知道原来敏儿早在几年前就写信要将黛玉托付给我。老太太,我不识字,您看看,信在这呢。”   王熙凤赶忙接过信送到贾母跟前,只是贾母并没看,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荣国府可是玉儿的外祖母家,哪里能亏到什么?我看是敏儿病糊涂了,才写那么封信。”   “算起来玉儿还小的时候敏儿叫让她喊我义母了。”卜夫人毫不退让。   要是从前贾母听她这么说话早就训斥了,如今也只得忍下。   林黛玉低垂着头没点儿声息。她何曾不知道外祖母对她的心,只可是荣国府小鬼难缠,说话也太不中听。加上自己还在闺阁里怎么好一直...跟贾宝玉玩闹。她太不懂外祖母的心了。   贾母见林黛玉居然默认了,有些气恼的说:“她自是有我的血在身上,我看还是由老太太我来教导她吧。”   “老太太这话说的不中听。”贾芸半响才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母亲自幼和林夫人交好,又是圣上钦封一品夫人,又是王爷嫡母,不知道哪里不比不过荣国府的教导了?”   “你们今天到底还是为了这个来的吧。”贾母回过劲儿,慢慢的看向卜夫人,目光中带着无限的压力:“突然间就要将玉儿带走,还不如直接从老妇心上抢算了!”    ☆、NO.47   贾芸见她竟然还敢对自己的母亲无形施压, 同样的一品夫人,论理母亲比她还要位重一些!于是冷笑着说:“老太君这话说的不妥,若是论抢,可是要本王派上军马围了荣国府?!”   一语毕,荣国府众人皆惊。若是明王贾芸如此做了,当今天下谁又能阻止?荣国府不就成了真正的笑料了么?   荣国府众人只忙着跟卜夫人, 贾芸拉亲情, 哪里还记得面前的年轻人已是手握重权的郡王!   贾母直直盯着下面站着的贾芸, 挺拔劲瘦的姿态, 哪里还有当初摇摇欲坠的轻薄无力的样子。战场上出来的人莫不是提起气来一身煞气,哪里是她富贵一生的深府老妇能比的?   “你看看他,就是少年脾气。都是这几年惯出来的。”卜夫人无比满意的笑着说:“玉儿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和你哥哥在这等着。”   贾芸也转脸, 第一次看向林黛玉,果然是清风一般潇洒的身姿, 双目含情, 面带羞涩。   “还请林妹妹简单收拾就好。一应的物品母亲都已经备好了。另外还有礼部也按照县主的制式预备着呢。谅他们也不敢给你拖太久。”   林黛玉红着眼眶小声的应了。   “还有林大人给林妹妹置下的六大红木箱子的嫁妆, 还请明日送过去。另外, 按理林妹妹到贵府后林大人托了五万两的银钱交于贵府做日上开销和药品保养的费用,本王也就不跟你们假客气了,这些年想必还有余的, 本王就替妹妹坐回主,咱不要了好么?”   话说到这,林妹妹惊着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脑子却是嗡嗡的。   想她日日被人念着打秋风来到人家里, 在家时每日要饮的银耳燕窝养身治肺的,没了也就没了,自己都没敢问人拿,就怕又被人说嘴。一针一线一米一粒断断不敢叫紫鹃多要...想到这里酸楚万分。可怜辜负的父亲的一片苦心!就连六大箱的嫁妆她来了这么多年都是闻所未闻。   紫鹃在旁帮林黛玉取了帕子擦了泪,她当下心惊肉跳,手都有些抖。她清楚知道小姐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平日里看书完了多叫人热个糖梨子水都不曾。老太太一口一个疼姑娘爱姑娘的,难不成不知情?偷撇一眼,只觉得不像。   贾母半天才说话:“那是自然。凤丫头,回头你到库房里取出来。”   王熙凤嘴上应着,只是震惊这件事情贾芸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可是贾琏从江南一应押送回来,路上没得别人啊。难不成真是高人艺多,简简单单就把荣国府查了个底朝天?   卜夫人也万万没想到贾芸接连来个重拳,一时间见荣国府都没人吭声了。只是也闹不明白到底儿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过看样子是没跑的。   贾芸其实也没他们说的那么神,只是早朝后跟永锦在御书房谈完国事后顺便提了一下荣国府和林姑娘。   让他出乎意料的时永锦居然对荣国府的千丝万缕掌握的明明白白。原来早在他去扬武镇的时候永锦和齐先生就对京城布网了,荣国府一直蹦跶的欢畅,自然也逃不掉一举一动被监视的命运。   不过一开始是想着监视,到后来还不如说是被这一大家子搅稀泥的本事折服了。三不五时没收到荣国府的线报总觉得吃东西少了调味料一样没劲。   贾芸对此不好评价什么,毕竟自己也曾是荣国府内的一员...只得庆幸好在被逐了出来,要不然被京城显贵们当成笑话看还蒙在鼓里呢。   所以林黛玉孤女上京这事自然逃不掉永锦的眼线。起初永锦也是纳闷怎么好歹是个二品大员,父皇的心腹之臣,亡故之后居然孤女只有老妈子,两个贴身丫鬟和一些随身物品就上京了?里外里原来都是被只出不进的荣国府张着血盆大口偷偷吞了。   贾芸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吃着茶,贾母说头疼叫紫鹃扶回屋里休息去了。贾宝玉吵着闹着不要林妹妹走,却被他爹贾政喊去书房训话去了。最后只留下王熙凤,探春,薛宝钗,薛夫人几人陪坐。   等到林黛玉收拾好包裹出来,一个憋憋的小包和一个平日装书的匣子。只是不是紫鹃扶着而是薛宝钗。   薛宝钗亲密的挽着黛玉的胳膊走了出来,笑语嫣然的对她说:“妹妹自此去了可要记得常回来看看姐妹们。”   探春一听笑了,也不知这是荣国府还是薛府。说:“对,说到底都是流着一样血的姐妹。”   薛宝钗听出她话里划分的意思,也只是笑而不语。   贾芸扶着卜夫人同林黛玉一起出了门别过众人,给林黛玉准备的小轿子早就等在门外了。   过了中门,出大门的时候,卜夫人让林黛玉和她一抬大轿子,拉着手说话。贾芸则看天气好,心情又舒坦,只管祝柳要了马跨着高头大马护送她们回府了。   王夫人被贾母下了封口在荣禧堂内不得出来。只觉得心里不安,想着必是贾芸又搞什么幺蛾子的事情了。   等到众人散了了,她在荣禧堂唤了王熙凤过去。   因着王熙凤要开了大库提林妹妹的箱子,怕她扣着不给掉了脸面,只是简单的应付了几句,又说是老太太应下的。   王夫人心尖上的血都要扣出来了,她出了名的吝啬,哪里舍得吞了东西再吐出来?   顿时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还是王熙凤死死掐了人中这才缓过气儿来。王熙凤好说歹说,又劝慰了半天才让她松了口。到她离开时,王夫人还在让小丫头给她抚着胸口顺气儿。   等到晚间贾琏到外头办完了管家跑腿的事儿,两人枕在炕上一处说话,王熙凤这才把晌午贾芸跟老太太顶起来的事儿学给贾琏听。   满以为贾琏会埋怨自己几句,不叫她拿钥匙。谁料想张嘴来敲打她务必要把林妹妹的东西原原本本的送过去,不管她要的不要的,一样儿都别给少了。   王熙风呸了他一口说道:“我在娘家时什么没见过,还能缺少她的。现在你才知道还有个林妹妹?”   贾琏自知说的话让她误会了,补充到:“该死该死,说错话的不是。”   “哼,我时常得了空会去看看她,算起来跟她还是亲的。自然不用你这个爷们费心。只是刚才从太太那回话儿,话里间还是不愿意把箱子拿出来呢。”王熙凤在贾琏的耳边悄声说:“你可不知道今日贾芸把老祖宗都气成什么样了。哎,太太还当我不好。”   贾芸溜溜的眼睛转到王熙凤身上,挑着下巴用大拇指来回轻触,红丹丹的嘴,火噜噜的性子。   “知道你难做,可这个家里除了你还有谁能担着这个担子。谁不知道西府的琏二奶奶是最能干的。”   王熙凤轻哼了一声,扭过脸:“你爷们在外面不管府里头死活了?”   贾琏知道她定是还在说白天的事,又担心王熙凤的刀子嘴得罪了贾芸,想了想才说:“贾芸的为人我瞧不似蛮不讲理的。如今这样我看也都是咱府里给逼的。如今别人我是管不了,我只管得了你莫要跟他对着干。”   “怎么?他还成皇帝老子不成?哼,当初我让你多顺着不是,若是能帮上一点,你今儿就在朝上站着了!”   贾琏慌忙捂着她的嘴,四下张望了一下才说:“我听说他如今不但是万岁爷的红人,还是心腹。年前那么一大出阵仗,最后老圣人和当今为什么毫发无损?”   王熙凤不知其中原因,只细听着。   “你别给别人说,还是贾芸带着一对人马千里迢迢的救了驾!不但救了当今,听冯将军的门人说,还救了老圣人!只是一趟帮着当今扳倒了废太子水絮。你要是皇帝你能不把他当做心腹,能不人前威武的惯着他?你可知道四十万大军是随时能把京城推倒的兵力,皇上这都信任他特特的给了兵权。”   王熙凤只知贾芸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当今明王。哪里知道这么多沟沟坎坎,一下听说了吓的捂着胸口半天没说话。   “所以我告诉你,在贾芸跟前儿,特别是卜夫人跟前绝对要小心担待着。别坏了事儿。我也自然不用你操心。”   “可是咱府里...贾芸原来的探花还有举人的籍...”王熙凤不敢想。   “眼下贤德妃还受宠,眼看迎春也要进去了。我估摸这意思是暂放下了。”   “呸!做了那么多龌蹉事儿还指望半夜没有鬼敲门?”   贾琏哎了一声,搂着王熙凤躺下了。只是有些庆幸当初听了王熙凤的话对贾芸礼仪上都还过得去。    ☆、NO.48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明王府原是前朝皇帝的宠臣师太傅的府邸,连同师太傅的独女都是貌冠一绝的才女。一应的雕梁画栋,房厢游廊。兽面衔吐,桥上有亭。无一处不精细的设计。再经过贾芸以‘未来人’的角色重新加以润色,整整花了一年多才逐步完工。   卜夫人特意将黛玉安排在自己院子旁边的秀玉苑。那里荷池曲径, 小桥流水, 杨柳低垂, 如画美晨, 更有一番江南的别致。这正是师太傅为自己的女儿请了无数的工匠花了众多心血建造的牡丹苑。   黛玉初到时,眼花缭乱又不好意思到处看。只是紫鹃眼睛上下看不过来,拉着她不停的问, 江南是不是就是这样?   卜夫人只是笑着领着她们往前走,只说让林黛玉自己给院子起个名字。也没说这院子的由来, 黛玉心里知道定是府里的精贵的地方了。哪里像那浣纱橱...   黛玉只觉得自己的手被卜夫人握着紧了紧, 手心里带着不少茧子, 但依旧温暖十分, 像极了母亲的手。   “好孩子,这就是你的家。”卜夫人猜到她定是有些不惯,温言说着:“你母亲说你最是喜爱读书了, 我就没让人把后头卿月阁收拾了。里头存放了好多书籍字画,还有些难得的书,我是不懂的。只是你哥哥说你见了定会喜欢,我也就那样放着了。”   黛玉又是一暖, 握着卜夫人的手说:“倒是让干娘费心了。我母亲泉下有知...也是欢喜的。”   “这你就对了。”卜夫人点着林黛玉的鼻子笑声说:“我这院子只给自己闺女住的。不求你唤我母亲,你只知道你是我女儿就好。”   黛玉一听,眼泪涌出眼眶,抱着卜夫人说:“我自是愿意,只是怕...”   “有我和你哥哥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林黛玉抬起头蕴着泪水就是不说。   紫鹃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心酸难耐,她自是知道自己家小姐恐怕是被人欺负很了,于是走到前越礼说:“定是怕人说闲话,‘捡了高枝只往树上飞,也不瞧瞧自己是被砍了翅膀的鸟!’。”   “休要学舌,不过是些下作的话。咱这府里你是主子,若有人敢如此无礼只管将他撵出去不必知会我。”卜夫人轻抚林黛玉纤弱的后背,一手抹了眼泪。   几个人行到黛玉的闺房,房间正当中摆放着一张整根黄花梨木雕的大案,案上磊放着不少名人字帖并三两方沉香涟光的砚台,边上就是笔海,插的笔如一簇竹子密密麻麻的。   左边插着满满的瓶子的春樱。西墙当中挂着一幅周广子的真迹。右边洋漆架上放着一个精巧的藤雕白鹤,用手一碰两条细腿还能哒哒的走。   拱形的架子上还摆放了不少名窑御赐的摆设。再往里,卧榻是悬着江南织绣的描花虫鱼纱帐的拔步床。   黛玉只觉得蔓延着剔透玲珑之气,可想姨妈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收拾出来。紫鹃在后偷望着,这一屋子风雅精致的书卷气不正合她家姑娘的性子么。当下为自家姑娘欣喜非常。   卜夫人又唤人将贾芸从集上收集来的几样朴质新奇的小玩意儿给黛玉取来。黛玉见了后果然爱不释手。   卜夫人拉着黛玉一并坐下,替她将风吹起的一笑缕发丝挽在耳后,越看越喜欢。只暗骂贾芸是个不知道好的,如今林姑娘真成他妹妹了,让他自己咬牙后悔去吧。   其实贾芸还真是没工夫多顾着林姑娘。这几日天天在宫里待到下黑才回府,天没亮就要进宫上朝。又是贞国大王李汶一直不下降书,又是军中军饷吃紧。广南遭遇了春旱又吵着要粮,朝中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废太子党成天找事儿作妖。再加上...永锦要大选秀女了。   贾芸回忆起和永锦在铁槛寺的日子就像假的一样。年少无知,虽各有城府,但交往起来也没想现在这样说话都冠冕堂皇,虽然只是在朝上。贾芸只觉得莫名的气闷,却也找不到气头在哪儿。   永锦自从登基后,勤勉执政,集思广益,减赋爱民,妥妥的一位好皇帝。可贾芸知道他也不过就是装大尾巴狼吧。但一朝天子,却似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想到这儿,又有点跟自己生气了。本来永锦就是把自己当朝臣培养的,好吧,这样说也只是为了好听。应该是一开始当奴才帮手培养的。如今自己能被封了郡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不时还有恩典,这不是人生的顶级目标已经达到了吗?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贾芸默默问自己一句。   一晃神儿,一双狐狸眼又在脑子里闲晃悠,想起那天的事儿,真真的糟心透了。   到了休沐日,卜夫人总算见到忙的不停脚的儿子。气呼呼的把憋了好几天的紫鹃的话学给了贾芸听。   贾芸本就因为这阵子就有些焦头烂额,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荣国府的下人居然都敢骑到钦封的县主头上。实在是了不得的本事。定又有那见不得人好的人做的。   私下叫祝柳查去,祝柳自然找得到齐先生和永锦安排在荣国府中的眼线,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回来禀告了。   这一回儿竟是贾芸判断错了,这一句话竟然经过了两处人手。   追着风凉话往上查,直接追到了梨香苑的母女两位身上。原来林黛玉在荣国府里的时候,薛宝钗和薛夫人就常常一副母慈女孝的在林黛玉眼前亲着,黛玉每每看了都会整夜的思念自己的父母亲,伤痛难耐。   薛宝钗只当梨香苑都是薛家自己人,又见林黛玉处处都比自己强,眼看是个父母双亡的亡女,却又莫名其妙的成了县主又有了明王做靠山,于是也就没顾着别的,只跟她母亲跟前儿气闷,薛夫人疼女心切,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被碰巧歇脚的探春身边的丫鬟莘儿听到了以为又是要从前一样传到林黛玉耳朵里呕她,所以才被黛玉和紫鹃听到了。   贾芸想到书里曾经写到一回,薛宝钗在院子里偶然听到小红,坠儿说的私情的话被发现了,转眼就托到了林黛玉身上,让别人以为黛玉先跑了过来藏起来了。还对金钏的死漠然非常,可是跟她兄长正相反,一个多情,一个无情。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嫁祸林妹妹身上了,还能变着脸给黛玉说些知冷暖的话,哄她当自己是个‘好姐姐’。   而探春呢,自己的表面上不护着亲弟弟和生母不说,私底下竟也排挤,连亲舅舅的下葬银子都不多给几两,甚至完全不认!   贾芸暗下目光,既然自己做了林黛玉的兄长,今时不同往日,自然要替自家妹妹好好打理一下人情往来了。   薛宝钗和探春还不知道自己记在贾芸的暗账上了。只是薛宝钗每日跟着迎春一起和外头请的嬷嬷学习怎么走宫步,怎么请安,怎么接物等等。迎春此刻认为是邢夫人所生。   王夫人不在佛堂的时候也会去指点几回,她是贤德妃的生母,对大选事宜早有经验,薛宝钗免不了又是一片奉承。   而探春则是时不时被贾母提点着要注意言辞,日后是要做王府的当家主母的。荣国府里由王熙凤日日教导着探春练习管家,大小事务如何打点之类。姐妹们各个心领神会,私底下还羞羞‘待嫁’的探春。   只是贾宝玉日日念着林妹妹,想着林妹妹人都瘦下去几圈。王夫人实在没办法,只求薛宝钗能劝劝宝玉。   薛宝钗想着王夫人送自己进宫只怕是等自己闯出了一片天下好‘提点’宝玉,也就在空隙时间里,三不五时的往宝玉处呆着闲聊玩闹,劝他开心。   宝玉怎么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倔驴一般的说:“我若是开心,那必定是知道林妹妹也是开心的。眼下被个劳什子的哥哥接去了,我看就是居心不良,哪里还吃的下饭,哪里还睡得着觉啊。只想将她救出火海。”   王夫人听了气的捶着自己胸口说:“真是冤家啊,人都走了,还念着。人家巴巴的当王爷妹妹去了,哪里还知道你这么一个哥哥啊!”   薛宝钗心思灵动,趁着档儿说道:“那不如让我下个帖子给她,我与她自是要好,去了瞧了看了回来学给你,这样你放心了罢?”   贾宝玉一听,撅着腚就从床上爬起来:“就跟他们说,我也是要去的。问林妹妹还需要点什么,我给她送去!...哎,不成不成,你们都忘性大,我写帖子给林妹妹去。”   王夫人一听,这哪里行,不是好生生的坏了心肝宝玉的名声么。薛宝钗知意,说道:“见明王的样子不像是好相与的,他哪里能让你到林妹妹的闺房中见她?你若是去了都是爷们家的难不成让他跟你讲书?还不如...就趁着寒食节,我带了咱府里她爱吃的糕点去看她可好?就说姐妹好久不见,聚聚也是应当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可爱的渔呀渔~小盆友催更,要不然真不知道存稿箱君又抽了把时间全归零了。   容我叉个腰生会气,哼╭(╯^╰)╮ ☆、NO.49   贾宝玉是见到贾芸当众驳老祖宗面子的, 回忆里还记得贾芸身上那股子寒气。听了这么说也只好应了,只是说道:“那我叫厨房给妹妹多做点她爱吃的去。”   王夫人见自己儿子被勾魂一样的跑了出去,不着痕迹的哼了一声,眼睛望向房顶一角。   薛宝钗见王夫人也没反对,也就说着要去写帖子,也从荣禧堂出去了。出了荣禧堂的门, 薛宝钗的心脏突突突跳动的厉害。   她的心思比迎春要深了百丈不止。她知道林黛玉不会拒绝自己的拜访, 如果能得到贾芸的帮助, 自己入宫成一宫主位不成问题。   就算后来入不了宫, 明王府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至于探春,哼。   黛玉收到薛宝钗的沾花贴的时候,还是欢喜的。想着府里姐妹平日里总是一处玩耍, 如今倒还真是想见见。   午膳的时候就她和卜夫人在府里吃,贾芸又是被留在宫里了。娘俩早已经习惯了, 两人一起吃饭也没得荣国府家里那么讲究, 要二三十个菜才下的去饭。两个人就四荤四素两份汤水两样小菜算是行了。   饭间林妹妹将薛宝钗下帖子来要拜访的事情跟卜夫人说了, 只等她定夺。卜夫人笑着说:“这也是你家, 只管没事儿就把姐妹们唤来给你做伴就是。让紫鹃和雪雁安排就是了。”   林黛玉应下抿着嘴轻笑,心里高兴的很。   卜夫人想起昨天内务府送来的四位宫中嬷嬷,八位大丫鬟, 十二个二等丫鬟。还没划到黛玉的院子里去,只想着问道:“你院子里丫鬟按大家来说要四位,可按照内务府的制式,县主得身边至少要六位大丫鬟伺候着, 一会儿把她们唤进来你再挑拣一下。”   黛玉轻轻点点头。   等吃完饭,卜夫人就将人都叫了进来。话说卜夫人本是小家闺秀,奈何嫁到荣国府的门第里,吃够了下人的亏,如今做了主子,自然眼里容不了沙子。芸哥儿在外头打拼,拿命换来的如今。哪里能让府里像荣国府一般少了管教,事事让奴才欺负到主子头上的。   林黛玉见眼前几个丫头都好的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挑选。只是卜夫人威坐在主位上替她仔细选着。   “你哥哥说了,嬷嬷是特意挑来管教你言行执事女红往来的,都是挑的宫中老人,稳妥的很,你只管收下。其他内务府送来的人你挑着,能用的用,用不上的换回去就是。不用想别的,最是要讨个眼缘。若是有人敢对你说什么不中听的,做什么不中用的,只管告诉他,等他回来踹他们腚。”   林黛玉想到自己有了这么一位诗画精通,文武偕通的哥哥,又听到平日正经的人说出如此无赖的话,笑的两颊微红。   挑了两位稍微识了几个字的,两位绣活好的,两位说话办事伶俐的留了下来。其他的赏了荷包让回去了。   卜夫人见黛玉说话办事自有一番主意也就没多说话。倒是紫鹃,雪雁见多了六位同是一等的大丫鬟心里有些急。   到了夜里,黛玉特意将她们俩叫到自己跟前儿,好好的安抚了,告诉她们自己心里她们始终都是前边的,这才让俩个女孩安心了些。只是日间夜间的伺候都更加小心尽心了。   第二日林黛玉就给薛宝钗回帖子了,告诉她既然一起过寒食节不如把在府里的姐妹都请来一起过节,热闹一下吧。   到了日子,一大早上在荣国府用了早膳,老太君、王夫人知道姑娘们要去了,也就打发着周瑞家的备好出行的车马。由李纨领着迎春,探春,惜春还有薛宝钗一起,带着丫鬟婆子,并着护送的家丁一行三四十人大车大马的来了。   明王府离荣国府有些距离,倒是离听涛苑不远,都在皇城不远处,地脚不是一般的好。并且占地也大的非常,还包括前后左右明南、明北、明西、明东四条大街,都是顶个儿的繁华非常,铺子琳琅满目,具在贾芸名下。   到了王府前面儿,正朱红漆的大门顶端高悬着金丝楠木扁额,上边儿龙飞凤舞题着‘明王府’三个字。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御赐亲笔,门口规规矩矩左右各立四名手持官杖的王府亲卫,虎背熊腰目不斜视,光是站着不动就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周瑞家的被王夫人派来陪着小姐们一起伺候着,念着自己是荣国府的管家婆子,虽然心中忐忑还是甩着帕子走到最边上的一名亲卫跟前儿,正想套着近乎说话,忽然一声怒喝:“明王私邸,安等靠近!避退出去!”   说完,手中官杖毅然举起!   周瑞家的哪里见过这番阵势,吓得退了几步,不小心踩空仰在了地上,滚了几圈。   小姐们在马车里自是不能做声的,只是薛宝钗耳聪目明,知道是周瑞家的没规矩惯了,忙从马车帘子里伸出胳膊,递出一封拜帖来。   门房里头值事儿的出来一看,嗬,荣国府的人啊,也没管粉袖藕白胳膊的是谁。“大小姐说了,荣国府的姑娘们来了只管请进来。开东侧门。”   “开东侧门~”   几位小姐从东侧门进了,不大会儿,就听着外头有人跟周瑞家的说话,让换成小轿子进到后面去。于是又纷纷下车换成了二人抬的小轿严严实实的抬近了内院里。   几人在轿子里默不吭声被抬了好久,只有薛宝钗估摸着时辰,倒是比当初进荣国府的时候还要长了倍余。   下了轿,惜春一眼就见到了黛玉雀跃无比,垂柳拱桥下,亭亭玉立的可不就是林姐姐么。身边倒是多了不少贴身伺候的人簇拥着,除了她们认识的紫鹃、雪雁,竟还有同样四位一等丫鬟装扮的陪着伺候。   几步之后还有四位嬷嬷随同,穿着打扮与荣国府内的竟是不同,在一细看,四位嬷嬷穿的不都是宫制的绣袍吗?当下又是嫉妒又是艳羡。其余人也都看出门道来了,只是默默将视线转到了别处。   薛宝钗凝神注视着林黛玉周围,见她抿嘴微笑着瞧着惜春快步的向她走去,整个人气质超然,脸上颜色也好了几分。   姐妹几个难得再聚,林黛玉大大方方的将她们引到内院花园中,那里备下了不少新鲜少见的瓜果,还有贾芸从宫中拿回的御膳房寒食的点心。   几位大家小姐进到花园中,忍不住左顾右盼。正值春好花开的时日,园子里花红柳绿,百鸟争啼,各是争奇斗艳,暗香疏影。   姑娘们不懂其中,只是瞧着美,仅有宝钗端详着金花树,四五个人才能怀抱的树上,千百朵鸽子白的花戴着金蕊怒放,这可是花中茶后...过几日嫩叶子灌着清明的雨水下来,一两叶子十两金啊。   “妹妹好福气住在这儿,这树可值不少银子的吧。我瞧着原是南洋才有的树,没想到万里之外能在妹妹园子里看到。”薛宝钗笑吟吟的说。   林黛玉只听这话别扭,自己的确在这里住着了,卜夫人千叮呤万嘱咐要把这里当成家,只是这特特说出来,又带着市侩的银两问法倒是让她有些不喜。   林黛玉拿着自己的蜀绣团扇拍走了落在身边的花瓣,同是笑着说:   “自是贵重。只是在书中曾见到过,那日和干娘一起吃饭说起我生日时正好有种金花树也是花朝节开,每年那一月那一日只开一天。说来也巧,哥哥那日上朝回来同我说有个宝贝给我,正是南洋下国送来的贡品,想着正应着我的生日,就找万岁爷讨了过来。叫了我一看正是它,你说巧不巧,难不难的?”   薛宝钗歪着头也陪着笑,惜春最是活泼,蹦跳到林黛玉的边上,说:“可不是说只是花朝节才开,怎么如今寒食节也开啦?莫不是见到我们姐妹来,它一高兴就开了花吧?”   “园子里的人说是因为这边天气暖和,所以它的花期也就长了不少。要不然我就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夜夜在树下祈祷希望你们来的时候花开。”林黛玉带着笑说。   周瑞家的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笑着插嘴道:“前儿个我家太太去宫里回来,也说老圣人赐了我家太妃一盆金玉兰花呢。”   林黛玉听了也就笑笑没说话,惜春眼睛一翻也不去看她,这能比吗?继续跟林姐姐逗乐。   迎春,探春只是像没听到,四下观赏着园子里难得的景观。   轻迈五六节台阶到游廊,游廊穿过荷叶轻浮红鲤戏水的池塘,连着飞檐的六角亭子。亭尖深沉四周轻纱妙曼,随着风有着抚慰人心的一种宁静。   前后走过去,里头早就布置好了果食。   惜春率先蹦跶了过去,她本是最年幼,也与林姐姐关系好,自然不用想那些门道,只是环顾着游玩。    ☆、NO.50   迎春一心念着要进宫了, 自然这次难得的姐妹同聚的时光。探春眼中也多是羡慕,心中暗自为自己的庶出心伤。   羊脂玉般大理石案上摆放着寒食粥、寒食面、寒食浆、青精饭及饧等。还有枣饼、细稞、神餤这类的点心。旁边的小石桌上还放着春酒、新茶、清泉甘水等数十种之多。   探春拿着小碟咬了一口青绿色的团子,只觉口齿生香,甜而不腻。当下就喜欢上了,问黛玉道:“这东西看起来就跟面团子一样,怎么这般入口, 吃的我都听不住嘴巴了。你可要告诉我做法, 回头馋嘴了好让人给我做了。”   “就属你会挑, 这可是我早上和干娘一起做的呢。”黛玉刮了下探春的鼻子,   “说起来也不难,就是将雀麦汁和糯米一起凿了,让青汁和米粉拌均匀, 然后就包上豆沙、枣泥之类自己喜欢的馅料,用芦叶垫底, 放到蒸笼里倒上头天桃花泡好的水蒸到了两刻就好了。”   “哈哈哈, 这倒是比起又是鸡汤熬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鸭汤再熬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最后浇出个茄子要好吃多了。”惜春也抓了一个塞到嘴里, 吃的一口的糯甜。   周瑞家的只觉得刺耳,想着不过就是‘没了膀的麻雀’哪里知道好赖,只会做些小家子里才有的吃食, 又想到卜夫人的出身,腆着脸凑到姑娘小姐的跟前儿说道:   “要说寒食节就应该多吃些瓜果。昨儿宫里咱家太妃娘娘赏给老太君的蜜瓜,那吃一口满嘴的蜜香,又脆又甜。奴婢在一旁光是闻香就觉得嘴巴里吃了蜜一样。”   李纨也笑着说道:“只可惜我没得口福, 倒是姑娘们还得了一块儿。说是整个后宫里也就分出了十颗,多少主子在里头都没得吃呢,倒是让你们得了便宜。”   探春勾着李纨的胳膊说:“原本赏下来就是半个,四下一分,得了不过比指甲盖儿大小的一块儿。没嚼两下就在嘴里化了,倒是让人上了瘾。到底还不如不吃呢。”   惜春眼睛一亮,说道:“既然芸哥哥能给林姐姐讨来金花树这么难得的东西,那不如让他给咱们也讨点蜜瓜来吧,左右横竖咱们也是得叫他一声哥哥呀。”   宝钗暗下欣喜,套着关系话道:“的确是的,横竖我们也要喊一声芸哥哥才是,一点果子算什么呢。”   迎春掐着惜春的脸蛋儿,捂着肚子笑了半天,直到惜春的泪水都出来了,才指着她鼻子说:“你看你这馋嘴的猫儿,到了人家里做客不说,还要点着明儿要。芸哥哥每日间正事儿不忙,倒是还给咱们讨吃的去!”   黛玉也觉得好笑,只是觉得她们说的果子自己也有些耳熟,于是叫紫鹃找来管家婆子说道:“昨晚儿你们下面不是送来了不少果子,端来上一些。眼下这些平日里都吃够了,换下去吧。你们谁若是渴了热了,就拿着吃吧。”   管家婆子大方的告谢,之后说道:“确实外头送来不少瓜果,只是想着有些性凉,怕姑娘吃了伤胃。若是姑娘要,奴婢这就叫人送来,只是莫要吃多了...”   “姑娘自有我们在,你再不送来只当你们王府舍不得啦~”惜春说完,几位姑娘都掩鼻轻笑。   管家婆子手脚利索,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让人送来了十多种瓜果。只是没有她们说的蜜瓜,不过都是难得的,惜春咬了一口黄皮带着纹路的瓜说道:“这瓜如不是黄皮儿还真跟蜜瓜一个味儿,甜的我舌头尖都是蜜一般,竟还有种花香。”   周瑞家的只当明王府也不过如此,管家婆子请她和其他荣国府过来的丫鬟们下去到边角亭里歇凉吃些酒水也就不扭捏的下去了。   边角亭都是下人们在园子里走累了乏了歇脚用的,时常外来的下人们也常让他们来此休息。   还没到,周瑞家的只看中间台子上放了不少果子,觉得自己顿时口干舌燥了。刚近前儿就闻到一股子似曾相识的香味儿,快步过去一看,眼前白色带着嫩绿翘尖尾巴的圆蛋怎么那么像宫里赐的蜜瓜?   管家婆子只把她们送到这儿自己有事儿就先走了,周瑞家的和薛宝钗的丫鬟莺儿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圆瓜身上。   叫小丫鬟切开一看,尝了一口只觉得果香诱人喷鼻,咽下后余味无穷。薛宝钗分到的那一小块儿蜜瓜当初分给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莺儿了一小块儿,如今她尝了后只招来边上王府的小丫鬟问道:   “敢问小姐姐这是什么瓜,怎么吃起来和御赐的蜜瓜一样的味道?”   周瑞家的扫视四周小山摞起的瓜山也觉得心惊,还有不少她就是在荣国府也都没见过的果子。有带麻点的,有带毛的,还有黑色不带籽的葡萄。   “姐姐好会说笑,这里头哪样不是御赐的果子?只是我们主子说了,每天都要赏个几遍,家中主子三位吃不了这么多,时候到了也就浪费了,就分给我们底下人吃了。姐姐若是觉得好吃,就装几颗在路上解渴吧。”   说完只觉得荣国府的人也不过如此,一点果子就大惊小怪的,怪丢人的。   周瑞家的忙往自己身后的小丫头怀里塞了两个,寻思带回去给太太看。后来想着这不是存心给太太找呕吗?皇太妃都没得了整个的果子,在这里堆的满满的随便下人吃...周瑞家的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一样,想着想着就呆了。   “这算不上好的,倒是有种哈密瓜,是从南疆哈密运来的,每年上供也就十来个,那才是最好吃的。主子们吃的就是那个,可比这个蜜瓜美味,金贵多了。”   周瑞家的只觉得自己老脸有些揣不住了,莺儿倒是还好,只是站一旁不吭气儿,仔细打量着一切好回给自己家姑娘。   林黛玉见她们玩的有些困倦了,就领着姑娘们到了自己的挽月轩休息。李纨自然是默默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   惜春进了挽月轩只觉得喜欢非常,无论是假山岩石,还是院角的簇簇新竹,还有盆盆蝶兰,英兰,剑兰,红色,白色,花色的,居然还有黑色的郁金香摆放在窗下。   进了黛玉的闺房更是连连叹息,绿松石和贝壳镶成的百鸟屏风,神态鲜活,神采飞逸。还有一人多高的暗红色珊瑚树就不用说多难得了。更别提琳琅满目的手抄书画、真迹笔墨,真真的满是国色的风范。   薛宝钗漫步走过盘满绿藤驼色蔷薇的拱门,回头又看,原是在室内竟跟室外的一藤呼应,倒是添了不少了生趣儿。   “这座西洋钟可是少见,至少要千余两吧?”薛宝钗随手拿起架子上的金边镂空的钟表,见下座底部还写着:“爱女玉儿,四岁生辰纪。怎么从前没见你摆放过?”   薛宝钗说完只觉得后悔,当初她可是听母亲说过,林府不少的宝贝东西原是被王氏收着的。后来她们母女只怕王氏气恼伤身,还出了一千两给王氏购置了一副名家写百福图...   林黛玉又听她随口就来的市侩口气儿,已然不喜,再想到这些东西如果不是哥哥给自己讨要回来,哪里还见得了天日!就连平日里对父母的一点念想恐怕都没处使了。当下顶回去说道:“我自然不像宝姐姐知道银两几许,只不过父亲给我留的念想罢了,是多是少都是无谓的。”   纵然是薛宝钗一向持重,也免不了耳面微红。   探春趁机笑着上前说道:“向我们这样不识的只怕再好的东西摆在跟前儿也是不知道的。是宝姐姐见识的多。”   话说完宝钗的脸色愈是不好,这不是笑她是商贾之女见多识广吗?于是淡淡的睁开眼皮望着探春说道:“母亲就我一个女儿,自然多疼爱了,常让哥哥带些稀奇玩意儿来。”   探春没成想薛宝钗能直刺她心中非嫡女不是王氏亲养的痛,又暗指自己没她受兄弟疼爱。   惜春只管玩的开心,哪里知道这些,只是轻笑着说:“我看就是个好东西,别说摆着了,夜里让我抱着睡都是肯的。”   李纨也笑着岔过话儿,跟黛玉研看起书画来。   直到快到晚饭的时候一屋子的丫鬟小姐才恋恋不舍浩浩荡荡的回到荣国府。只是心境多少都起了变化。   宝钗回去和宝玉简单说了林姑娘的近况,只是说道明王府过于奢华,比起荣国府还要大一些,只是可怜林妹妹独自一人在哪里孤独过活。   贾宝玉听了更是放心不下,宝钗嫣然的说:“我自是多去陪陪就好了。”   贾宝玉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求了百遍的宝姐姐一定要多去看望看望。    ☆、NO.51   王氏今日从宫里回来得知探春的婚事居然被贾芸当着太上皇的面给拒了!刚走到宫门口, 就听到忠靖候史鼎夫人唤了她去。   “照理我不该说这话,但你也算是当家嫡母,儿女的事情多管管吧。女儿家一旦出了名声,日后不好过啊。”   嘴上虽然是告诫担忧的说,但嘴角还是有意无意露出一抹嘲弄。周围不少夫人眼光中都带着同样的嘲弄色彩。   王氏不明原因,只是觉得事情不好, 面红耳赤的回到府里叫了贾琏出去打听。还没等贾琏出门, 薛蟠就脸红脖子粗的闯了回来, 见了王氏招呼都没打, 直奔梨香苑,贾琏怕他做什么唬事快步跟在后面。   “都是你们做的好事!我总是要些脸面的,哪里知道他们听到的那么难听?!还是当着我的面学着别人说什么二女争一夫, 庶花和商花艳冠群芳花落谁家!许是我背后说的更是难听! ”   薛蟠一屁股坐在黄花梨木的扶椅上,鼻子里呼呼的喘着气儿, 他一听到这话饭局都没吃完直接跑了回来准备质问薛宝钗。   薛宝钗在外堂就听到薛蟠的这番话, 正巧的是探春等皆在, 一起过来与她商议赏花宴的事情, 几个姑娘听完脸色千变万化,薛宝钗和探春二人更是脸色发青摇摇欲坠。身后的王氏更是不好,忙喝住薛蟠。   “都在外头听的浑话敢拿到荣国府里浑说!”王氏被莺儿扶进内室, 咬着牙说道:“潘儿你是什么人,怎么能跟外头那帮无赖一般毁了你妹妹的名声!”   薛蟠瞪眼竖眉的说道:“哪里是我坏了她的名声,是她不甘心做商女罢!又是参选又是巴结明王府,当人眼都瞎了!本来年纪大了都没多少人提亲了, 这样下去还嫁的出去?当尼姑去吧。”   “哥哥说的好笑,我哪里是去巴结明王府了。”薛宝钗哭的泪人一般,被人搀着说:“如果不是惦记林妹妹我才是不去。”   薛蟠一听,笑着哼了一声,“别在我面前装了!那不是的话怎么传出你和探春两个巴结人不成争风吃醋就差大打出手了?”   探春还算冷静,只是捂着胸口说道:“不知哥哥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与宝钗姐姐一向情同亲姐妹,真不知如何被歹毒的人设计了。”   薛蟠听到探春一副受害者的身份,只是又怒火中烧,说:“我在宫里办差都听人传遍了,各宫各院都知道皇太妃妄想要把荣国府的一个庶女嫁到明王身边做正妃呢!结果被明王当着老圣人,还有圣上的面给严词拒了。我只问你,有没有这档子事?!真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吗?”   “明王是什么人?你配的上吗?就算是出了五福的,哼,不是我说,就是荣国府的嫡小姐人家都未必看的上!明王拒了不说当今圣上就连老圣人都没说给明王没脸。你们真是胆子肥了,好好的深闺女儿不当,非要,非要当那个抛头露面的!”   探春听了这话呆若木鸡,她确实做过幻想,也在府里跟着王熙凤练过管家..如此想来更是证据确凿。当下捂着脸哭出声来。   迎春本是站在后头听他们吵闹,最后竟然牵扯到宫里了,见李纨示意,她与惜春悄悄的退出了梨香苑。   “真是吓死我了。”惜春低下头捶了几下站僵的腿,起来刚想对迎春说话,只见她还是呆眼望着梨香苑那头不知想些什么。   “今儿这事儿回去就都忘了吧。”寡言的李纨难得发号施令。   “大嫂子放心吧。”惜春只想把今天重来,一步也不踏进梨香苑了只觉得烫脚。原来她们上次去抱着那等心思...真是龌蹉。回头...还是要想办法告诉林姐姐才是。   薛蟠气呼呼的说了许多,王氏被他气的两眼翻白,多亏薛夫人及时从老太君那边请安回来,见到了免不了又是一通哭天抢地。   薛宝钗脸色发青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的名声眼看全完了,也不知道进宫选秀还行不行的通。   探春只是无神的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放空了,脑海中只是不断浮现被人指骂庶女,痴心妄想,抛头露面的话。   薛夫人见状不对,正忙叫小丫鬟将探春送回到自己院子里。   正是人仰马翻的时候,宫里来了皇太后懿旨,贤德太妃数次教养家人无方,致使贾府女子无德,难为皇宫内外百官诰命之表率。今日降为贤太嫔,去除‘德’封号,罚俸禄一年。四品诰命王氏言行无状,去除诰命身份,由荣国府内反省。   懿旨一下,荣国府内鸡飞狗跳,贾母呕的拿起拐杖也不管王氏还是不是元春的生母使劲往她身上抽,众人们又是拦又是挡,哪里知道贾母此刻胸中一团火盛的很,连同拉架的薛夫人和薛宝钗都挨到了几下。   不多会儿,府里头下人说邢夫人赶过来要将迎春领到自己院子里教养,贾母此刻没精力跟她再去计较什么,“去吧去吧,你们都闹吧,等老太太我什么时候也去了,你们就消停了!”   探春踉跄的被小丫鬟扶了回去,薛宝钗青红的脸硬是撑着声泪俱下的王氏从头到尾。薛蟠眼见就烦,自己打算早点替妹子找个人家嫁了算了,省的每日里痴心妄想拉着老娘做白日梦活活把她的前途耽误了。   贾芸下了朝惯例要到御书房和圣上一起谈论‘国计民生’的大事儿的,其实也只是为了逃掉官员们的献媚。   “怎么样,借这个事儿我还请太后让贤太嫔闭门思过呢。有没有觉得出了点气?”   “贾芸懒洋洋的坐在御书房的赐座上,闭眼睛思考贞国的求和议书。许久才轻声说道:   “大象何必跟蚂蚁斗。...要说正经的,眼下洋芋、甘薯、苞谷大力的推广,小麦,小米也逐步南北流通,只要不增加农民的赋税,以农养商,以商养政。再加上军器开发顺畅,只要给我五年,我替你平了贞国那帮夜郎自大的荤货!”   永锦大步流星的走到贾芸跟前,贾芸竟还没睁开眼睛,许是接连几个月的操劳让他被日光一晒,像只懒猫一样餍足。   永锦听了他的话定定的站在贾芸面前,不知道是听的入迷了,还是看眼前这个人入迷了。   似猫真豹。   “我舍不得让你再上战场。”永锦伸手轻揉着贾芸的左肩,“你这处伤最近还疼吗?后背的伤还好吗?”   “哪里那么娇贵,只是阴雨天会有些难受,时候久了也就不觉得了。”贾芸睁看眼,一目流光色彩。   “过几日就是大选的正日子了,我先恭喜陛下与心上人白头偕老。”此话贾芸不知自己怎么说的那么酸,心脏紧紧的,气息竟不稳。   “左右不过是个场面事儿,你若是不乐意我就不办了。”永锦凝视着贾芸的双眼,真心诚意的说。   “哪有臣子劝皇帝不婚的,只是请陛下不要因为美色不早朝了就行。”贾芸笑的没心没肺。   永锦只觉得刺眼,想也没想开口说道:“我如果真的愿意为了一个人放下这一切呢?难不成你忘记了我那日的话”   贾芸自然记得永锦说的‘不负’他的话,只是那日以后一直以来两人都是处在君臣之间,更时常跟其他的大人们一起商讨国事,见到永锦高高在上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当自己听错了。   “贾芸谢谢陛下能够一直以来以兄弟情义相待,只是,国事家事不能混为一谈,陛下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我是听够了这番话了。”永锦将贾芸一把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径直把贾芸按在了龙椅上!   “这算什么?”屏气凝视着贾芸继续说道:“你明知道我对你并不是兄弟情义,为何处处逃避,接受我有那么难吗?你身下的龙椅,谁愿意坐谁坐,我只要你!”   贾芸顿时间思绪纷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贾芸不说话,永锦苦笑了一声坐到贾芸身边:“我得声明一点,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拿身份压过你。所求所愿都是你心甘情愿不受委屈。有些事情我不说,不问不是因为我不在乎,正好相反,是太在乎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永锦只是微笑的说:“现下这种感觉真让我不舒服,心里难过,可我不想在你面前伤感。但是我知道要是现在不说就迟了。”   “所以这样你就要放弃了吗?”贾芸脑子被永锦闹得有些眩晕的感觉,只是心里越发清明了。   不舍眼前人流露出伤悲。   “此话怎讲?”永锦晶亮的眼睛伸手一把抓过贾芸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是愿意的?”   贾芸任由他握着手,感受他心脏的剧烈跳动。何时他曾想过,自己一句话就能拨乱一位君王的心房?   最后在永锦逐渐苍白的脸色下,下定决心:   “我只愿白发苍苍、容颜迟暮,还能有人愿意与我一世温柔,绝无二三。”   永锦得了他的话,激动的两手扶着贾芸的肩膀,又怕压到他的旧伤,又轻轻捧起贾芸的脸,见他抿嘴笑着,色从胆边生,上去就是亲吻了一下。   这回儿倒是永锦得意。   “你愿意为我弃了江山,我却愿意为你开疆扩土。”贾芸紧紧握着永锦的手,“你信我么?”   “信,我的芸卿。”永锦又想到什么,起身要叫内官来:“我去叫人停了大选!”   “胡话,别嚷嚷人真来了。”贾芸拉过永锦的手,帮他抚好袖口掀开的正黄龙袍,“难不成永清国的皇帝知道自己成不了那柳下惠?”   两人双手紧扣,只瞧日头渐红,天边绯色。   “朕甚是悦你。”桃花眼笑的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改了好久,一直不是很满意...   评论回复了好几次一直都抽,桑心。有位姑娘的我都回复三四次了全没了。   你们悦一一不囖? ☆、NO.52   “魏将军和你小弟子事情...”   “怎得连你都知道了?”贾芸轻叹一声, “只是他太小了才十几岁,魏虎大他十岁不止...”   “我们认识的时候不都是十多岁。”永锦扳过他的脸,抚平贾芸的微皱的眉头。   “傻人有傻福,我看魏虎在我跟前说的不似顽笑话,若是他有天敢伤了你的小弟子,我就把他发配到南疆, 让他永远不得回来如何?”   “动不动就将人发配了是不是祖传的爱好?”贾芸忍不住吐槽说:“魏虎居然敢拿你来压我。”   “我不压你谁压你?”永锦压低声音在贾芸耳边说完, 见他耳朵尖微粉, 忍不住轻咬了一下。   贾芸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根筋牵扯住, 用手捂着左耳。心里后悔的要命,真是个大尾巴狼。   永锦正欲趁热打铁,不料被内官传报汪文汪大人求见。贾芸一把推开他, 整理朝服。   汪大人眼下主要负责贞国的和谈事宜,这次来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儿。   “微臣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请起。”永锦重新坐回到宝座上, 人模人样的和汪大人商讨起来。   “明王身体有不适?”汪大人抽空询问, 只觉得贾芸面色微红, 眼神看起来也有些不对。   “明王操劳久了,旧伤也时不时会犯,朕也担心着呢。”   “多谢陛下体恤, 臣无碍。”衣冠禽兽,贾芸趁机横了永锦一眼,只见永锦居然恬不知耻的吧唧了一下嘴,似在回味儿。   “所有条件他们都同意, 只是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罪民水泽。”汪文不敢擅自做主,只得把问题摆在了皇上面前。   一句话成功的将二人的气氛打破,永锦和贾芸一时理解不了贞国的居心。   “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三百万两,牛羊各五千头,战马一千匹。贞国来使说,如果陛下同意将水泽给他们,贞国愿意再翻一倍。”   “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糊汤,越是这样越是让人不放心,只怕会放虎归山。”贾芸站起来来回踱步。   “也就是老圣人愿意相信水絮是那个通国的叛徒。”永锦事后都将事情查的很清楚,只可惜早已经被老圣人下了裁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泽在京外幽闭。   “不如咱们釜底抽薪!”贾芸狡黠的一笑,说:“不如在条款上再加粮食三万石,精铁千车!”   永锦拍案站起:“对,黄金白银各翻倍,牛羊各一万五千头,战马三千匹,粮食三万石,精铁千车!”   汪文思考了一下,说道:“不如每年再收他们一万石的粮食和百车精铁。”   “汪爱卿有道理,压住他们的粮食和精铁、战马,朕看他们有得受了。”永锦见到贾芸、汪文这么磨刀霍霍的向着贞国,心里煞爽。   三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下谈判细节,汪文领了旨意下去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答应了母亲要去莲溪寺上香。”贾芸笑着说。   永锦自知细水长流,不可一日‘吃’成胖子,只是又轻轻亲吻下贾芸的嘴角,这才了恋恋不舍的送他到御书房门口。   正值夏蝉时节,天又刚下了点雨,永锦怕贾芸后背的旧伤和肩上的伤扯着难受,御书房离宫门口也有些距离。思量了一下,还是叫身旁伺候的邱公公安排了一顶银顶黄盖红帏的亲王制式的步撵抬贾芸出去。   贾芸哪里这般张狂,宫内乘轿的自古而来能有几人?刚想开口拒绝,却听永锦小声说:“我自在深宫,无法日夜陪你在侧,好歹让你知道我的心是跟你一起走的。”   贾芸胸中一暖,万人之上的天子能始终待他如此,他又怎能拒绝。   “老实待着,回头母亲亲手包的糯米透皮的方糕,我叫人给你送来吃。”贾芸说话就见永锦喜笑颜开的点头。   一路上自是不少主子内官观望,贾芸索性闭目养神不管了。既然如此,他就奉旨张狂吧。   回到了府里,卜夫人和林妹妹正等着贾芸回来带她们去莲溪寺。特别是黛玉除了年幼时候被父亲带出去参加过灯会,自打到了荣国府几年都是被关在里头,也没人带出去过。   “咱们今天午膳就在那里吃斋饭,你妹妹还备了些吃食,你路上渴了饿了只管要去。”卜夫人笑吟吟的说。   “那我先谢谢妹妹了,回来的路上我见莲溪寺不远的丘名湖景色正好,等回来时候再带着母亲、妹妹看一看怎样?”   “可是周川大师笔下的丘名湖吗?”林黛玉脸红扑扑的,恨不得马上就到了地方。   “正是,咱府里还有一册词,是周川大师的亲笔,妹妹不妨带着路上瞧吧。”贾芸使唤着人将书取来,递给林妹妹。   林黛玉翻了一下,只觉得移不开眼睛了。   “好了好了,哥哥没哥哥样只知道哄你妹妹伤神,玉儿平日里多走动走动,别一脑子扎在书里。你看你哥哥就是这样才讨不到媳妇!”   “哥哥正值好年华。”黛玉红着脸说:“您不是常常被上门的媒人烦的不行吗?哥哥人好心善,身份也贵重,自然要好好挑拣挑拣。”   “不光你哥哥,你也是,我都给你留意呢。定是要找个知冷暖会疼人的。”卜夫人拍着黛玉的手说道。   黛玉哪里想到卜夫人会说的这么明白,这下脸红的更厉害了。   等到车轿都备好了,一行三人才说说笑笑的起身出发。贾芸自然骑马,卜夫人和黛玉则坐在大马车里缓缓而行。   莲溪寺是京内皇家庙宇,除了初一十五平日里也会向百姓们开放。这天赶着雨过晴空,一路上到莲溪寺拜菩萨的人不少。有挎着篮牵着孙子的大妈、还有骑着驴的小媳妇跟丈夫一起的,更有不少坐轿骑马的官宦人家往那里去。   贾芸难得出游,兴致也不低。打量着路上百态,却不知自己更是年轻公子颜如玉,骏马踏蹄似落花,也成了一道风景。   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莲溪寺。   林黛玉戴上面纱额帽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卜夫人小心的帮她检查了一遍这才下了马车。前面莲溪寺内上香的人还算不多,前边又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出行,百姓们避让不少。   贾芸担心有人不慎唐突了母亲妹妹,也让祝柳带着不少便装侍卫在四周小心看着。   林黛玉扶着卜夫人缓缓往前走,身姿卓越,浴风而行。贾芸在另一旁扶着卜夫人,嘴里还在给林妹妹说着莲溪寺的历史和周边的风趣。   不少人都驻足观看,见三人打扮不俗气质上层、随行的家丁也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精神奕奕的跟着。就算不露身份出来,也自觉的避让出来,只怕唐突了贵人。这还不是一般官宦人家的样子。   只是一旁的公子着实的好看,另一旁的女子也似佳人,真不知道中间的夫人修了几世的福气,一双儿女倒是比别人五六个的都强。   有的官家夫人见到贾芸的年岁和谈吐不禁动心,忍不住上前和卜夫人攀谈。得知是明王府上的人,又是一番行礼尊重。   卜夫人整个人已经不似从前只会憋忍的寡妇,儿子争气,来了个女儿也是人中之凤,自然是扬眉吐气。又是见过荣国府里趾高气昂的嘴脸,待人倒越发的真诚有礼知道进退。   这次和母亲、妹妹一起出游,贾芸头一次觉得身上的伤没有白付,战没有白打。只求她们平安一世,绝不会让人再起波澜。   缓步走到莲溪寺门口,就见跟卜夫人交好的苍居士早已经得了信儿等在一旁,贾芸见她身材微微发福,耳垂饱满,看起来也是有福之人,只是不知道为何选择隐居在此。   卜夫人和她两人见了面,免不了一阵唏嘘。贾芸自是拜过苍居士,谢过她对母亲的照顾。又被苍居士赞赏了一番言谈气质。又将他们领到自己的居室中饮茶,聊天。见到林黛玉的面容风致更是好生的夸赞了一番。   之后卜夫人和林黛玉拜佛上香,只是不解为何贾芸不去拜。贾芸只是笑笑,他身上杀气过重,背了不知多少人命。还有心训兵出征,哪里能拜得。还不如找个机会跟石虎好好喝一通。   正是好时节,心情顺畅,林黛玉到了中午连斋饭都多吃了不少。在莲溪寺内好好的走动观赏了一番,千年的古刹,浑然天成的禅意。只叫她不舍离开,贾芸只在一旁答应她会三不五时的就带着她和母亲出门拜佛,她怕是恨不得住在这里了。   卜夫人见状也知道黛玉实在是憋狠了,难得见她如此,也商量着过段日子要不要一起来隐居。贾芸自然高兴母亲、妹妹能够有心出来散心,心里又有打算要不要买个庄子在外头,时不时都能小住一下,多个去处也是好的。    ☆、NO.53   荣国府的王氏也在烧香拜佛, 只是她一不是祈祷家人安康,二不是丈夫高官厚禄,只是嘴里念念着迎春能够顺利过选。   眼下后宫匮缺,如果能入了皇帝的眼日后荣国府的几十年算是有着落了。至于太嫔,仰仗着的也是老圣人的鼻息,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她最后能够发送出来带发修行都算是好的。   只是女儿在宫中时常伸手找她要一些‘补身’的药品和蹊跷的玩意儿久而久之她也知道元春在宫中看似受宠, 实则举步维艰。当然要不是从明王府串门回来的周瑞家的绘声绘色的跟她学着明王府是多大的盛宠, 估计她还会吃着小小的蜜瓜块当成元春受宠呢!   想着周瑞家一开始支支吾吾, 到最后滔滔不绝的讲明王府内的各种新鲜事儿,还有林黛玉如今过得有多惬意,她还当他们是后廊上的人呢。左不过是那样的出身怎么就偏偏能越过荣国府成了天子眼中一等一的人物?!   说到底一开始也是得了元春跟他们同是贾家的福气!捡了便宜还卖乖,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   王氏目光凶狠,虽然不承认, 但还是使劲绞着手中的帕子。周瑞家的说林黛玉闺阁中的东西, 十个荣国府的嫡小姐都比不了的贵重, 里面又有多少是从她这里抠去的!还有宫嬷嬷和丫鬟们, 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那么大排场,还不是托了荣国府的福!   王氏心胸狭隘至极,全然忘记自己还在佛前, 恨不得将碍眼的都千刀万剐了。只是自己再怎么臆想也改不了众人心中的事实。   “太太。”周瑞家的悄声进来,“东西已经交公公捎带进去了。只是这回儿要的玩意儿着实要老奴脸红,咱家大小姐这是?”   “多嘴多舌的!敢说出去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周瑞家的被王氏狰狞的面孔吓的退了几步, 头点的跟捣蒜一样。退步着出去,又给王氏放下帘子关了门。   几天后,正是七月初一,大选一审的日子。   今年参加的备选女子格外的多,迎春和薛宝钗天还没亮就被荣国府的轿子抬到宫门外候着,孤零零的在外头候着。直到天大亮了,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车马轿子宫门才打开,负责引路叫号的公公才出来。   迎春是在喊道中间的时候被叫进去的,薛宝钗远远的见她进了皇宫大门内,还向她挥挥手告诉她别怕自己一会儿就来。可是一直等到后来的人都进去了,她还没有被公公叫进去。   跟在轿子一旁的莺儿不住的张望,最后眼见宫门要关了,才快步跑到一位精瘦的公公跟前儿塞了银子问:“请问金陵薛家大小姐怎么没被叫到?是不是公公过于烦劳不小心给遗忘了?”   瘦公公颠颠手中的荷包,莺儿颇有眼力的又给他上了一个一等封。这才开口道:“杂家都是按着上边给的名册念得,要是没有你家大小姐,那自然是没入选呗。杂家劝你们早点回去吧,天没亮就过来等也是够累的了。”说完拍了两声手,身后四位小公公连忙跑到前头站到大门两边往里推门了。   莺儿磕磕巴巴的把话转达给薛宝钗,薛宝钗血直往脑子上面涌,也顾不得身份飞似得跑下轿子,抢到说话的那位公公面前。   “公公,您看我是皇商薛家的薛宝钗,您将我的名字添上去可好?”薛宝钗从袖子里拿出一答银票就要往他袖子里塞。   “使不得、使不得啊!”瘦公公哪里敢给皇上添人,顺手收几个荷包是可以,若是欺上瞒下谎报了名字可是会被拉出午门问斩的。   “公公,求求你了。只要你让我进去,保准皇上看了会喜欢。”   “杂家不好把话给你说的太明白,薛大小姐你好歹也是豪门小姐,如何如此行事。杂家哪里敢给圣上添人。再说女儿家还是多顾着点名声吧,不管你名字在不在早晚都是要下来的。还是留点脸面给自己的好!”瘦公公只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眼前肯定又是平日里幻想成妃成后的多了,都要癔症了!   旁边不乏送了女子进宫的人,对薛宝钗都指指点点,有失女德,怪不得不让进宫呢。商贾女子就是上不得台面,要是真成了宫中娘娘还指不定怎么给皇上丢脸呢。   薛宝钗失魂落魄的不肯走,最后还是由莺儿劝说着扶上轿子,迎春进宫的背影还在她眼前晃,哪里想到眨眼间两人一生再不相见了。   在路上她慢慢的清醒过来,已经想到定是王氏根本没有将她把名字报上,白贪了她们两万两银子!只是自己日日在嬷嬷的教导下时刻注意走路行事,常与迎春念着进宫的事情,倒是都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了!前几日又被薛蟠一阵挤兑,头晕目眩紧紧扶着莺儿才没倒下。   一想到王氏装模作样的关心薛宝钗只觉胸中火起。荣国府众人除了王氏哪里知道薛宝钗会被退回来,还被人公公嘲讽了一番。她的一生全毁在王氏手中了!   下了轿子,宝玉本来是高兴又能跟宝姐姐一处顽了,可一见薛宝钗的脸就傻掉了。薛宝钗在轿子里哭的不似人形,梳的极为端庄的头发也四下散开,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不知道是什么。就算宝玉怎么喊她她都不应。   王氏听人说薛宝钗回来了,反复想了想怎么把事情圆过去的好。好歹那些银子她都叫人送给太嫔开销了,退也没办法退了。   “宝姐姐,你等等我啊!”   薛宝钗下了轿子突然就往荣禧堂冲去,贾宝玉、王熙凤怎么也撵不上她。   进了荣禧堂正好跟要出门的王氏撞在一起,王氏被撞的正要打人,只感到自己脸上热辣辣的,眨了几回眼,脸上的鲜血四溅,从她脖子一直流到胸口。   “你...你疯了吗!”贾宝玉见到王氏被薛宝钗手中的簪子划开了脸,斜长的一道,正好由左边额头到右边的嘴角,生生被豁开了。   王氏捂着脸疯狂的叫喊着,王熙凤连忙叫人按住薛宝钗只怕她再去补上几下,又让人把薛夫人叫来,还请李太医来。   薛夫人赶过来一看,王氏整个人面目全非,脸上的白肉都翻了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眨眼的功夫晕了过去。   李纨和探春、惜春到了见到如此景象吓的魂都要丢了,还是王熙凤喊着李纨赶紧带姑娘们回去,不要被惊吓到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贾母原是跟鸳鸯在比量新抹额,听到外间吵闹听到有人说薛宝钗疯了,连忙让人抬自己过来看。   薛宝钗还是几个老婆子按在地上不停的叫骂着,比起街上的泼妇更胜三分,神态癫狂,已然是疯癫的样子。   “老夫先看哪位好啊?”李太医被人抬着跑来的,下了轿又赶了几步,年岁大了已经气喘吁吁的。   “先看王氏吧。”贾母颤悠悠的指了指廊下坐着的王氏,竟是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宝玉在旁早已经傻眼,王熙凤刚倒出功夫,让人把贾宝玉送回去休息。   李太医见王氏脸上的伤口实在吓人,天气又热了起来不能细细的包扎,只得拿出粗针先给她封起来止血再说。   看完了王氏,薛宝钗已经在地上滚的披头散发宛如困兽,李太医要人将她先捆起来再仔细把脉。   “薛小姐应该是刺激过大,导致精神异常。老夫开了些安神的方子一定要让人每天灌下去,周围的人说话也要小心点,千万不要再刺激到了。这是头一次,仔细养了兴许能好,要是再被刺激了,估计就难说了。”   贾母安排人给李太医包了一百两银票送了出去,又叫王熙凤赶紧熬了药给薛宝钗灌下去。她年纪虽然大,但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见到平日里薛宝钗母女对王氏鞍前马后的样子,这次闹得这般定是王氏选秀的事情没给办成,还收了不少银子。   “凤丫头,日后荣国府管家的事情就由你和你婆婆商量着来吧。我老了,日后什么事情也别来告诉我了。我只想安安生生的等死!”   要是以前王熙凤面上不表,心里定是欢天喜地的。但是这两年管家知道公中亏空的厉害,自己不但捞不到银子,还搭进去不少嫁妆。听到贾母这么一说,心下一狠:“老祖宗,媳妇儿是想帮着分担,可是昨儿才得了准信,媳妇儿又有了身孕,如今刚一个多月...要是再流了,二爷真要休了我的了。”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平日里都有各自的本事,如今府上要用了,又是各种推脱!”贾母心感力不从心,“让大媳妇儿和探春管家吧。你就好好养着罢!”   话一出口,王熙凤顿感伤心。她怀胎是真,需要静养也是真。大夫都说了几回儿再不好生养着估计这辈子都跟儿女绝了缘了,难不成老太太平日里一口一个疼是假的?   王熙凤话闷在肚子里,还是叫人把李纨、探春重新请了过来,郑重的将令牌都交了出去。回到院子里,隔壁的马粪味儿又传了过来,王熙凤忍着孕吐由平儿扶着上了炕。    ☆、NO.54   迎春在宫里等了许久不见薛宝钗进来, 又问了人才知道薛宝钗在外头闹了起来脸面都丢尽了。忙撇了关系只说是攀来的关系,算不得咱家姐妹。   参选的姑娘大概有五百人之多,等到公公一审之后,剩下的只有一半儿了。   一审是由公公仔细观察姑娘们的容貌、嗓音和容貌四肢。这还算好过的,等到二审的时候就难了起来。只见一位年纪颇大的公公拿着一柄尺子,将女孩的胳膊、腿、肩膀、腰、脚都逐步量了一遍不说, 还要她们每个人走上几步, 观察她们的仪态、风度。   公公们得了皇上的口谕, 不必想着剩多少, 只是严格严格再严格的筛选就好了。于是二审过后,姑娘剩下的也就不到五十人了。   三审则是有年长的老宫女来进行,把姑娘们一个一个带到小屋子里, 脱得干干净净,由女官和老宫女上下检查, 还要闻体味, 观察皮肤。最后剩下的三十多人都要在宫里住上一个月的时间, 接受宫中行事的培训, 学习各种礼节规矩。   负责考察她们的女官要在这段时间里考察她们的智力,作风,性格, 还有睡觉时候的习惯。像是睡觉又是打呼噜磨牙踢腿的,还有说梦话撒癔症的是绝对不会留下。只怕将来大半夜惊了皇上的圣驾,可不是件儿小事儿。   迎春好歹熬了过去,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人人听到她是荣国府的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被女官敲打过后看到其他姑娘们耻笑的眼神儿, 迎春这才知道荣国府真的只是表面上的风光,一出了荣国府谁还管你是谁?特别是荣国府的名声似乎真的不好。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迎春不想自己再回到荣国府里。她一直不动声色,其实早就知道贾赦打算拿她去抵债!如果这次入不了宫,她宁愿一头撞死也不要受人摆布!   最后一关是由皇太后亲自出面,本应皇上也来,可永锦根本就没出面只是跟贾芸一起‘商谈国事’。   他们按照提交上来的名单一个个将姑娘叫进殿里。迎春按照号牌是第三个叫进去的。   “小女贾迎春,荣国府贾家。父母皆在,四书五经、女德都读过。”迎春细声说道。   “可会抚琴?”难得出面的皇太后见面前的迎春面上带着怯懦,不大喜欢。   “回皇太后,小女平日会跟姐妹们吟诗抚琴。”   “还算是有才德。”皇太后点评完了,她早就过了争风吃醋的年纪,这样乖巧的真好。再说也算是‘自己人’。   “留牌子。”   迎春回到荣国府,府内气氛大变。平日里爱与姐妹说笑的二嫂子王熙凤养胎不出,王氏养伤不出,薛宝钗养病不出,就连宝玉都日夜侍奉在王氏跟前儿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个荣国府竟徒生出寂静的味道。   倒是贾母特意喊了她去,仔细的问了一遍前后。见一个多月不见,迎春出落的更加出挑,行事也大方了不少,又得知被留了牌子,当下欣慰了不少。   到了第二天入宫的轿子就来了,说是迎春封了美人。   话不知怎么传到薛宝钗的耳朵里,又是好一顿疯癫。薛蟠翻遍了京城找了各种大夫神医的治疗也没见好转。   过了三两个月,荣国府得了宫中的赏赐,说是迎春得了皇上的眼,直接封了婉仪了。这封赏之快,倒是比起元春更甚。   贾母也不断的给夏公公送银票,只求迎春能借着这股劲再往上冲冲。   迎春在后宫也是觉得奇怪,怎么自己只是每日呆着,皇帝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被封赏了?伺候迎春的丫鬟是内务府新派的,首领丫鬟叫做秋月,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只是当做自己也不懂,少说话多做事儿。   宫里也不乏踩高就低的小人,得知迎春居然一而再的升,还当皇帝日日休息在她的寝宫里,更是看她不顺眼。原本抱着巴结的心过来,见到迎春一副唯唯是诺的样子也都打消了念头。   倒是秋月还算尽职,严加管教手下的小丫鬟们,禁止她们乱说话,欺负主子。   时候一长也知道迎春是个嘴笨心木的人,却还是照常伺候着,规规矩矩不越礼半分。   迎春感激秋月对奴才的管教,要是换成她指不定又被哪个奴才欺负了,偷拿了自己的面首玩赌自己也是不敢生张的。   永锦每天睡在自己寝宫里想着贾芸。只是贾芸最近下了朝就去军营练兵,怎么也抓不到人。就算在朝上也只是低着脑袋瓜子,自己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了。要是说吃醋了,又不像,当初他也是让自己纳妃的。   后来实在没办法,将贾芸的手下大将魏虎召了过来。   “臣看不是没事儿,八成是吃醋了。”魏虎大咧咧的说:“我家观良也爱这么口是心非,您可千万别信儿他们说的‘没事啊’‘不用啊’‘没关系啊’这些话,微臣一辈子跟头都栽到这些话上了。”   “那你说朕该如何是好?”永锦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贾芸娶妻自己会怎么办?   估计会五花大绑将贾芸捆到自己龙床上吧。   “朕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了。”不论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贾芸,为这事儿老圣人还挤兑了自己好几回。   “您可千万千万不要封赏什么。”魏虎恨其不争的说:“换成您,您乐意见到明王娶妻之后给你安抚性的送礼?那跟吃醋的小老婆有什么区别了,完全就是种侮辱,明王要是这都不生气,臣跟您姓!”   “你敢!”敢给皇家一个姓,嫌自己命长?   “哎哟,臣不是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么。”魏虎假模假式的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看的永锦更是怄气。   “禀告万岁,孙侯爷求见。”邱公公走了过来传话。   “进来吧。”   永锦见到孙观良眼睛放光,他怎么就忘记贾芸最是疼爱这个小子,说不准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   “你家先生是不是跟朕怄气了?”   “是。”孙观良回答的很干脆。   “你...”   “您要是真喜欢我家先生怎么还能跟别人睡在一起?您知道给我家先生提亲人没有一天不上门的!自从我家先生跟你好了之后,怕您吃醋,但凡上门的人远远的都打发了,还跟别人说自己打仗伤了身,怕是娶了妻也不能好了。害得我师奶奶哭了几天。   您倒是好,三妻四妾七十二嫔的全占好了。”孙观良气呼呼的说,“您要是没那个心就早点放了我家先生,扬武镇上好多人都念着他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要回扬武镇?”永锦噌的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孙观良面前。   “当然不是,只是让您多珍惜珍惜我家先生。毕竟他的好大家都知道。”孙观良歪着脑袋瓜,观察永锦面上的焦急不似假的,也就好心提点说:“您要是真背着他疼谁,就偷偷的好了。要不直接封了皇后算了,何必一天天不是赏这个就是赏那个,还提了封号。难不成皇帝的赏赐就这么好得?”   “是不是朕封赏迎春太多,他吃味儿了?”永锦回过味儿来笑着说。   “可不是,还是个熟人。您胃口真好。”孙观良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挤兑。   “朕现在就去找他解释个清楚。...等回来再来收拾你们俩没大没小的!”   永锦换了便装,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到了明王府。可惜还是扑了空,原来贾芸昨日就带着卜夫人和林姑娘到莲溪寺住下了。   永锦只好快马加鞭往莲溪寺赶,一路上都没休息。   等到了莲溪寺,孙观良带着永锦就往贾芸的住处去。正巧贾芸和苍居士在论经,贾芸两世为人,视角感悟自然与众不同,又在铁槛寺呆过,自然而然的了悟不少。苍居士每次都感叹万分。   永锦见孙观良问了房内,得到答复后才整理着衣襟进了门,本想要跟贾芸好好解释,可是迎面而来的苍居士让他呆若木鸡。   “你...母妃...你是婉妃是不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眼前的人跟画像上的人变化并不大,只是微微发福,但眉眼还是那般。   “敢问施主?”苍居士心惊,这么多年自己都在外地隐居,前两年才回到莲溪寺守佛,怎么被眼前的年轻人一眼认出来。何况,还叫她母妃!   见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激动万分的看着自己。婉妃心中波澜四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母妃!”永锦深深的跪下,眼眶已红。   “你是...我的锦儿?对不对?”婉妃撑起他的脸,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永锦的脸。   “母妃,儿臣当你不在人世了。”永锦悲喜交加,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贾芸倒是还好,曾听到永锦说过年幼时候的事,只是孙观良彻底傻眼,难得给皇帝带个路,指望先生能好,这是什么神转折。   “舅舅一直都教导我,帮儿臣得了皇位,眼下正在江南隐居。”   “我的好儿子,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啊真是苦了你了。”   “儿子不苦,只是不知道为何母妃要弃儿子不顾,为什么抛下我们父子两面对一堆的才狼虎豹?”   “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罢。”   贾芸自然先行告退,孙观良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给老圣人平反了,其实多年一直忍辱负重。(老圣人泪目) ☆、NO.55   “先生, 你说皇帝会不会责怪我?”孙观良心中忐忑不安。   “皇帝不赏你,我替他赏你怎么样?先生教导你这么多年转头你就把我给出卖了?还把人直接引到我房里去了?”贾芸合上扇子,作势要敲打他的脑袋瓜儿。   “我还不是看不了先生每日愁眉苦脸的样子了。”孙观良快跑了两步在贾芸面前喊道:“我是替你着急!不识好人心!”   “为师再来好生教导教导你怎么尊师重道,你知道什么叫爱的教育么?”   “不知道,不想知道!不听就是不听!”孙观良捂着耳朵正要跑,遥见魏虎的身影, “虎子, 快来救我, 先生要打我!”   魏虎一听, 轮着两条腿眨眼的功夫就到孙观良面前挡着。   “您要打打我吧。”魏虎憋了老半天才说了这么句话。   贾芸好笑,孙观良这小子两天不打上房掀瓦,没想到真把魏虎给降住了。   “你这个没出息的, 还是大将军呢!不是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天不怕地不怕吗?我让你吹牛!就知道你是先生的手下败将!”   “我要是真跟你先生动手了, 第一个不放过我的就是你。你也就动动嘴皮子吧。”魏虎心里明镜儿的, 孙观良这小子没安好心, 指望自己跟明王动手, 他好转移炮火。   “哎,算了,儿大不中留。”贾芸深有感触的说:“你俩没想到过娶妻?”   “有啊, 先生不是说伤到了‘不可说’的地方吗?我也是这么跟人家说的,哈哈哈哈。”   “下官自然也是。”魏虎摸着后脑勺,想起被人关注到‘不可说’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是到底生猛不生猛,只要观良知道就成了。   贾芸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 捂脸蹲在地上。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只能自食其果了。就是不知道别人听见他们一窝全都伤到‘不可说’的地方是什么表情。   等到永锦和婉妃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暗了,贾芸亲自驾马,领着魏虎、孙观良,还有众锦衣卫们将两人小心的护送回宫。   第二天,朝堂震动,上下皆知当年宠冠后宫的婉妃回来了。只是给出的理由,是当初婉妃一心想要出家,所以老圣人才一怒之下昭告天下说婉妃已故,说到底都是两口子吵架闹得。   贾芸也从永锦那里知道,原来婉妃在宫中被人劫持出去,只为逼宫。婉妃费劲千辛万苦逃了出来,想要回宫,又被争权夺利闹的心力交瘁,只想着真的出家。   倒是老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寻找过她,后来被人暗示婉妃在他们手上,十年间不停的被要挟着,这才做出一些让忍匪夷所思的事情。特别是对永锦,明明爱到不行,又怕重蹈覆辙,只能远着。   永锦得知父皇含辛茹苦,一直以来背负着这么深沉的感情,对他的那些不满早已经烟消云散。话里言间更多了些尊重。   婉妃去世的时候被追封为母后皇太后,如今‘活’了过来,封号依旧。老圣人握着她的双手热泪盈眶。   眼下的另一位皇太后日子就不好过了,婉太后回来不过两个月,她就自然而终了。不过不再是皇太后的称号了,也不得入皇陵。   老圣人特意叫了永锦过去,将一份名册交给他:“当初参与的人都在这里,宫内的那些都已经除掉了,只是外头涉及到那几家的,你要稳妥的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参与挟持你母后的人有的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有几个在的,你务必替你母后报仇!”   永锦打开名册逐个名字记在心里,再一细分,竟是四大家的人占了多数,当初就是靠着这个起家的!还有王家,原来当年接驾两次都是为了要挟父皇!   当下叫来贾芸,两个人秉烛夜谈商量了好久。最后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捧而再杀!   贾芸因为这个事情倒是消了不少气,加上永锦在他面前还是一贯的无赖模样,心中担忧少了几分。   又过了三四个月,宫中风向大转。当初入宫的迎春已然成为皇帝的新宠,皇帝亲自给她该了封号,为淑德,封为淑德妃。又叫夏公公传旨给荣国府和其余九位娘娘家中,念在她们挂念家中父母兄弟,特许出宫探亲,只不过娘娘们会娘家住的地方要别府,其余人来人往的地方是绝对不能让娘娘落脚的。   贾母连着几个月的头疼一扫而光,听到迎春封了妃不说,皇帝还特许能探亲,只是不停的念到淑德妃娘娘受宠之盛,不亚于当年的婉太后啊!肯定是想着自家的娘娘想了家才特意封了淑德妃之后允许她们能够出宫探亲。   又急急的唤来邢夫人、王氏和王熙凤。   王熙凤刚生产完,得了一个姐儿正是轻松自在的时候。一听到迎春妹妹居然有这么大的造化直为她高兴来不及。   王氏倒是一般般,脸还是拉的老长。   贾母见她脸上一道赫然的伤痕,实在丑恶,又日日板着脸,更是不待见。   “邢氏你是娘娘的嫡母,要说也是你教养的好。如今娘娘要探亲了,你也要帮着凤丫头、莲儿多商量着。”   邢夫人难得听到贾母的好话,自然喜上眉梢,还不忘得意的向王氏撇了一眼。   王氏自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般,只是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贾母看着来气,这天大的喜事儿怎么进不去她的耳朵里。   贾政、贾赦两人还有东府一干人正在为迎春省亲的园子规划着。最后还是东府让了不小的一块地方,两府里凑出了一块一百多亩的地方来。   永锦听了贾芸的话,叫内务府屯了不少的石料木料等,还备下了不少东西。京中贵女省亲,自然好的石料木料供不用求,断断十日,囤积的所有东西都倾销而出,国库顿时充盈许多。   “你还有什么挣银子的门道多和我说说。”永锦终于明白为什么商贾地位低下却还有不少人趋之若鹜的去做买卖,果然一倒手银子哗哗的来,实在是爽快。   “不是又备了不少盆栽、花草么?用不了两个月就用上了。更何况都是帮你盖的园子,你倒是急什么?看你媳妇儿们的娘家实力,都吃下去,就怕你的国库装不下。”   “说好的啊,她们一根手指我都没碰。我要是说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别说这话,我又不是醋坛子,大事面前还是有分寸的。你不许再这么想我。”   永锦见贾芸小声说话,只挠的他心上痒痒,忍不住又是按下亲昵了一番。   不过贾芸回去日子就不好过了。   卜夫人每日里只给他吃各种的食补,还不动声色的跟他打听问他的‘病’到底还能不能好了,只是贾芸心里一直装有永锦,见母亲失望的神色也只能咽下不忍。   倒是孙观良这小子机灵,不知道从哪里领来一个两三岁大小的孩子说要自己养着。这把卜夫人逗坏了,本身自己都是个孩子,居然还要养孩子?   见孙观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家儿子在外头惹的什么风流债。好在知道贾芸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也就不再多问。   孙观良府上没有老人,不知道如何养孩子,交给别人又不放心,于是只有每天跑到卜夫人眼前晃悠,时候久了,小猴子带着小小猴子,一天不来,卜夫人还真是有些想念他们。   领来的孩子孙观良自然还是要请贾芸给他起名字,倒是贾芸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如今你每日读书勤快,肚子里还算是有些墨水了,不如你自己起吧。”   一句话,惹得孙观良和魏虎几日没睡好觉,天天琢磨着名字的事情。   突然有一天孙观良灵机一动,对魏虎说道:“这是咱俩的孩子,不如把你的名字加上吧。”   魏虎自然点头。   于是胖小子有了名字,叫做孙小虎。   人如其名,刚会走路说话,虎头虎脑的。抗摔抗揍,完全应了名字,是孙观良和魏虎的综合体。   孙观良美滋滋的领着胖小子上街,美其名曰观察民情,实际上是打着小虎子的名号到处顽。   这天正好凉快的很,又把小虎子往魏虎的肩膀上一架,一家三口到街上闲逛去了。三人嘴里吃的,手里拿的满当当不提有多快活。   京城待得久了,孙观良也不似刚进京啥也不知道的穷小子了,对小虎子惯的不得了,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魏虎被小虎子骑着,眼睛还得盯着前面溜达达的大的,兜里还付着银子,一句辛苦话也不说,只是觉得真好,希望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NO.56   “咦, 你看街上哪个好像是薛大呆子。”孙观良指着薛蟠说,薛蟠正拉扯着一位女子,直要把人往轿子里面塞。   “真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疯了。”   “是啊,听说想当皇后想的发了颠病。真是可怜啊。”   薛蟠想不到宝钗的力气这么大,一个不注意被她咬住了手,顿时血都出来了。   “你们都吃白饭的, 一个女人都治不住!把她给我塞进去!送到薛府!”薛蟠指挥着下人将薛宝钗捆了起来, 又试着往轿子里送。   “大胆, 居然敢对本宫无礼!拖出去斩了!斩了!”薛宝钗疯癫的说:“迎春算什么东西, 她都能成妃子,我是皇后!我是皇后娘娘!皇上啊,你看我一眼啊!”   “真是疯的够狠的。”孙观良怕吓到自家小虎子, 拉着魏虎绕到别处走了。   话说薛宝钗真是被迎春刺激很了,原本在荣国府里调养的不错, 后来伤到了王氏, 在贾母的调和和王子腾的两头训斥下也清醒了不少。正准备从荣国府搬到薛蟠匆匆买好的府邸时, 正巧听到了迎春被封妃的消息。   原本下人们都是瞒着这些消息, 薛夫人更是管着下人们一句多嘴的都不敢说,可巧的是,她正是要透气走着, 就听到王夫人手下的周瑞家的跟什么人说话,仔细一听竟是迎春的消息。   薛宝钗本以为迎春到了深宫里说不准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哪里想到她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是一宫主位,还风头正盛!皇帝居然还为了她特意下了省亲的旨意。   这原本都应该是她的, 是王氏从她手里抢过去的!   薛宝钗又是哭又是笑,一会儿咒骂王氏,一会儿喊着要见皇上。   迎春在宫里好不滋润,虽然莫名其妙就成淑德妃,但在中宫里她算是翘楚了。不少内官见了她都磕头行礼,就连同进来的姐妹也开始巴结她,不再当着她的面嚼舌根。   人怕就怕从前被欺负恨了,而得意又来的那么快。   被人溜须拍马的多了,迎春也开始认为自己是皇帝心中第一的人。虽然面上不表,但行事作风倒是强硬了不少。封了妃之后她也想着见见皇上,只是总是被内官告知皇上不是在养心殿休息了,就是在御书房议事,倒是没有一天空闲下来的。   贤太嫔也叫她去过两次,话里言间大多都是敲打,开始迎春还是听得。后来几次再好的脾气也烦了,干脆推说身体不适,不去了。   倒是这么一说,又传出不少风言风语,说她有孕的消息竟也有了。   好在贾芸知道永锦的心,没有往心里去,知道是宫内女子勾心斗角。   贾芸正在御书房替永锦清点年底的礼单,各位王公贵族们都不可少,多少趁着年礼都沾沾喜气。只是见到自己那一本格外的厚实,忍不住问永锦:“你这也太夸张了,你给这么多东西我也只能摆着,哪里吃的完花的完。”   “就说你是俗人,偏生你的皮囊会唬人。”永锦将贾芸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接过他手中的册子,亲昵的在他脖子旁边蹭了蹭,这才说道:“这里面补品都是跟你养生的,只要身子受得住就天天喝顿顿喝。还有这字画,喜欢就挂着不喜欢就收起来换别副,总不能一直挂着同样的东西吧?”   “还有这个,是属国们送来的贡品,我挑出来你可能会喜欢的,哦,还有这个,据说是西洋军器单子,正好你可以给你那个会造兵器的人。还有,这十几颗夜明珠,是给你晚上读书用的,光线温和不伤眼睛。”   贾芸歪着头听永锦一样一样跟他讲,突然笑着指着一副画说道:“那这个给我用何用?”   永锦望过去,正是自己叫人画的像,也笑着说:“给你每日如梦用的。”   贾芸转过弯会意了,直骂他下流。永锦也不生气,装模作样抱着贾芸批起奏折来。   正好柳州知府沈国伦求见,前来送当地的年礼。   贾芸从永锦身上起来,耳朵尖微红,一本正经的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永锦这才叫内官唤了沈国伦进来见驾。   贾芸本是低着头想着礼单的事情,只听永锦轻轻咳嗽了两声,心有灵犀的抬起头一看,嚯,哪里来的乞丐?   只见沈国伦穿的衣服上都打满了补丁,就连管帽也陈旧的不行。   “爱卿为何如此装扮?”永锦皱着眉头,他给官员的俸禄不算少吧,怎么连知府的官服都破烂着这样?难不成这不是来送贺礼的?是告状的?   “不瞒圣上,老臣这件官服穿了有三十来年了,官帽也有三十多年。老臣每日穿此官服办公,一来念着百姓之苦不舍浪费银两在装扮上,二来也让其他官员们想想自身的问题,审视自己。”   “沈爱卿果然为国鞠躬尽瘁。”   “老臣只是深知百姓疾苦,为一方父母官,定是要为一方水土百姓尽职尽责罢了。都是老臣的分内之事。”   “沈爱卿说的对,咱们永清国要是多一些像你一样的父母官,朕又何必每日为百姓们填饱肚子而劳心?”   永锦话到此处,看到沈国伦这么懂事,又想到其他的老臣们,说道:“都说天子好做,可是但凡一推新政,朝廷多少人反对。特别是一些老臣,仰仗着自己的年岁,各种的阻挠。可在路上见到一个贪官就是朕这个天子没做好,只要有一个饿肚子的人就要骂朕愧为皇上。”   “朕是天子,是苍天之子,但同时也是天下万万黎明百姓之子。朕的心愿不多,只有一个,就是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安稳稳的过上日子。为什么那么多官员领着朝廷的俸禄却还要贪,巨贪,特贪!”   贾芸自知永锦是因为早朝时候得知武德府的赈灾粮被当地的官员瓜分一空,拿着赈灾粮当商品粮卖,一斗米都敢买二两银子。   要不是发现的早,恐怕武德府中的百姓都被剥削一空。涉及到案的官员全部被关进天牢,三日后游街问斩。一共涉及到上下官员十七人,这恐怕是永锦当皇帝一来第一次大开杀戒。   此刻定是又被勾起火来。   “还请圣上息怒。”贾芸站起身,言语间到有着不少安抚。   “是朕过于激动了。”永锦笑了笑,自己坐了下来,又挥手让贾芸也坐下。   沈国伦一直听说明王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形象身姿过人,身上不但有着从龙之功,他的徒弟也救过老圣人。如今一看果然了不得。   都说皇帝是崇尚节俭之人,可明王这一身装扮虽然是便服但一眼就能看出是难得的蜀山名绣,线如黄金。更不要提身上价值连城的佩玉和夺目的冠首了。只怕手中的扇子也是名家大师亲笔的吧。   “沈爱卿,你此次进贡的是什么啊?”永锦见沈国伦打量着贾芸,心下不喜,出声拉回他的思绪。   “柳州特产,秋露茶。”沈国伦身后的小公公将手中端的盘子送了上去,邱公公走下来接了过去,递到永锦面前。   “恩,还是清香的很。明王,你来看看,这茶难得很呢。”   邱公公手脚勤快的又送到贾芸的跟前。贾芸见茶叶色泽鲜明,根根微卷,闻起来清香无比。   “泡出来喝更是甘甜可口,只是产量低了些。”   “圣上说的没错,这秋露茶是微臣特意请了七七四十九名处子,趁着夜里的露水没退,采下来的茶尖儿。一共也就三十几斤,又请了三位处子用她们的芊芊玉手炒出来的新茶,收起来一共也就三斤了。”   贾芸听到处子两个字的时候眉头一挑,没想到沈国伦居然这么会玩花俏。这人的感觉越发和表面上不同。   永锦也有些纳闷,沈国伦是嫌他和贾芸日子过得太美了特意来膈应他们的吗?   小公公将茶水泡好了,永锦自然避嫌的很,正直的表示完全没有兴趣,还是喝宫里的茶就好。倒是贾芸大大方方的尝了一口,果然香气扑鼻,汤水也金灿灿的。   只想着林妹妹刚提过想念家乡的茶,柳州和江南相差不远,又是干净姑娘们采的,只怕她会喜欢。   永锦简直成了贾芸肚子里的蛔虫,见他望着茶水出神儿又想着他府里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妹子,直接开口说道:“柳州上供的秋露茶朕都赏给明王吧,难得见明王对茶有兴致。”   贾芸知道永锦这是笑话他粗茶淡茶都分不清,跟别提像林妹妹一样讲究茶具和水了,也就笑着说:“多谢陛下赏赐。”   沈国伦一震,这秋露茶珍贵养身,滋养皮肤,延缓衰老,后宫不少妃子娘娘都抢着要,没想到一共三斤,皇帝就因为明王多看了两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都赏给他了。都道是明王为天子盛宠,果然不虚。不免又悄悄多看了明王几眼,暗自记在心头。    ☆、NO.57   贾芸不善茶自然不知道其中门道, 永锦赏赐的东西海了去了,三斤茶叶又算的了什么。他不知不觉之间,早就被永锦惯的不行。   沈国伦出了御书房回到歇脚的地方,又有不少外省官员向他打听当今圣上近来心情喜好,还有都问了什么,在意什么。   沈国伦想了半天, 说道:“明王, 就两个字明王。”   于是乎, 明王府顿时成了外省官员的必经之地。送礼的, 送银子的,送美人的...各式各样,没个重复的。   贾芸回了永锦, 永锦只说:“收,统统收下, 里外里都是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便宜了别人, 不如便宜咱们自己。”   贾芸听了这话心里有底儿, 对祝柳交代了, 送礼的专门造个册子,什么时辰来了什么人送了什么东西存在哪个库房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到后来送礼的官员送出经验来了,当明王府的大门一开, 就主动的递上帖子,写上姓氏名谁,送了何物,单子一列, 明明白白。   贾芸交代祝柳收东西可以,但绝对不能答应什么事儿,要是实在拿不准的再来通告他。   祝柳的工作一下从明王府的大管家摇身一变,成了受贿小头目。每日里就是收礼收的不亦乐乎,银票数的眼睛都花了。   贾芸也乐在其中,奉旨受贿可是当朝头一位啊,就连带着他这一系孙观良,魏虎,汪文等人也都收了不少好处。   孙观良每天从军营出来就爱带着一大一小往明王府里转悠,府内花园里高低摆设,箱子柜子,装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倒是卜夫人替贾芸担心了几天,后来贾芸跟她实话实说,这里的东西大多数还是要冲到皇帝私库里,喜欢咱们扣几样就行了。   倒是卜夫人又笑贾芸敢克扣皇帝的私库,贾芸只敢在心里说,克扣几样怎么了,你儿子都给他了,全扣了也是应该的。   荣国府里也是热闹非凡,淑德妃省亲的园子划出地来。每日只凭着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林之孝、来升等人安插设计,又请来京城有名的山子野设计摆布。   所有的山水凿池、园林布置、起楼竖阁等都沿用山子野的制度。贾政不问俗务,下朝闲暇时候也只是和贾赦商议几句。贾赦只用每天在家离炕上躺着,自然就有贾珍、贾琏等人领命问询。另外打造的金银器皿由贾蓉负责,而贾蔷则是要赶到姑苏去采买丫头戏子。   唯独最闲的就是贾宝玉。家中大事各有各的忙碌,偏偏他少了贾政问询的功课每天悠闲非常。   正巧听闻北静王新得了一只鹦哥儿,不但会话说的利索,脑子也灵。问它颜色、大小、好的歹的都能跟你说个一二来,就算没人理它,也能拉个老腔自己咿咿呀呀。   宝玉得了消息便坐不住了,跑到贾母面前请了安,说道自己要去北静王府。贾母对于宝玉能够得到北静王的青眼十分欣慰,两家人也算是世交,多走动走动总是没错。   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四王均为世袭的郡王。北静王又是其中最为形容秀美,性格谦和之人,宝玉难得遇到这么投缘又不有身份高矮论长短的人,路祭上遇到后便时常往北静王府做客。   本来到了北静王府宝玉都可以直接见北静王,可今儿不巧,北静王待客,只能让他多等等。宝玉纳闷,平日里北静王也是闲王一位,整日里就爱和能人志士们交往,但凡有这样的客人定是会叫上他一处儿的。   难不成今儿不是?什么样的贵人来了能叫北静王府预备成这样?   又见到府中下人都不同往日的闲散,都提起精神干活,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不少,日常交头接耳的时候也不见了。   “到底是来了怎么样个人物?”宝玉拉着一位脸熟的丫鬟袖子。   只见女孩脸上一红说道:“快放开我吧,是明王殿下到了。”   贾宝玉微怔,转而才想起她口中的‘明王殿下’不正是荣国府出来的贾芸么?说到底也都是熟人,怎么到放着自己在这里干等着。   好在宝玉还没有呆到底,话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想起上次林妹妹被接走的时候,眼前男子的气概。总而言之,他觉得贾芸就是禄虫之首,只是一想到他的样貌,也恨不起来了。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远远的见到一堆人簇拥着人上了轿走掉了。又等了一会儿,刚才跟他说话的小丫头才来唤他过去。   “等了这么久可是饿了?”北静王熟稔的领着他坐到自己身边。   “时辰到还早,临出门吃了不少糕点。”宝玉刚想说什么又把嘴巴合上了,想了想还是张口,不料被北静王抢了话。   “如今明王势力如日中天,朝中不少新臣旧部都是请示圣上指派的。你们荣国府一向跟他的关系不好,你回去还是要劝劝,不求交好,务必不能得罪了。”   “听你这话,难不成他这次来的不怀好意?”贾宝玉顿时气恼,对贾芸难得的好感也消失殆尽。   “我与你交好才跟你说这话的。”北静王给宝玉倒了一杯茶,说道:“我只是个手无实权的闲散王爷,他来也不过是问我借几个人手帮他手下人做些东西罢了。”   “做些东西?什么东西他得不到的。”贾宝玉转念想到坊间流传贾芸手下有一名叫做秦知善的神匠,火炮兵器出要从他手里出来都是绝对的凶器。“难不成是找你制兵器?”   “也不过是要了两三个人过去给他打下手罢了。”北静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来人生无常,不过虚长你几岁就已经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倒是你...”   “不是说那个大鹦哥儿又学了新词儿吗?快带我去看看吧。”   北静王叹了口气,荣国府之后真是堪忧啊。当初明王就是荣国府出来的人,倒是能指望上却被他们自己给作没了。眼前这没长大的孩子,哪里堪的起大任。   **   年底地方百官朝贡,十五六个附属国都前来向永清上国天子朝拜。一应事物均有礼部预备着。   贞国使臣也浩浩荡荡的到了京城,牛羊遍地、马匹成群,还有数不清的粮食与精铁,整个连绵几里出去,一时成了风景。还有不少外藩使者也带着贡品前来。   诺王永慧也带着亲信一路游山玩水的上了京,他则是由贾芸亲自接待的。贾芸这是第二次见诺王,只见他还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可偏偏谁能想到就是这位老实巴交不吭气儿的诺王,在边疆苦地修养声息近十年,就是为了一击狙杀不安分的臣子和皇子们?   眼下兵权已经在贾芸手中,诺王也就不客气,直言想到贾芸的军营里参观参观。   贾芸哪里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不外乎是想替皇上敲打敲打身为臣子的自己么。这弟弟当的太够义气了,真不知道永锦到底给他灌了多少迷魂汤。   永慧表示住不惯外头,贾芸从善如流将他领到自己府里住着。永慧表示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卜夫人安排人一日三餐好生伺候,夜里时不时还能加上一顿。永慧表示明王府里太闹了,上门送礼的人怎么那么多?祝柳关上大门,一律不见不接。   诺王永慧还是千万个不满意、不放心。总算等到贾芸京中事务告一段落,带着他到京军营才安生点。   贾芸按照上一辈学习的现代化管理技术进行的军事管理。每天一早跑操、训练、生存训练、战术训练、战事合练等等。   到了晚间夜训和军事教育课程轮流上。教材由贾芸亲自执笔编著,永慧也是一把练兵的好手,见了贾芸编著的教程连夜就在营中翻看完毕,里头从单兵作战到数十万人大进击,从防守到进攻,还包含了不少将士心理分析、对战心理分析等等。可谓是集国防大学军事教育之精粹,去古今军事技法之糟粕的超一流的兵书。   永慧看的心惊胆战,恨不得用一晚上的时间全部印在脑子里。   永慧一早就被大营中将士操练的口号喊醒,亲卫伺候他洗漱后出了营帐却怎么也找不到贾芸的身影。   抓了一个毛头小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才看到一个浑身泥泞带头在前越障碍的人不是贾芸又是谁?   “你们王爷总是如此”   毛头小兵年纪虽小,口气却不小,揩了下额头的汗鄙视永慧说道:“我们将军说了,这里没有王爷,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受训跑操。你这么晚才起来,该罚!”   “放肆!”永慧亲卫出声呵斥。   “算了。身在大营也要入乡随俗。是本王,不,是我错了。”永慧点点头,就见毛头小兵瞪了眼自家亲卫就往校场跑去。   “这贾芸多少还是有些本事。”永慧边溜达边说,他不得不佩服贾芸在军事上的眼光,用天才、或者说奇才来说都不为过。   作者有话要说:  似猫真豹 ☆、NO.58   贾芸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占了一世的便宜, 对此称赞多数都只是一笑而过,到给一些老将留下了谦虚的好名声。   军营里一向崇拜强者,只是拳头才是硬道理。贾芸深知此,每日从不间断锻炼自己的身体,还将自己会的十多种军体拳套路都教授给将士们。   “你们主帅在哪里用餐?”诺王亲卫等了半天也不见人送膳食来,更是找了一圈都没见到小厨房。   “喏, 你看前面有厨子在打饭, 自己去领就行了。”   永慧按住正要发火的亲卫, 用扇柄点了点左前方一个人。亲卫仔细一看, 嘿,不正是大军主帅贾芸么,再近点就看他正同六七个光膀子的大汉围在一张矮桌吃饭呢。   永慧走了过去, 就看贾芸端了个大海碗正吃的正香。再一看桌子上放着三荤三素总共才六小盆的菜,每位将士手边还放着两个硕的肉包子和两个鸡蛋。   “这就没有小厨房?”永慧皱着眉头问道, 他实在不习惯跟看着一帮大老粗狼吞虎咽的吃。多少他也算是温香软玉里长大的, 虽然同样领军在外, 总有一堆人伺候着, 用膳都是特赐的御厨做的。   贾芸见永慧过来了,抬抬下巴示意旁边一碗大米饭,还有一双放着好好的筷子。同样包子和鸡蛋摆在一边。   “...或者你回去找你四哥一起吃吧。”贾芸狡黠的眨眨眼, 端起碗把最后两口大米饭吞到肚子里。   他在上世的时候同样喜欢跟学员一起吃饭,训练,习惯成自然,你要是把他关到小屋里自己偷吃点好吃得总是觉得过意不去。同样是人, 一到战场上同样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何必放不开一口吃食。   永慧被他噎的哑口无言,还真能跑回皇宫里找哥哥要好吃的?这不成笑柄了么。咬着牙坐了下来也把他身后的亲卫拉了过来让他也一起吃。   “诺王有所不知。”贾芸起身擦擦嘴,伸手剥着水煮的鸡蛋,边说:“我朝目前共有九十余万大军,去掉你我手中的将士,你知道其他营里的人都吃的是什么么?”   “入营五年,不知道鸡蛋是什么味儿。”贾芸环视周围正在吃饭的所有人说:“这不是个例,是三十万将士的真实情况。他们有得在边关,就像扬武镇的那些人,自己种地挣口粮。可有的就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挨饿,吃不到饱饭!”   永慧听到心一惊,低头审视手里刚咬了一口的肉包子,呵,好家伙,就吃了口肉包子就给我整出个鸿门宴来?这也太忽悠了吧。   贾芸见永慧低头不说话,心里也不急,只是笑着说:“听闻柳州知府沈国伦治理有方,勤俭有加。见了圣上都要穿着打补子的官服。倒是不知道诺王番地民风如何?”   “听你这话像是我认识沈国伦,可我真的头一次听说。”永慧仔细回忆,干脆撇下手里的包子,说道:“你还是有话直说吧。”   “不如诺王回去问问随行的官员,他们可愿意穿穿旧官服,卖卖可怜,让圣上欣慰欣慰。”   “这事儿你怎么不做?”   “陈谏官参我的折子都快把御书房给埋了,用词之深沉,气势之感慨可是难得一见,诺王也去感受感受吧。”   “那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连堂堂的明王都有苦难言。   “你多呆些日子就知道了。”贾芸对陈出马的底线有过极为深刻的研究,心里估计照诺王永慧这尿性都熬不过过年肯定会尝到这个京中朝廷的一大特色,从老皇帝传下来的历史遗留谏官的厉害。坏坏的想,都是一家人,这点‘好处’别让永锦一个人担。   永慧见贾芸不愿提起,也就先将这事儿放到一边,胡乱填了点肚子就跟着贾芸去校场了。   正值休息时候,吃饱饭又有精神头儿的将士们只要休息好了,就要往校场一围,三三两两的练了起来。   永慧看了几场下来发现这里的将士的拳头各个都是虎虎生威的,还要不少没上场的就在一旁桩子上砰砰砰的练拳。   “大帅,来练练!”一位精壮的汉子走到贾芸跟前约战。   “老吴又来找削了啊!不服啊!”听到老吴向大帅约战,逐渐有人围了起来。   “大帅,干死这小子!”   “大帅干服他!”   老吴脱掉军袍的袖子扎在腰间,露出黝黑的肌肉。上臂肌肉紧绷,手握成拳,腿前后迈好呈斜马步。   贾芸到底还是斯文人,只是将外袍的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精细的小臂。   永慧知道贾芸会武,此刻颇有兴趣的看着。俗话说的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见贾芸八两拨千斤,轻灵圆活的就将对方的招式一一化解不说,更是刚柔并济来回不到二十个回合就将老吴放到在地。   永慧从来没见过这等拳法,看似无力实则千金啊。当下就唤了贾芸要跟他比试。   贾芸倒是不惧,永慧是出了名的好武之人,只是难得遇到敢跟他动真章的好手,见到贾芸出手也忍不住手下痒痒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后还是贾芸稍盛一筹。   “不知道贾大帅这身功夫出师何处?这柔中带刚的手法确实少见。”   “果然是内行。这是太极拳。”   “太极?可是道家的拳法?”   “对,世间万物阴阳相生,自然刚中有柔,柔中带刚了。”贾芸放下袖子,接过侍卫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极为自豪的问道:“您瞧我这大营如何?”   “理应推广。诶,对了,你那册子也给我一份吧。”永慧腆着脸做了回伸手党。   “那可是军事机密。”贾芸在永慧还没翻脸前笑着说:“但是诺王不是外人,自然给得。”   永慧着实纳闷,怎么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明王?怎么明里暗里一套套的挨挤兑呢。   隔了没几天就是永清上国收四方来使纳年贡的日子,贾芸一大早就进了宫,跟使臣和百官们一起朝贡。   珍奇异宝自不用说,红胡子,黄头发的异邦人还带来了本土的马戏班子,永锦看了觉得喜庆,也赏了不少玩意儿下去。   永慧到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是按照往年的制式带着边疆百来坛美酒和十名歌姬进献。邱公公唱单子的时候见到赫然一列歌姬的名字,只觉得嗓子紧的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挥挥手叫下面伺候的夏公公上前继续喊着,自己找了个空档躲到皇帝身后手脚麻利的布菜倒酒。   贾芸和永慧一左一右坐在最高处,下面依次是忠顺老亲王、南安王、西宁王、北静王、东平王及世子们。再往下就是平原侯、定城侯等人,孙观良身为护国候赫然在列。   余下的不外乎是身居高位的重臣们,依次按照官职文武左右分成两列也都赐了座。   贾芸献给永锦的礼品是由秦知善研制了一年多才成形的新火炮,大将军二号。另外做了一个同等大小的小型火炮,在大殿外头给所有人演示了一番。   即使缩小了两三倍,大将军二号的威力也足以让外邦人目瞪口呆,更是对永清上国俯首称臣。贞国使者总算见到了真东西,暗暗记住它的形状外表,只求回去能‘模拟’一个出来。   贾芸在上面一众表情看的清清楚楚,歌舞进行到一半,永慧又站起身给永锦敬了酒,并说道:“六弟给皇兄送了十位能歌善舞的歌姬,身材妙曼,歌若黄鹂,绕梁三日。皇兄不如将她们招上来给大伙跳一个吧。”   话一说完,大殿上只有两个人没起哄。一个后脑勺发麻的永锦,一个笑靥如花的贾芸。   照常例这个时候都是会顺着民意将她们召出来,永锦正襟危坐从牙缝里吐了个‘召’字。   一杯酒后,十位正当好年华的少女们换好了若隐若现的舞袍,随着音乐极为诱惑的摆动起来。美人无疑是酒宴上最为助兴的兴奋剂了,原本还矜持的人见皇帝终于歌舞升平起来,也啄着小酒摇头摆尾的沉浸其中。   一连跳了三曲,伴奏也没停下,只是永锦十分大方的将十名舞姬都赏赐给这一年来表现极佳的官员,还给北静王赏了两位。无一不连连谢恩,又表示了一番忠心。   永慧可是心疼的厉害,这十位少女可是他请人辛辛苦苦调教出来只为了添补后宫空缺,让永锦时不时能有个乐子找。这么一做,倒是让他极为不解。一般这种情况下,皇帝多少都会给自己留个两三个应个景儿。再怎么不解也都将话压在心里,只是邱公公一个劲儿的给他倒酒喝最后倒是有些微醺了。   贾芸似笑非笑的也敬了皇帝一杯酒,说了不少吉祥话。惹的永锦在龙椅上坐的心痒痒,恨不得马上将他扯到怀里说说知己话。   作者有话要说:  也就是永锦的好弟弟... ☆、NO.59   大殿外烟花炮竹不要钱的放, 老百姓们也赶着热闹了一回儿。街上不乏趁着外邦人进京而多起来的小商贩,还有不少店面到了年底都张灯结彩起来,就连衙门门口的灯笼都亮了三分。   这个年是新帝登基首年,一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新帝仁厚节俭、休息养民。善用人才,为人苛察。一年到头清除了不少贪官污吏,朝堂上也推行了各种新政执行。到处都是朝气蓬勃散发着新生力量。   永慧从大营里拿到了朝思暮想的军事教程, 过年间干脆不出门了, 一页页翻开学习, 遇到不懂的不管什么时辰都要跑到贾芸的院子里讨教。   一来而去, 永慧就觉得不对了。   皇帝体恤功臣三不五时赏赐东西是没问题的,对贾芸信任外加疼爱也是没问题的,偶尔在宫里呆闷了出来到臣子府中做客也是没问题的。   可是这两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聊天熟稔到不行是怎么个意思?怎么婉太后也跟着跑出宫跟卜夫人一起礼佛聊经不亦乐乎的?   “我儿子长这么大看似个大人, 实际上心里还跟小孩儿一样的。芸儿莫要跟他生气,就是朝上说了几句硬话也别忘心里去。干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婉太后一身家常打扮, 嘴角笑盈盈的说。   永慧在一旁瞪着眼睛, 贾芸厉害了, 什么时候把婉太后都拿下了。都成干娘了。   “你说这话见外了, 咱们多少年的感情了。两个孩子都大了,就让他们折腾去吧。”卜夫人也是一副笑容,话间还不忘给婉太后理理额角的碎发。   永慧忍住自己的思绪不往别的地方想。   “你妹妹怎么还不来。虽然说不得见外人, 但我们都干亲,你那宝贝妹妹照理还得叫他们干哥哥呢。”   贾芸本不想让黛玉来见,只是想到大过年的就她自己一人在院子里用膳也着实不妥,思来想后永锦在他耳边向他保证再三, 贾芸这才叫人将林妹妹请了出来。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迎风。   林妹妹被紫鹃搀扶着出来,身后还紧跟着四位教养嬷嬷。若不是贾芸开了口,她真是怎么都不愿意见人的。   婉太后一见更喜欢上了,不似寺庙里素淡的打扮,这回儿难得趁着节气穿了身亮色的襦裙。   “真真是天上下来的嫡仙子啊。”轻拉过黛玉手,指如葱根,十指尖尖。再细细打量了脸蛋,粉雕玉琢,眉目含情。   永锦趁贾芸的视线不在永慧身上,轻咳了一声拉回他的注意力。永慧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心中暗恼自己唐突了林姑娘。   “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如今养的更好了。”婉太后带着笑意的看着黛玉,见她脸颊微红,只是行礼言间仍不失大家闺秀的体统。暗自打算了一翻,又望向双耳通红的永慧,正被永锦死瞪着不敢抬头。   “虽然咱们已经见过了,不过节礼干娘必须得给。”婉太后从脖子上取下来一块护心玉。“这还是我刚成妃子的时候,老圣人赏的。说是极为难得的玉,有养心护心之功效。一直带了二十年了,如今送你了。”   黛玉婉拒不敢收。   “玉儿收了吧,哪有成了别人的干娘不给点好东西的。”卜夫人似乎看出点什么,捂着嘴笑着。   “话是没错。玉儿我一见你就想让你成了我的女儿,难怪卜夫人一直对你夸奖,如今你这副模样只怕夸的还少了呢。”婉太后再次拉过黛玉,转过头指着永锦说:“这是你四哥,你叫锦哥哥,天下谁敢欺负了你,只管找他要出头。”   “玉儿给锦哥哥请安。”黛玉微微福身,垂首绝不张望,只是面前是谁她早有答案了。就算如此依旧落落大方绝对不失仪态。   永锦也从怀里掏出两块弈墨,用黄巾包的好好的,对贾芸说道:“这是特意给你留下的好墨。”   “果然闻名不如一见。”贾芸知道永锦不过是避嫌,谢过后再转赠到黛玉手中,黛玉微微福身。   永慧一时没有准备,只得从怀里掏出一柄新得的扇子,递给贾芸说:“新得的,从没用过。你看着扇柄雕的,栩栩如生啊。”   贾芸接过扇子,噌的打开。扇面画的是一副简单的田间溪流,背面倒是用写了两句诗文。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诗不错,这字也写的大家。”贾芸合上扇子,见黛玉并没有嫌弃‘臭男人的东西’,又见卜夫人没有反对这才将扇子递给她。   黛玉打开扇面,只看上面的诗句,只见一手章草,草中楷古,蹴踏摆行。真是漂亮的不行,果真不负哥哥口中‘大家’二字。再看落款,单字一个:丰。   见林黛玉不说话,永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丰就是我的字。取了我名上一点。没什么多大寓意,就是希望田间五谷丰登,倒是让皇兄见笑了。”   永锦知道他怕自己误会,一个藩王取个五谷丰登的寓意,倒是不往心里去,笑着说:“还是六弟有心,同是希望天下黎明都能安居乐业不受饥寒之苦啊。”   婉太后见状笑着说道:“你俩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到底比亲兄弟还要亲。如今又有了芸儿,你们三个一起好好我们当娘的才放心啊。”   话既到此,永慧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了。三人纷纷起身敬酒布菜,倒是一副其乐融融。   黛玉用了膳后又陪着婉太后、卜夫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回到挽月轩休息。紫鹃伺候她侧卧在榻上似乎并没有多大睡意,想着定是闹了久了,一时睡不着。又见黛玉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撇在案上,紫鹃顺着目光过去,顿时乐了。姑娘看的不就是今日里诺王赠的扇子么。   “哎哟,姑娘,您快看看有没有被茶水打湿。”紫鹃装作失手,快步跑去将扇子递到黛玉手中。   黛玉赶忙打开扇面细细的看了几个来回才发现紫鹃在一旁偷笑,再一望案上,哪里有茶壶。   “你这小蹄子倒是学会消遣人了。”黛玉脸上烧的厉害,顺手就把扇子给撇的远远的了。   “我哪里敢消遣姑娘,不过是看姑娘望着累,给你递过来罢了。”一语毕,黛玉更是羞恼的不行,匆匆下地就要捶她,两人就此疯闹起来。   贾芸正陪着永锦、永慧两兄弟品茶,只见祝柳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府外有个赖头和尚和跛脚的道士要进来。”   “请进来吧。”贾芸放下茶杯,坐起身来。   只见赖头和尚两道长眉,目光精明,头上却是满头的疮。他身后的跛脚道士,一脚高了另一脚一尺多,同样风尘仆仆,衣衫褴褛。   赖头和尚疯疯癫癫的对贾芸说:“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的女子留在府内作甚?”又说到:“舍我罢,舍我罢!”   还没等贾芸气恼,倒是永慧掷了茶水过去,怒喝到:“不过是些歪门邪道,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污蔑王府千金!”   赖头和尚嘴里念念有词:“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   别人听不懂,贾芸倒是明白,他这话不就是说如果黛玉不跟他们走定是个‘了’的结局么?想到母亲日夜辛劳为林妹妹调养身体,林妹妹在这里心气都好了许多,也不跟贾宝玉有瓜葛,怎么还是逃不脱这个结局吗?!   倒是贾宝玉、薛宝钗等人做了什么好事?又是被赠玉又是被赠金锁,倒是黛玉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就要泪尽而亡?!   “来人!把他们给我打出去!”贾芸话音刚落,永慧便冲了出去,一把抢过边上人的棍子,照着赖头和尚就抽了过去。   “黑龙为水,绛珠仙子哭不得了,哭不得了!”跛脚道士拉着赖头和尚,不顾身上的棍子,又指着贾芸和永锦念到:“乱了,都乱了!紫气东来,遮芸盖月!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贾芸快步上前,也不顾脏,抓住跛脚道士的破烂衣襟就问道:“如今还化我妹妹么!”   跛脚道士抱着脑袋,无处可躲,哭咧咧的说:“造化再生,万万化不了了。”   “可会哭尽?”   “仙子自有福气。”跛脚道士说完就被逃脱的赖头和尚拽着往府外跑去。贾芸只见他们三两步就与家丁侍卫们迈开了距离,也就不再让人追过去了。   “爷,那俩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缩地成寸的法术,小的实在捉不住。”祝柳带着人亲眼见到他们越走越远怎么也赶不上。   “不过就是骗人的歪门邪道。多敲打敲打今天看到的人,不许把事情传到内院里。”   祝柳连忙应下。   紫气东来倒是没错,盖芸遮月是什么意思?永慧不解的望着永锦,对方也只是扭过头看别处一副不可言欲的表情。   贾芸听了跛脚道士的话才安心,只是‘黑龙为水’这难不成指的是...诺王永慧?他自在北方,北也为水,那...林妹妹难不成有了姻缘了? ☆、NO.60   永慧丢掉手中的棍子, 自己也不明白怎么被人说道林姑娘要被化去出家会这么大的反应。三个人都各有心思,见天色慢慢下来了,永锦拉着贾芸对永慧说:“我有政务与芸儿商议,你先休息去吧。”说完就留下永慧自己对着空荡荡的屋子。   永慧往自己院子里走,不巧遇到正给林姑娘送补食的紫鹃。也没多想就问道:“怎么你家姑娘身子不好?”   紫鹃行了礼,知道眼前是贵人却也不好将姑娘说出来, 只是一笑而过, 抱着食盒走了。   永慧自知有些越据, 更是怕林姑娘感到唐突, 回去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贾芸给书也看不进去了。只是自嘲自己身为一方藩王,怎得如此缩手缩脚起来。   第二天大雪纷飞, 天空都成了银色。离年关还有一月有余,天竟然冷成这样了。   贾芸早知林妹妹最是畏寒的, 在建府之初就让人修了地笼。底下下人们一看天不好, 还没大亮的时候就起来给主子们生上火, 银丝炭像不要银子一样往里头添。   就算这样大棚里摘下的瓜果青菜也没断过, 黛玉和卜夫人处更是不间断。直教堂堂诺王眼红。   外地官员也要纷纷返乡,临走之前又是一轮给明王府里送年礼,除了给明王府里主子们的, 还有诺王永慧的。   远见到府内大包小卷往里送的官吏,永慧也觉得好笑,他在属地虽然也少不了官员孝敬,但如此这般天天踏破门槛的规模还真是没见过。如今还多亏明王让他开了眼。   就只见明王府内管事的分工细致, 唱礼的,收单子的,打赏的,往里送的手脚麻利,受这贿受的完全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啊。   祝柳不一会儿小跑着过来,抹着汗说道:“王爷,给您的礼单礼品小的都叫人记好了,您过个目?”   “你们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收受贿赂。”   “我家爷说了,不受白不受,不能便宜了别人。您要是不要,小的就一并锁到库里,赶明儿给送到宫里了。”   “...奉旨受贿?”   “不是一天两天了。”祝柳哈着腰陪着笑说。   永慧无奈的摇摇头,准备将手里的单子递出去,转念一想又拿了回来,“你先下去吧。”   祝柳应了一声,又跑到前面忙活去了。   这几日他是最忙的时候,不但官员们的孝敬要收,庄子里的佃农也要把收成交上来一些,他还得赶紧叫人收拾出一块地方好搁置些农物。   不久,门上又有拜帖。祝柳接过大概扫了一眼,哟,荣国府。他不敢擅自做主,就将帖子送到了贾芸跟前儿。   贾芸正在热乎乎的大炕上跟佃农们聊收成呢,见到帖子上写的名字:贾琏。也想看看荣国府又弄什么幺蛾子,直接叫祝柳将人领了进来。若是再敢年节时候找不快,他也不留了!   贾琏此次是携着王熙凤一起来的,原是说贾老太君放不下林姑娘,这次想接过去小住几日。可一进门就不好开这个口了。   门外等着的轿子排到了街外,等贾琏和王熙凤进了大门只见来往小厮家丁皆是匆匆来往一丝不乱,门口堆放着数不清的礼品匣子、梨花大箱、还有不少墙角放着四五棵比人还高的珊瑚树、边上立着一叠还没展开的屏风。源源不断的有人往府里抬,府中下人又归门分类的四下送去。   “真是好家教。”王熙凤管家多年,一眼就能辨别家风好坏。见到如此也只得暗叹不如人。   再往里走清流巧岩,势如游龙。边上的石栏杆上还系上了水晶玻璃各色风灯。待天色一暗,顺着灯火目下一片银光雪浪。   冬季的柳树、杏树早就没了花叶,也早早的被人用通草纸绢作势粘在了上面应景儿。顺着游廊往里走,池中不少荷叶鸳鸯也都是用贝壳、羽毛等物做成的。楼台上也都放满了精致盆景,桂楫兰桡自不用多说。   走到侧面的堂屋,丫鬟给打了帘子进去,一股热气袭来,贾琏抬眼就见屋子正中与庄子汉们说话的贾芸。一身绯红色会客袍子,单只看袖口袍边的绣工极为不凡,领口高高立起。身旁的伺候的丫鬟又给他套上一见烟青色新式大氅。   “芸哥儿穿这么多不怕热啊?”王熙凤言笑吟吟的说,身边的贾琏拉着她给贾芸行了个礼。   “只是觉得不透气想开了帘子,结果又被套了一件...琏大哥和凤嫂子不必见外,奉座。”   贾琏到自己被叫成琏大哥,庆幸贾芸终归还是认了自己又是惋惜贾家果然失去了强势的外力。   “庄子头们在外头候着呢。”   “请进来。”   “两位先坐一会儿,年底总是这样。”贾芸见庄头进来了,身后还带着七八个挑担子的佃农,见了贾芸都纷纷跪下行了大礼。   “门下庄头张保利前来进孝。祝主子们万福金安。今年收成好,小的们给主子们送来的年礼都在这里。”张庄头年纪最大,嗓门也大,一开口估计二门外都能听到了。   “大鹿两百只,家猪两百只,野猪一百五十只,獐子两百只,狍子两百只,家羊、青羊各一百只,各色杂鱼千斤,家禽各一千对,熊掌、鹿筋,海参各五十斤,榛子、栗子、杏仁各十口袋。上等银霜炭一万斤,中等五千斤,胭脂米十石、杂粮糯米二十石,各色干菜十车。另外还给姐儿活鹿两对,鸳鸯两对,白孔雀两对,七色孔雀两对。余下的外卖的牲口粮食折现银三万两千两,还请主子您过目。”   “门下庄头周大山前来进孝...汤猪一百只,腊猪一百只,黑羊一百只,腊鸡、鸭、鹅各两百对,青梗米十石,松子两口袋.....另给姐儿彩色大鹦哥一对,黑兔两对...折银四万三千两。”   “门下庄头王柱前来进孝......另给姐儿白燕窝千盏,血燕窝五百盏...折银四万一千两。”   ...   “大爷,兵部尚书闫鑫闫大人派人前来进礼,这是礼单,都在外头呢。”祝柳将礼单承了过来,贾芸稍稍过目一扫十来样玩意儿,有西洋物品,也有名家大作。“都送到大姑娘那里登基入库。”   “芸哥儿说的大姑娘应是林姑娘吧?”王熙凤小声的跟贾琏咬耳朵。   “那还有谁。”   “真是了不得了。”王熙凤光是看了这么一会儿,光是一个庄子的田产都超了荣国府七八个上等庄子的收,还有官员不停的礼物往来,真不知道到明王府一年下来得收满多少个库房才是。   “别想这个,咱们不能这么丢人现眼。你快想个办法把礼品单子要回来。”贾琏见到明王府年节是这么个排场,顿时又气恼自己府里的妇人太不会识了。   “你这着实热闹非凡,可比哪里强多了。”永锦没等人通报就径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永慧。祝柳先替永锦解下黑鹄毛斗篷,又替永慧解了翻貂毛的披风,又叫人取来热水给二人擦了脸和手。   贾芸被热炕蒸的玉面微红,忙说:“留着帘子别放下了。”   永锦听了也没等小丫鬟自己便伸手将帘子掖到了顶上,桃花眼勾着笑说:“平日多穿一点就喊热,今儿再病了就把你闷在屋里不许出去了。”   贾琏夫妇只是起身不知如何称呼,倒是贾芸先给解了围说:“这是四爷,这是六爷。”   贾琏与王熙凤相视一看,也都从善如流的叫了。贾琏一直在外头见识比王熙凤多了不少,一听这个称呼就呼吸急促了许多,见三人只是说笑没顾着他们,贾琏微微抱拳做了个行大礼的姿势冲王熙凤暗示。   王熙凤与他夫妻十年,当下了悟,自然又是心惊肉跳,如今一见明王之势,如日中天啊。   “荣国府进礼。”祝柳照例在外头将唯一的一个匣子打开,好家伙,一套二十件的徽镇碗碟,价值最多不过三十两纹银。   “徽镇勾墨碗碟二十副。”   永锦原本坐在炕头摇着扇子冲贾芸发着桃花眼,一听唱单子的话,笑着说:“缺什么直接上里头取去,又何必劳动荣国府大驾。”   永慧一直在北疆没听过徽镇东西,好奇的叫下人递了过去,拿了一只出来端详了一翻,只见上面笔墨粗糙、釉色发暗,随手又给扔到盒子里去了。又想起一起来的时候永锦跟自己说的荣国府对林黛玉的种种,当下脸色就黑了。   “荣国府贾琏夫妇进礼。”   “台上酸梨木雕屏一副,黄金面首两副,镶翡翠面首两副。海棠诗社诗集四本。”   “这海棠诗社是?”永慧从未听过。   “这是府内姑娘们闲时一起办的诗社,平时收集的诗词都在这里,如今我过来就给林妹妹闲来无事瞧瞧。”王熙凤起身规矩的答着,面上依旧带着笑。   “还是嫂子妥帖,我替林妹妹谢谢你了。”贾芸虽然反感荣国府的大人们,只是曾经几位女孩子在一起倒还算干净。可现下也剩不得几个了。   大家又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王熙凤又到后面去给卜夫人请安,也见了林妹妹。到了饭时贾芸面前有两位贵客倒是不多挽留贾琏夫妇,只是嘱咐让他们开了年再过来坐坐。 ☆、NO.61   回去的路上王熙凤被贾琏好一顿夸, “我的好人儿,刚才若不是你先备好了礼,我再厚的脸皮也被刮尽了。”   “哼,亏你还说过不要亏着那边,两手空空就敢往上闯?你瞧瞧今儿都送的什么玩意!好在多少还赏了些脸面没为难,要不然真是天大的笑话!”王熙凤拿起帕子擦掉鼻尖上的汗说道:“算了, 你先想好回去问了怎么做答吧。”   “要我怎么说, 当今圣上和诺王都在他府里?说了又该不信让我自打嘴巴。”贾琏后背发麻, 头皮也麻上了。   “要我说干脆就这么说。”王熙凤眼睛提溜一转, 心下发狠的说:“园子马上就建好了,里外里拉了多少饥荒多少个窟窿要填你是知道的,刚才人家让我们过了年就过去, 我看说不准还是好事儿,过了年咱们干脆求了个差事儿躲出去算了!省的让我的嫁妆都搭到园子里一声响都没得!”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我昨儿去支银子都还有呢。”   “我就说你是个没算计的!”王熙凤恨铁不成钢的说:“跟明王府的东西都是我从嫁妆里拿的, 你知不知道来之前太太跟我说什么?还让我腆着连找明王府借银子哩!凡事丢人现眼的事儿都是咱们夫妻二人去做!”   “我的好祖宗, 多亏你没开这个口。那咱府里银子怎么说?”   “咱府里的银子薛家给太太赔了十万两, 太太又找薛夫人借了五万两!太太又让我当了不少的嫁妆凑了三万两。东府那边给了地也就出了两万两。老太太那拿出了五万两。这些都是已经花出去的,后来找大太太死活抠出了一万两,恐怕你支取的就是她的银子吧。”   “咱们府里当真困难至此?”贾琏猛地抓着王熙凤的手不敢相信的说。   “年节庄子里上的银子一共才三千五百两!这么多年不过都是在吃老本, 你啊你,怎么就摊了个死脑筋想不开!”   “那园子建起来后咱们府里吃穿用度到哪里找去?”   “大房一向自己过自己的,二房也用不着咱们管。老太太那总是留些体己,但也必是轮不到你身上。你跟我有银子花银子, 没银子就都喝西北风去吧!哼,等着园子建完采买来的戏子丫鬟的月银,这边主子丫鬟们的月银,还有工人们的工钱都是要讨的,那个时候就算我的嫁妆都填进去也不够!”   贾琏听完双手捂着脸,他真是想不到荣国府竟然空虚到如此地步,已经花的一干二净了借钱当嫁妆都要维持表面的风光吗?   贾琏与王熙凤回去跟太太回话,太太又是一番明王府里三三四四的细问。王熙凤将看到的简单的说了说。其实她实在不敢说明王府现在的繁盛,只怕太太再叫他们过去打秋风。   回到自己屋里,王熙凤接过平儿抱着的巧姐。孩子一直体弱多病,弄的她常常一晚一晚的睡不踏实。   又想到贾芸从前和现在,只得想办法多劝劝贾琏尽早离了这假繁荣的地方才好。   永慧晚上还是睡不着觉,听了太多荣国府的劣事儿,他们强占朝廷大员嫡女财产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居然就是林姑娘。   闭上眼又想起赖头和尚和跛脚道士说的要化去她出家,如若不是...泪尽。深吐一口气儿,永慧在黑暗中好像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辗转反侧又一夜未眠。   一大早上永慧便冲到贾芸的房里跟他商量提亲的事儿,不料刚推开门就被一个人拿着茶壶给扔了出来。   衣服被弄湿好大一块儿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一早上看重影了,分明床上还有一位...上身半裸的男子啊。   永慧不敢往下想,第一次毫无形象的蹲在窗沿下边抱着脑袋不想相信现实。最后足足一个多时辰,里头才响起穿衣服的动静。   门又被打开了,永锦黑着脸,脑门上就差写着不爽二字:“年都要过完了,你还在这儿住着干什么,赶紧滚回番地!”   “......”永慧咽了口水,脑回路有点堵,于是顺理成章的跳开这个话题说道:“我要给林姑娘提亲!”   “我不同意。”贾芸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好歹我也是一人之下...下吧。”永慧突然觉得自己的话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你身为藩王,三妻四妾断是不能少的。我是绝对不同意让我妹妹受苦。而且那么远,就算受苦了她也找不到人报仇。”收拾好自己的身子,贾芸这才出来。   “皇天在上,我真的没有三妻四妾。而且属地远也不能怪我啊,那是老圣人给挑的‘风水宝地’啊。”   “真没有”贾芸问完眼睛瞟想永锦。   “他是没有,我可以作证。”永锦笑着说:“你别看他老是送美人给别人,实际上还是个小雏子呢。”   贾芸无法想象现在这个社会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就是在一夫一妻制的时代找个处男也很难。   “我母妃一直不受老圣人宠爱,我都够了。要找我就打算找一个能和我比翼双,飞的人携手共度一生。”   “我不同意。”贾芸还是板着脸说:“我绝对不会放林妹妹远嫁出去,就算你是亲王也不行。”   永慧还要再说话,被永锦使了眼色拦下。永慧心领神会,准备私下找皇兄取取经。   不多时,永慧的亲卫带着消息回来了。正是贾芸叫他问的话,番地的官员愿不愿意朴素点哄皇帝开心。   得来得答复让永慧吃了一惊,不少官员表示装朴素是可以,只不过稍旧一点的官服都卖了。现在市场上还有人收官服,一件五十两纹银,越破越值钱。私下有脑子活路的人打听出来,旧官服全被柳州、惠州一带的买主买走了。   永慧当下大怒!他是见过柳州一伙儿官员进京的景象,那哪里是朝廷命官,说是朝廷样的乞丐还差不多!他们身上的官服难不成都是买来骗皇上的?   永慧再次派人顺着线索查了过去,果然跟推测的一样,是以沈国伦为首,牵连官员三十余人。之后又有线报过来,原来不光是买卖旧官服,这条线上还有公开买卖官员职位!   永慧将名单收好,想了想还是去了贾芸的书房。   “不知明王有何高见?”为什么这事儿交给我处理而你知道也不动作?   “没什么高见,只是诺王是皇家之人,做起事来还是比我顺手些。”   永慧明白了,这是明摆着借刀杀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得罪了贾芸。   “沈国伦的长子前些年犯了事情被派到扬武镇做总旗,我弟子孙观良多谢他的款待。”贾芸想着瘦小的孙观良半个手背的烫伤和后背的鞭痕,钱总旗已经没了,剩下这位,定不会让他好过。于是又笑着说:“这次买卖官服他不但捞了一大笔,他父亲也哄的圣上很开心啊。”   一家子欺君之罪真是观者开心。   更何况直接对地方官下这么大的手,要是换成他,定是又有被陈出马上折子说一些干扰圣听,除掉政敌,安插自己人手的话了。   “你还怕树大招风?”诺王斜着眼睛打量在案上作画的人。   “不,我怕把难得的国之忠臣气死了。”贾芸露齿一笑不再说话。   孙观良随魏虎回了趟老家舟山过年,过完年再见,贾芸只觉得小弟子又胖了几圈。魏虎笑呵呵在一旁看着孙观良一样一样掏出他家乡的特产给贾芸看,纯像个新婚的傻汉子。   永慧到底挨到了过年开朝的时候,将柳州、惠州一帮人的名单都摆到了新年第一天上朝的文武百官面前。正要被赏了御赐匾额的沈国伦父子当场被拿下,去掉官帽官服扒的只剩一身裘衣站在朝堂上受众人瞻仰。   “欺君大罪不可赦,全部去掉官职劳役千里,重建扬武镇,未死不得离开!”   “圣上恕罪,圣上恕罪啊!”   “孙侯爷,求求您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下给我说说情吧!”   “孙侯爷有话可说?”   “还请圣上罚他们一天一顿饭,永远不能吃肉吧!”孙观良摸着手上的伤痕咧着嘴笑着说,原本沈家大公子身上就在扬武镇上背了几条人命,如今回去求他多福吧。   到了二月初一,皇帝正式下了旨意,所有家有别院的妃子们皆可上奏省亲。   迎春第一个请了旨,难得还替深宫里的贤太嫔也请了旨希望能一起回去。   皇帝将折子交给贾芸看,贾芸侧卧在御书房后面永锦日常休息的软塌上笑着说:“好歹都一起看了吧,总而言之也就这么一次了。”   永锦朱笔一勾,丢给了邱公公。   迎春在御书房外等了一会儿就接到了邱公公的喜讯,“恭喜娘娘,圣上批了,下月初一您就能回去看看了。”   迎春接过折子又给邱公公递了个食盒,“这是本宫亲自下厨做的甜枣糕,配的是银莲羹,你给圣上送去吧。”   “那奴才先收下了。”   “要是皇上出来的早打发人告诉本宫一声,本宫新练了个曲子想给圣上听听。”   “奴才知道了。”   贾芸在里头出来听了个真切,见邱公公果真拿了个食盒进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永锦。 ☆、NO.61   永锦最是无辜, 他平日里最多只是跟淑德妃说上两句话,这也是为了日后方便,熟料淑德妃便把着当成受宠的证明,不是给他送吃的就是邀他赏月。若不是贾芸一直以来信任他,早就无处伸冤了。   “我在外面都听说如今淑德妃宠冠六宫呢。”贾芸捏了块儿甜枣糕咬了一口,“的确是值得拿出手的东西, 只是有点腻得慌。”   永锦用两指将贾芸咬了一口就放下的那块儿夹了起来顺着咬痕放到自己口中, “我怎么就觉得香气扑鼻呢?”   又搂过扳过贾芸的下巴好好腻吻了一番。   “...六弟的提亲你是真不想应?长兄为父, 你如果真看不好, 我也就不下旨了。”   “就是不放心将妹妹远嫁,你想她从林府到贾府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刚好点,又要从我府中出来到诺王那, 换来换去不但没有安全感,更是受了苦也不会跟我说。”   “你就这么笃定永慧会给她苦吃么?”   “也说不准。”   “你没发现我父皇也好, 我也好都是宁愿要美人也不会要江山的人么?”   “我可不是什么美人...不过你这么一说, 似乎是这样...”贾芸渐渐被他说服了, 老圣人对婉妃忍辱负重十余年, 永锦当初为了他宁愿抛弃江山...永慧也不一定是个花心的主儿。   永锦见贾芸还在犹豫,心里知道怨也怨不得别人,谁让永慧第一次见小舅子就要给他送情敌呢。一送还是十个, 这回儿算是给自己点眼药了。   “可是光是离的这么远,就算我同意,我母亲也是舍不得的。”   “我说你啊,怎么不想想永慧的封地是谁给的?”   “是老圣人封的。”贾芸歪着头不解。   “既然是老圣人当皇帝时候封的, 那我为什么不能再给他重新封一块儿近点的封地呢?”永锦无可奈何的说。   “咦,这不是一生只此一块儿地的事儿么?”贾芸只觉得前世看的那些电视剧一如封地几十年难不成都是假的?   “如果藩王表现好,再给一块儿地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永锦揉着贾芸的脑袋瓜儿说,有些不解平时看起来挺灵光的,怎么一碰到林妹妹的事情就迂腐的不得了。   “那你给他封个离京城近点的地方吧!”贾芸眼前一亮,他曾让卜夫人间接了解了林妹妹的意思,看她羞红的脸自然是同意的。   “这么说来你是同意的了?”永锦替永慧趁热打铁的说。   “同意是同意了,必须是正妃的位置。”   “自然!绝对是正妃!”永慧从龙椅后面钻了出来,激动的说:“我原本就没打算纳侧妃!”   贾芸连忙收回手,眼中带火的望着永锦。   永锦打着哈哈笑着说:“不都是为了你宝贝妹妹的幸福么--”又偷偷贴在贾芸的耳边悄声道:“有人在给点面子吧...”   贾芸见到未来妹婿也在咧着嘴陪着笑,轻哼了一声,跟永锦提要求道:“娶可以,不过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想娶她断是不容易的。”   “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永慧生怕贾芸不同意,急促的表态道:“我定会给林姑娘最好的婚礼,不信就让皇兄下旨。”   贾芸白了眼永慧,叹了口气说:“还是约法三章,第一,十年妹妹无所出你才可以纳别人。”   “自然自然,就算真没有,我也不会再娶。”   “第二,妹妹不能远嫁。”   “这个朕替他应了。”永锦昂起头,十分傲娇的表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今生今世要护她周全,不可让人欺了她。你也不行。”   “我发誓!初见林姑娘时我就知道一定是她,不信你摸,现在只要一提起她我的心还在乱砰砰跳的厉害。”   “那就请陛下择日赐婚吧。”   又月初一,在婉太后回来后就逐步失势的贤太嫔从自己宫中出来,与淑德妃一起到婉太后和皇帝跟前谢恩立规矩,敲打几句后两人才被放出来。未时二刻到宝灵宫拜了佛,晚膳进了方又到皇帝面前陪着赏了灯,这才请旨出宫。   一对红衣太监在前打马拍手,半响又是一对,过了不久又来了一对,一共来了十多对贾家众人才听到细乐之声。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色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后面还跟着一顶四人蓝顶红围子的大轿。贾家众人皆是跪在路旁屏气凝神的等着,直至佛尘太监跪请淑德妃下轿,身后的太监也双手扶着贤太嫔下轿。   如今荣国府的荣旺都压在淑德妃身上,贾母与太太们日夜祈祷希望她的肚子能有点动静,可受宠是受宠,与贤太嫔一样,宠上了天都没能下一个蛋,生将自己熬成了老人。   好在淑德妃进宫不到两年,皇帝也年轻,贾母在一旁老眼打量,淑德妃穿戴、使用皆不是凡品,说话起来也像换了一个人,一身的皇家凤仪。   贤太嫔隐隐落在后头,就连脸上有伤的二太太都干巴巴笑着走在前边不时帮淑德妃用扇子拍着夜间跟光的小虫。   大观园里灯盏琉璃,银光翡翠,奢华异常。淑德妃杏眼含笑,胸中无比痛快。不经意间见到初入宫时不停敲打自己的元春,仪态万千的挥手,“来。”   在众人的窥视中,元春咬着牙保持笑容跟了上去,想起婉太后来时跟她说的话:里外里都是个陪衬,少作妖。   元春只恨自己怎么不再生出条尾巴来,好在淑德妃摇摇。对方的心里她哪里不明白,虽然是姐妹自己在娘家时候就一直高她一头,对比起来就像是嫡女和二等丫鬟的待遇。又在宫里被元春使唤了几回敲打了几回,这一下得了志,就不知道一点高低了!   一圈游览后登舟出园,淑德妃迎春独立在舟头夜风拂面,盈盈点点的火光只为她一人独生般春风得意。   回到贾母正室,淑德妃正欲被女官搀扶着坐到正位,抬头却见贤太嫔挤到前边缓缓的坐到上面。   见淑德妃还在下首立着,勾起笑道:“我朝本孝,难为你常道难见家人,现下没了外人,不如叫姐妹来见见吧。”   贾母耷拉着眼皮似没感到上面的暗潮,像睡着了一样没个动静。其余人见状也就有样学样只跟坐在下首的淑德妃叙话。   贤太嫔忍着嘴里血腥味儿笑着叫了身旁的女官道:“将老圣人赐予的东西赏给家人们吧。”   女官刚准备应,淑德妃不理会贤太嫔愤恨的神情,施施然的说道:“圣上也赏赐了一些玩意儿叫本宫带回来给家人们玩玩,还特别说道不过随口赐的东西不必日日供着,过几日还会有新赏下来。”   两人暗礁拍浪当然是淑德妃更甚一筹,往年贤太嫔还是太妃的时候时不时赏些宫灯、自己书写的字画等,就算是赏赐银两也不过一百两应应景儿。如今大家见到淑德妃叫人送来的新制宫花、玉佩头饰哪一样都比当年贤太嫔拿来的强。   大家都知道贤太嫔不过为弃子一枚,谁叫肚子不争气呢,现在就算有了也晚了。倒不如让淑德妃生个小太子出来,办法手段总是有的,如果真能成为皇后,那贾家就是天大的荣耀了,皇帝妻族想当然的显赫。   而贤太嫔现在拿什么跟淑德妃比?年纪越发大了,婉太后又在上面压着,现在虽然不在冷宫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好歹赏过蜜瓜,如今给的是什么东西?省亲回来带的都是过了时的东西,不说百官命妇家中,就连薛家这等商贾都不会用的货色居然好意思拿出来大咧咧的赏给娘家人。   可往往算盘打算的再精密,也算不过拨盘的手。   永锦与贾芸在侍卫的护送上走出永宁街,一路上永锦都沉默不吭声,头上就差一朵黑压压的云朵。   “刚才有百姓说皇后出宫,真是没个眼力见。”贾芸开口说,“你出宫怎么就没这个排场,一匹老马就把你颠出来了?”   “芸儿。”永锦忽站住脚,一脸恳切的对贾芸道:“我心里只要你一人,如果你说愿意,明天一早我就下旨让你做本朝的皇后。”   贾芸忍住吐槽的心,安抚道:“我知你没二心,男后什么的就算了,我乖乖的替你养好兵就行了。反正贾家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不是么?”   永锦望着黑压压的夜,半天才开口:“证据已经拿到手,当年确实是贾家、王家和忠顺联手佯装扣着我母后,暗地里在平安州招兵买马。忠顺现在不成事儿了,求着活命把王家在平安州内藏龙袍的地方和名册都交出来了。   他们的银子正如你说的,甄家几辈子的积蓄都在贾家手中,他们出银子由王子腾掌舵,意图忠顺坐上皇位,他们好占个从龙之功呢。”   “北静王我倒是查到一点线索,不过不是谋逆的。”贾芸十分耻笑的道:“居然是苦言劝慰忠顺安分守己的书信。”   永锦也笑了,“他倒是逃的快。不过知情不报也不是小罪名,说到底不过是想两边都讨好占便宜罢了。”   贾芸直视永锦的笑颜,一切生死大权不过一笑之间,晃眼间只会用桃花眼哄人的小子变成面前这位胸有鸿鹄、不动声色便能翻云覆雨、手遮天下的帝王?   永锦伸手勾住贾芸,凑在他耳边悄声说:“疯兔子,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有眼光?找了个相公天下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你才是找了个天下第一的‘好媳妇儿’ ☆、NO.63   本以为贾芸会打掉他的狼爪, 没料到迎来贾芸一双薄唇。贾芸闭上眼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舐永锦的嘴唇,一点一点舔的对方呼气声一声比一声重。   “有。”   贾芸转而勾起舌尖又舔过永锦闭着的桃花眼,轮廓勾勒的几近完美,又往下亲吻着他的额角、脸颊,脖颈。   还是不够。   贾芸用犬齿轻咬着永锦的喉结,夹杂着舔.舐。永锦有些控制不住, 一把搂过贾芸的腰, 扯开贾芸的衣襟深深地咬了下去。   ... ...   邱公公老脸通红的守在巷子口, 不断的有人从他面前走来走去。有想从巷子里通过的, 绕过邱公公却绕不过禁卫军重重地拍拍腰间的佩刀,一身寒气就让路人退避三舍。   邱公公听到里头有激烈的碰撞声,接着浓重的喘息声传了出来。刚入职的禁卫军各个血气方刚, 邱公公不忍心他们受这等折磨,只叫他们再往前站两步。   可就算往前站十步又什么用?都是耳聪目明的汉子哪里不知道里头正干着些什么?等待了许久, 就听明王骂了声滚蛋, 不大会儿功夫当今圣上施施然的踱步出来, 装作没事人一样靠着墙外一点形象不要的倚着。   邱公公人老当然见多识广, 知道这位定是没吃够。贾芸出来后,也不理身后的一众,独自往明王府走去。   有不开眼的一溜小跑到贾芸身边, “明王,请上马。”   还没等贾芸开口,就听后面一位咳了一声才说:“这么喜欢让人骑马,你明儿一早就到御马监去吧。”没个眼力见的, 能骑马么!   “我就喜欢骑。”贾芸接过马绳,强撑着想上马,只听永锦在后面不要脸的说:“恩,我也爱骑马。”   贾芸心神一泄一脚踩滑马镫,正好摔倒永锦怀里。   永锦根本就没够,贾芸第一次点的火,足够让他燃烧三天三夜。爪子不老实的往贾芸.胸.前有些肿 .胀的小点捏了一把,听到贾芸在自己耳边恩了一声,只觉忍不了。   永锦先行上马,一把捞过贾芸让他坐在身前,二人同骑一匹。马鞭在暗夜里嗖的一声拍到马屁股上,马蹄子腾空而起往无尽的夜里窜了去。   邱公公赶紧上了马跟在后面紧跟其后,可奇怪的是最后邱公公不但远远的跟在他们后边,还不让禁卫军们撵上前去。于是一众人又在暗夜中游荡了一番京城的街道,直到四更天永锦才抱着有些不省人事的贾芸回了宫。   次日半晚,贾芸从龙床上醒来,一连抽了两壶茶水才止住干哑的喉咙。邱公公在旁亲自伺候贾芸穿戴整齐了,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减少存在感。   贾芸只觉地自己太惯着永锦了,越发的让他扯鼻子上脸了!压着怒火发现邱公公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跟他那位惯会附小作低哄人的主子一副讨人厌的模样!   “备轿,回府。”贾芸牙缝里呲着恨带出四个字。   邱公公脖子缩的死死的,忍不住怨到一见人快醒了就撒丫子逃了的主子身上,便宜全让他占了,最后要死还得他这个奴才出头面对。   明王夜里带着哭腔求了您那么多次不要了,不要了,您就是为了一时X欲坚决不停!哼,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有本事您把皇宫乾坤大挪移到别处去啊!   贾芸回到明王府的大床上整整歇了三四天才缓过来,一想起当晚的事情就恨的咯吱咯吱的磨牙。   帝王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之中,朝堂上文武百官当朝大员们兢兢业业的商讨国家大事。   原本在最显眼位置的明王已经一连七八日抱病不上朝,皇帝却不闻不问。   下了朝,自然不少官员议论纷纷。   难不成,明王失宠了?   这可了不得,一时间朝堂上风云变动。   不管底下人怎么想,永锦有苦说不出。   那晚是他做的太出格了,这几日他一下了朝就往明王府里跑,偏偏都给他吃了闭门羹。   要说祝柳这小子,还真不把自己当主子了!跟了芸儿几年都敢对自己横眉冷对,回头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永锦在御书房愤愤的批改折子。   “邱公公。”   “奴才给圣上请安,邱公公给婉太后送杂耍班子去了,待会儿才能回,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吧。”   邱公公的小徒弟凌公公跪在地上,手边还放个食盒。   “无碍,你手边是什么?”   “回圣上,这是门外淑德妃娘娘给您送的参鸡汤,奴才见这是御书房,斗胆将她拦在外面,只把食盒拿了进来。”   永锦揉揉太阳穴,批了将近一上午的折子正是有些头晕目眩的,没像往常一样推辞,说:   “摆上来吧。”   凌公公手脚伶俐的将食盒打开,取出青瓷汤盅,另外又取出两份小点心。   “这是金粒丰收糕,这个是番薯凉膏,都是淑德妃娘娘亲手做的。”   “算是有心,这两样朕倒是从来没吃过也没见过。”   凌公公刚要接话,门外一个黄鹂般婉转的女声传了过来:“那是臣妾照着扬武镇上供来的食谱,特地用苞谷、番薯做出来的。”   永锦一听,放下正欲往口中送的糕点,眉头微皱。这个声音听着就让人没胃口。   “门外何人,居然敢窥视御书房?!”凌公公虽然知道是谁,还是得替皇上斥责一句。   熟料门外的淑德妃娘娘不但不请罪,反而高声呼喊:   “圣上,臣妾给您请安了!”   永锦冷笑,好个会专营的女子,“请她进来。”   凌公公只觉皇帝周身龙威甚重,冷箭射的嗖嗖嗖。忙小跑着过去叫人给淑德妃娘娘开了门。   ‘淑德妃’身姿妖娆,一步三摆的走了进来,芊芊玉手掐在腰上给永锦行了礼。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臣妾有罪。”   永锦头也没抬,朱笔在折子上划了一个圈,合上后放到手旁。   ‘淑德妃’见皇帝不搭理她,也不着急,顽强的保持着福身的姿势。   只是她在怎么顽强也比不过坐在龙椅上的永锦舒坦,不到一会儿额角就出了薄汗。   “哎哟!”   ‘淑德妃’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凌公公见状,忙挥手叫旁边站着的小内官将她扶起。   小内官在宫中已有三四年,后宫那几位主子他全都见过。时不时还替邱公公到各殿各院跑个腿,熟的不能再熟。   此刻快步过去扶起‘淑德妃’娘娘,可等她一抬头,还是忍不住退后几步喊了出来:   “你是何人!?”   永锦心头一惊,凌公公尖着嗓子大呼:   “来人啊!救驾!”   瞬时间,御书房的八扇大门被一拥而上的禁卫军踹开,刀光剑影,直逼地上的冒牌‘淑德妃’。   永锦好歹也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哪里会怕区区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   头疼凌公公跟他师傅一样,一有点风吹草动免不得一番鸡飞狗跳。   “你们先下去。”   说曹操,曹操到。邱公公气喘嘘嘘小跑着赶到永锦身边跪了下来。   “别别,老...老奴救驾来...来迟。圣上还是留两个人在比较好。”   永锦叹了口气,留下两名禁卫押着假冒女子,其余人等全部赶了出去。   邱公公心中腹诽,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皇帝连自己后宫的妃子都不认识,真是...真是对那位养病不上工的冠绝宠爱啊。   等到禁卫用剑柄挑起女子的下巴,邱公公再也来不及说什么,只顾着目瞪口呆了。   因为面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贤德妃,贾元春。   “贤太嫔。”   永锦挑起眉,松开手中的杯子,缓缓的靠在椅背上。   “陛下公事繁忙,怎么连臣妾是谁都分不清了?”贤太嫔樱桃红唇优雅的抿起笑着,“臣妾是淑德妃迎春,哪里是贤太嫔娘娘了。”   邱公公一脸贤太嫔吃错药的表情,用眼神示意边上的禁卫见情况不对定要手起刀落,决不能惊驾!   “如果你不是贤太嫔,那贤太嫔此刻又在何处?”   永锦眯着眼,打量面前浓妆艳抹的女人。   邱公公听闻,挥挥手叫身后的凌公公去找人查证。   凌公公腿脚麻利,弓着身子退了几步闪身就出了门。   邱公公轻步走到永锦身边,又替主子加了茶。   “把这些点心拿去验验吧。”永锦用手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事情来的太突然,一时间他真分不清是送上门的找削的,还是那些不安分的人故意为之的。   贤太嫔嘴角扯着笑,亲昵的说:“陛下,臣妾的脚都站酸了怎么还不过来扶扶臣妾啊。”   邱公公眼皮子狂跳,贤太嫔肯定是吃错药了。就她烧饼打脸还想冒充淑德妃娘娘?   疯了,绝对疯了!   永锦嘴角勾笑,从龙椅上起身。   九五之尊,雍容华贵,气度俨然。略微伸出修长的手,指尖还没碰到贤太嫔,她就被身旁的邱公公咬牙暗暗使劲扯了起来。   “爱妃平身。”   永锦笑了笑,完全不在意刚才邱公公的行为。   “不知爱妃前来有何要事?”   贤太嫔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了半天。又担心天子不耐,咬着牙说:   “陛下许久都没有留宿后宫了,是不是也该准备让臣妾给您生个小皇子出来抱抱,由您亲自教导,大了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永锦瞬间板起脸,冷冷的说:“你来这里就是想说这个?”   让朕留宿后宫,好给你们增加筹码? ☆、NO.64   “臣妾, 臣妾也想你嘛。”贤太嫔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淑德妃娘娘,只知道淑德妃得宠,她是受宠的。   对,她就是淑德妃,是年轻帝王的宠妃!没有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她就是淑德妃, 淑德妃就是她!   只要一晚上, 她相信自己的手段和能力, 绝对会让年轻皇帝流连忘返, 深入骨髓。   贤太嫔展开笑脸,将丰韵的身子栽在永锦怀中。   永锦想要一把推开贤太嫔,不料身后传来含笑声让堂堂天子僵硬起来:“原来陛下好这一口儿, 真是百无禁忌呢。”   贾芸在御书房自由进出已经不是稀罕事儿,此刻他身穿烟青色的长袍靠在门边, 见状笑着说:   “你们继续, 我就看看, 不会告诉别人。”   永锦推开贤太嫔想要径直去找贾芸, 熟料贤太嫔杏眼一瞪,愤恨贾芸打断她的好事,冲着贾芸大吼:   “你怎么就敢私闯御书房!!来人, 把他拿下!”   不用永锦出声阻止,在场的有哪位真敢听她的拿下明王?笑话!   贤太嫔大怒,说到底贾芸的背景不过是荣国府拐歪的亲戚,地位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怎么就胆大包天的站在她的面前坏她好事?!   贤太嫔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疯了没有人知道,不过她现在的作法与真疯子无疑。   想要骗皇上留宿她那里简直是可笑至极,老圣人真是白疼爱她这么多年了。   贤太嫔眼睁睁的看着贾芸在天子面前不跪不拜不说,反而大大方方的坐在龙椅旁。   她惊恐的望向四周,居然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行为加以指责。   就连她心心念念的皇上,正勤快的给贾芸倒茶,顺手帮他捏了两下肩膀。   “怎么丰安最近又涝了?”贾芸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折子看了两眼,见永锦早有批示,也就合上扔在一旁。   “禀告陛下,淑德妃娘娘暴毙身亡。”   “禀告陛下,糕点里含有大量的助.兴.药物,对身体百害无益。”   贾芸摇摇头,荣国府真是兴于女人,毁于女人啊。   “爱卿怎么看?”   贾芸沉吟一下,笑着说:“倒是要跟你讨个官,既然丰安涝了,就让贾府二公子贾琏及其妻女前往救灾吧。”   “允了。”   永锦金口玉言。   一直不说话的贤太嫔此刻也明白了什么,按照她的计划装疯卖傻也好过三尺白绫。   “你是故意要朕抄了荣国府吧?”永锦眯着眼睛,一切不解的思绪在他下决定抄了荣国府之后迎刃而解。   贤太嫔双眼空洞无神,咧着嘴嘿嘿笑着。但眼神中还是闪出精光。   贾芸笑着看她表演拙劣的演技,好个算计。   要是瞒过去了,她难道真想用淑德妃的身份活一辈子?或者说一开始就打算生米煮成熟饭的丑闻来要挟永锦?   要是瞒不过去,就将荣国府拉出来给她垫背,谁让省亲时荣国府的一干人等让她心成了寒冰呢?   真是最毒妇人心。   “拉下去。”   永锦在案前快速的写下圣旨,国之玉玺重重的印在圣旨上。   永锦难得见到贾芸,面前的人还是珠玉般发着光彩,像极了冬日的暖阳,只是在身边静静地看着就会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永锦一把搂过贾芸的腰,鼻尖轻轻的在贾芸白皙的脖颈上流连,时不时轻吻几下。   “想保贾琏?”   “他们两口子帮过母亲和我,对妹妹也是好的。虽然身上背着罪孽,但有改过之心。”   永锦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小巧的耳垂,又伸出舌尖好好的舔.舐一番,眼见着变成了透红,这才移开,笑着说:   “听你的。...邱公公,去传朕口谕,命荣国府同知贾琏携妻女前往丰安镇涝,押送赈灾粮款,即刻启程。日后就安定在那儿吧。”   邱公公低眉顺眼的从远处小步过来,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接了旨再次躲了出去。   他可不想再被主子拉出去当炮灰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先溜。   “总是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简单的抄了荣国府。”永锦扶上贾芸白皙的后颈,手指不断的抚摸着。   “甄家的家底还有忠顺老头子的罪证都在手里,加上今天装疯卖傻的一出,够他们喝一壶了。”   “这事儿就交给北静王和陈出马去办,如何?”   “陈出马恐怕身份不够,碰上个酸王北静王,不知俩人会不会打起嘴仗来。”   永锦自然不会让贾芸或者他旗下的任何一个人出面抄家,想了想还在京中逗留的永慧,毫不犹豫的将他推了出来。   “永慧早就磨刀霍霍了。”永锦想起这两日一直暗地里收购珍奇巧玩的永慧,黛玉在永慧心中有多重要,他这个哥哥自然清楚不过。   是时候了。   永锦放开贾芸,亲自拟下圣旨。   贾芸在一旁专心的研磨,似乎被抄的荣国府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平静的宛如一滩没有波澜的湖水。   当贾琏一家离京镇涝的口谕传来时,贾琏正巧忙完外头跑腿的活儿。   跪地磕了头,贾琏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王熙凤抱着巧姐不知所措,平儿也急的团团转。   这怎么突然就下了圣喻要他们即刻离京呢?怎么偏偏是他们?   贾琏还是闯荡些,丝毫不吝啬,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凌公公手中陪着笑,打探说:   “不知小公公有何耳报?”   凌公公瞥了他一眼,将银票揣到袖笼里,意味深长的说:“是明王殿下为大人请的差事。”   贾琏听了眉头一松,过来片刻送了凌公公出门,转过头只见他的眉头又皱起来。   王熙凤也是如此,照理说要是明王请的差事哪里用的着去镇涝?天底下的官职那么多,用的着急冲冲的让他们即刻启程就去那等出力不讨好的地方?一年春夏涝灾不断的。   除非是找个理由让他们迅速离开荣国府。   难不成宫里出事了?   或者有事发作了?   想到这里,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唯一可能——   荣国府大灾当前。   “快,平儿,叫人把平日用的东西都打好包裹。再多叫两辆马车来,专挑轻便贵重的拿,余下的不要了。巧姐的一概事物断不能少了。”   王熙凤脚下如有风,虽匆忙但不慌乱,一一指挥调度。   再回首,贾琏还呆呆的站在院子当中。   “二爷,快过来帮忙。二爷?”   王熙凤快步走到贾琏跟前,只见贾琏目中多有不舍。   “二爷...”王熙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怎么能不知道贾琏此刻波涛翻滚的内心。只是让她去告密好让荣国府一众人等潜逃?她做不到,也不敢去做。   “哟,听说你们得了个‘好差事儿’,呵,看看这院子让你们翻的。”   王氏狰狞的面孔从侧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周瑞家的,还有几个杂役。   “你们不是攀上明王了吗?那个下贱东西没给你们弄点肥差?赈灾?哈哈哈,笑话,记得抱好巧姐别栽进去。”   王熙凤紧握拳头,她头一次发现人可以丑到这等地步。   “库房的钥匙呢?”   “库房的钥匙早就交了出去,还问我要什么!”王熙凤对王氏也没了好脸皮,瞪着凤眼。   “我说的是你私库的钥匙...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趁机将府里的东西卷走?”王氏恶毒的揣测。   王熙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往荣国府搭了多少嫁妆难道王氏不知道吗?   这话着实诛心!   本以为是送行,原来是防贼来了!   贾琏听了面上淡淡笑了一下,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跟老太君说了,你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如顺便分家。”   王熙凤跟在老太君身边多年,不可置信的问:“老祖宗同意了?”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大房要是继承三等将军爵就免不了比二房少些家伙事物了。”   贾琏听了,又笑了笑,拱拱手上说:“老祖宗有心了。只是我贾琏连这个三等将军爵都不想要,只将原本归我们夫妻二人的东西拿走,剩下的,全给你们。”   王熙凤哪里不知道贾琏的心灰意冷,呲笑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们夫妻俩这么多年为府里操碎了心,早知不是我们的我还费什么劲儿啊。真是太让人笑话了。”   王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贾琏夫妻突然变得无欲无求,但终归对二房有好处。自从迎春做了淑德妃娘娘,她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她再怎么咬牙也得给宝玉留点后路。   “这可是你们自己不要爵位的,白纸黑字都要写清楚。”王氏歪过头看周瑞家的将庭院里的几口大箱子都翻了个遍,没见什么特别值钱的事物。   贾琏马上叫人拿出笔墨,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今日贾琏自愿放弃继承爵位,绝不反悔。   王氏虽然不识字但还是接过墨迹还没干透的纸,乐的嘴巴都合不拢。   终于,终于荣国府属于二房了,宝玉一定会光宗耀主。   “太太,那边有口箱子没钥匙。”   周瑞家的附在王氏耳边悄声说:“估计是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给王氏好下场 ☆、NO.65   王氏眼睛一亮, 正欲开口找王熙凤要钥匙,不料王熙凤先怒道:“那是我过来的嫁妆,里边还有我叔叔王子腾亲笔写的贺函,这你也要分?!”   王氏一顿,望着近在眼前的大箱子恨不得马上要人给撬开,只是又想到王子腾对她种种敲打, 心有怯怯, 只得痛心舍去。   “自然不会动你的嫁妆, 你把太太往何处想?”周瑞家的眼睛一转就知道王氏的想法, 忙打马虎眼。   “还有什么没检查完的?”许久没吭声的贾琏问道。   周瑞家的早就在来的时候听了吩咐,见状说道:“二爷,咱们府里建园子的时候欠了外头三十万两银子。如今还缺十三万两还不上, 老太君说了,各家都分分, 她先出一万两。”   贾琏怒火膨胀, 这哪里是欠了别人的银钱, 这分明是找他们要分家钱!   王熙凤被气满脸血气上头, 亏平儿一直在旁搀扶。她当初怎么就信了二太太是对她好的!   “说!各家均出多少才够!”王熙凤怒目瞪视王氏,恨不得剥皮抽筋。   “还缺七万两。”周瑞家的咬着牙将数字说出来。   “就算是各门各户的分,我们两口子最多三万两, 怎么到这里就是七万两?”王熙凤再怎么气恼心中算盘还是利落的算着。   “对,你们成家的比寡妇、姑娘多一万两,只用出三万两。不过,大老爷说了, 他的银子全买扇子了,如今还欠了外头不少。大太太也拿不出什么私房,就让我找你们一并要了。反正你们都是大房的,不是么?”   王熙凤一听怒极反笑,照这么说探春、惜春她们还要均出两万两。她们从哪里弄银两?难不成像当初的迎春一样,先卖五千两再说?!   可惜,人家现在做了宫里娘娘!   王熙凤知道如今不拿出七万两他们必是出不了荣国府了。   正盘算箱子里的头面首饰和银票凑不凑的够时,贾琏跨步挡住她面前:“我可是接了圣喻,即日启程不得耽误。二太太难不成想要我凑几天银子再去给当今办差?”   王氏见王熙凤的表情似有松动,刚要欣喜,不料贾琏一句话堵了下来,当场脸色发黑,说:“你们有银子不拿出来就是不孝!”   贾琏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叫丫鬟取了个椅子自顾自的坐下,说:“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坐到天亮,我看到时候是你的罪过大,还是我的罪过大!平儿,叫人不要收拾了,咱们今天偏不走了!”   王熙凤惯是跟贾琏一人唱红脸一人唱黑脸的,见状忙做出愁眉的样子说:   “这怎么行,光看当今圣上连圣旨都来不得下就知道丰安灾情有多严重,咱们要不能按时把赈灾银粮送去,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这牵连多少人命啊!”   贾琏哼了一声,说:“那也比不得二太太讨要银两重要!”   王氏可是吃过宫里的亏,哪里还不长记性!那时候贤德妃得宠她都挨了巴掌,如今大房的迎春正受宠,她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王氏拉不下脸,只得暗暗掐了把周瑞家的胳膊。   周瑞家的本是王氏肚子里的蛔虫,可这次还真又让她猜到了。   “琏二爷,琏二奶奶,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太太也是为了荣国府着想才会急了点。要我说,您就付您的三万两就好,大太太哪里奴婢再去多讨讨就好了。”   “一万两。”贾琏终于松口,面无表情的说。   “这...一万两也太让奴婢为难了啊。”   贾琏俊美的脸在暗影下显出一丝决绝,低沉的说:“大老爷就让你们来找我们夫妻要银子?”   周瑞家的想想,点点头。   “好,我就给你们三万两。也算是恩断义绝!”眼看他们就要远行,他的亲爹继母竟一丝担忧的话都没给,反而讨要银两。也不管他们此行一去多久,危不危险,大大小小的人吃喝用度够不够...   王熙凤用眼神示意,平儿翻出腰带里面别的一把精巧钥匙递给了她。   王氏眼睛都要望穿了,可平儿就抱着巧姐不偏不斜的挡在她眼前,不让她往箱子那边看。   “这里是三万两。”王熙凤把银票在王氏的手里,丝毫没有曾经的敬重。   “收拾好东西,启程!”贾琏大手一挥,头也不回的从荣国府的屋檐下走出。   王熙凤接过巧姐紧跟在后,平儿和老妈子并丫鬟小子六人在最后。   王氏还在翻来覆去的盯着三张万两银票看,只有周瑞家的隐隐觉得不对。   “太太,他们会不会走的太蹊跷?不说别的光是凤姐就不是一个能将府里放下的人啊?”   王氏眼睛都没抬,自从她失势后越发难弄银子了,如今又将爵位夺了过来光是欣喜还不够,哪里还管这么多?   周瑞家的见王氏没说话,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王氏大笑了几声,说:   “他们以为攀上明王这个高枝了?等我把银票给淑德妃送去,让她再吹吹耳旁风,能剥了贾芸这个孽障探花一次,自然还能再让他生不如死!”   周瑞家的看着王氏通红的眼睛,暗自摇摇头。   就连她这个做内院奴婢的都听说过明王如日中天,战功赫赫,哪里是区区耳旁风就能定罪的?简直异想天开,鼠目寸光。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子,只可惜这辈子不能再重来。   贾芸好不容易逃脱永锦的魔掌回到府里,脚刚从轿子里出来就顿住了。   那个王八蛋,光顾着腻乎了,自己分明是找他理论上回出格的事的!   被他亲亲又摸摸,居然就回来了!   顿时气的咬住下唇,恨恨的思考着要不要让陈出马上几个折子气气这个昏君!   只是嘴唇被永锦允吸的太久,早就艳红微.肿,此种风情正是永锦百看不厌的。   “主子,这是贾府的琏二奶奶送来的。”   祝柳扶着贾芸下了轿,递给贾芸一个小匣子。   贾芸打开一看,嚯,真是神助攻!   里面全是王氏利子钱的借据,多多少少竟有三十万两之巨。   还有几封王氏叫贾琏代笔写的书信,无外乎是拿着国公府的款儿干扰地方官员办案。   “说了些什么?”贾芸问祝柳。   “只是莫名其妙的说,荣国府再无琏二爷一家。”   贾芸点点头,看来贾琏两口子都不是傻子,也定是王氏做了什么歹毒的事情让凤姐临走前下了决心送来了这个匣子。   “你把这个送到诺王那里,再叫送匣子的人过来,我有句话要带。”   “告诉你家主子,既然选择了新的开始,就不要再让它脏了。记住了?”   送匣子的小子恭敬的从后面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应了。   贾芸换了身居家常服到卜夫人跟前请安,难得倪二媳妇和黛玉也在。   倪二媳妇起初跟贾芸接触的时候总有种做梦的感觉,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明王依旧是曾经的样子,渐渐的也爱过来跟卜夫人绣花聊天,时间长了也没什么疏离感。   “芸儿回来了,你看看我们在做什么?”说完展开桌子上的大红锦缎,上面绣着一对七彩鸳鸯戏水。   黛玉脸颊通红,羞的不行。   倪二媳妇颇为豪迈,哈哈大笑两声说道:“姑娘家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贾芸了悟,这感情儿是给黛玉做嫁妆呢。   又想起永锦说永慧到处收集奇巧的玩意准备给黛玉做聘礼,想必提亲的日子不远了。   哎,我这天仙的妹妹到底还是要嫁人了。   卜夫人眼神一闪,以为自己儿子竟不舍起来,狠狠的拧了贾芸胳膊一把悄声说:   “别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想?晚了!”   贾芸咧咧嘴,无奈的叹气,他这个娘亲怎么思想这么奔放?   只是想想绛珠仙子越发有人情儿味了感叹一下而已,哪有那么不耻?   “估计就是这几日了。”   贾芸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的黛玉脸颊更红,倒是卜夫人和倪二媳妇高兴的直拍巴掌。   晚膳时候,卜夫人照常将倪二媳妇留了下来一起用膳。   黛玉害羞,先躲回屋子自己吃去了。   如此一来,贾芸到不用特意跑到外面跟倪二一起用膳,直接四个人围着一起其乐融融。   倪二用过晚膳后几次欲言又止,贾芸看在眼里,笑着说:   “倪大哥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多想。”   倪二拍拍脑门,十分惭愧的说:   “我想找你支一千两银子使唤。”   贾芸也没多问,叫了祝柳取了银票给了出去。   倪二接了银票说:“算我借你的。”   贾芸笑笑说:“我就不找你立字据了,什么时候有了再还。”   等倪二走后,贾芸安排了两个人手跟在倪二身后。   倪二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少说三五千两银子是拿得出来的。只是今日一千两银子都取不出来,可倪二媳妇的样子又不像穷困着急的,想必其中另有原由。   这并不是第一次借银子,上个月倪二已经找他支过五百两。贾芸开始以为是他手又痒了,沾了赌的毛病,背着媳妇输了吧。   可今天瞧着不像,既然使唤人跟着了,贾芸也就不再去想只等着吧。   天气慢慢转暖,庭院里到了夜晚微风轻拂,无比舒适。   贾芸看了会书,觉得倦了,刚上床榻,不料摸到一个温热的身子。   猛地掀开被子一看,孙观良卷缩成一团呼呼大睡,就差冒出鼻涕泡。   又是跟魏虎拌嘴偷跑出来了吧。   灭了烛火,贾芸帮孙观良掖好被角,自己另找了床被子上床榻歇息。   明王府一时间灯火寂静,除了巡夜侍卫全都沉睡在安逸的梦里。   而荣宁二府里正值热闹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荣国府。   谢谢梦月舞影小宝贝的雷~高兴的转圈圈~   谢谢深蓝、独立寒江宝贝的抓虫~鞠躬~ ☆、NO.66   宁国府内, 灯火辉煌。   赌钱的照旧聚在一块儿,也不管主子奴才们全都撸着袖子摇着色子。   荣国府在大观园设了宴席,难得是王氏亲自张罗出银钱大肆庆贺。   贾母坐在主位闷闷不乐,她知道王氏是什么心思。只是最后将荣国府交到宝玉手里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哎,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总有肉多肉少的地方吧。   大房有了出息的迎春以后也少不了好处。   贾母想到这里, 喝了口王氏亲自倒的果酒。   家养的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着《贵妃醉酒》, 王氏头一次打了赏银。这一闹闹到了三更天, 主子姑娘们才一伙伙的往屋里回去。   贾母被鸳鸯搀扶着,浑浊的眼睛望着偌大的大观园,再看看前面和惜春笑闹的宝玉, 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累到了?”   “确实有些乏了。”   ***   “主子, 该上朝了。”   祝柳隔着门板叫着。   贾芸早就醒了, 睁着眼睛等待这一刻。   荣国府大厦将倾, 不似起初认为能给他带来报复的快.感, 没有激动、愤恨,也没有不舍、怜悯。   当曾经的仇敌站在你面前不过飞灰、蝼蚁一般,过去的苦痛哀乐他都能付之一笑了。   不过, 罪有应得的人,他誓不手软。   祝柳为贾芸穿戴好郡王朝服,石青色片金边缘,通绣四爪蟒九条。朝带东珠两颗, 猫睛石一颗。   顶饰东珠十颗,上衔红宝石。   稍作走动,翩若游龙,惊鸿绝艳。   上了朝,文武百官被明王惊艳,直到龙椅上那位不耐的咳了一声才缓过神儿来。   郡王朝服上身的威仪自不用说,贾芸是从尸山火海里打过了滚出来的,身上气场摄人,再配上白皙俊美的脸庞,宛如夜色中盛开的幽冥之花,危险诱人。   皇帝照例赐了明王坐,这也是体恤功臣的常例,更何况明王旧伤在身,百官们习以为常。   只是微微感觉今日的明王与往常有些不同,气势可是更加强烈了?   陈出马紧了紧袖中的折子,家中夫人可是耳提面命的要他多有些眼力见,不要再傻咧咧的往死里奏。   犹豫了一下,今日风向不对,又将折子往里塞塞。   “宣吧。”   皇帝声音冷漠低沉,只是望向贾芸的目光极为火热。   贾芸瞥了他一眼,朝堂之上能不能老实点!?   邱公公清清喉咙当做什么也没看到,认真宣读:   “...贾赦交通外官,依势凌弱,辜负圣恩,有违祖德,着革去世职。贾珍、贾蓉引诱世家子弟聚赌,强占民女。以上人众,查抄家产,远离都城,充军边地。遇赦不赦,永世不得离开。   贾政交通外官,包揽词讼,高利盘剥、私藏罪银。另身为朝廷命官,欺上瞒下,其子贾珠冒名顶替考籍,欺君之罪不可赦!数罪并罚,处斩!   王子腾交通外官,辜负圣恩,玩弄私权,伪造证据,陷害忠良,致使天子门生喊冤流放,欺君之罪不可赦!处斩!   着诺王永慧、御史陈出马遵旨查办,钦此。”   王子腾脸上霎时间失去颜色,冲出排列,跪在地上,“冤枉啊皇上,皇上三思啊!皇上!”   “臣弟遵旨。”永慧磨着牙接旨。   “臣遵旨。”   陈出马大喜过望,这是皇帝重用他的表现啊!之前的谏言没白上!国公府早就该有今日!   朝堂上顿时哗然,皇帝这是要大刀阔斧的砍掉国公府啊。   朝上官员只有三五个无足轻重的站出来跪地帮衬。西平王,北静王,上前一步帮衬着王子腾喊冤。北静王也不好太过于袒护,趁人不注意往贾芸那边瞟去。   眼神交汇,王子腾嘴巴都说干了也没得到皇上的回心转意,此刻他明了,猩红的目光凶狠的落在明王贾芸身上。   “好歹你也姓贾,为何这般不将情面?连句说情的话都没有?难不成贾府真养出了白眼狼?!”   要是不开口求情,贾芸抛家弃族、背信弃义的名声就要声名远扬了。   王子腾知道,照明王的分量只要他愿意,哪怕逼出一句情面话皇帝都会斟酌。   话一出口,原本哗然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永慧不屑的哼了一声,这等紧要时候还想着算计贾芸,真当他是软柿子?   永锦在上位刚想开口责备王子腾以下犯上,不料贾芸先悠悠的笑了出来。   王子腾,你还当我是早年初登大殿的少年么?   “当初你在朝堂上奏请老圣人革我探花的时候也能这么说就好了。可惜,我虽姓贾,却早已除了宗籍,这事儿大殿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自立门户和国公府又有何干?之所以还留有贾姓,那是老圣人亲自御笔圈的,不然你以为本王真喜欢?”   轻飘飘的话音一落,殿试再次哗然。   贾芸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永锦在上位看的清清楚楚,又见他坐在下面八风不动。眯着眼丝毫不吝啬目光中的赞赏,这就是他的人!这威风抖的漂亮!   不少留有印象的官员都知道那日瘦弱少年孤立无助的站在这里彷徨无助,而贾家势大遮天,大义灭亲之举历历在目!   国公府倾其势力也要除掉孤苦的少年!活生生要将天之才子扼杀在本应风风光光大展身手时。   只为了自家不成材的纨绔儿子!   该!   真是活该!   原本对贾芸袖手旁观不满的人了解了听同僚说了当日情形后,只得说自作孽不可活。   读过书的人自然知道功名来之不易,多少日夜寒窗辛劳才能高中皇榜。更何况是顶上的‘探花’?   那日本就事出蹊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到头来,更加深明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罢了!   荣国府连带着血缘的探花都能弄下去用心狠毒,再加上平日里奢靡无度,横行霸道,这家赶紧抄吧!   与此同时,后宫里同样也接到了圣旨。   还装疯卖傻渴望得到皇帝欢心的贤太嫔跪地接到冷冰冰的旨意:   “贤太嫔贾元春毒害淑德妃娘娘,赐白绫三尺。”   “不!臣妾冤枉,臣妾...臣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臣妾是公国府的嫡小姐!”   宣旨的小公公是四年前被那时的贤德妃元春毒打过,特意邀了差事前来耀武扬威的。   “贾元春,公国府都抄了,你还什么嫡小姐?不过是个阶下囚吧!”   “不可能,国公府不会倒!一定是哪里错了!公公救我,我是冤枉的!”   贾元春也不管眼前的是谁,抱住腿就哭诉、祈求,哪里还有他日宠妃的威风。   小公公眼皮子不抬一脚踹开,冰冷尖利的说:   “若是不自行解决,别怪咱家帮你动手了!”   贾元春披头散发的在地上哭嚎,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扒开眼前遮挡的长发,说:   “明王是我贾府的人,王子腾是我舅舅,你不能如此!”   小公公一听,嘿嘿笑了,“王子腾自身难保,而明王殿下,岂是你这等妖妇能说出口的?!来人,先替咱家掌嘴!”   小公公身后跟着两位侍女,自然跟贾元春有过过节,贾元春得势的时候最爱做的就是敲打旁人,责罚下人,这回儿算她倒霉!   侍女轻车熟路的拿起早准备好的手掌大小的榆木板子,左右开弓,狠狠的往贾元春脸上抽!   “娘娘,这不是您最爱的榆木板子吗?今儿要抽掉几颗牙啊?”   贾云春满嘴都是血,哪里还说的出话!只是手还在不依不饶的挣扎!   突然间呛到咳嗽,伸手一接,竟是四五颗带着血迹掉落的牙齿。   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小公公转身取过白绫,缓缓的绕在贾元春的脖子上...   “看样子咱们娘娘是要咱们帮忙了,最后好心送您一句,您可知为何这么多年来您都不下蛋吗?哈哈,可是老圣人‘赏’您的补药好!”   ......   永慧和陈出马没等下朝就带着锦衣军奔向荣宁二府。   荣宁二府早已经被先行围住,闲杂人等一并不许外出,苍蝇大小的事物也不许动弹。   “在内查出御用违禁之物,不敢擅动,回来请示王爷。”锦衣司官跪禀说。   一回儿又有人说:“东跨所抄出两箱房地契,又一箱借票,都是违例取利的。”   陈出马说:“好个重利盘剥,很是该抄!”   内院妇人本是聚集在一处摆着家宴,贾母正笑着取乐高兴着,只听见邢夫人那边嚷着:“老太太,不好了,好多穿靴戴帽的强、强盗来了!翻箱倒柜的拿东西!”   正说着,锦衣军浑推浑赶的将男男女女都聚在一块儿,永慧前来宣旨,在贾府众人面前,就好像一座散发黑气的山,气势凌人。   “将贾赦、贾政等人拿下!其他人等一应押入大牢!”贾政官品太低,逢大朝才能远远叩拜天颜,今日没上朝,正和清客们品味难得来的字画。稀里糊涂的就被闯进的锦衣军捆绑起来押送到荣禧堂外的空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对贾府别怪太狠啊...谢谢大佬18896623的地雷~~   (*  ̄3)(ε ̄ *) ☆、NO.67   “住手, 她可是淑德妃嫡母!”王氏趁机指着邢夫人喊道,淑德妃受宠非常,如今只能指望她的名号了。   “淑德妃早就被贤太嫔毒死了,别妄想了!”不知谁在人群中嗤笑说道。   王氏呆若木鸡,疯狂的摇着头不相信,被人推赶着到了角落里。饶是这样也不停的叫喊。   “元春不会, 元春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们骗我!我要见娘娘!”   永慧寻着声音, 仅用余光见到王氏, 这就是欺辱林姑娘的妇人?!   果然丑陋非常!   “再有吵闹掌嘴就是。”永慧淡淡的说, 哼,这才是个开始。   此刻也不分太太小姐丫鬟了,具是披头散发, 魂飞天外。   贾母见她们哭哭啼啼,只听着发呆, 双目浑浊。   贾赦哆嗦的手将一沓银票递给一位锦衣军爷, 不料对方将银票抢了过去, 登记在册!   简直油盐不进。   永慧冷笑, 他可是敲打又敲打过的,现在还指望暗度陈仓,晚了。   现如今哪里还有轿子, 车马给他们?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推推搡搡百余口人,披头散发空着手从荣国府出来。   锦衣军拿绳子一串捆起来,就像赶一群牲畜般从荣宁街上往大牢里押送。   荣国府主子里不少人指望宁国府,谁知道宁国府同样经历了兵荒马乱的抄检, 同样两袖空空的在前面走着。   “官爷,可怜可怜我家老祖宗吧,她年纪大了,腿脚走不动,能不能给顶轿子?”   鸳鸯眼眶含泪,大着胆子祈求边上的锦衣军。   “她已被革去世职,不可用荣国府上的官轿。再说,你难道想让我们给你抬?做梦吧?不过罪妇一个!”   鸳鸯一听,眼前霎黑。   强撑着回到贾母身边搀扶,忍受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   “你看,那个是个丫鬟吧,穿的都比外面人家里的小姐好。”   “丫鬟估计能卖上几两银子,老的没得用了。”   “哼,穿的再好也不过是道貌岸然的畜生,就让他们在大牢里把锦衣华服当饭吃吧,哈哈哈。”   贾母拄着拐杖,亦步亦趋的走着,脚下越走越轻就像飘着的魂儿。而身上的绫罗绸缎正相反,紧紧的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活了八十多岁,从没想过会有今日!   忽然前方红袍侍卫二人手持鸣锣,敲十一响,示意大小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   八人抬银顶轿撵巍颤颤的走在大道中间,官吏百姓具下跪叩首,高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荣宁二府原主子奴才浩浩荡荡三百余人皆头触青砖不敢擅自抬头。   “免礼。”身旁内官唱道。   只见换下朝服的明王贾芸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面如美玉,目似星辉,稳坐当中。   好一个盛宠之下,大权在握的天之骄子。   待到路中道路让开,云淡风轻的让随从放下轿帘,丝毫没有波澜的打碎囚徒们迫切希翼的目光,前后拥簇着从大路中间缓缓而过。   现在的你们不配我多说一个字。   贾母快步上前来不及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双目一黑,彻底晕厥过去。只留鸳鸯在旁撕心裂肺的哭嚎。   王氏口吐鲜血,心胸剧裂,悔不当初!   薄脊少年寒窗恨,今朝男儿冠蟒袍。   处事得意留余地,何必囚车苦怨多。   隔日,再次提审没花费永慧多少工夫,最后依照旨意,家产楼阁全部充公,男丁们革去官职、世职,充军流放。   贾政,王子腾三日后菜市口问斩。   妇人、姑娘们待明日人牙子发卖。   余下百多名奴才丫鬟婆子等,除有罪名在身的,全部打发离开,不得在京中逗留。   大牢里,邢氏和王氏这辈子头一次骂到一块儿去,诅咒贾琏、王熙凤两口子听风跑路,一点活路都不给府里留。   “要不是听到消息哪能跑的那么快!我说呢,什么什么都不要了,就要走!”   王氏掐着腰指着昏暗不明的牢房尽头,似乎他们两口子就在眼前:   “这烂了心肝的!不得好死啊!抛下我们斩的斩,铐的铐,活不了了!”   邢氏也拍着胸脯,哭嚎:“孽障啊!心里哪里还有老爷太太!挨千刀的畜生!一点福不让我享,作孽啊!”   要是从前贾母硬朗还好,先今只躺在铺着稻草的木板上喘着粗气,眼睛望着布满蜘蛛网的墙角一动也不动。   鸳鸯早就哭红了双眼,拿着仅有的一条手绢沾了点破碗中的水,给贾母一点点润嘴唇。   “老祖宗,您福大命大,一定要挺着啊!”   邢氏被贾母压迫几十年,披头散发的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鸳鸯,冲着贾母吼道:   “都怪你这个老不死的,让我们大房活生生被拖累!要不是二房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们能到今日?!”   王氏一听,怒火中烧更显得脸上的疤痕狰狞恐怖,“你们又做了多少好事儿?得了便宜的时候不说,现在就知道往别人身上捅刀子?!”   “我呸!要不是你生的妖女毒了我家姑娘,现在我还在享福呢!倒是你为了妖女的名声里外里捞了多少金银,哈哈哈哈,现在可好了,一文钱也没有了!苍天有眼!”   王氏恼怒,一个大嘴巴呼在邢氏脸上!   邢氏吐了口吐沫,呸!一个大耳光打了回去!   现在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完全没有昔日夫人身份的尊贵,大打出手,挠的满脸的血不说,嘴里污言秽语更是不断。   “我要让你们大房断子绝孙!让他们跑?我要贾琏一家不得好死!巧姐不得好死!”   王氏狠狠的掐着邢氏的脖子,将她压在自己身下,见她挣扎不停,顺手拿起地上垫板子的石头就往邢氏脑袋上面砸。   邢氏抽动了几下,嘴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可是,周围李纨也好,探春、惜春也好都不敢上前。只有鸳鸯想要帮她推开王氏却被贾母忽然拽住衣角。   “死了好,死了就不怕遭罪了。”   贾母无声的说。   最后邢氏两腿一蹬,居然睁着牛大的眼睛咽气了。   在牢房的拐角处,贾琏捂着王熙凤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   大牢里的看守摇摇头,他早就习惯牢里死的死疯的疯了。   贾琏望着王熙凤豆大的泪珠不住的往下掉落,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他们最终还是舍不得大房,冒着违抗圣命和触怒明王的风险跑了回来希望能帮上他们。   谁知道贾赦在那边骂,邢氏在这边诅咒。耳朵里的怨毒诅咒响个不停,句句都像刀子捅到心上刮了血一般。   为什么不能稍稍替他们庆幸一下能够逃出一劫?   为什么连巧姐这样小的孩子也要诅咒辱骂?   为什么一句担心挂念的话都没有?!   贾琏也不顾在外头,拥着哭噎不停的王熙凤往牢房外头走去。   “二位不进去了?”   “不了,这几日还请给她们吃点好的吧。”   贾琏将沉甸甸的银子往张牢头怀里一塞,哑着嗓子说。   王熙凤无力的点点头,顺从的倚着贾琏。   自此一别,罢了吧。   牢房里越来越暗,邢氏的尸体还摆在中间,不管王氏躲在哪个角落,牛大的眼睛似乎都能映出幽怨的火光。   张牢头得了银钱想想给女眷们备了七八个馍馍,一盘青菜,一壶清水送了过去。   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关上牢门就准备走。   王氏率先抢过青菜和四个馍馍塞在怀里狼吞虎咽的吃,鸳鸯将剩下的馍馍分给其他人,自己和贾母分了一个。   撕成小块,一点点沾着水往贾母嘴巴里喂。   “官爷请留步!”   王氏强咽下嘴巴里的馍馍,双手紧紧握着栏杆,眼睛放光的说:“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张牢头反而后退了一步,粗着嗓子说:“有话光明正大的说。”   王氏左右张望一下,小心翼翼的脱下鞋子,从鞋底取出三张银票,打开一看,具是万两!   “三万两,买我出去!”   贾母猛地睁开眼从地上的木板忽的起来,抓着她的头发就往里面扯。   “你快拿着!我绝不告密!只要出去,只要出去就好!”   张牢头迅速的从她手里抽出银票,小心的展开一看,嗬,出手够大方的!   “你个老不死的住手!还有你,还有没有?”张牢头两眼放出精光,贪婪的说。   王氏一见有门道!不顾贾母在身后扯掉她多少头发,强卡在栏杆中间讨好的说:   “我知道哪里有,你把我放了,我再给你一万两!”   李纨听了也动心,她想的不是自己出去,而是她的年少儿子贾兰!   “二太太,您行行好,让珠大爷的骨血也出去吧!”   “滚!买命钱就我一个,谁都不行!!”王氏一把将李纨推到在地,恶狠狠的说。   张牢头想起上头交代的话,收起看热闹的心,说道:“好,我放你出来可以,但是你记住,万一被抓了可不许说是我放的!”   王氏连忙俯身在地,喜上眉梢的说:“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不行!”鸳鸯站了出来,指着精疲力竭的贾母说:   “太太!老祖宗快要撑不住了,要是能出去先让老祖宗出去,我们再好好打算行吗?!”   “你算什么东西!”王氏粗暴的甩了鸳鸯一个大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作的最狠,死的最惨,这只是个开始~   谢谢大佬渔呀渔~的地雷,按住一顿亲~(*  ̄3)(ε ̄ *) ☆、NO.68   “求求你了太太, 老祖宗快要不行了!”鸳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王氏这才回头看向贾母,果然脸色灰青,摇摇欲坠。   “她早就该死了!”说完仗着张牢头给了她好脸色,高高在上的俯视慢慢瘫倒在地的贾母,冷笑的说:“这老畜生,忍了你几十年, 天天日日在菩萨面前希望你早点咽气, 没想到你还熬到了今天, 看看吧, 看看吧!早点死了多好还能风光大葬,现在就等着破草席子裹吧!”   说完,蓄力一脚就往贾母的心窝上踹!   惜春早已听不下去, 见她居然对老祖宗动粗,鼓足勇气飞身挡住。   探春一直依附着王氏过活, 灰头土脸缩着身子躲在墙角不敢动弹, 昔日的伶牙俐齿早已没了踪影。   “你还走不走了!”张牢头实在看不下去, 这不就是窝里横么。   王氏马上变了嘴脸, 却忍不住得意的大摇大摆的走出牢房。   多亏丫鬟玉钏帮她出去典当首饰,里面还有几张私房地契,虽然少了点但只要有了这些即便不能荣华富贵也能不愁下半辈子吃喝。   张牢头翻捡出一身粗布衣服让王氏换上, 装成仆妇的样子出去。   王氏强万般屈辱忍着酸臭穿在身上,正想将换下来的对襟衣袍包裹起来,却被人一把抢过。   “好歹让我换点几文酒钱。”不知从哪里来的另一位看守,粗糙大手抚摸着上好缎面说。   张牢头与他早就有言在先, 也不必多问,让王氏挎上食盒跟在身后出去。   刚来的看守见她越走越远,嗤笑一声:“自掘坟墓。”   说罢,又仔细检查了锁头和栏杆,丝毫没有刚才的敷衍马虎。   “官爷,是不是给您银子就能出去?”   鸳鸯一心为贾母着想,她想着哪怕是往当初走的近的侯府、薛家一家一家的求,总会有弄出点银子来。   “别想了,刚才出去那个好不了的。”看守打了清水递了过去,话里有话的说。   开玩笑,这么大的案子他们敢私自放人才出鬼了,要不是上面早就安排好了,就算给百万两黄金他们都不会动一根汗毛的心思。光是这几名罪妇都是诺王敲打又敲打过要好好看守的。   王氏不知自己是往死路上走,只一心让张牢头赶着马车往玉钏家中赶去。   玉钏家不远,就在城外十里地。   慌慌忙忙的赶了过去,短短的路程急的王氏口舌生疮。   可心却突突突的蹦的厉害,离的愈近,愈慌张。   难不成有追兵?   向后张望,官道上空无一人。   好不容易远远的看到两间简陋的黄瓦房,正是玉钏儿的家!   等不及马车停稳,王氏就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不小心跌到黄泥里弄得全身泥泞也不在意。   “玉钏!玉钏!”   瓦房里慢慢的走出一个身穿丧服的年轻女子,看脸正是玉钏。   “快,包裹呢?”   王氏不顾不问伸出手讨要,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匣子,猛的抢过来。   “绢花,手绢?我让你当的头面首饰呢?谁让你拿这些东西!”   玉钏木然毫无表情的说:“你仔细看看,不记得了吗?”   王氏几欲上前动粗,硬生生忍下,要不是东西在她手里,还能在这里装神弄鬼?   “这都是什么破玩意?”王氏随意捡起绢花,仔细看了看,似乎有些印象。   看样式,这好像是几年前薛蟠拿来哄她的,再细细一看,一下想起来这确实是薛蟠给她的,一共四枝她全部拿去赏丫鬟了!   王氏脸色发黑,后退一步,又抱着侥幸,拿起一旁的手绢,打开——金。   上面用青丝刺绣了一个‘金’字。   王氏恍然大悟,金钏!   跳井死的那个金钏的东西!   “害死了太多人,一下都认不出来了吧?这正是我姐姐金钏的遗物。”玉钏冷漠的声音打在王氏的心上,只让她浑身颤抖。   王氏突然想起身后的张牢头,连忙将他扯了过来说:   “要拿一万两银票,就替我杀了她,杀了她!”   张牢头抽出腰上的佩刀,刀光闪闪,印出王氏一脸杀气。   “你可记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丫鬟算什么?不过就是会说话的畜生!”   话说出口,见张牢头没有动静,王氏使劲推了他一把,谁料落入目光的是张牢头欲流出血泪的双眼!   原来我的宝贝妹妹在你心里只是会说话的畜生!!那么冰清玉洁的女孩无中生有,泼她脏水毁她清誉也就罢了,为何非要活生生逼死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牢头的大刀就往她身上砍落!   “金钏,今日哥帮你报仇雪恨了!”   王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路跟随她来的张牢头竟是被她逼死的金钏的亲大哥!   得知王氏落入大牢,他就知道一直以来不敢奢望的报仇机会来了,苦苦哀求上官未果,最后冒着冲撞的罪名拦住了明王殿下的轿马,这才侥幸求得一个机会。   “哥,别忘了,要留下一口气。”玉钏捧着她姐姐的遗物,咬着牙说。   王氏只觉天昏地暗,痛不欲生!两条胳膊血流成柱!竟被他齐刷刷的砍掉,手肘之下空空荡荡。   王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熟悉的小手臂,养尊处优下来依旧光滑柔嫩,只可惜剧烈的疼痛告她,这不再属于她了...   “银子...首饰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放过我吧!”   王氏苦不堪言,生平第一次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不,应该是第二次了...   冷漠的两人面不改色的走到她的面前,掏出早已备好的止血创伤药粉,浇撒着往上覆盖...   “可惜那位爷说了,你的狗命不值得我们脏手。”   玉钏一脸可惜,她哥搂过她削瘦的肩膀,说:   “就让她活着,生不如死比干脆死了强!”   王氏昏厥后被兄妹二人扔到茅屋里自生自灭。   第二天天一亮,张牢头出现握着大把钥匙出现在贾母等人面前。   “探春、惜春、还有这个老的、李纨你们出来跟我走吧。还有你,叫鸳鸯的,头一次见到陪吃牢饭的,她们几个被人买下了,你该上哪上哪吧。”   李纨担心一别自己再也见不到儿子,忙问:   “请问官爷,是哪一家哪一户买下我们?”   张牢头想了想,说:“我也不认得,只是到了院子你们自己看吧。”   探春当下松了口气,即便卖身为奴她也不愿站在高台上被人牙子牵着,人来人往的受人打量。   惜春倒是没什么话,帮着鸳鸯与其说搀扶,倒不如说是架着贾母跟着往前走。   出了牢房,皆有种不知今日是何时的感觉。   张牢头准备了一辆普通的灰布马车,老马拉着几人往城边走去。   穿过几条胡同巷子,七八拐的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探春率先跳了下来,打量了一眼门牌,失望至极。   她还以为是府上哪位旧识救了她们,谁知道不过是个巷子头里的穷酸户。   牌匾上写着‘西府’,可进门一看,不过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院,正房不过三间。左右各设偏房一间。   “你们主子说了,日后你们就在这里呆着。你们的身契在他手上,若是要逃,可是会被打断腿脚的!”   张牢头把话交代完了,又说:“里面有个看门管事儿的,只管听他吩咐做事。”   几人连连应下。   张牢头办完事出了大门正巧遇上两台官制四人抬轿子停在前方,忙跪下叩首。   “请起,这一趟辛苦了。”   如黄鹂般婉约悠转的声音传来,随后一旁遮着面纱的侍女给他一个带着幽香的赏封。   “一切都以妥当,贵人还请放心。”   “多谢了。紫鹃,该回了。”   话音刚落,两台轿子就被健硕的轿夫稳稳的抬起,慢悠悠的出了巷子。   ***   贾芸的脚刚迈进御书房,永锦便扣住贾芸的手腕,猛的将他拉入自己的怀抱,不断索求.怀里人儿的灵动的舌.尖。   一吻过后,两人都是衣衫不整,气喘嘘嘘,身上不断有火气上涌。   “你这是疯了么?”   永锦用拇指划过对方柔湿的唇角,替他擦掉刚才不慎漏出的津线。   “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多,甚是想念。”   贾芸伸手缓缓的抚上他的眼睫,慢慢划过他的鼻梁,最后轻抚在他的薄唇上。忍不住又飞快的轻吻一下。   蜻蜓点水,涟漪甚大。   永锦弯下腰,一举抱起贾芸要往屏风后面走去...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竟像初尝情.欲的懵懂少年,急的喉尖发痒。   怀里的人不似外表温润无害,整个身体充满了力量。   想起他单骑救驾,挥起长剑斩破劣势,眨眼间退数敌百尺,周身犹地狱使者却活生生劈散他的生路,让他不在迷茫。   不错,正是迷茫。   皇家无父子,兄弟无亲情。   这不是他要的,在绝望的时候永锦想过,皇位他们要就拿去好了。   可是,当贾芸浴血中凝视他的时候,眼神中的信念、坚定,让永锦知道他迷茫的路上有了光亮。   当贾芸屈下膝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深深仰望时,心狂乱的跳动着,永锦发誓,   绝不让此人拜于他人之下——   今世定要为皇!    ☆、NO.69   正晌午, 菜市口人山人海。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公开处刑权贵高官。   昔日里贾政、王子腾连余光都吝啬给出的愚.民穷汉,现如今一个个拥挤在刑台之下。   “贪官!”   “狗官,去死吧!”   “你们害的我儿早死,老天有眼啊!”   “你们也有今天!”   贾赦,贾珍,贾蓉等人穿着囚服押送在场, 行刑后将启程前往三千里外的南疆边线。   同样的, 他们受到了百姓的‘热情’迎接, 烂柿子、臭鸡蛋, 不停的往他们身上,脸上砸去。   “逼良为娼的畜生!怎么不去死!活活逼死我女儿!”   “合伙骗赌,害的我家破人亡!老天开眼啊!谢谢老天爷!!”   “午时三刻, 开斩!”   两名刽子手不约而同的喷出一口酒在刀刃上,贾政晕沉麻木的耳朵里竟恍惚听到老母亲的声音。   抬头吃力的望向贾母方向, 怨恨的眼神直直的钉在贾母身上。   瞬时间手起刀落, 人头滚动。   贾母难以消化疼爱一辈子的儿子给自己的眼神, 顾不得即将步行前往南疆边线的大儿子, 一个白眼晕厥过去。   贾赦早已麻木的心感觉不到疼痛,反正母亲偏心不是一日了。最后一眼都没留给自己,呵, 只当没自己母亲早死了吧。   鸳鸯、李纨、惜春、探春四人拼尽了力气才将贾母带回‘西府’。   李纨望着头上的招牌,笑不出声。   ‘贾’字分为‘西’和‘贝’,‘贝’指财,贾府没了财不就成了‘西府’吗?   她活着的一口气都是贾兰吊着的, 到现在宝玉带着贾环,贾兰三人都迟迟没有踪迹。   想打听又没有门路,是死是活都不知。   她是这样想,贾母的心同样如此。   要不是还惦念着宝玉,她早就想一觉睡过去再也不醒才好。   “你们回来就该安心了。”西府管事儿的见她们了了心愿,这才退下暗暗跟在后面的人关上院门。可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起来,暗自让人严加看管。   被人一心挂念的贾宝玉浑浑噩噩的跟在赖头和尚与跛脚道士身后,贾兰在一旁搀扶着他,而贾环则越离越远。一行人路过巷子,与凄苦的女眷们擦肩而过。   赵姨娘因为回去探亲逃过一劫,听到风声更是躲在避人的地方。   最后听到荣国府内的下人们只要过错不深,皆被打发遣送了,这才安下心。   只因她在荣国府多年依旧是奴籍,说来算去依旧是奴才罢了。   从前都恨不得自己往主子位置上多靠靠,眼下又欣喜非常,奴籍好,你看老祖宗、王氏她们不也都贵籍革成奴籍吗?   思来想去,她们现下还不如自己呢,至少自己还有娘家人可以依靠,她们呢?哼,死的死,遣的遣,昔日交情再深的也没见得伸手帮忙。   挺直了腰杆正要寻去耀武扬威出出一直压抑的恶气时,眼前熟悉的身姿晃过...   “宝玉?你不是宝玉吗?!贾兰,你们怎么在这?你们要去哪?我的儿,环儿!   ”   赵姨娘见到自己的儿子热泪盈眶,谢天谢地,多亏他们年少要不然也要被发配南疆边线。   贾环怔怔的望着赵姨娘半天,好不容易晃过神,栽在她的怀里痛哭流涕。   赖头和尚和跛脚道士脚步没停,还在往前走着,贾宝玉对赵姨娘的呼喊置若罔闻,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越走越远...   “赵姨娘...你可知我娘在哪?”贾兰怯声的问,他拉扯不动贾宝玉只得自己停下干着急,四处张望寻找李纨。   “你娘就在后面西府里,你自己找去吧。”赵姨娘跟李纨基本没什么交集,做个顺水人情告诉贾兰地方。她早就没了耀武扬威的心思,只怕别人将她的儿子抢走,死死的握着贾环的手腕,说完就拉着贾环离开了。山不转水转,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贾兰红着眼眶长揖过后,送别了赵姨娘和贾环,找寻不到贾宝玉,只得沮丧的往她说的方向找去。   靠近简陋的木板门,扣了扣,半天才有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是何人?”   贾兰顿时认出这是日夜思念的娘亲的声音。   ... ...   三个月后,正值夏日。炙热炎炎,蝉声嗡鸣。   大殿之上,皇帝高位,龙威日重,威仪天下。   礼部侍郎刘永传站出列,言:“于知顾于大人身为礼部左侍郎,日日勤勉不怠。只是酷暑难耐,绍和殿狭窄又不通风,未免中暑才会一时间衣衫不整,惊了圣上的驾。并非刻意而为之的无礼之举。”   于知顾耷拉个脑袋跪在大殿中央,膝盖上不住的传来凉意。   算他倒霉,绍和殿闷热无比,他见正晌午的大太阳照着,四下又无人赶着热劲寻思自己偷摸凉快一下,脱掉官服只着裘衣办公。   熟料皇帝与明王去完工部回来觉得热转道来了他们礼部,这下可好,身为礼部本应规人识礼,结果被皇帝抓了个现行,光个膀子盘个腿办公...   皇帝倒是还好,一向体恤大臣,还命人多取些冰来。   这本是让人提不起劲儿的小事儿,当今圣上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本就是一笑而过的事,偏偏有人死咬着不放。   翰林院检讨陈海一经夏季更是黑了一圈,又黑又瘦的站出列,反驳:“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孔子云:不习礼,无以立。礼,更是立国安邦之首重!于知顾身为天子门生又为礼部要臣,却失礼失德,难以承担大事!”   永锦颇有深意的打量陈海,想不到他还能这么嘚瑟。本是同榜三鼎甲,何必相煎相残。   当初要不是他及时转口做人证指认王子腾胁迫威逼他诬赖芸儿作弊,又有兄弟陈贺自愿将一切罪名揽在身上替他革职返乡自省,哪里还有现在的陈海?   虽然打定主意让他一直呆着翰林院做个从七品的检讨,可还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哦?那陈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才好?”皇帝似笑非笑的问。   “于知顾身为礼部要臣,却犯下如此罪德,臣求圣上将其革职!”   陈海看似恭敬的抱拳,“礼部本为天下官民之表率,此举有碍瞻观不能放任不管。”   于知顾哼笑一声,抬起头说:“若说有碍瞻观,那陈大人如此姿容何必还站在这里,不如早日回乡吧。”   一句话犹如刀子捅到陈海的自卑心上。   回想起三四年前打马游街、高中金榜的他,见到身边春风得意、气度不凡的状元郎于知顾和年少风流、才貌双绝的探花郎贾芸,自惭形愧的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一身穷皮剥下来。   一路跟在他们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们享受百姓热烈的钦慕之情,只有自己身为榜眼,却像局外人一般被人挤来挤去,生生落在了后面!   世道如此不公,只因一个人的皮相来判定好赖吗?!仅因为长得不如他们,就被当成下人般无视吗?!   如今就算没胆子咬身份高贵的明王贾芸,还扯不了你于知顾的小辫子?   贾芸往上瞥了眼永锦,见他在上面瞥瞥嘴,眼神中尽显没褪去的荡漾春心。   荡漾个腿腿!   这就是你的好爹点的好榜眼!   明王贾芸瞪完皇帝面不改色,朝冠前缀舍林饰东珠,后缀金花,衬的玉面愈发辉耀夺目。   依旧坐在皇帝左下首凤眸微动笑吟吟道:“人有正邪,理有是非。光凭一个衣衫不整就将本朝命官定罪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永锦见贾芸收回带刺的目光,刚才一瞬间像是挠在他心窝窝上痒痒的不行。不经意又被他红润的丹唇吸引,这人就要好生养着,金贵的养着,放在心尖尖上养着。   养好了,活像只跟自己亲近的小豹子,装模作样的和一群猫咪打滚玩闹。只有跟自己独处时才会目露犀利,舔弄利爪,懒懒洋洋毫不掩饰。   “明王说的有理。本朝官员任免岂是儿戏?今日你说他衣冠不整,明日他又说你言语不恭。你说朕办还是不办?朝上百官是天下万民之父母,难不成你还当自己是三两岁的孩童!心胸狭隘,不能容人者,非朕之良臣。于知顾,朕恕你无罪。”   “臣谢圣上开恩。日后定将每日三省吾身,绝不再犯。”   于知顾磕头谢恩,又暗冲贾芸拱拱手。   贾芸点头,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望着脸色不好的陈海。   果然永锦斟酌了一下又开口说道:“至于陈海,你就去国子监任国子监监丞,好好教导一下圣人学生,让他们识得仁、智、礼、仪、信,不可再空口白瓷,毁人不倦。”   陈海一听扑腾一下跪下,哪里有进了翰林院不升反降半品到国子监的?   “陈大人,您可要帮我说说话啊,这本是无礼之举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只漏网之鱼,慢慢收拾 ☆、NO.70   陈出马经历一劫, 哪里还让人当枪使唤,对方还是劣迹官员。冲陈海翻了个白眼,权当没听到。   永锦一身好脾气全捧到贾芸面前,哪里有功夫跟这等小人多说?见大臣们没有异议,宣了退朝。   身为九五之尊的永锦趁其他人叩拜之时冲贾芸眨眨眼,春心泛滥, 约吗?   贾芸还有正事儿在身, 笑目微瞪, 你丫滚蛋。   邱公公恨不得自戳双目告老回乡, 颐养天年。   贾芸下了朝,和几位老臣照例寒暄完后一扭头碰见了于知顾待在一旁等待。   “今日多谢王爷义举。”   贾芸一听顿时乐了,“于大人莫要生分了, 都是同科进士说两句话算不得什么义举。再说就算本王不表态,当今圣上也不会因为陈海胡诌罢了你的官。”   此刻于知顾人模狗样的说:“下官自然知晓, 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请王爷赏脸去百香楼喝一顿酒罢了。”   “谢于大人好意, 今日怕是不行了。”   见贾芸推却, 于知顾似早已料到, 大咧咧的说:“那就叫人给您送几坛好酒,下官酿的梨花酒最是甘甜,您要是不收可是嫌礼轻了。”   贾芸一笑, 惹的于知顾呆愣。   “那本王只好笑纳了。”   别了于知顾出了宫门,一人在前跨上红穗子的骏马往京师大营赶去。   孙小候远远的就出来迎接,也不管自己侯爷身份,像还在扬武镇一般亲自牵了贾芸的马绳。   “先生, 秦大哥都要等不及了!”   贾芸下了马,与孙观良一前一后的步入大营。经过大半年的操练,筛选,留在京师大营的将士不多不少正二十万人。   这将是永清国最强有力的大军,死守京师心脏。   一切训练指挥都严格按照贾芸编制的训兵守则。每时每点做什么,干什么要求的仔仔细细。   凡事做的好的,赏。   若起别的心思的,重罚。   他们的心中只能有一个信念:为国为民,用己身热血换盛世平安。   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听从指挥调度,贾芸可是费了好一番苦工。剔除老弱病残,咸鱼烂菜,如今成为精锐之师绝不为过。   一边操练兵将,一边囤积粮草。   不管是布尔国还是贞国,都是贾芸心中的一根刺。誓要剔除!   贾芸来待秦知善的营帐外,见他满头是汗的拉着风箱,火炉中的火窜的老高。   “又制出来什么好东西?”   秦知善见贾芸来了,俯身单臂撑地后起来说:   “末将将贞国运来的精铁煅烧了枪膛,您看,即便是三眼铳也没那么烫手了!实在是太适合做火铳了!”   贾芸见状取出几发弹.丸端起三眼铳对着人形板子就射,弹无虚发,全中!   “好!”   魏虎也赶了过来,拍着大掌说:“王爷好枪法!”   秦知善也目露钦佩,“论枪法王爷必是头筹。”   孙小候一把搂过贾芸的胳膊,呲着小牙说:“我家先生天下第一!”   魏虎大掌落在孙小候的脑瓜顶,不停的揉弄,说:“成日里也不见多提提我,昨晚给你舞的大刀可美?”   孙小侯露出一口小白牙,想也没想噌的一下跳到魏虎宽阔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说:“美,你是天下第一美可好?”说完不忘往他脸蛋上啵了一口。   贾芸一时间恍惚感受到邱公公的脑电波,后脑勺麻了一下。头一次觉得秀恩爱什么的果然可恶。   秦知善同样打了个颤,脑子里继续盘算什么时候提亲找个好媳妇也恩恩爱爱的腻他们。   贾芸将三眼铳放下,说:“秦大哥该不会就是让我来看这个的?”   秦知善拍了下脑门,转身走向营帐。过了片刻,取出一匣铁丸。   贾芸一见,眼睛都亮了!   “真的做出来了?”   秦知善见状,小心翼翼的抓了三四颗铁丸,送到贾芸手中,说:“虽然工序有些麻烦,不过在模子里多浇筑几次效果还行。只是灌入火药的时候必须要倍加小心。”   贾芸捏起一丸仔细看了看,并没有见到明显的浇筑缺口,想必是秦知善浇筑多遍后才取出来的。   小小的铁壳里面灌满了烈性火.药,正如后世的子.弹!   不再是仅仅将实心铁丸射出,而是带着火.药爆破力射出,两者的破坏力不可相提并论。   如果说以前三眼铳的伤害力只有三分的话,经过精铁改良的三眼铳伤害力至少能达到七分!   最关键的是——省!   平均三到四发才能达到的效果爆破力,如今一发足够!   “末将根据您说的要点将火.铳重新改良了,您看,它的水平线和前段端点平行,弹丸由镗道射出经过这个点,其推动力和准头都比之前的高了许多!末将实验了几十次,平均中.靶全数提高了三成不止!”   秦知善脸被火炉熏的都是汗,怕煅烧的铁块耽误了,边跟贾芸解释边鼓动着风箱。   “秦大哥受累了。”贾芸拿起一旁摆放的蒲扇也俯下身帮他煽火。   “哎,这不成!您上边上去。这火妖的很,一不小心就窜到人了!”秦知善哪里肯让贾芸动手,忙招来一旁的小兵将蒲扇抢了去。   贾芸刚起身就听到外头有人来报:   “诺王永慧被人打伤了,请您去呢!”   贾芸目光一沉,忙招人就来问话。   要说诺王永慧的大名在京城无人不晓,只是要说真有多少人亲眼见过到是不多。这次就栽在这上面了。   他不像其他京官,在京城混个脸熟。走到哪里时不时能碰到个把熟人,或者去那家店坐坐老板们都知道能好生伺候。   他常年在番地,三年才进京一次,能记得他面孔的官员都少之又少,何况是平民百姓。   今日听闻城南开了家专门卖海上来的胭脂铺子,顿时动了心。给黛玉准备的聘礼他从来不假他人之手,想着最近贾芸能睁只眼闭只眼的允许他和黛玉书信往来,就想着能不能夹带点小礼物什么的哄哄未来媳妇开心。   想着不远穿着便服随便带了两个人就上街了。   结果走到半路上见到一个年轻女子路旁拦轿喊冤,手中还高高举着状纸。   这可了得?!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人用这等法子伸冤?   永慧走上前,只听她对围观的百姓说:“民女翠玉是周口县人,今年正月十五元宵节之际,我与姐姐翠青在外观灯,被京城柳川...”   刚听到这儿,就有人打断说:“柳川?可是当朝北静王的小舅子?”   永慧一听,眉头皱起说:“北静王怎么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接着说。”   翠玉抬头一见,说话的人俊朗非凡,一身气度不似普通人,面上一红连忙跪地说道:   “柳川调戏我姐妹二人,并将我姐妹二人强抢而去,我姐不堪折磨撞柱而死,我寻机逃出虎口...望青天大老爷秉公直断,为我们姐妹二人伸冤!”   身后许侍卫附在永慧耳边:“爷,这可逼死了一条人命啊。”   永慧点点头,问道:“你为何不到周口县大堂去喊冤?”   “喊了!”翠玉眼泪直下,说:“他们说柳川是京城人,要我到京都府去告状。”   “案发周口,周口县推诿其责有渎职之罪。”永慧记下,又说道:“你到京都府告周口县渎职不办之罪。”   “告了!”翠玉拭去眼泪,说:“民女等了十多天,了无音讯。后来京都府的程大人给了民女五两银子,要民女撤案回乡。民女不服,这才路旁喊冤。”   “岂有此理!”永慧大怒!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还有此等冤情!   翠玉吓了一跳,永慧身旁的许侍卫忙说:“别怕,我们爷不是说你。是说京都府岂有此理呢。”   翠玉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状纸我收下了。”永慧冲许侍卫说:“将她带回去待我细问。”   翠玉虽然不知面前何人,但总算有人愿意出面还她公道,连连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民女冤枉,总算有出头之日了!”   永慧接了状纸也不忘来这里的目的,抬腿就往城南走去。   翠玉在后面还在不听得磕头,周围百姓无比动容欢欣。   “姑娘,这下有救了!”   一个婶子将翠玉扶起,替她高兴。   翠玉望着永慧离开的背影发愣,不敢相信真的有人愿意收了她的状纸。   许侍卫要顾着永慧的安全,走到翠玉身边说:“你往前走到这条街最前面,在往左边走百步见到一个牌坊,过了之后就是诺王府,你快去吧。”   翠玉这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诺王接了自己的状纸,更是放下心。   许侍卫指完方向,就往永慧离去的方向去了。   翠玉走到路旁跟周围的百姓道谢,正准备离去时,街上忽然喧闹了起来。   七八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衙役,抡着马鞭过来。他们身后还有十多名腰上佩刀的衙役跟在后面跑着。   一时间街上鸡飞狗叫,乌烟瘴气!   不少街上摆摊的商贩来不及收拾东西都被他们掀翻在地被他们践踏。   翠玉只觉不好,连忙拿起包裹跑开。   “站住!往哪里跑!”   “看你往哪里跑!”   “混账!”   翠玉慌乱之中包裹也丢了,头发也散了,两条腿抵不过骏马的四个蹄子,活活被他们用绳索套了起来。 ☆、NO.71   “救命啊!救命!”   翠玉被他们凭空拎起架在马上, 周围百姓不依,“你们凭什么乱抓人!”   “你们听着!我永清国皇恩浩荡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但仍有刁民游街走巷,坐地诬告,无事生非,滋扰圣明!今后一切诉状必须经过有示传达,不许漫天喊冤, 已经发现从重处置!”   衙役念完告示, 翠玉还在马上不断的喊冤。周围聚集了二三十名百姓商贩, 纷纷要上前制止。   要配大刀的衙役抽出大刀, 站成一排拦住。   百姓哪里跟他们斗?只得眼睁睁看着翠玉被他们抓走。   好在许侍卫走的不远,听到后面人声鼎沸不似平日,赶过去一看, 翠玉早已经不见人影,只见街上几名衙役纵马离去。   许侍卫不敢耽误, 询问了周围人之后连忙找到永慧回话。   “大胆!连个小女子都看守不住, 我要你等有何用处!”   永慧听了大怒, 也顾不上手中的胭脂水粉, 往柜面上一拍!   “爷,京都府实在太猖狂了!一不留神儿,人就被他们抓走了。周围百姓议论纷纷啊爷。”   “你还敢顶嘴。”   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婶子走了赶了过来, 红着眼眶说:   “爷,刚才是您说要给那位姑娘伸冤的吧?刚才她被京都府的人抓走了!”   “你看清楚了?”永慧盯着她的眼睛不似作假。   “您说句话,小的立刻把那几个毛贼给捆了!”许侍卫也憋气的不行,不过小小的京都府, 居然这等猖狂。   “有胆无谋,有什么用处啊你。”永慧狠狠的拍了许侍卫的脑门,转身就往门外去。   “您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京都府衙了!”   永慧刚出了门,又转过头对柜台里的掌柜说:   “别忘了有新货送到府里去!”   要说这京都府尹尹钱堪算是个灯下黑,仗着和柳川关系好能攀上北静王,平日里胡作非为。   原本被罢了官,被北静王疏通之后居然官复原职,继续做这逍遥官。   永慧在京都府衙外站了半天,没见有人通报。堂堂诺王哪里受过这等冤枉气,抽出旁边的鼓槌,居然学着民间击鼓伸冤起来。   尹钱堪还在后院床榻上酣睡,身后还有丫鬟给他打着蒲扇。   被鼓声惊醒,尹钱堪擦了把脸,皮笑肉不笑的说:“出去,升堂。”   到了大堂,尹钱堪抖起了威风:“大胆,见了本府为何不跪!”   永慧哼笑一声,“身有功名,见跪不跪。”   “好一个见跪不跪,本府问你姓氏名谁,为何击鼓?”   “黄六,我与妹妹翠玉状告京城恶少柳川,逼死我妹翠青一案。”   “什么?”尹钱堪身子不禁坐直,他怎么不知道那两个姐妹有个哥哥?   北静王可是跟他打了招呼让他给了翠玉五两银子让她离开算是结案的,她们姐妹两人孤苦无依,有个老爹爹前年就走了再没有亲人,怎么凭空出来个人?   “由于判状不公我与妹妹拦街喊冤,不料有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大汉将我妹妹当街掳走!学生只好击鼓伸冤,望大人能替学生讨回公道。”   尹钱堪倒吸一口气,怎么这人说的头头是道,难不成真是翠玉他们的兄长?   他身边的幕僚则不这么看,他早在上次断案的时候就将翠玉的亲属关系盘查的一清二楚,不见可闻的笑笑,悄声说:   “大人,我看堂上这个人衣冠楚楚哪里是个村姑的兄长,我看八成是在哪里听说了,腆着脸到咱们府衙里讹人呢。八成就是个骗子。”   尹钱堪深以为然。   “学生恳请京都府放了我妹翠玉,严惩恶少柳川!替我妹翠玉主持公道!”永慧见他们还在窃窃私语不禁提高声音道。   “你姓黄,翠玉姓高,你家小妹怎么会不跟你这个兄长一个姓氏?大胆!”   京都府尹尹钱堪站起身来,走下公堂,说:“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蒙骗起本府?哼,本官办案明察暗访延考三代严及五福,莫说是兄长,就是堂兄侄女的外孙女的舅舅家的姨丈他二姥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立立在卷,要不然本府能做的了这堂堂的京都府尹呢?”   “再者,本府看你獐头鼠目,一脸穷酸相,一定是受人贿赂,自此沽名钓誉竟敢到此咆哮公堂!”说罢,惊堂木猛的拍下。   永慧这才知道这位京都府尹颠倒是非信口雌黄的功力,脸色一沉,道:“我不为名,不为利,就为一个公道!”   “公道?我会叫你知道什么是公道。来人!”   “有!”公堂两旁拄着大板的十位衙役起喝。   “给我送上五十大板。”   永慧眉毛竖起,怒道:“你敢打我?”   “老爷我打的就是你!”说罢,身后衙役齐齐上来,将永慧扑倒。   永慧踹翻按着自己的一名衙役,又抢过棍子将身后的衙役抡在地上,不料被旁边的衙役拿着大板扫向膝盖。   永慧始料不及摔倒在地,十来个衙役齐齐将他按住使他动弹不得,被他踹走的衙役带着气,举起大板就往永慧身上招呼。   “你后悔吧你!”用永慧咬着牙说。   “一!二!三!...”   永慧额角出了汗,他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表明身份,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不如熬下去总比被人当成笑料强,若是被自己未来小舅子贾芸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挤兑他呢。   等到五十大板打完,衙役将不能动弹的永慧拖进大牢关押起来。   尹钱堪回到后院,火大的说:“这个穷酸的家伙,真真气死我了。什么叫你敢打我,老爷就是打他了,怎么了!我不打他,他还知道什么叫父母官吗?!哎!”   幕僚只觉忐忑,斟酌着开口说:“他那是有眼不识泰山,狗眼不识金镶玉啊。”   “过几天把这个黄六还有那个翠玉给他们发配到阿拉善去,叫他们离京城远远的,省的叫他们在京城给我惹是生非!”   “是是是,老爷说的是。”幕僚等了一会儿,见尹钱堪吃了茶火气下去了一些才道:“不过这个叫黄六的虽然形象猥琐,可他步履神态绝不像是个走街串巷的贱民,且言语之间还带着些气度,会不会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啊?”   “这一点儿你可看走了眼了。你在京城时候还短,你见过哪位有头有脸有点身份的与皇亲贵戚不勾勾连连的?要让咱们京都府办点事你看哪个是从衙门大门口进来击鼓对簿公堂的?”   幕僚一听,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尹钱堪继续说道:“这不就得了。只要从大门口进来的,不用问,就是平头老百姓。再说了,咱办这个案子就是北静王的亲小舅子的案子,这永清国还有比皇上更大的主儿吗?”   “没有,没有。”幕僚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只要是皇上不说话,这天底下就没人敢办北静王的案子。”   “老爷,这些话真是让我醍醐灌顶啊。哈哈,这一下就让我弄明白了。要说为官之道,还是老爷是这个。”说罢,伸出大拇指比了比。   “得了得了,刚才柳公子说要在百香楼请办一桌酒席表示对咱们的谢意...备轿。”   尹钱堪满足的笑着说完,门外进来一个衙役报说:   “诺王府的人在门外等着说要见您。”   “哎呀,快请快请诺王殿下。”尹钱堪说着,不禁拱拱手。这位可是名动京师的大人物啊。   许侍卫带着人走进后院,尹钱堪连声说道:“不知两位驾到,真是失敬失敬。”   许侍卫在衙门外听永慧的命令等了好久没见他出来,进了门见到尹钱堪也没有好脸。   “两位上座,上座。里面请。”   许侍卫坐了下来,尹钱堪见丫鬟端茶来的慢了,急的亲手捧过茶送到许侍卫面前。   “诺王来京城转眼三四个月了,早已经名满京城啊。小弟早就投书府上日思夜想...”   “废话少说,我们王爷在哪?我家王爷让我们这个时辰到府上接他。”许侍卫见不得他一脸的阿谀奉承,打断说。   “啊?王爷他没来啊!”   “胡说,是我们俩亲自送我们家王爷到衙门大门口的,我们看着他进了衙门你怎么说他没来呢?”   “确实没见着啊,没来啊。”尹钱堪急的连连摇头。   许侍卫顿时气恼,站起身抓起尹钱堪的脖领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跟在许侍卫身后的李侍卫总归年纪大些,把许侍卫拉扯开,要他别这么急话先说清楚。   “我们王爷到衙门是为了一桩案子。”李侍卫说。   “什么案子?”尹钱堪心咯噔一下,只觉不妙。   “他的一位义妹今天被你们府上的衙役抓走了...”   “哎哟,我的妈呀!...”   尹钱堪刚听到这里,脑子里似被雷劈过,一片空白昏厥过去。   听闻自家王爷被他关进了大牢,许侍卫急的冲了出去。   站在牢门门口的衙役刚想拄拦,却被他胳膊一甩推耸在地。   “干什么,干什么!”另一个衙役抽出佩刀比划着上来,又被李侍卫拦住,猛地一脚踹到墙角。   “爷,爷!你在哪呢?”许侍卫急的团团转,找了几间牢房都不见。 ☆、NO.72   “在这儿...这呢...哎哟, 疼死我了。”永慧趴在地上,疼的直抽抽。   许侍卫打开牢门,跪在地上,见主子这副样子心揪的不行:“主子,小的来晚了,小的来晚了。”   “哎哟...”永慧疼的说不出话来。   许侍卫掀开永慧的衣服一看, 气的拳头捏的咯咯响:“主子, 我非得将这个狗官的骨头一寸寸都敲碎了才行!”   “快, 快把主子背出去。”   “不出去, 你给我垫上,地上还真凉。”永慧咬着牙说,事情已经这样了, 要是现在不解决了他还不沦为别人的笑柄?   一般人笑笑也就行了,若是让明王府上的主子们知道了, 他的脸面算是全没了。   “主子, 要我说不然请明王来吧, 他在京城枝叶甚大, 比您脸熟好办多了。”   永慧豆大的汗珠滚落,这也不是莽撞的时候,若是北静王知道将错就错把自己怎么地了...那黛玉不得哭死?   永慧思前想后, 只得请准大舅子来一趟。   贾芸骑马赶到的时候永慧的脸惨白的不像样,了解了情况又气又恼,对许侍卫毫不客气的说:   “你去北静王府上将北静王请过来,速去!”   他今天必须收拾收拾这个北静王。   许侍卫不敢耽误赶紧出去, 走到一半遇上一个手持板子的衙役,顿时火冒三丈,手打脚踹活活把他打的满地求爷爷告奶奶才罢。   尹钱堪和幕僚这才赶了过来,连声哀求到:“别打了,别打了。”   不说还好,一出声许侍卫看了这个狗官火气又涌了起来,伸手把着尹钱堪的后脖子就把他推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尹钱堪顾不上脑门擦破的血迹,跪行到永慧的牢门前,又惊见明王亲临一脸哀求恳切的说:   “两位王爷下官错了,有眼不识泰山,下官错了!”   见贾芸不理,站起身就要进到牢房里去求永慧。   李侍卫拿起佩刀狠狠的拍在他的面门上:“滚出去!”   “王爷...王爷您出来啊,求求您,出来吧。”此刻尹钱堪嘴巴也破了,话里都带上了哭腔,这次他可完蛋了。   “您要小的进来,小的好背您出来啊。”尹钱堪不死心,他怎么也要把永慧弄出来。哪有地方官把王爷关进大牢的啊。   永慧压根不理,耷拉个脑袋趴在地上。翻江倒海郁闷的不行不行的。   贾芸靠在柱子旁带着笑说:   “诺王不出去了。你能随随便便把人抓进来,也能随随便便把人放了?你说出个一二三来吧。”   “我的爷啊,小人瞎了眼,小人不是人!快把大镣铐拿来给我铐上!”尹钱堪狠狠抽了自己三四个耳光,指使身后的幕僚说道。   等他拿来镣铐自己就往脖子上挂。幕僚于心不忍,尹钱堪急的干跺脚:“快给我铐上!”   “你说,让他来写。”贾芸说道。   “王爷,您让我说什么啊!”尹钱堪戴着镣铐急的团团转。   “少废话,明王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一切要从实招来!”   “哎哎,下官知道。”   “柳川强抢民女一案威逼翠青致死,属实吗?”贾芸心里盘算着,必须要赶在北静王到之前将他审出来!否则等他到了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属实,属实啊!”尹钱堪点头如捣蒜。   “属实为什么立案不报?!”贾芸最恨这等草菅人命的狗官。   “王爷您不知,不不,您一定知道。这京官难做啊。您看我虽然是京都府尹管着京城内外的事情,可是我谁也管不了啊。我不过是个五品的府尹,京城哪个官不比我的官大啊。我敢管谁啊我。”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顶上的官帽。   “就连那纸扎铺的掌柜,药铺的老板,我都不敢管。您说,没个背景谁敢在京城里开铺子啊。”   尹钱堪的话说完,他身后的衙役都觉得丢人侧过脸不看他。   “别说他们了,就说那八大胡同里的混混,走街串巷的剃头的,你都得小心点。谁知道他们七勾八连的跟哪个衙门口有脸面的头头脑脑...”   “住口,明王问你为何立案不报,你胡扯什么啊你,别胡说八道了。”   “大哥,您不知道啊,我敢报谁啊?那柳川是北静王的小舅子。我办他的案不就等于办自己的脑袋吗?”   尹钱堪委屈的不行,谁能知道父母官难做啊,“我哪敢啊,我不敢。”   贾芸轻哼一声,开口问:“北静王知不知道这个案子?”既然北静王的小舅子能出头,那他这个诺王的准大舅子也能出头办这个案子!   “知道,知道啊!这人命关天的案子能不请示北静王么?”   “那北静王怎么说?”贾芸接着问。   “王爷说,死了死了,死了就完了。”   “混账!”永慧哎哟一声,不小心又蹭到挨打的地方了。   “王爷说,死了死了就全了,人死了赔点银子就拉到了。可翠玉姑娘她不干,非要满大街的告地状,我就派人又把她给抓起来了。”   见贾芸没说话,尹钱堪又转过头对永慧说:“我实在不知道她是您的义妹。再说您今天就这么到公堂上击鼓升堂,您不是把小的给害惨了么?!”   “胡说!”李侍卫把刚才的话全部记了下来,放到贾芸面前过目。   “让他按手印。”贾芸快刀斩乱麻的说。   尹钱堪粗略的看了一下,伸出手沾了沾就把手印盖了上去。   “王爷,哪怕您站的远远的咳嗽一声小的的脑袋就要扭个圈啊...”   正说着,外面有人传到:   “北静王到!”   尹钱堪赶紧快步到外面相迎。可北静王虽然带着笑脸,他不知怎地吓的瑟瑟发抖起来,恨不得自己消失没影儿才好。   你说说不过就是个村姑而已,怎么就扯到三位王爷之争上了!   “给王爷请安。”尹钱堪最惧怕的就是这位北静王,虽然对方只是轻轻撇了自己一眼,尹钱堪像是背上压了千斤,腰杆儿怎么都直不起来。   “诺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明王也在。”北静王一脸关切的问。   “你这奴才,怎么不长眼睛?”没等尹钱堪说话解释,北静王身后的人就冲了上来将他制住。   “拉出去,打入大牢。”北静王轻淡淡的说,他要赶紧把这个人证灭口才行。   尹钱堪顿时吓的全身瘫软,却被拥上来的侍卫架了出去。   “还不把诺王背出去?”北静王对身后的侍卫说。   身后的侍卫得了命令,赶忙上前。   “本王今日不出去了。”永慧哪里不知道他的盘算,上来就灭了尹钱堪的口。要不是贾芸早有先见之明录了口供下来,真被他钻了空子。再要他把自己背出去,还真是百口莫辩白白挨了一顿打。   “你这是何意?”北静王不解。   “你把尹钱堪的口供给北静王过目。”贾芸一改低沉的脸,笑吟吟的说道。   李侍卫将口供送到北静王面前。   “竟有这种事?这要从何说起,本王可是一点儿都不知情。这个京都府尹可是没给本王透露半句啊。”   “北静王不知道最好。本王还以为你和京都府尹串通一气包庇凶手。那样王爷你可是有逃脱不了的责任啊。”贾芸又笑的云淡风轻。   “不知者不怪,这就好。本王刚刚还琢磨明儿早朝关于北静王和京都府尹这事儿该怎么奏明圣上,这下明白了。”贾芸低沉着声音说。   “原来是京都府尹为了逃避罪责诬陷北静王您。那么京都府尹可是要罪加一等了。”永慧赶着劲儿咬着牙说。   “的确要重重处罚,决不能轻饶。”此刻北静王的脸上已然没有刚才的笑意,声音中带着寒意。果然什么事儿遇到明王一插手,事情顿时难办了。   “有什么话咱们出去慢慢的说,这里实在不是你我该呆的地方。”若不是出了这等差错,堂堂北静王怎么会亲临这等脏污的地方。   “慢...”贾芸伸出手阻止,“诺王出去可以,但必须有一个人要进来。”   “谁?”北静王只觉不好。   “柳川。柳川强抢民女,威逼致死,罪不可赦。”贾芸盯着北静王的眼睛,一字一字毫不退让的说。   “这...”北静王果然面露难处,柳川可是他的正妃之弟,一家独子。   “王爷是有什么难处吗?”贾芸眼中光亮闪闪。   “实不相瞒,柳川是本王王妃的弟兄,不如我们出去说可好?”北静王艰难的说出口。柳川是北静王看着长大的,从小亲如兄弟。每当柳川叫自己哥哥,他都恍惚认为柳川是自己的嫡弟。   “也罢,柳川不坐牢就是说明他无罪。诺王举报柳川有罪当属诬陷,看来这个牢诺王是坐定了。 ”   永慧听到贾芸这么说,刚起来的身子又趴了下去,作势要把牢底坐穿。对北静王说:“还请您明儿上朝跟圣上言语一声,就说本王在京都府大牢里戴罪呢。”   “这...你这样的话让我怎么跟圣上表明啊!”北静王头一次觉得眼前的人跟他的俊朗外表不相称,完全的滑不刺溜手,无赖的很。不但扯上了圣上,还扯上了明王!   “实话实说!”   “你...”北静王深呼一口气,“好,好个诺王。你出来,算我拜托你了。”   “他出去?”贾芸眉毛一挑,压住后半句话。   “诺王就出来吧。”北静王彻底被磨的没脾气。   “你的意思是,本王出来柳川进来?”永慧哑着嗓子说,他身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一片衣襟,只怕伤口也沾上了。   北静王咬着牙艰难的说:“是。”   贾芸收起笑容,狠厉的对外面说道:“快传北静王口谕,速将柳川打入大牢!”   说完在外面候着的衙役纷纷应下,急着出去抓柳川。   这时许侍卫带人抬着软塌进来,李侍卫等人小心翼翼的将永慧扶了上去。   “哎,裤子要掉了。”永慧小声的在许侍卫耳旁说。   “提提...”许侍卫轻轻的帮永慧将裤子提了起来,一点都没避讳北静王。   “哎哟,居然打成这个样子,瞧把诺王伤的。”北静王上前轻轻的拍了拍诺王的屁股,果然听到永慧哀嚎一声。   “谁碰到本王了,别碰!哎哟!”   “北静王果然深明大义,明儿早朝本王定会向圣上请个‘大义灭亲’的牌匾给您的。”   贾芸说完悠悠的随着被一行人抬着的永慧离去,北静王望着指尖的血迹恨的咬牙切齿,愤愤的拿手绢擦掉血迹,狠狠的将手绢掷在地上这才离开。   柳川啊柳川,别怪哥哥了。要怪就怪明王不给你活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北静太油了 ☆、NO.73   等到了第二日, 贾芸果然没有食言,言之谆谆意之殷殷的向皇帝请奏,北静王大义灭亲怒斩小舅子为天下官员之表率,恳请皇帝封赏。   永锦沉着脸坐在龙椅上,不管他几次三番都想揍自己家熊弟弟可真到了别人动手了,他却是极其护短的。   北静王也感受到上面不同寻常的气场, 咬着牙说:   “都是臣疏于管教才让他犯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臣愧于受赏。”   永锦哼的一声, 要不是被永慧碰到还真不知道京城里区区北静王的一个小舅子就能如此无法无天。   这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若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像南北疆、扬武镇等等偏远的地界,百姓们遇到这样的人岂不是无处伸冤?   “北静王一直以来劳苦功高, 这次想必也是下了大决心。好,好!朕赏你一块‘大义灭亲’的匾额, 不用供起来就挂在王府正堂, 让底下当官的看看你这个王爷都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庇族庇亲的。”   贾芸听到抿着嘴憋着笑意, 这货现在坏多了,这匾额赐下去不就是骂北静王是个缩头乌龟为了自保连小舅子都当了弃子?   现在还让人家挂在正堂上天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幕僚宾客们都看着, 哎哟,北静王不得堵的心肝都憋屈么?   北静王一向清淡的表情终于破冰,没有他法,只得面色发青的叩谢圣恩。   官员政绩每年一小考核, 三年一大考核。京中各部门,各地区官员文武事职包括九品之上的流外官都要经过一定的考核手续,明确分为政绩上等、中等、下等。目的是选贤任能、赏善罚恶、奖勤发懒。   凡考核列于中等以上者可以有升迁的机会,俸禄也会增加。列于中等以下者就要降职罚奉。   今年正赶上大考核的年度。永锦就着这件事儿,又将朝堂上的官员们里外都敲打一遍。   别以为朕身在京中不知地方官员的是是非非,但凡有罪过的一概不赦。   永锦的态度坚定、清楚,下面的官员也知道这位年轻皇帝一向说一不二、做事雷霆手段。由此糊弄政绩,空口白话的也少了许多。   脚不沾地的忙了几日,贾芸望着林黛玉泫然欲泣的目光才想起被人打了屁股的准妹夫还不知道如何呢。   “府中有什么伤药还劳请妹妹帮我备点。”话里之意,有什么要带的哥哥我今天给你捎过去,别拿泪目望着我了,小心肝受不了。反正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没什么大碍。   林黛玉听了,赶快叫雪雁取来一个小包裹,脸颊微红的说:   “这...都是上好的伤药,还请哥哥拿去用吧。”说完脸更像烧着了一样,眼神带着些许慌张。   贾芸暗搓搓的叹了口气,怎么有种嫁出去女儿不由爹的感觉。   不就是热恋中小情侣你稍我一块墨我递你一幅画,你说我想你,我说我梦你么。睁只眼闭只眼吧。   “妹妹有心了。”贾芸含笑说着。   林黛玉脸烧的通红,自家哥哥肯定知道里头不光是药...   “妹妹别多想,哥哥这就替你送去。”贾芸拿起扇柄敲敲林黛玉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儿,看也不看包裹就让人将它和自己备了几味药材放在了一起。   诺王府离明王府并不远,外面的天有些阴,贾芸懒得骑马单乘了一顶四人简轿前后各跟了两个人就出来了。   到了诺王府想着还是月前来时一样空荡荡的,不料下了轿却听到里头不似以往那般清净。   “来人啊,给王爷的热水好了吗?”   不一会儿同样的女声娇滴滴喊道:   “碧粳粥有些凉了,快去重新做一碗来。”   贾芸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时候诺王府能这般容个女子大呼小叫的?   推开门,永慧趴在床榻上腰上搭着精锻面的小毯,整个人精神还算不错。   旁边小银墩子上坐着一位圆脸柳叶眉粉色面容的女子,左手端着一碗黑药汤,右手用银制小汤勺一口口替永慧喂着药。   贾芸面上不表,也没怪罪女子不施礼,径自坐了下来没说话。   倒是永慧先开了口:“翠玉,这位是明王,王府的规矩教了你怎么又忘了?”   翠玉拿着汤匙的手微微停滞,转而将碗放到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慌忙倚着腰作揖道:   “小女翠玉,给明王请安。”   贾芸没让她起身,似笑非笑的说:“诺王真是好享受。...算了,这是我军中专治皮外伤的药,敷上几日就好,结了痂也不似那么痒痒。”   说罢,让人将药递了上来,“去熬了。”贾芸这话正是对作揖不起的翠玉说道。   “这...”翠玉双手接过,面带犹豫的说:“王爷已经敷了药,再上恐怕不好吧?”   不等贾芸发作,永慧眉毛先立了起来:“我说你整日哪里来这么多毛病,明王的药能不好吗?”   贾芸轻笑的说:“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说不准你腚上的药就是比我的药好呢?不知是哪位太医下的方子?”   “是方太医。”永慧轻微一动倒吸一口冷气,说:“只是不知为何比从前用的要不一样,总觉得治不了疼了。”   贾芸用过方太医的方子,闻起味道更是不对,转脸看向翠玉,只瞧见她使劲掐着手中的帕子,神色不安。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方子?”贾芸站起身走到翠玉跟前儿,居高临下的问。   这事说大不大,不过一味药的事情,说小不小,永慧身为手握重权的王爷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朝堂难安。   “小女不过是为了诺王好,将家传的药方给了王爷用...擅自做主,翠玉...翠玉...有罪。”   翠玉连忙跪下,一时间哭的梨花带雨,可贾芸依旧笑着脸,唰的打开扇子坐了下来,笑意满满的说:   “既然人家这么有心,心心念念想着你,不如收进房算了。”这才来没几天就能指使诺王府上下奴才鸡飞狗跳的,又能将诺王的药换掉私自用她的药,只怕他日心比天高做不得‘小女’了吧?   永慧瞬时间脸色铁青,挣扎的起身倚在床头解释:“我真的对她没有一丝非分之想,不过见她可怜无处可去,又担心北静王暗中做手脚才将她留在府中...天地良心啊!”   翠玉一听,带着犹豫的口吻说:“小女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诺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女愿意为恩人做牛做马不敢想其他的。”   贾芸心里明镜儿的,温和的笑着亲手扶起翠玉,领到永慧跟前儿,“你瞧咱们这位爷,俊朗非凡,文武双全。到现在还没有家室,身边也没有一位知冷热的人,即便你做不了正室,照顾在他身旁也没什么的。郎才女貌,正是绝配。”   “明王!”永慧眼睁睁见着翠玉进了贾芸的套儿,心中藏的念想全都表露在外,脸上跃跃欲试,抿着嘴不知道待会儿会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话。   永慧被贾芸逼得下了床,叫人一把将翠玉拽到门口,说:“你现在就给我走,走的越远越好。我诺王府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贾芸点到为止也不吭气了,呆呆的望着林黛玉让他捎来的包裹。   小女儿情深意长,就为了这片春心,这个哥哥宁愿做个恶人替她扫去大大小小全部路障。   “你听我说。”永慧看不懂贾芸的脸色,但也知道怪自己太过放纵翠玉才导致今天的结果。   “这就不怕她被北静王暗算了?”   永慧被人搀着慢悠悠的晃到贾芸面前,小心翼翼的说:“想着北静王也不能那么傻...”   “我瞧你不像是假傻。”贾芸忍不住吐槽,他当然知道永慧一贼心,二没贼胆,不过是翠玉一厢情愿罢了。   但是敲打是必须敲打的,要不然今天救一个放在王府,明日再救一个放在王府,等林妹妹来了日子该怎么过?   “你在这里享福,我妹妹还在府中挂念你的伤势。不如我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学给她听?”   “万万不可啊。”永慧抓住贾芸的手,情深义重的说。   “哦?”贾芸明知故问,只等他表态。   永慧咬牙发狠说:“从今往后我诺王府中除了林姑娘,但凡再有个姑娘、嫂子...大娘...奶奶...母的!我就...我就...”说着往自己胯中看。   “你就不做男人了?”   贾芸上上下下重新打量永慧一番,怎么人高马大的...是个傻子呢?   不说林妹妹跟前儿跟着的嬷嬷还有丫鬟,还有厨里帮忙的,就连园中的鹦哥,湖中的鸳鸯都算上,他得剁多少个才够数?   懒得跟他再计较,贾芸起身难得沉着脸说:   “普通做事儿的丫鬟婶子我不管,但凡出现今天这样的,无论是不是你的过错,我都会算到你身上。日后你要注意点,不要以为自己内心坦荡就能随随便便将人放到身边,实在要相信谁,就先想想从前在后宫中见到的那些争宠夺利的女人吧,你要是安心将林妹妹至于那种境地,别怪我翻脸无情!”   贾芸盯着永慧的眼睛,见他是真的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这才放缓了语气说:   “我知道你人心善,没有外面纨绔子弟的那些花花肠子,不然也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我妹妹身世可怜,我不求别的,只求她下半生能安安稳稳,有情有爱的渡过。   ......拜托了。”   贾芸单手抱拳,缓缓的对永慧拱拱手。   永慧连忙回礼,心惊肉跳。在皇兄面前明王都不必行礼的,自己又怎么让他做到如此!   转念间又想到林姑娘所言非虚,她这位兄长真真心心切切的为她好。   论天下能有几人能让明王心甘情愿的说出‘拜托了’三个字?   永慧本是性情中人,顿时眼眶微红,也不顾腚上刚结出的薄痂,喊道:   “来人,把三十年玉亭香拿上两坛,备上下酒菜,本王要跟明王一醉方休。”   贾芸寻思一下,笑道:“不如将宫中那位爷也请来一起,你们兄弟难得相聚,不如趁此机会共饮一番?”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跟他兄弟吹着夜风把酒言欢,真不知道飞醋要吃多少。   永慧大咧咧的坐在软垫上,虽然同是皇子出身比起永锦的贵公子范儿,他看起来倒是皮糙肉厚,好养活了许多。   “我都叫人请了不下五回儿,不是说宫中事务繁忙就是折子没批完。今儿八成还是请不来,我也不开这个口了。”   贾芸倒是知道永慧一直想要赶赶跟永锦的兄弟情分,上回儿他们在御书房‘议事’时还被贾芸撞到一回儿永慧请人,真如他所说,永锦是真忙...只不过究竟是在忙国事还是忙着...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贾芸心中愧疚,总觉得自己占了不少本该永慧与永锦的兄弟时间,本身永锦确实忙不是假的,不过总不会像他所说的忙的兄弟都请不到了。   想了想今日朝上事务并不多,不过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于是喊了祝柳请去。   永慧多多少少知道些贾芸和永锦之间的事情,本来他还是抱着一些自私的心,只要自己兄长没玩脱了就行。   结果几个月跟贾芸交往下来,更是希望两人能够长长久久、和和美美的继续下去。   说到底,贾芸是个好的。   等到酒席上的菜三三两两上了之后,祝柳跑腿回来回话:   “凌公公说了,那位爷正巧忙完,准备更衣就来。”   果然,没等祝柳回话多久,外头就有了动静,贾芸踱步到庭院一见永锦正笑眯眯的冲着自己发浪呢。   永慧哪里看不出两人四下流转的秋波,腚坐在垫子上愈发难受,就像垫子里装了钉子,刺的他恨不得马上蹦起来把自己闪到门外去。   “要说玉亭香还是你府里的醇。”   永锦骨节明显的手指夹着酒杯,轻轻闻了闻,又见眼前芸儿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花好月圆之下愈发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速递★《超市大亨莲二[红楼]》开始预收咯,欢迎领导们莅临收藏。   运气交易系统:花生瓜子巧克力,火.药手.雷棒棒糖咯~   怼天怼地怼二房,挣钱挣面子挣美人,咱玩的就是心跳~   --------   一直关注本文的领导应该知道,小的一旦开坑,绝对日更。还请放心入坑吧~(点作者专栏或者《超市大亨莲二[红楼]》链接点这里哦皆可)   --------- ☆、NO.74   秋高气爽, 心气儿更是舒爽。   “你那聘礼准备的如何?”永锦冷不丁问道。   永慧每日都在盘点着这些东西,张口就答:“备了五百九十九抬的聘礼,东西都是东一点西一点备的,不知道林姑娘会不会满意。”   “聘礼就这么多,可不知嫁妆得要带多少才是。”永锦笑着说。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贾芸撑着下巴随口就答。   “哈哈哈, 真是不知到时候多少豪门望族望而却步了。”永锦拍手说, 这两人一个天下妹妹都不如我家妹妹的明王。   一个天下娘子都不如我家娘子的诺王。如今撞到一块儿去了, “林姑娘今生大幸。”   说罢, 三人又举杯同饮。   到最后,永慧只嚷嚷在屋子里喝不痛快,非要拉着贾芸和永锦到院子里边赏月, 边吹风的喝。   到了后半夜,永慧迷糊糊感到后颈冰凉, 猛地起来, 自己竟是在院中的石亭里睡着了。   再看他二人, 也没个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了。   大黑天的只有几盏琉璃灯衬着星空星星点点的亮着, 闹得一肚子的孤独寂寞...   等我娶了媳妇儿的,叫我跟你们亲近都不跟!   永锦听不到永慧忿忿不平的话,也根本不关心永慧怎么想, 他只将舌尖舔.舐身下人敏.感的一点上,翻来覆去的碾磨轻咬。   贾芸被他压着手腕禁.锢在客房中的黄花梨木桌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两声喘.息,碰触自己的地方更加坚石更。   “芸儿, 可是喜欢这里微疼些?”   说完又埋头用牙齿不轻不重的碾咬了两下。   “别...你弟弟要是看到了...啊...”   贾芸情难自禁的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完整,脑袋里血气上涌,只得将头埋在永锦的颈窝中,不停的喘.息。   “芸儿,我的芸儿...”   衣衫终于褪下,灯影摇曳不停,不时又换了一种形状印在墙面上...   饮了酒的永锦比起平常更带有侵略性,一寸一寸的确认属于自己的身躯,激情汹涌的占据更深处...   ...   次日一早,永慧打着喷嚏上朝。昨夜豪饮,惹得今日还有些阵阵眩晕的感觉。   想着皇兄确实辛苦,就算喝多了酒也要坚持上朝听人絮絮叨叨的说这说那。明王也不容易,一有点风吹草动总有些折子上书的上来,如今连恐怕连装病在家睡懒觉都不行,树大招风。   永慧晃悠悠的站着,站在他身后的齐尚书体恤的说:   “诺王面色不佳,不然就请表回去歇息吧。”   永慧哼了一声,我这算什么,有两个人比我更辛苦呢。   抬头望向皇帝,只瞧他精神抖擞,正襟危坐,哪里有宿醉的样子?   再一眼贾芸,神采奕奕,玉面含笑的看人怼来怼去。   难不成我喝的是假酒?   为什么他们一个顶一个的神采飞扬,只有自己疲惫不堪?   摇摇头,让自己打起精神。永慧郑重其事的提请手中的折子。   正是求请皇帝下旨赐婚的折子。   永慧早就找人算好了提亲、大亲的日子,提亲是在这月十五,也就是三天后。大亲的日子是在三个月后正值十月秋高气爽五谷丰登之时。   永锦偷瞄贾芸一眼,见他老神在在没有反对之色,当下准了。   等下了朝,永慧与贾芸二人被官员们团团围住,有真心祝贺的,也有张望风向的。   北静王哽着一口气半天才顺下来,恢复面色后走到二人面前,当着十几位在场的官员的面拱拱手:   “恭喜明王,明王好福气,本就得了圣上的青眼,如今有了这样的好妹婿更是如虎添翼啊。”   贾芸面不改色,北静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不就是说给别人听如今他权大势大,加上诺王一脉的势力,不懂事理的人难免会多想一些。   “多谢北静王。圣上本就与本王是义兄弟,如今再跟诺王联姻,更是亲上加亲。”   我本就是皇帝一派,就算联姻也是更加亲近罢了,轮不到你非议。   北静王笑笑没说话,只冲永慧拱拱手就走了。   这回儿倒是永慧不明白了,怎么滴,连个贺喜的话都不和我说?闹哪出欲拒还休呢?   正想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永慧的肩上,耳边传来贾芸温吐的气息:   “这人鬼着呢,想多了...小心把你套进去。”   永慧眼睛不小心望见贾芸领口下方允吸出来的重重红痕,相互叠加交织诱.惑非常,突然像明白了什么,耳朵唰的红了,连忙点头话也不晓得说。   贾芸歪着脑袋不解,怎地突然烧了起来?   “我先回去等圣旨,三日后恭候大驾。”贾芸也没多想,手上还有正事耽误不得。留下永慧自己独自一帮如狼似虎的大臣们。   ***   邱公公亲自捧着圣旨与贾芸一前一后的打马到了明王府。   内院中,卜夫人与林黛玉早已经沐浴更衣等候着。   林黛玉脸颊羞红,站在卜夫人半步之后,一手轻搀着卜夫人。卜夫人欣喜万分的将手搭了上去,轻拍几下以示安抚。贾芸见状低笑不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林黛玉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诺王永慧,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林黛玉待宇闺中,与诺王永慧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林黛玉许配诺王永慧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邱公公传完圣旨,连连恭贺大喜,往常从不收明王府的封子,今日也沾沾喜气,收了个大封赏。   身后跟随的凌公公等人也各有封赏,皆是笑意洋洋,不停的换着花样贺喜。   一直到留了茶饮完,几位内官才迟迟回宫。   贾芸扶着一脸欣慰的卜夫人走上主位,此刻也不管妹妹羞不羞了,问道:   “不知母亲可将妹妹的嫁妆备好了?”   “哪里还用你交代,早早的就备好了。单子明儿让人给你送去。”   “不必了。”贾芸自然知道母亲不会亏待林妹妹,笑着说:“我这里还有几个箱子,明日叫人抬到院里归到妹妹的嫁妆里。...好歹我也是个做哥哥的,怎么得也得多尽尽心。”   林黛玉在明王府住的时日虽然比不上在荣国府的日子长,但是明王府中里外上下哪个不是当她是正经的主子小姐对待的?   嫁妆单子卜夫人早早就给她看过,除了父母亲留下来的几个大箱子的物件儿,竟又凑了两百余抬的头面首饰,绫罗绸缎,田庄地产。如今哥哥还要给,黑白分明,好赖都在心中。当下动容,更是眼泪要往眼眶外面涌。   “我的好女儿,再掉眼泪,我也要给你一起哭了。”   卜夫人再不舍也不行,娘俩眼泪汪汪的对望,惹的贾芸一阵心酸。   “妹妹嫁的不远,若是待的不舒坦只管回来,记得娘家在这里就行。”   “哥哥!”   黛玉用香帕擦干眼泪,起身走到贾芸面前要施大礼。   贾芸伸出手赶紧扶住,颇有感慨的说:“既然叫我一声哥哥,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你只记得无论你在哪个府上,哥哥都愿意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卜夫人望着眼前一双儿女,多年前种种辛苦不甘化为如今的宁静慈爱。   “就算出了嫁也是我的女儿,来,让我再好好瞧瞧。”   林黛玉在荣国府时哪里会料想到如今,她这一切都是卜夫人和贾芸给的,待自己就像亲女儿、亲妹妹一般。此刻声音哽咽的扑到卜夫人的怀中,带着颤音的语调:“...娘!”   卜夫人紧紧抱住黛玉,“娘的好女儿。你母亲见到今天一样会同我这般喜极而泣,我的乖女儿,我的好女儿。”   贾芸在旁也忍不住酸了鼻子,最后悄悄的离开屋子,让她们娘俩说说心底话。   即便是早有准备,明王府还是为了黛玉的婚事各个忙的人仰马翻。   到了三日后,这正是永慧上门送聘礼的日子。   正如同应了今日的好日子,一直阴晦的天气忽然放晴,一早就有七色彩虹挂在当中。   卜夫人见状连连阿弥陀佛的念着,真是天公做喜,林丫头有福气啊。   很快时辰就要到了,外头不少宾客到场。正值沐休之日,除了贵妇夫人们更有不少当朝官员前来贺喜。   外头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祝柳一路小跑的过来,气喘吁吁的传话说:   “诺王殿下已经到街口了。聘礼箱子浩浩荡荡望不见头,怕是预留的地方不够,小的再去安置安置地方。”   “母亲,儿子现在前去待客,看时辰婉太后就要来添妆了,您让妹妹快些准备。”   贾芸交代完就往外头迎客去,今日能来这些宾客他也没想到。本想着大喜之日再替妹妹好好操办,哪成想人越来越多,同朝的、同榜的、同军的各有个的喜话儿说。   这样一来酒席必须得备好,多亏早早有打算不至于慌了手脚。   孙观良、魏虎等人也早早陪在一旁招呼客人。特别是于知顾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喝起酒来豪爽万千倒是替贾芸挡掉不少酒。   永慧果真带着五百九十九抬的聘礼浩浩荡荡的到了明王府门前,前面的人刚抬进去,后面的人远远的还没拐过街角。   街上往来的人无不侧目让行,姑娘婶子满眼的艳羡。   “不知是何家这般大阵势?”探春挽着李纨的胳膊,头上戴着青布包头。刚从做工的地方替人洗完衣服回来,路上就遇到了。   “哈,小姑娘有所不知,当今除了明王府哪有人敢称第一?这不就是王府里的大小姐要办喜事了,瞧瞧,后面的聘礼还没走到街这头来呢。”   茶馆说书的先生嘴皮子闲不住,不住的感叹絮叨。   探春不知是被他絮叨烦了,还是累了,脑袋一阵阵发晕,脚底也虚软无力。   想当初她帮忙管家荣国府的时候,林黛玉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掉眼泪呢。如今凭什么她就当上了枝头的凤凰,我偏是落难的乌鸦?   李纨知道探春一向对林黛玉嫉妒非常,也不敢让她就留只怕惹出是非,半搀着半拉着的将她带回西府。   可就算关上院落的门,半空中的炮竹震耳欲聋声也免不下。门外不少孩童欢呼着抢着洒落在地上的铜板硬糖,更是让探春左立不得。   低头看着原本葱白的十指布满老茧,这几个月她度日如年。   李纨见状心下叹气,到眼下境地已是不易。她是书香门户中出来,知道抄家没族后多少好女子都被罚为贱籍去往见不得人的地方开门迎客,如今独门独户只是替人洗涤衣物,做做针线就能吃饱穿暖...哎,怎么样才是个知足啊。   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探春咬着牙偷跑了出去,李纨见状紧紧跟了出去,拉着呆呆站在路旁的探春皆无话可说。   八名红衣内官跑马放炮,敲锣开路好不威风。   道路两旁拉起金黄色的帷帐,不许旁人窥探一分。   卜夫人与各豪门命妇迎来了回宫后首次露面的婉太后。   这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凤威御天的风范儿。   来到摆放嫁妆的地方,众命妇皆是连连叹息。本以为诺王的聘礼就够多的了,结果明王府上给林姑娘的嫁妆也只多不少。   独独一个院落已然装不下,连襟三间的庭院全部摆满了红木箱子。   嫁妆单子在众命妇手中流传,今日真是开眼了。   不说数不清的头面首饰,就连陪送的田产庄子的契书也不像别人家一张压个箱子,明王府上财大气粗,硬是十张契书一个箱。   还不算许多御赐的宝物,真不知林姑娘私房嫁妆得有多少奇珍异宝带去。   婉太后在众人凝视中让人取来一件小匣子,里头只有一串金底水波纹的玳瑁手珠。   “这是我每日在佛前念经盘的,知道你女儿从前身子不大好,如今虽然好了,但还是给她随身带着,总归早点让你抱上大外孙儿才好。”   按照惯例来添妆的人不过意思意思加上几样金银制的小玩意也就罢了,不过是凑个喜庆,可如今婉太后亲自前来不说,竟还把自己随身带了多年的手珠赠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永慧:单身狗当久了,总有一瞬间不懂这个世界的感觉。   永锦:夫妻对战美满和谐,保你全身通畅一扫疲态哟~ ☆、NO.75   在场的命妇们哪里没得眼力见, 纷纷放入包含寓意又体面的首饰。   趁没人看见,婉太后冲卜夫人顽皮的眨眨眼,怎么样?今儿够给面儿吧。   卜夫人用手帕挡住嘴角的笑意,也回她两个眨么眼,真给面儿。   明王府内热热闹闹的庆贺了一回,整整一天下去人才陆陆续续离开。   贾芸靠在床榻上接过醒酒茶咕噜咕噜的灌下去一碗, 黛玉与卜夫人见了忍不住挤兑他这牛饮。   “母亲做的醒酒茶真真好东西, 回头也教教妹妹怎么做, 今日诺王也是没少喝的。”   黛玉一听羞涩的用团扇遮住半张脸, 卜夫人狠狠掐了把贾芸的胳膊:   “这话等你妹子出嫁了再说。羞死人了。”   贾芸今日高兴,见黛玉并非真的反感,装模作样的赔了不是。引的黛玉又是红了脸庞, 垂下脑袋瓜儿不说话。   “我们娘俩可不守着你这个醉鬼了,你小心歇着明日还得上朝呢。”卜夫人拉过羞怯的黛玉, 正欲往外走。   “等等。”贾芸撑起身子, 唤住二人。   “哥哥可是还需要点什么?”黛玉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轻声说。   “正是有事想跟你商量来着, 可不是醉话。”   黛玉直视贾芸的眼睛, 清澈明亮哪里有醉态,于是坐了下来仔细听着。   “你有多少年没有回扬州老家了?”   “哥哥忽然说这话?”黛玉心咯噔一下,她近十年没有回过老家。扬州二字多在梦中出现。   “永慧与我说, 待你回门的时候想与你一起回扬州祭拜林大人与林夫人。我想了想,母亲也挂念林夫人许久,她们二人情同亲姐妹般,倒不如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扬州看看。”   黛玉激动的站了起来, 完全坐不住了,来回走了几步。卜夫人从没见到如此高兴的林妹妹,俩人当下就同意了。   “这段日子还让底下人多尽心力点,莫要忙坏了身子。”贾芸笑眼弯弯的说。   “多谢哥哥。”林黛玉捏着手帕的手捂着胸口发自肺腑的说。   未嫁时待字闺中,黛玉也不觉得日子难过。每日里在园子里走走逛逛,闻闻花背背诗看看书,下午与卜夫人一起做做女红聊聊天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可自打送来聘礼后,离成亲的正日子也不过三个月。可日子不知怎么就过的慢了。   闭上眼,都是永慧高大俊朗的身姿,练字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仿写起他的狂放刚毅的笔迹。   晚上睡觉的时候,心口都是砰砰的跳着,比以前更加鲜明强烈。   又是期待,又有些害怕。   躺在床榻上也时常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可第二日精神还是好的,还是不住的想念那个人,真是叫人奇怪。   同样辗转反侧的除了她还有被抬不尽的聘礼激的睡不着觉的贾探春。   西府统共三间房,贾母、鸳鸯、李纨一间方便照顾这两天有进气没出气儿的贾母。探春、惜春一间,每日里帮人洗完衣服就在屋里绣鞋、绣花拿出去卖。   还剩单一间小房,原是给下人住的。这不,贾兰来了就住了下去。每日里帮人念书写信,倒也能换回几文钱。   探春夜里睡不着,将半截的蜡烛点燃就着火光纳起鞋底。   李纨说了,天快凉了多纳些鞋底子留到冬日里好卖。   惜春打着哈欠半爬起来,揉着眼睛说:“我的好姐姐怎么地又起来了?明天我还有活要做呢。”   “就你做活儿勤快?看看我手上的是什么?”探春皱起眉头捏着鞋底就往桌子上拍。   “三更天的发什么疯。”惜春嘟囔一句,懒得跟探春当嘴仗,又打了个哈欠准备钻到被窝里继续睡。   “你都说跟林姑娘好,左一个林姐姐右一个林姐姐的喊着。现如今人家怕是忘了还有你这个妹妹吧?”   探春嗤笑的说,恨不得激起惜春和她大吵一架发泄胸中的郁气才好。   惜春嘲笑非常的口气说:“怪不得睡不着觉了。原来是因为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王妃’啊。哈哈,真是山不转水转,谁能知道咱们姐妹中真的出了位王妃呢。”   当初可是你妄想当王妃闹过多大的笑话自己难不成忘记了吗?眼下林姐姐却做了王妃,怪不得晚上大半夜睡不着觉作妖呢。   探春猛地起身,杏眼瞪得死大,说:“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想过?”   惜春闻言又笑了,“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就随便想吧,反正,这辈子你都别想成什么王妃了。”   惜春躺回到被窝,想着林姐姐叫人传的话:等日子平静下来找个地方好生安置,切勿引人注目。   探春根本就没收到林黛玉的传话,一副黑沉的面孔死死的盯着惜春的脑袋瓜儿。不知怎地,血气上涌,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往惜春头上砸。   惜春刚躺下只觉头上有风,不自觉的伸手挡了一下,手腕一阵剧痛。   “你疯了吗!”好在她躲的快,要不然脑袋不得砸开了?   惜春虽然年纪小可不是好欺负的,风风火火的从被窝里爬起来,伸出双手抓住探春的头发就往地上拽。   两个人在屋子里好生一顿打,鸳鸯伺候贾母惯了觉很浅,听到动静赶忙披上褂子喊醒李纨就往她们二人的屋子去。   推开门惜春还紧噔噔的拽着探春的头发让她直不起腰,她自己也是披头散发脖子上被指甲划了两三道红痕。   “作孽啊,快放开你姐姐。”李纨向前握住惜春的手就掰,惜春眼眶红润,咬着下唇死不撒手。   “她哪里有我这个姐姐,今天金锣铜鼓敲打的那家才是她姐姐。”   “林姐姐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凭什么处处为难她!我看你是狗不嫌屎臭,吃惯了!”   “我的好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啊。”鸳鸯走到床铺替惜春拿来外衣披着,温言劝慰。   惜春本就是小姑娘,最后实在没有气力松开了手。一直处于劣势的探春突然发力又要冲过去却被李纨紧紧抱住腰。   “这样下去晚上都别睡了。鸳鸯,你带惜春姑娘去主屋睡,我在这儿陪陪探春。”   “哎。”   鸳鸯正打算搀起惜春,不料她竟先起来一步,不以为意的拍拍身上的灰土,捋了捋头发嬉笑的说:   “不碍事,又不是我挨打了。”   鸳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人挽着手走了。   见门关好了,李纨这才敢松开抓着探春的手。   “有再多的想法还能逃出去这里?人要知足,比起甄家那些被发送到外头抛头露面的女儿来说咱们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懂什么!我可不想当寡妇!”   李纨嘴泛苦意,这么多年她哪里容易了。此话真真的诛心啊。   探春说完话也后悔了,忙拉过李纨的手,不料被她甩开。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李纨明确的将情绪表达出来。   探春闷不吭声的呆坐在一旁,李纨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生气...   就在她们僵持的时候,门房处传来管事的怒吼声。   “你是哪里来的疯婆子!滚!”   管事被探春她们吵闹的声音吵醒,听了一会儿见里面消停了想着出去小解,哪成想刚一出门房,黑灯瞎火之中就见到一个面部丑陋没有上肢的影子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面游荡。   “水,水...好心人给口水喝吧...。”   探春起身张望,李纨还躺着似乎还在跟自己生气,心下憋闷走了出去。   “李管事,怎么了?”探春从屋子里出来,扛不住寒意打了个喷嚏。   “有个残废的玩意儿赖在墙下面不走。探春你进去,别污了眼睛。”   李管事挥起墙角竹编的大扫把就往地上人身上抡。   “探...探春...?”地上的人失去双臂,艰难苦痛的熬了几个月,此刻拼劲全力起身,颤颤巍巍的说:“我是你二太太啊!我是王氏,探春啊,快,扶我回去。快,吃的......喝的...”   李管事厌恶遮住鼻子,这残废婆子说起话来都一股子的异味,再看向探春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不住问:“这种人你居然认识?”   探春接连后退几步,忙着摆手,“说什么呢?这种又残又疯的婆子我哪里认得,指不定是不是刚才听到你说我名字她才知道的。”   “真是个老混蛋!”李管事听得既然没有关系,刚才猛然吓自己一跳的残废婆子居然这么有心思,更加使劲挥起扫把打了过去。   “...是我啊...求求你...赏口吃的吧...”王氏气若游丝的说,倚着墙壁侧过头躲避铺天盖地打。   “真是晦气!”李管事一手掐着鼻子,一手领起王氏后颈上破烂的衣服连滚带爬的将她扔出门去。   严严实实的锁好门,到井里打了水用皂角仔仔细细洗了手生怕有什么脏东西沾染上了。   等李管事回来,探春还站在大门口不动弹。   “喂,怎么还不回屋?”   探春这才晃过神来,慌慌张张的跑了回去。   进了屋锁好门,心脏狂乱的跳着。   没看错,一定是王氏!   探春不明白为什么她将王氏赶了出去,装作不认识王氏...只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恨不得让她远离自己,不要拖累自己,不要再让人看不起她们才是...   李纨已经睡着了,黑夜里只有探春惊恐不已的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顶...   转日   李纨收拾好昨日浆洗完的衣物,又叫上惜春一起上街给人家送去。   惜春睡的迷瞪瞪的,跟着李纨前后脚出了门。还没等走上几步就听到李纨的尖叫声。   一身的瞌睡顿时都醒了,李纨站在院墙转角处双手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王氏的尸体。   “别,你别过来...”   李纨转过头急忙冲惜春挥挥手将她赶的远远地,这才颤抖的说道:   “是...是二太太...阿弥陀佛...二太太去了...你去柴房把搭在柴火上的布取来。”   惜春没看清楚仅看到一双掉了底子的青布鞋肮脏的不像样子。慌忙跑到柴房去找布给二太太裹身子。   中途预见探春也没空跟她怄气,“还不收拾好了去送二太太一程!”   探春死咬着下唇后退几步,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背后已经出了满背的冷汗...   李纨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素面帕子盖在王氏脸上,自己转头又去找李管事过来一并处理。   等到大家伙聚在一起的时候,探春这才不动声色的站在最外面。   李管事一见是昨晚的残废婆子,不解的望着探春十分疑惑的问:“不是说不认识么?怎么地又成了你们二太太了?”   探春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弄得六神无主,正想着怎么圆下去,不料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二太太...?...宝玉...宝玉呢?!”   贾母拄着粗树枝替代的拐杖从院子当中走了过来,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瘦弱的鸳鸯身上。鸳鸯眼眶含泪,老祖宗这是糊涂很了,说了一晚上的胡话,一早上起来似有回光返照的样子。   “是谁?...”   “回老祖宗...是...”李纨犹豫了一下,最后艰难的开口:“是...二太太,是二太太去了。”   “让我看看她。”用粗树枝挑开挡住面孔的手帕,果然是王氏。   贾母使劲闭上眼睛想要止住眩晕,可身子还是虚弱的往后倒去。突然一位少年出现伸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宝玉?”   贾母大喜过望的扭头,“怎么是你!”   贾兰被贾母瞬间变化的面孔吓了一跳,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你不是跟宝玉一起的吗?怎么就你回来了?”贾母一开口便是咄咄逼人的气势。   贾兰哪里承受的了贾母的怒火,慌忙低下头话都不敢讲。   “我问你话,宝玉呢!”   贾兰的样子彻底激怒贾母,粗树枝用力的往地上跺。   “...二叔...二叔跟和尚道士走了...”   “你说什么?!胡说!”贾母一个用力,粗树枝猛地在地上被打断了。   “二叔...看破俗世...出家了...”   贾母忽的一口黑血吐了出来,鸳鸯承受不住她的体重,俩人双双摔倒在地上。   “老祖宗!老祖宗!”鸳鸯顾不得地上脏乱,使劲用手掐着贾母的人中。 ☆、NO.76   贾母气若游丝, 最后一丝希望终于毁灭,到底还是熬不过油灯枯灭...   李管事暗道晦气,出门冲对面院子人家招招手,说:“一死死俩,兄弟们今儿得受累了。”   对面院子的人是一早安排好的,就怕她们再起风波。这回儿算是真派上了用场。   三五个大汉二话不说走到西府卸下府上大门的门板子放在地上。   “来吧, 都一起放上来吧。”李管事招呼人将贾母与王氏一起抬到门板上面。   “大爷, 您这是要往那拉?”李纨扶着不住抽泣的鸳鸯问道。   现如今她们是这般境地, 想必铁槛寺是进不去了, 祠堂也是去不得的。   “还能去哪?西郊出城五里半坟地。”李管事麻烦的不得了,他是不会把自己马车留给这两个尸体坐,“动作快点, 回来爷几个还得好好洗洗晦气。”   “回来咱们爷几个的衣裳你们都给洗了。”其中一个大汉一脸嫌弃的说:“还指望晚上去赌两把回本,呸, 算是倒了大霉了。”   李纨探春几人连孝袍都来不及备来穿, 青的青, 灰的灰, 还有探春带着粉边的对衫急急忙忙的送贾母和王氏上路了。   李纨想不到王氏最后能落得这样的下场,内里唏嘘不已,想必那日定不是好过的...就是不知道是何人下的如此狠手...   转念又想, 多亏王氏自己出去了,没有答应让她们一起出去,若是真碰上有仇有怨的,指不定会不会落得跟王氏一样的下场。   叹了口气, 紧登登的拉着贾兰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他弄丢了。   探春的眼睛干巴巴的,鸳鸯和惜春哭的撕心裂肺。人死如灯灭,贾母再怎么不公也一直都是她们的主心骨。如今主心骨没了,人就像被抽了筋,整个儿都虚脱了。   探春低着头跟着前面李纨的脚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是王氏自己作孽太多,根本不管我的事。是她,是她本就是要死了...一定不关我的事儿。   就算能多喝一口水又能如何?...阿弥陀佛。   西郊五里半坟地虽说不是乱坟岗,但也强不到哪里去了。   现在永清国上下,国泰民安。内无动荡,外无战乱。百姓们日子好多了,手上有些闲钱的多是不愿葬在这里。   “怎么连个容身的棺材板子都没有?”惜春抹着眼泪,家中落魄,银钱都给李纨管了。   “有的地方埋就够了,眼下一个棺材板子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两个至少十五两。你们要是拿的出来银子,爷们愿意等着帮你们埋。”来之前就叽歪的大汉,揉着酸疼的胳膊说,这俩死的真重,比一般老爷们都沉。   李纨把怀中攒的银钱掏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一共也就四两多。   “咱们也要吃饭啊...”这是她们纳了多少鞋底子攒出来的银子,“人死了总不能再把活人的银子全用了吧。”探春拉着李纨的袖口可怜巴巴的说。   鸳鸯知道探春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自己的私房都给贾母买药开方子了。荷包空空哪里再强求别人饿着肚子买棺材。   “还请几位大哥把老祖宗埋深点,莫要畜生们刨了出来。”鸳鸯把荷包里唯一剩下的半两银子塞到刚说话的大汉手里。   “算了,真是瞧你们可怜。”李管事招呼其余几个汉子说:“板子上垫的席子就给她们裹了,咱们快点动手,多挖点。”   探春见李纨将银子收到袖子里这才松了口气,挽起袖子也不怕污秽了,帮着鸳鸯把贾母的脸擦干净,用席子仔细的包裹起来。   李纨和惜春也把王氏收拾了,只是王氏再外流浪乞食几个月早就肮脏不堪,脸上更是狰狞的不得了。   “你个姑娘家的还是别动手了,我给擦擦就行。”李纨见探春实在是害怕也不强要她帮忙,只要她在一边打下手。   等到日头快落山,硕大的土坑才堪堪挖好。   “上路吧。”   没有黄纸扬天,没有铜钱开路,没有唢呐哭丧,荣国府两位斗了一辈子的女人临死都葬到了一起。   ...   探春回去发了四五日的烧,整夜嘴巴嘟囔着不是‘阿弥陀佛’就是‘别过来’。眼瞅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李纨和惜春也放下怨气好生的照顾她一阵,直到她完全康复。   三间屋子重新安排。正房光线好,不太潮湿,就让李纨带着贾兰住,方便贾兰念书写字。   左边原是贾母的屋子由惜春和鸳鸯一起住。右边小间有些简陋的则是探春特意要去自己住。   李管事不知从哪里找了轻松的活,只要她们每日做做女红卖出的价格倒也能生活。   最让人喜出望外的是惜春。   她自是画过大观园的人,闲来无事画了几幅泰宇楼阁的画赶到集市上去卖,谁知道卖的还不错,更是有家专门的画斋愿意每月花二两银子收三幅画放在画斋当中卖。   虽说二两银子不过当时荣国府一个一等丫鬟的月例银子,但是换做现在不但能给贾兰买些好用的笔墨,更是能每顿吃上猪肉了。可比之前捉襟见肘的状况改善了不少。   黛玉收到惜春这个月画的楼阁画作,忍不住怀念起旧时的时光。   她实在是怕了荣国府的那帮人,只听哥哥说可以帮帮姐妹们,可是又无处下手。   黛玉想起寒食节姐妹几个到府上做客的情景,合上手里的诗书,想一想还是哥哥说的对。   惜春也婉言拒绝自己邀她同住的意思,帮人一世不如帮人立世。   “姑娘,画斋的人说了,惜春姑娘的画工好的不得了,精致又仔细,就算比不了大家的作品,一般人家买来也愿意挂起来多看几眼的。”   紫鹃替黛玉倒了杯秋露茶捧到面前,生怕她一时间又钻了牛角尖。   “她本来心细又有眼界在,一般人家哪有机会见到那等子排场。”黛玉笑意盈盈的说:“只可惜惜春妹妹现下被生活所迫,若是到了不愁生计的时候,想必更会上层楼。”   “这么晚了还不睡?”   卜夫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黛玉连忙起身走到院子当中接。   “别起来了,现在天凉了,一下惊着身子怎么办?”卜夫人取下自己的披风披在黛玉的身上,搂着她往回走。   “算日子都没有几天了,我实在是睡不着想来看看你。”卜夫人把黛玉送到床榻上,帮她掖好被角自己坐在床边说。   黛玉听闻脸蛋烧了起来,侧过脑袋不好意思与卜夫人对视。   “您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在这儿跟我一起躺一会儿吧,我也有些知心话想跟娘说。”黛玉低垂着头,只剩下烧红的耳朵尖。   卜夫人自打黛玉要出嫁,望着越发落落大方的黛玉,总是心有不舍,真是当娘嫁女儿的心。   俩个人合着一床被就着窗边三四颗夜明珠的柔光,话说到快要天明。   ***   春光着意入窗帷,染莺枝,绣蔷薇。   鹊临门,绊惹两心催。   约定千年等一回,天做证,地为媒。   盈盈莲步细作为,点丹唇,描青眉。   十里红妆,唢呐尽情吹。   花轿锣鼓并肩随,圆月梦,彩云追。①   锦缎暗红蟒绕金丝多层广绫大袖,绣沿裙边尽绣鸳鸯金绣。对襟由六对金镶红宝石盘扣扣住。   正红色孔雀绣祥云璎珞霞帔罩外,品红色如意花鸟腰封垂下蜀绣描红,正反侧镶边福禄寿寓意留仙裙,裙摆摇曳及地三尺外,边缘坠玲珑金铃铛,莲步微移,叮当悦耳。   梳玉环飞仙髻,一侧插着新鲜盛放的并蒂莲花,正中垂下珍珠流苏半遮面,顶上一对琉璃缀金的鸳鸯左右合抱,珍珠翡翠点缀更是流光溢彩,冠绝天下。   诺王府至明王府共五条大街,均用红布铺道,道旁树上满目红锦红花。十位红衣内官开道,永慧着金丝暗蟒红袍,罩正红鸳鸯镶边吉服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将黛玉迎娶。   数十里的抬箱嫁妆从街头排到街尾还见不到尽头,半边天都是响炮烟花,观者咂舌,铜锣金鼓震耳欲聋。   一路两旁皆是锦衣护卫维持秩序,络绎不绝的人群比肩接踵,老百姓们伸头探脑的观望难得一见的浩大场面。   后尾八个白胖送嫁小子,以孙小虎为首,挎着红纸双喜的竹篮,蹦蹦跳跳的将手中的糖果银钱往外撒。   诺王府中门打开,来往宾客各个喜气洋洋,拱手道贺。   二十位锦衣军手持火铳,吉时一到迎天鸣.枪。   事后永慧心有戚戚的跟媳妇儿说,你这哥哥好生厉害,这哪里是给咱家祝排场,分明是给本王一个下马威,但凡有点不好的,绝对能对诺王府放.枪。   黛玉窝在永慧怀中一顿娇笑,自家哥哥多护短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又是一阵感慨窝心。   诺王府内没有长辈,婉太后二话没说当即拍板由她出面。   三拜过后,永慧又亲自体贴细致的送黛玉进了洞房。   “夫...夫君去去就来。”   回到喜宴上,正对大舅子一张臭脸。   我这天仙的妹妹就这么便宜人家了。   永慧不敢招惹贾芸,正没得办法的时候,喧闹的宴席瞬时间安静下来。   永锦由邱公公领着进来了。   “今日只谈风月不谈风云。”皇帝大手一挥,自然而然的走到明王身边预备坐下。   贾芸假惺惺的抬起杯子为他的到来表达了满满的诚意与激动,永锦也不说透,俩人又是一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话说给永慧和其他宾客听。   永锦见贾芸酒后薄红的脸蛋忍不住动了动喉结,旁边永慧慧眼识奸,不住的咳嗽试图挽回永锦的目光。   有胆子大的官员,例如于知顾等人,年纪跟永锦实则相当,见这位真心没摆谱,大着胆子敬了一杯也一口下肚,大家这才放宽了心笑闹起来。   婉太后和皇帝亲临诺王婚宴真真是天大的荣耀。   诺王府内推杯换盏,府外也开了整百张桌子的流水宴席,鸡鸭鱼□□是有的,馍馍肉粥更是不断。只要真心向着诺王府内说了吉祥话的,均可敞开肚子吃个九天九夜。   永慧生性豪爽,来者不拒直喝到醉歪歪才被人半搀半扶的送进洞房。   “怎么芸儿也想入洞房了?”永锦亲自给贾芸斟酒,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醉酒的永慧身上。   “你们兄弟俩都没个好东西。”贾芸气闷的一饮而尽,永锦在一旁笑的畅快得意。   等送永慧入洞房的人走后,歪倒在桌子旁的永慧悄摸悄的起来了。一脸的贼样,眼睛也贼亮,哪里还有刚才醉到连路都走不了的样子。   ...   三日后,诺王领着王妃回门。   卜夫人早早的就等在厅堂中,拉着贾芸非要他一起候着。   黛玉依旧大红装,换了妇人发髻,云髻峨峨,斜插一支孔雀冠明珠的金钏,笑语嫣然,顾盼生辉。   卜氏让人将林如海、贾敏的排位安顿好,永慧搀扶着黛玉对着岳父、岳母的排位磕了三个响头。   卜夫人正欲扶二人起来,熟料永慧与黛玉二人又生生的给她磕了个头。   “玉儿和我说过您一直以来的照顾,从来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养。即是这样玉儿能叫您娘,我也改口喊您一声娘!”说罢,端起改口茶就敬。   堂堂八尺男儿,情谊绕骨,惹的卜夫人一个劲儿的赞叹自己命好,得的儿子都是有里有外的汉子,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样子。   永慧暗搓搓的在心里腹诽,您还有个做皇帝的儿婿也得改口叫您娘呢。那个儿子才是真正的人中之龙呢。就怕人家上赶子当您儿,您老还不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江城子·十里红妆(作者:李本柏) ☆、NO.77   永慧想到这儿忽的头皮发麻, 扭头看到大舅子贾芸目光如炬,眼底全是探究,完全的刺果果没有一点遮掩。   贾芸坐在一旁观察了许久,黛玉打回门到现在面色红润、身心愉悦,倒是没有一点被委屈的样子。时不时还能用胳膊肘怼怼永慧那条大尾巴狼,恩...还算不错。   “你这一嫁过去就做了当家主母, 日后操心的事情多, 但也不必尽费心思, 一切要以身子要紧。”   卜夫人拉着黛玉的手继续说道:“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外孙才是正经事儿。”   永慧腆着脸上前说道:“我们府中没有长辈, 日后我们的事儿多请您来做主。要是有了孩儿定是要您老操心的。”   卜夫人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哪里愿意老的在一旁指手画脚的?你们要是愿意来娘就是高兴的。”   黛玉抱着卜夫人的手不撒,“那我时常过来陪娘,哥哥平日忙, 还是我在旁边孝敬放心。”   “哪有刚出嫁就想着往娘家跑的道理。”卜夫人嘴上虽然这般说但心里十分高兴,笑着拍着黛玉的手, 说:“今儿都是你们平时爱吃的菜, 趁热过去多吃点。没做哪些花里胡哨的, 都是些平日吃的家常菜色。”   永慧改口后, 见到贾芸腰板似乎硬实了不少。他这个大舅子没少给他下套,靠谁不如靠媳妇儿和娘。   见到桌面上果然有自己爱吃的槽鹅掌等菜,还有不住给自己夹菜的卜夫人和媳妇儿, 永慧彻底屏蔽掉大舅子怨念的目光。   他们在这儿吃着回门宴,诺王府外的流水席还在继续摆着。   惜春从画斋里领了二两银子,特意到街上裱上一副百子图避着探春送到了诺王府。   门上的人早就得了王妃的交代,若是惜春姑娘来一定要将她请进来。   惜春想也没想推却了, “知道林姐姐好就行,这是我画的画,当做贺喜。那日见她太忙,我也不好再来添乱。只得今日送来,倒是让你替我跟林姐姐说一声,祝她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姑娘这是何必呢,主子交代了大婚时请您来,您也没来。如今到了家门口,就进来坐坐吧。”门上管事的苦口婆心的劝。   惜春摩挲着手中的画,笑着说:“平日里我最是喜欢跟姐姐玩闹,有时候沉浸在佛经道中也是姐姐把我拉扯回神儿的。若是没有林姐姐循循诱导,说不准家道中落我就去当姑子了。”   一把把手里的画塞到门上管事儿的手里,笑的极为畅快的说:   “从前我就喜欢听些江湖快意的话本,如今再不用在深宅大院中呆着了,我也要像男儿一样创出一分自己的天地。眼下吃穿不愁,就让姐姐等我成了山画大家再来和她赏花吟诗吧!”   门上管事的哪里见过这般洒脱不羁的女儿,被她的话弄的呆愣。待他回过神儿的时候,惜春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黛玉回到诺王府后听到门上管事儿的一言一句的学给她听,永慧在旁笑着说:   “每日里就见你愁这个妹妹,你看如今人家可是如鱼得水般畅快呢。”   黛玉没说话,展开惜春亲笔画的百子图。   蹲着的,笑闹的,和边上人打闹的各个带着红肚兜的胖小子栩栩如生的展现眼前,各顶各的顽皮活跃,生机勃勃。   再看上面的署名,游川。   鱼尤入水,川川河图。   “...你说的对。”许久,黛玉的嘴角才挂着笑意说。   惜春回到西府内,见李纨、探春和贾兰三人正围着桌子吃着什么。   惜春一见桌面上的用芦绳捆起包好的烧鸡,还有配了白果,花生,红枣等等肥而不腻的烧鹅,全是在诺王府外流水席上见到过的。   反正都是林姐姐家备出来的,吃她一顿就当沾沾她的喜气儿。惜春二话没说,坐下来就吃。   “你怎么拿回来的?我还以为流水席就只能在席面上吃呢。”惜春嚼着肉,李纨破天荒的买了一小壶黄酒回来配菜。   “什么流水席?”探春本是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听眉毛都竖了起来,指着李纨的鼻子问。   李纨再怎么跟惜春使眼色也晚了,这确实是诺王府外招待的流水席。   她本来打算从外面买些青菜回来,见到不少老百姓排着队领着烧鸡烧鹅的,嘴上都说诺王府豪爽,每日备上万只烧鸡烤鸭烧鹅等来做流水宴。当日吃不完的,路过的要上一只两只回去给家人吃都是毫不吝啬的。   李纨带着半大的小子,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见到这般当时就领了两只回来给儿子解解馋。   她知道探春一向对黛玉包含嫉妒,现在又落魄如此,只得说是做工时主人家给的。   果然,探春知道来处后,一把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转头就走了。   惜春鼻子里轻哼一声,真是还把自己当做国公府的小姐?呵,就算是也不过是个庶女,至于这么大的谱吗?   贾兰正吃着开心,用眼睛瞅瞅惜春,见她又掰下一个鸡腿放到他的碗里,说:   “今儿送完画回来的路上就闻到这个香味儿了,要不是着急回来我也要再去领上几只好好的吃上一顿。”   贾兰咽了口口水,憨厚的笑了一下,继续啃着自己碗里的肉。   “慢点吃,现在少了一个人跟你抢,这鸡腿鹅腿都给你。”惜春十分不屑的说,眼睛还不忘往探春的屋子那边白一眼。   李纨有些不好意思,给惜春倒了被黄酒说,“倒是给姑娘们丢脸了。”   流水席上虽然有平常人家的人在吃,但也有不少乞食的人。一般有些身份的都被请到里面吃正经席面了,哪里还有把人家流水席带回来吃的道理。   “这有什么丢脸的,不就是随便人吃的吗?林姐姐的席面,别说在这儿吃了,就算让我在门房里蹲着吃我也是乐意的。哎呀,你可别想太多,来,我敬你一杯。”   李纨跟黛玉关系虽然没有惜春跟黛玉那么好,但也不至于像探春一般妒忌黛玉。倒也能够平常心。   探春回到屋子里,悲愤的扑倒床上捂到被子里。   她可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过贾芸在朝堂上一句话都不替荣国府说,那天来抄家的人又正是林黛玉嫁的这位诺王。她亲眼见到诺王是怎么敲打锦衣军严防死守不让一只老鼠逃出去的。   老太太也在她们耳朵边念叨了许久,若是换个北静王或者其他什么人来,荣国府不至于落魄如此田地。   为什么都出嫁了还不放过我们?   探春趴在床上忍不住失声痛哭。   为什么命苦的都是她?   探春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斑驳的铜镜抚着自己的脸。   铜镜不比从前她用的西洋镜照的清楚,但还是能看到眼睛下面隐隐约约的黑眼圈,还有镜中人一脸的疲色。   林黛玉大婚那日她又偷跑了出去,亲眼见到她是多么的风光无二。   真的就像是她时时幻想的情景一般,十里红妆铺天盖地的嫁妆。   又联想到自己未来渺茫的婚事,更是一顿自怨自艾。身为奴籍想要脱籍还要给官府一大笔银子才能买个良籍回来。不说银子没有,手上握着卖身契的主人家未必肯答应。   这样的身份能够嫁给管事儿的、庄头之类的都算高攀,但凡给有门有眼的大户人家做事儿的未必能娶呢。   就算嫁进大户人家里也不过做个奶奶夫人身边的...如同周瑞家的那样的奴婢,也许还不如人家。只能在柴房里烧烧火,洗洗衣服,做做粗活。想她一身的管家功夫竟落到这样的田地,真是太不值了。   探春越想越是气短,一整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又过了几日,探春挎着篮子路过掌管她们户籍的里正府前,寻思一下还是上前跟人打听脱个奴籍要多少银子。   “你问也没用,如果主人家放你了,就算银子再多也是乐意替你付的。若是主人家不放你,你有再多的银子也是要当一辈子的奴才的。”   说完大胡子家丁不忘往探春身上上下打探,嘴巴啧啧的对旁边的衙役说:   “真是可怜这位小娘子了,这相貌身段放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当个宠妾也是够够的。”   探春强忍着怒意,脸上笑的灿烂:“官爷真是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个奴籍,哪里能有人看上呢。”   大胡子家丁眉头一松,伸手欲往探春的嫩皮儿的脸蛋上摸,不料被探春轻巧的躲开。正欲发怒,迎面探春笑颜如花的鸭蛋脸,粉嫩的嘴唇还是让他把怒意压了下去。   “不妨告诉哥哥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哥哥最是怜香惜玉的,你若是表现好了说不定...替你脱了奴籍,娶回家放在炕头上好好疼呢,定会让你离不开哥哥。”另一个年轻家丁眼中带着精光说着,这种姿色的女人可是少见。   说罢伸出咸猪手就要拉着探春往自己身上靠。   探春终归压制不住怒意,用尽全身的气力甩掉他的手,怒气冲冲的说:   “我虽是奴籍但也不是你们能轻贱的!若不是家中落难哪里会沦落到跟你们说话赔笑!不要碰我!”   大胡子家丁听闻,干笑道:“好个火烈性子的小娘子,哥哥们今天就要教教你如何伺候人!等操到你离不开哥哥的大家伙,再问问你能不能轻贱!”   探春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大胡子的对手,好不容易躲开他的手想要往人多的地方跑,熟料身后又是一双手将她紧紧抱住欲往没人的地方拖拽去。   想要呼喊,路边唯一两个做小生意的摊贩夫妻唯恐受了波及,慌忙收拾好摊位上的东西跑开了。   嘴巴被大胡子粗糙的大掌死命的捂住,探春无助的伸出双手妄想掰开牵制住自己身体的大手,可是根本没有用。   年轻的家丁见到大胡子动手了,也不甘落后,帮他一起把探春往没人的地方拖。趁她反抗之时,双手抑制不住的扣在探春胸前两处柔软上,死死扣住来回用力捏揉一番。鼻息中传来女儿身上妩媚的熏香,忍不住扯开衣领将鼻子贴着探春白嫩的脖颈来回亲昵嗅闻。   真乃绝物!   “什么时候这里变成强盗窝了?”   北静王从停下的轿子上下来,虽然穿的只是便服,但也丢却不掉本身儒雅的气质。   两名作威作福的家丁虽然不认识北静王,但确实认识北静王身后的仆从,每日在街上来往,就算换了顶不打眼的轿子抬,但人还是认得出来的。   见状年轻家丁先大胡子一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都怪小的吃了酒,一时鬼迷心窍,还请...”   “够了。”北静王打断他的话,不想让他说出自己的身份。   探春瘫倒在地,衣衫凌乱,两颊通红,眼角还有没退掉的泪痕。可真是梨花带雨,让人心疼。   探春用手扯着自己的脖领,从小往上仰望眼前难得一见的贵人。   虽然看起来年纪有三十五六,但保养甚好,只有眼尾带着些许细纹。穿着不打眼可浑身气度可不是一般门户里有的,再看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家丁现在唯唯诺诺的样子,探春抽泣了两声,‘晕’到在地。   北静王永溶只觉麻烦,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救了就救了,救不上就算了。熟料对方竟在自己眼前昏了过去。   看着如花似玉的脸蛋,永溶再想想一直在府中哭哭啼啼闹着找明王给自己弟弟索命的正王妃,“叫顶小轿,抬进府。”   探春心中一动,直到被人用轿子抬出了老远,这才自己慢悠悠的从轿子中‘醒’来。   偷偷掀开轿帘,刚才那位坐的轿子就在前面不远不近的地方颤悠悠的走着。   本来她是想厚着脸皮打听打听哪里有人家要收小妾的,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是半个主子。最后差点被家丁侮辱是猝不及防的,好在阴差阳错居然让她碰到个金龟婿。也算是歪打正着,说什么也不要回到破破烂烂的西府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巷子越走越深,直到前面那位爷的轿子在一个高宅大户前停了下来。   探春微微掀起轿帘一角,只见正门处赫然写着:北静王府。   探春连忙放下轿帘,捂着咚咚咚狂跳的心急促的呼吸着。那不成救自己的那位爷是北静王?!   不敢想象自己撞了多大的运,探春再次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偷偷掀起轿帘,从缝隙中看到前面的轿子正晃悠悠的从北静王府的正门处轻车熟路的进去了。   探春乘坐的轿子再次抬了起来,绕过正门,左转右绕的到了西角门。   “又来一个。”看门的手脚利落的打开门,轿子抬了进去又转了几个弯到了地方。   探春连忙闭上眼睛装作昏迷,不料轿外的下人旁若无人的说道:   “什么花样奶奶没见过,赶紧下来!”   探春只得悠悠转‘醒’忐忑的整理好自己的衣着下了轿。   “哟,这次这个模样倒是不错。你叫什么?”身着暗色对襟长袍的嬷嬷眼神凌厉的打量着。   “小女探春。”   “还愣着干什么?进房。”老嬷嬷见这种妖娆的女子就心烦,推搡着探春就往小院旁的偏房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进了房老嬷嬷掐掐探春的腰,又把她身上好好的闻了一番。   “当然是检查了,谁知道你们这种人会不会从外面带些什么病症进来?赶紧把衣服脱了。”   探春紧咬着下唇,抓着衣服不让她脱。   啪!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来。   “别给我装,嬷嬷我经手□□过的人少说也有百十个了,什么高洁清贵的没见过,就你这样的,真是老天爷开了眼才能进这个西角门!”   探春捂着脸庞,摇着头说:“我只是被人搭救回来,并没有这种妄想。”   “那就是你的福分了,既然进了这个门就是王爷的人,虽然还没给你什么名分,日后只要好好伺候就少不了你的好。你也就放宽心别装什么冰清玉洁的姑娘了。”   探春有种要逃离出去的想法,可转念想着自己若是就这么回去了,以后说不准连北静王府的门都摸不上。   是好是歹都在一念之间。   缓缓的褪下外衣,嬷嬷竟示意她将裘衣也脱下。   探春紧闭眼睛,不断的跟自己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还算干净,月例十两。你把衣服换上。”嬷嬷走到水盆子旁仔细的把手洗了洗。   探春换上粉色围边带白狐领襟的褂子,下面配着碧色百褶素花裙。   “敢问嬷嬷,妾室是否要向正妃请安?”   老嬷嬷白了探春一眼,嘲弄的口气说道:“你也不过是进门的丫鬟,还敢把自己当妾室?先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吧,要是主子看上了伺候好了再把自己当根葱吧!”   探春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我虽是奴籍可也是有主子的,哪里能随便就成了别人家的奴婢?” ☆、N0.78   老嬷嬷这才用睁眼看着探春, 笑道:“看不出来还有两把刷子,一奴不伺二主,一女不嫁两家。吃着碗里惦记盆里怎么成?容我这就回了主子将你送出去。”   探春不知如何是好,这话里着实难听,她虽然有主子可从未越雷池一步,就连主子的面都没见过, 哪里就她说的那般。若是被北静王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   “吵吵什么呢?王爷请姑娘过去呢。”一名身材妖娆满脸不耐烦的女子连门都没敲直接进来了。   “你跟我走。”看也没看老嬷嬷招呼探春就往外走, 老嬷嬷赔着笑将她们送出门。   “我告诉你, 这个老东西最不是个玩意儿。但凡新来的不给她点好处绝对给你唬的爹妈不识。以后离她远点。”   探春听她的口气又见她穿过花园轻车熟路的走着, 不似一般的丫鬟,连连点头说道:“我就说她怎么一直为难我,姐姐说的是, 以后绝对不搭理她。”说完又从怀里掏出自己缝的香荷包递给香华说:“妹妹来的急,没得什么给姐姐备的。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香华接过荷包, 只见上面的纹绣的鲤鱼栩栩如生, 好似真要跃出水面, 笑着放到怀里。   也就这么大会儿的功夫, 在花园里抚琴的北静王已经查明探春为何人。   “闲时只闻蕉下客,如今竟见到真人了。本王多有慢待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见到收拾打扮好的探春,削肩细腰, 长挑身材,鸭蛋脸面。   饶是阅人无数的北静王也脱口而出:“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 果真让人观之忘俗。”   探春含羞的低下头,娇声说:“王爷怎么知道蕉下客就是我?”   北静王请探春拾阶而上,满园子的奇珍异草,只可惜正值深秋与初冬相交的日子,并未见到多少春色。   “那还得感谢宝玉给我看过海棠诗社的诗集。一直记得‘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可不正是此时此景吗?”   探春没想到北静王居然记得她一时兴起写的胡诗。   “探春姑娘莫要见怪,我与宝玉交情颇深。时常听闻他说到几位姐妹的文采,实在好奇,才得以宝玉赠诗,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探春哪里还怪罪宝玉私下将姐妹的诗文随便赠玉男子,反而感谢他让北静王记住自己。   “其中蕉下客的诗句尤其让人印象深刻,别有一番风致。”   探春水汪汪的眼睛大着胆子直视北静王,从他的目光中能真切的感觉到理解和温柔。   望着王府中的楼台阁宇,穿梭忙活的仆人,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永溶满目的笑意,一边和探春状似推心置腹的聊着风花雪月,一边不断的推断坊间曾有她与贾芸似乎有些传闻出来。   不论如何,人现在他手上,这般才情容貌就算收着玩也不亏。言语间更是柔情似水,绕的探春春.心荡漾。   贾芸没有北静王这般闲功夫。   接连几日都泡在京营中操练军将。   全是因为北静王上的折子,大概说是‘都说京营大军最是熊虎豹姿,又是明王亲自筛选操练的。如此这般辛苦不如让圣上亲自去考校考校,下官也长长眼界。’   永锦当着贾芸的面笑道:“芸卿的兵将哪里需要朕去考校,去也不过是在宫里呆腻了透透气吧。”大笔一挥,准了。   私下又跟贾芸咬耳朵说:“最近永溶老是找你茬,现在给你机会嘚瑟嘚瑟,打打他的脸。”   贾芸叹了口气,这样更要做的好才是。皇帝亲临,百官在列,换成现代的话说不就得搞个阅兵式出来才行?   想想上辈子参加过的阅兵式。一般都是直升飞机拉出彩带,战斗机花样列队飞行。   随后应该是徒步方队、男军女军、陆海空方队、国外参加的代表队。后面还有信息队、后装保障部队、还包括医疗队。然后各种导弹飞机坦克等武器出场亮相...   贾芸回到府中闭门写写画画一晚上,整合不少建议最终制定出了方案。   导弹飞机坦克翻花样就算了,都是自家人看,还是实打实的最好。一个不注意弄成某三一辆摩托车上孔雀开屏一般站个十几二十人招摇过市就完蛋草了。   徒步方队可以保留,既然没有女军就分成五军、三千、神机营来列队列。国外参加的代表队没有,划掉。信息队由惯来巡哨、打探的三千营来表现。   后装保障部队换成后勤保障部队,由伙头军替代。   医疗队就是一直随军驻扎的京营大夫们和他弟子们。   剩下的就由神机队带着火铳、大将军三号炮还有火雷、万人敌等。都让秦知善换成哑炮,万万不能走火。   就这样贾芸还不满意,熬了一晚上将整个阅兵式的方案写了出来,第二天到了京营手下将军人手一份。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虽然不是战场,但堪比战场。别让那帮奶奶的熊们抓到小辫子,练就练好了!”魏虎首当其中,将手下将士聚齐。   “看到那边主位吗?到时候齐步走到那的时候口号一喊马上给爷爷换成正步走!手怎么放的?!给我把裤子缝都夹紧咯!”   孙观良也如临大敌,平日里再怎么混日子也就够了,正经事上绝对不能马虎更不能给先生丢人!   最后几日的时候,二十万大军中挑出五千身高形体相差不多,相貌相对较好的将士出来集中训练。   数日后,皇帝出巡。   乘坐的天子玉辂由太仆卿驾驭,前后二十位驾士簇拥,两侧则由左、右卫大将军护驾。跟在后面的是由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等组成的仪仗。   紧随玉辂的是诺王永慧、明王贾芸、北静王永溶的轿舆,后面跟着的是禁军的高级将领和内官。再后面才是文武百官的轿子车马。   在这些护驾官员的外围则布列着多队锦衣军的骑兵和步卒。   进了京师大营,由明王亲领皇帝走上主位。待其坐下赐了座,明王与诺王一左一右守在两旁。   再下方由北静王为首,文武百官自成三列全部落座。   “那就开始吧。”贾芸目光飘过站列的将士们。该紧张该调整的都已经做完,剩下的就看着帮小子们怎么嘚瑟了。   首先出来的是战鼓队。由三十名精壮汉子组成,光着膀子,露出钢铁般的脊梁骨。十人围的大鼓被一群汉子齐齐围住,鼓声如雷鸣。到了场地中央也不停歇,继续打着鼓点等待后面方队到来。   跟在战鼓队后方是徒步方队,由左、右威卫折冲都尉各率两百名兵士,分作四行横排,分别持大戟、刀盾、弓箭及弩作为出场。   接着是骑军队,将士们均身着铠甲,手持弓箭或刀或盾。分作前后左右四队骑兵和四队旗队组成的旗阵。四队旗队每队所举的旗帜上都绘有传说中的神兽。玄武、金牛、玉马、三角兽。其他人则手持孔雀氅、鹅毛氅、鸡毛氅等用羽毛制作出来的毛幡。   “好个芸卿,果然让朕大开眼界。”永锦点点头,目光始终不移的望着一个接一个走来的队伍。   北静王在台下,只听他的人在耳旁悄声说:“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哄人开心的玩意儿。”   最后压轴的自然是神兵队,虎头车上押送着红布搭盖的‘大将军’三号,钢筋铁骨的汉子们尾随豹尾车,扛着火铳、万人敌、千机匣等火器,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   永锦正欲拍掌,谁料在场的五千名将士放下手中的物品器械,整齐划一的站成六块大方队。   鼓声瞬变,不再仅仅是为了统一步伐而擂鼓,更像是一种演奏。   “站如松!”魏虎首当其中站在前列,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嗓音喊道。   “站如松!”身后五千人整齐划一的挺起军姿,一动不动,任由刚才的汗水划过眼眶、脸庞。   “坐如钟!”魏虎顶着日头换成蹲马步的姿势,结实的下盘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坐如钟!”汉子们同样扎开马步,皆是与肩同宽,纹丝不动!   “太极八卦掌!少林武当拳!”魏虎一声吼,顿时第一方队的精壮小子们噌噌噌潇洒又有力的打出拳法。更有沿海南洋一代的腿脚大师教习,各个腿上帮着黑绑腿。飞起几脚毫不意外能将人踹出几米开外。   第二方队不甘落后,抽出黑漆亮刃的大刀虎虎生威的舞了起来。各招各式皆有来历,行家里手一看便知道招式好看更好用,真在战场上恐怕皆为杀招。   校场上杀气腾腾,观看的台上却热闹非凡。   “好!”兵部尚书闫鑫,兵部左侍郎周宏志纷纷叫好。   他们可是知道明王的京师大营里都是极尽筛选下来的饶勇战将,光是赤.裸上身露出的腱子肉都是一般征兵上来的弱鸡们不能比的。   总管太监邱恩邱公公站在永锦身后,见皇帝一脸的兴趣盎然,恨不得自己下去舞上几下大刀,“圣上真是好福气啊。”   永锦拍拍扶手,举起手中的酒杯就同贾芸共饮一杯。   贾芸笑吟吟的喝完,场下第三方队正舞着双刀,前面的两个方队表现的非常,他们也不甘落后,硬生生的将双刀舞成了开天辟地的气势。   “果然虎将无弱兵。”闫鑫有些老花眼,却还是眯着眼睛一下不落的看下来。   暗自感叹,怪不得明王稳稳的得到皇帝的青眼,光是这头一遭的‘阅兵式’也是前无古人啊。   只是明王殿下这身子板比起场下骁勇的将士还是差了些...   贾芸经受着四方打探,最终败下阵来。实在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什么是非,到时候说也说不清。分明是自己练出的兵哪里容的下他人非议?咱自己可是有真本事的。   于是不等别人开口,首先向永锦领了命,抽出清风剑跃下台去。   北静王不信贾芸手上有多少真功夫,把今日的表现暗暗都算在贾芸手下的几位将军身上,温和的眼神中闪过嘲弄,但很快他就发觉自己错了。   贾芸的剑如同他的人,破风而出宛如游龙行走,忽然间又似黑蛇吐信嘶嘶逼迫。身体轻盈如飞燕半点剑跃起,剑在手驰骤如闪电,落叶纷纷。   当真一句银光场中起,万里气吞匈奴血!   饶是身后千人也不抵明王阵前出剑。   “好!”永锦眼神放光,不等邱公公扶着快步走下场,亲手拿起剑鞘替贾芸收剑。   “刺骨忠魂,守土开疆!愿我永清八方来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刺骨忠魂,守土开疆!愿我永清八方来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八台新型‘大将军’扬天出炮,震耳欲聋,大好河山无不动容。   永锦美美的看了场‘阅兵式’,回到宫内预备了酒宴,宴请今日出场领头的几位将军。又特意吩咐要人送了两百坛御酒送入京营。   永溶从宫中出来后脸色更差了,谁不知道折子是他上的,本想让贾芸掉底子,那想得被他花式打脸。   探春与他说过贾芸在荣国府后住着的时候,身子骨差的要命,本以为是侥幸让他得了从龙之功,今日一见才知此言差矣。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诺王永慧携王妃黛玉,明王贾芸携卜夫人,正值早风三月登船下扬州。   永锦在宫内掰着手指头算,水路陆路交通便捷,他们一行三艘大船总是行的慢些。满打满算来回得两个月。   这还不算到了之后祭拜林大人和林夫人的时间,芸儿这么孝心一定还会带着卜夫人到处游玩一番。   还有歇息、应酬的时间,里外里至少三个月见不到了。   皇帝在宫中怨念深厚,外出的几个人却各个春风得意,笑语嫣然。   永慧学问比不上贾芸,但在外闯荡的时间不短,一路上绞尽脑汁的给卜夫人和黛玉讲解各种见闻花边。贾芸乐的轻巧,望着河道两旁的风景看着,久而久之发起呆来,再一转念心中竟都是宫中那位。   哪里来的这么多女儿情长。   “王爷不妨与下官对弈两局?”于知顾手捧着棋盘,打断贾芸的思念。   贾芸扶额。他怎么忘了这一位。   鉴于于知顾表现不错,政绩考核也在前列。正值江南用人之际,永锦将于知顾派遣到扬州任漕运总督,虽然官职与礼部右侍郎一样都是正三品,可此三品不是彼三品。   用一个字来形容——肥。   手握水道、河道,掌管调运粮食、货物等等甚至是盐。   江南漕运多是富商把控,调整售价、排挤同行,手段用极。若不是上届漕运总司贪心太过,妄想吃透盐商被人整下马,这份肥差当真轮不到于知顾来坐。   永锦对于知顾的评价很高,一来年轻有血性有闯劲,二来登基以后多方压力下于知顾始终不偏不倚的站在保皇派。且不论跟贾芸的交情如何,自己人始终都要好生的培养起来。   当然私心也是由于最近于知顾与贾芸越走越近,自上次阅兵后,这家伙一会儿跟贾芸比试拳脚,一会儿又缠着贾芸讨论书画。   恩,朕的好臣子定然要安排一条‘宽广向上’的大路让他走。   于知顾皱着眉头下了一子,贾芸不解问:“为何于大人一直眉头紧皱?”   “得圣上青睐能到江南任漕运总督一职,可江南势力错综复杂,下官怕是刚坐上位置就被人背后敲了闷棍。”   带头敲‘好臣子’闷棍的永锦批复手下折子,问邱公公:“你说他们这回儿到哪了?于知顾那小子不会又缠着芸儿扯东扯西呢吧?”   邱公公干巴笑两声,没说话。想着,于知顾少说也得好几年才能再回京城,缠几天就缠几天,这飞醋吃的越发不像样了。   “你在想什么?一脸的...饱含深意。”   “奴才想着...明王殿下临走时给您留的碧春茶,若是想念的紧了老奴替您去泡上一壶?”   “哼,定是拿他妹妹喝不了的茶来哄我。”永锦猛的将折子扔在桌案上,吓的邱公公连忙缩起脖子。   “好生生的给朕泡一壶来,用龙泉山的溪水!”   丢不丢人!邱公公耳朵动了动,不敢在心中腹诽,只敢用耳朵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鄙视。   于知顾最后落下一枚黑子,贾芸手持的白子已无气眼,全军覆没。   “王爷的棋艺真是让下官...大开眼界。”   于知顾让子四颗,再来一局,贾芸再败。   于知顾让子八颗,贾芸又败。   于大人不死心又来一局,面前的人端着脑袋苦思下一步的走法,哪里还有清风霁月的端方样子? ☆、NO.79   “臭棋篓子。”于知顾不自不觉就将想法说出口, 脱口而出后顿时觉得不对,太过逾越。   贾芸侧过头,压根不理会刚才的话,说道:“再让我十子来一局。”   终归是风水轮流转,一直在贾芸身旁刷存在感的于知顾扛不住贾芸的烂棋艺,头一次有落荒而逃的想法。   “您不是总与圣上对弈, 这...”这等臭棋篓子是如何下的?难道圣上就没嫌弃?   “那位...完全不是对手。”贾芸咳嗽两声, 极为神秘的说。   于知顾恍然大悟, 了不得, 原来龙椅上那位更是臭棋篓子中的篓子,怪不得整日里约明王对弈却没长进。   只是于知顾不知,每每与永锦‘对弈’往往都是贾芸率先‘缴.械投降’。只不过不是他想象当中的那种对弈罢了。想到这儿, 贾芸眸光微动,侧过头怎么也不继续跟于知顾下棋了。   九里楼台牵翡翠, 十里长街市井连。   将近扬州地界还有两百多里地的时候, 河道两旁就已经繁华的不像样子。   不少胡人乘坐商船来往波斯和大食, 高鼻深目, 个头高大,一眼望去就与众不同。   可他们行走间并没有吸引多少瞩目,想必百姓们早已习惯来往的外国商客。   正值雨过天晴, 青苔满阶,百鸟迟留。沿河风光美不胜收。   船进扬州城,三艘十余丈的宫制行船,前有左右两艘内官乘铜鼓蓬船开道, 后有四艘护卫家丁乘坐鹰嘴船在后。   河道里多得是扬州本地富商的奢华游船,只是这宫制行船倒是从未见过。纷纷避让,不敢行走在前。   岸上早就有两江巡抚葛兰,盐运使叶知秋率地方官员数十人,并江宁织造曹家、苏州织造李家恭迎京中一众人等。   葛兰多次耳提面命,这次来的人不是一般人,可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明王殿下。诺王,更不用说,皇亲国戚只此一家。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哼,照传来的耳报,这二位都可不是好相与的!   听说还携有女眷,葛兰又安排自己夫人和曹家当家夫人预备在旁陪同。   只是不知道新来的漕运总督是个怎么样的人,若又是个不好相处的,恐怕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都得把心提到嗓子眼儿过活了。   葛兰紧张,但又不是那么紧张。   他从听闻两位王爷下扬州后,就各方打探消息。得知这二位还真是陪同女眷前来探亲没别的政事,这才松口气。   他去年底特意往明王府上送过厚礼,虽然没得以一见,但毕竟也是认过门的。亲眼见识过明王府上赫然排满长队的送礼的景象。   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收受孝敬天子居然还宠着他,只能说圣心深厚啊,更是把要孝敬的礼品加厚了许多。   行船马上靠岸,女眷先行避人进入轿撵,贾芸与永慧一起带着于知顾跟这帮老狐狸们打着哈哈。   “下官得知两位王爷今日能到,可是激动的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啊。如今有幸见到二位王爷,真是下官的福气,三生,不,是十辈子的福气。。”   葛兰四十多岁,一身的富态,不像是掌管两江的巡抚,倒像是个江南富商。   贾芸看他这儿样,还什么激动的几天没睡好觉,恐怕是吓的吧。   于知顾上前给葛兰行礼,这位日后可是他的上司,第一印象分可得弄高点。   当今圣上心疼自家弟弟,将江南行宫给他们一行人住。   永慧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知道这哪是心疼弟弟,分明是心疼旁边那位吧。   葛兰早早就让人收拾了好几遍,平日里就算没人入住,行宫也总是会安排宫女们收拾打扫。   这样一来等到他们入住的时候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黛玉和卜夫人准备的东西很齐全,身边跟着的丫鬟嬷嬷都手脚伶俐,很快就收拾好了。   等到晚膳时候,葛兰请贾芸等人去百香楼吃酒,替他们接风洗尘。卜夫人和黛玉这边则有葛夫人和曹夫人等一些女眷陪同用膳。   “倒是说京城里也有一家百香楼。”永慧夹起一块蛤肉乳鸽,鲜香无比。   葛兰笑着说:“虽然都是百香楼,但菜品是不一样。京里吃的是京味儿,这边吃的是杭味儿,再打南边走吃的又是广味。哪个地方的店就做哪个地方的菜系。绝对不会雷同。”   曹家家主曹陆见贾芸在听,补充说道:“像我们这等经常在外行走的,到一个地方就要吃一个地方的百香楼,本地菜做的正宗不说,童叟无欺明码标价,哈哈哈。”   “没想到区区一个百香楼,竟得诸位如此推崇。”永慧咽下一口酒,见桌面上其他人都互相望着眼色不知如何作答。   “即是推崇那一定有过人的地方,难得到此本王就好好品尝品尝这里的酒菜。”贾芸端起酒杯,将话锋转了回去。   葛兰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位传说中的难得一见的明王殿下。   身着石青色片金边缘常服,似乎有些畏寒,三月天穿的也比同来的永慧多上一层薄金丝长罩衫。   腰带镶东珠三颗,本是难得一见,正中间的东珠尤为光润突出,一眼望去就知道绝非凡品。   顶戴猫睛石上下七颗,颗颗饱满圆润,猫眼弧线分明颜色明艳。   就连举手投足间偶然露出的袖口,也都是宫制绣娘的御式绣法,叠着圈黑號顶头绒。   暗自摸摸自己腰上的北珠,葛兰顿时觉得看不下去了。要色泽没色泽,要光彩没光彩,简直就是东施比西施!   酒过三巡,有机灵的提议去乐坊听听曲儿。   永慧没敢点头,于知顾自然不会做决定。贾芸稍稍寻思了一下,笑而答应。   一众人又浩浩荡荡的簇拥着贾芸和永慧往楼下走去。   于知顾默默揉揉鼻子,自己跟在众人后头。   泰山姑子,扬州瘦马,杭州船娘是出了名的风花雪月销金窝中的宝贝,其中又为扬州瘦马最为出名。   说来这个名头不甚好听,都是用姑娘家的血泪挣出的声响。好在乐坊中还算清净,总有些文人骚客愿意听曲挥毫的,倒也算是江南一大特色。   十年一觉扬州梦,留的青楼薄幸名。   弹琵琶的女儿垂影年岁不大,长的清秀。一开嗓让于知顾不由自主的喊了声好。   嗓音悠转绕梁,如黄莺在你耳边轻轻哼着小曲儿,可一会儿又嘹亮入夜,绕梁三尺尤为不足。   见客人喜欢,安排这趟行程的叶知秋也没小气,挑了张大额的银票放到垂影手边几子上。   垂影腼腆一笑,微微欠身。又是一曲游船助兴的曲子,引得众人多喝了几杯。   永慧坐在贾芸身旁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瞅。他是该替皇兄看管好‘皇嫂子’还是不动声色的陪着听下去?   贾芸听的多是宫宴上的曲子,宫廷御曲讲究的是恢弘大意,扬州歌姬唱的是小家缠绵。   听惯了未来的那些流行歌曲中的情.情.爱爱,贾芸不觉得小家缠绵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永慧见贾芸听的认真,几次想要打断垂影的弹唱,可始终下不了决定。都怪平日被恶势力打压惯了,看贾芸的武力值有些畏惧。   终于垂影弹完了这一曲儿,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永慧赶紧挥手让人请她离开。   垂影眼眶含泪,默默的走到门口还不忘回眸流连。   “能得以在二位王爷面前弹唱可是她的福分,到了明日身价定当十倍往上。”于知顾偷偷的跟贾芸说,虽然他喜欢听垂影的曲子,但也不敢真的让明王栽在这上面。   于知顾和永慧两人的互动贾芸不是不知道,不就是怕自己不小心到了江南栽在声色犬马上吗?   贾芸难得出来游玩,一时顽皮心起,又看向一直在旁边看眼色的叶知秋等人。   “这里的酒菜果然不同京城的味道。难得出来,不如再饮一杯?”   叶知秋连忙喊人来加酒加菜,空余与葛兰交换眼色,不大会儿功夫乐坊里的妈妈又领着四五位正值年华的窈窕女子过来。   比起垂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知秋想着垂影那般模样明王都觉得不错,咱这儿还有更好看的没出来呢。   永慧坐的笔直,手足无措。于知顾正好相反,本就是正值风流年岁,很快就与姑娘们吟诗作对起来。   多饮了几杯月花酒,贾芸在船舱里坐的憋闷,自行走到船头透气。   河道案边比起白日更加的喧闹。停靠的各色小船将靠岸的一边挤的满满的。每艘船中或弹唱或笑闹或望月交谈,竟没有多少情.色的意味在其中,更像红颜知己与好友三三两两的交谈。   贾芸知道这全都是假象,要不然怎么会有扬州瘦马的声名远播呢?   独在船头月光之下,夜风吹习拂过耳旁,乍暖还寒之际。   想起临别时永锦不停的在耳旁呢喃着,芸卿...芸弟...好芸儿...温吐的气息好似还在耳旁。   思念如潮,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远处岸边垂柳抽芽,一艘极尽奢华的游船缓缓而来。   “是十二坊,真是难得一见。”   叶知秋不见明王寻了出来,见到月光下的人好似玉砌成的,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满目思恋。   贾芸不想自己失了神,笑了笑说:“倒是没听说过。”   见明王没有责备自己的贸然,叶知秋大着胆子走上前介绍说:“这是江南难得一见的花魁船,只有花魁才有资格在那艘船上待客。”   看贾芸不觉如何,叶知秋又说:“都说千金难买一笑,十二坊就是如此。那里的女子以花魁杜娘为首,船不停,只见有缘人才放小船请人登上去。登上去也就罢了,还得吟诗作对,通过了才能有幸见到杜娘一面。若是得了眼缘...什么都好说。若是没有,便是会被她们直接扔下河。”   叶知秋指向远处划向十二坊的小船笑着说:“您看,不知道是哪位书生得了杜娘的青眼了。”   “还算有点意思。”贾芸发自肺腑的说,用后世的说法不就是搞饥饿营销吗?   “公子,公子!外面都是水,您小心点!”   陪在于知顾身旁的女子想要上前搀扶他,不料被他左扭右拐的躲了过去。   贾芸见他的面色就知不好,双眼直愣愣的看人,舌头说句话都伸不直了。   “你们给他喝了多少?”   “我们姐妹也就给这位公子倒了三杯,第四杯还没喝完就开始耍酒疯,非要给我们舞剑。您看,凳子腿都让他给卸下来挥了。”   葛兰也跟在后面急冲冲的跑了出来,见到贾芸一脸的苦大仇深。   “不然今儿就到这里吧。”   贾芸话音刚落就听见噗通一声,于知顾落水了。   永慧在里面瞧不见人进去,自己也跑了出来,见状忙抓住贾芸:“你可万万小心,不要站到边上去。”   于知顾在水里扑腾半天,葛兰身边的人纷纷跳了下去救他。可于知顾只是喝醉了,但是水性还在,一会儿在河道中狗刨,一会儿又潜了下去,越游越远。救他的人怎么也拉不起他,急的葛兰等人团团转。   人是他们请的,地方也是他们安排的,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还了得?!   三月的天还带着点没褪的寒气,于知顾在水中游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脚底剧痛,连呛了几口水。   贾芸在岸边看的真切,叶知秋也上前护着他不让他下去。开玩笑,为了个三品官不小心搭上个王爷怎么办?再说还有这么多会水的呢。   就在于知顾脑袋发晕,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划向十二坊的小船转了向,向他快速的划来。   “公子,接桨!”划船的花姑站在船尾瘦小的胳膊远远的递出自己手中的桨。   于知顾接过桨,花姑看似瘦弱但常年划船手劲却是不小,稳稳的将于知顾拖到小船上。   小船也就堪堪容纳三个人的重量,花姑拼了力气总算把船划到了十二坊旁。   几名年轻女子戴着面纱七手八脚的把晕厥过去的于知顾拖上了大游船,掐人中的掐人中,按压的按压,整个流程熟练迅速。   葛兰这才松了口气,笑道:“看来于兄弟得救了,让两位王爷受惊了。”   见俩人不说话,叶知秋凑过来说:“即是施救那就是还有救,您看,于大人的手动了。”   永慧可真是烦透了于知顾,临走时永锦可是交代过来,让于知顾跟贾芸保持好上下级的关系,绝对不能让他逾越。   这回儿好,您看明王担心的样子,要是您见到了肯定又要气闷了。   别人不知道,永慧可是看得明白。于知顾同行的这段时间里还真如永锦说的,时不时就去找明王读书写字吟诗下棋,小日子过的不知道多舒坦,就差把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可贾芸一直后知后觉,只当他离开家乡独自一人远赴江南就任有些空落落的想要人陪,于是读书写字吟诗下棋一样不落,能陪就陪。言谈之间还不忘给他打气加油,大丈夫其志远兮,君子远游四方品百味人生...   永慧不知道永锦品了几味人生,但醋味儿绝对是有了...   于知顾哇的吐了一大口水,悠悠的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堆姑娘中间躺着,吓的慌忙爬起来就要往外跳。   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哪里能让于知顾再蹦到河里去?   花姑扯着嗓子对着乐坊的方向,喊:“喂,来人把他接走啊。”   乐坊老板一听,不用来人了,山不动我动。叫了六名彪形大汉,船尾一站,使劲用木浆一顶就将乐坊船推进河道里了。   两艘大船越行越近,永慧与贾芸分别站在船头,翩翩君子,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风姿绰约。   河岸两旁的花灯下不断有人向这边张望。   南方风气比起京城要大方许多。即便是闺房中的女子只要薄纱遮面带着三两个丫鬟家丁也能同年轻男子一般赏月游玩。   难得见到如此风姿的男子。一边高大威武,整张脸俊朗无比。一边被月光包裹的人一般,侧颜倾人。忍不住频频驻足,一时间二人竟成了风景。   杜娘被船外的嘈杂声引了出来,带着一副遮满面的黑色面纱,遥遥看着行来的乐坊。   花姑悄悄的凑到一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   “杜娘,我实在万不得已。”   杜娘拍拍花姑的手,一反她的妖娆的外形,用十分爽快的语气说:   “一个也是宰两个也是杀,今晚咱们干票大的。”   花姑郑重的点点头,把杜娘的话传了出去。   原来十二坊并非人们印象中的那样,最开始一共是三十多位女子共同建立的绣船。不少达官贵人看着坊中女子各个貌美如花,动了坏心思,最后强取豪夺,竟只剩的杜娘几人苦苦坚持。   看到了那么多世态炎凉,杜娘生了报世的心。   但凡上了她船的男子一旦露出那方面的心思具会被她百般折辱,押下字迹说明丑态。事后不敢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为了避免杜娘把他们的丑态公之于众,又带着看戏的心,将杜娘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只有骗的更多的人去。   这一来二去,十二坊的名声竟然传了出去。   见乐坊的船行到跟前,十二坊放下案板将于知顾送了出来。   “既然来了,二位公子不如上来坐坐。”    ☆、NO.80   永慧一脸的柳下惠, 义正言辞的在自己大舅子面前表态:“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还请姑娘将人还来,丰某定当重谢。”   贾芸一听,好家伙,这么快就上‘艺名’了。笑咪咪的望了永慧一眼也不多说。   杜娘一见,嘿, 还真会跟老娘玩欲拒还迎啊, 于是娇滴滴的走到船旁, 露出葱白无骨的手指, 说:“都说是救命之恩了,两杯薄酒还请赏脸。”   叶知秋在后面艳羡的不行,光是听杜娘的小嗓音就让他春心浮动。见机会就要失去, 忙走到贾芸后方说:“既然只是姑娘家的一杯薄酒,咱就去吧。要不然您看, 周围这么多人咱们油水不进的, 倒是让姑娘家没脸了。”   贾芸的心思很简单, 既然出来玩了还怕什么幺蛾子, 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杜娘在对面看的真切,隐隐看出贾芸似个出头的。模样风流万种, 站直又挺拔,一看就不是那些纨绔能比的。再看一身穿着,非富即贵。   这样的俊俏人玩起来才带劲儿。   葛兰在后面没有说话,他也总算看出来了。这二位王爷一起, 论起来诺王身份高些,但真拍板做决定的还得是那位明王殿下。   他没去过十二坊,总归也听过,算不得稀里糊涂来的,总算是在自己地界的。见叶知秋一个劲儿的劝,他也没反对。暗戳戳的打算跟他们一起上去张张眼。   贾芸既然答应了,永慧免不了要一同前往。两个人一前一后登上了十二坊,后面还跟着葛兰、叶知秋二人。   杜娘见不请自来的他们,眯着眼打量葛兰滚圆肥胖的身形,眼神闪亮。悄悄的招呼花姑,说:“把老娘的家伙事儿都好好准备着,白鹿皮鞭、棕马毛鞭,还有黑牛皮鞭都给找出来,好久没练练手了。”   花姑听到后屁颠屁颠的小跑着往船舱里去了。   十二坊的面积比乐坊大了三四倍,前面露天的地方有七八位窈窕妙曼的舞姬就着夜色迎风起舞,船板上还有乐师行云流水般弹奏着古筝,一旁还有琵琶、编钟一起合着。   “好一出歌舞升平。”永慧知道江南别致,今日一看果真不是一般。   河面上风过涟漪起,船板上酒色俱全,只等佳人入席。   即便葛兰和叶知秋不请自来,杜娘还是很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席位。只不过比起贾芸、永慧的位置要偏了不少,中间隔着一道走道,还要几名舞姬若有似无的穿插着。   杜娘在风月场上混的时候长了,一些风花雪月的诗句张口就来,引得叶知秋频频侧目。   贾芸的心思却不在这儿。   趁杜娘一直跟叶知秋推杯换盏,贾芸用胳膊肘怼怼坐在旁边的永慧。   永慧捂着被怼的生疼的肚子,感情用胳膊肘怼人这手法还是家传的啊?   “有诈。”贾芸用手沾了酒水在白玉石的桌面上写下。   永慧比不上贾芸耳聪目明,但好歹野性的第六感一直都在。虽然此处看似个难得一见的销金窝,但在仔细观察,隐隐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贾芸借口酒意上头,来到船舷边转了一圈,不动声色的将十二坊上下构造打量一番,果然发现了问题。   十二坊船头、船尾皆是露天。中间船舱是个硕大的宴厅。照理说她们一年到头都在河道中从南到北的行船,不可能没有休息和储存的地方。   但是真在表面上没看到。   走向酒席的路上,贾芸装作摇晃几下欲绊倒,脚尖飞快的点了点船头的木板。   底下是空的。   贾芸悄悄告诉了永慧。永慧心领神会,借口出恭,跑到船尾绕了一圈发现船尾那头的木板下也是空的。   原来外人所见的十二坊不过是真正十二坊的皮毛而已。   永慧对吃酒玩乐理会不了,总觉得虚情假意无聊透了。不过一旦有了要探究查明的事情让他做,整个人立即进入了状态,切换的自然迅速。   “以不变应万变。”   永慧点头应下,眼神贼亮,一副黄鼠狼准备捉鸡的贼样。   杜娘虽然一直跟叶知秋眉来眼去的,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另外一端的两人身上。   瞧瞧这个壮的,至少能挨老娘五十倒刺鞭。看起来一身腱子肉不似假的,长胳膊长腿,真是诱人。   再看另一个锦袍公子,霞姿月韵。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般相貌就算到了兰亭欢一等一的小官馆也能算的头筹,待会儿好好疼疼才是。   今天真是撞了大运了。   杜娘没有耐心再跟叶知秋应酬,见姑娘们给两位公子灌下了不少酒水,害的二人路都走的有些摇晃,顿时心荡漾起来。   “既然二位公子有些累了,不妨让奴家带二位去里头歇息吧。”   永慧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伸手想要捞起贾芸不料抓了空。   “芸公子已经过去了。”杜娘用团扇轻轻替永慧扫下肩膀上的落发,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倒是真的让永慧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一股火气从丹田处窜了出来。   还是贾芸早有准备,趁人不注意让永慧与他服下宫中太医备下的大全解毒丸。   名字响亮,作用倒是平常。不过只要是坊间经常出现的迷药、X药之类的倒是正对症。这也是宫中那一位不放心他们出门走动,特特让太医调制的。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派上了用处。   舌头底下压的药丸慢慢溶解化了,吞咽之后永慧总算觉得脑子清爽不少。   半眯着眼睛发现贾芸被人拥着走向船舱中一道暗门里,暗门打开正是向下的楼梯。   永慧也被人架着往楼梯下方走去,楼梯灯光昏暗不明。永慧隐隐觉得后面有人跟着。   只是现在正在‘半昏迷’状态,实在不好扭头向后看。不过即使这样也能猜到后面十有八九是葛兰和叶知秋二人。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贾芸在心中暗记走过的步数,台阶一共下了四层,转弯又走了一百二十一步。   至少证明刚才的推断是正确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十二坊船板下竟不只一层。   船下二层的空气明显不如船舱中的好,整个空间都是靠天花板上开的几个气孔来流通空气。   由于常年在河中,空间里潮湿非常。点上墙壁上的蜡烛,青黄色的火焰摇曳晃动,更是添加了几分神秘。   “将两位公子放到圆榻上,这个又肥又老的扣墙上。这个稍微强点的,先剥光了放笼子里。”   永慧按捺住抽气声,这老娘们玩的挺大啊。   贾芸和永慧被人并头放在一起,不知哪位姑娘的恶趣味,硬是把他们两人脑袋瓜儿面贴面的紧靠在一起,看着不满意又将永慧的胳膊搭在贾芸的腰上。   “千万别跟我哥说啊。”永慧见人离去,开口就是这一句。   贾芸不屑得跟他说话,干脆装作半梦半醒转过身,丢了个后脑勺给自家妹婿。   花姑看到这边有了动静,三两步的跑了过来,见到只是贾芸翻了个身也就没在意。只是趁杜娘换衣服去了,自己偷偷的捧起贾芸的脸看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啵~了一口之后才跑开。   永慧紧握着拳头,按耐不住想要冲起来忽然肚子一动,竟又被贾芸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先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贾芸小声说道。   永慧趁人不注意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对上被人挂在墙上的葛兰。   葛兰哪里还有当官的样子,被姑娘们剥的只剩一条裘裤在身上。整个人摇摇欲坠,看样子还没有清醒过来。   叶知秋强了点,只是光着身子被扔到笼子里,整个人倒是没怎么遭罪,只是下身硬挺挺的绝世而独立着...。   “没看出来,叶大人还挺有‘能力’的。”永慧悄悄说道。   片刻,换好衣服的杜娘被花姑和另外几个姑娘搀扶着走了出来。   “妖怪。”永慧倒吸一口气儿,杜娘一身黑色夜行衣将身子完全包裹勾勒出来,手上套着游牧民族的棕色皮质手套,另一只手轻巧的捏着一支长柄的马鞭。   不过让永慧叫出妖怪两个字,是由于杜娘取下了面纱。整张脸除了眼睛以下皆是烫伤的痕迹,深的几乎见骨,浅的还带着粉肉。   花姑取来一碗酒水,一饮而尽随后全部喷到葛兰的脸上。   葛兰被冰凉的酒水惊醒,一睁眼见到杜娘的真面容又差点吓的晕厥过去。   花姑手疾眼快,一把掐住他的人中死命的按了下去,永慧远远看着就觉得疼。   待葛兰悠悠醒来,杜娘也不浪费时间,凌空啪啪甩了几下马鞭,随后马鞭如闪电一般径直抽向葛兰。   此情此景贾芸再不明白就怪了,这哪里是柔香软玉的销金窝,分明是‘女王殿下’的调.教.场!   葛兰疼的哇呜乱叫,杜娘嫌他吵,让花姑取了个镂空木球塞到他的嘴里,禁止他叫出声音。   “这个女子肯定是神经错乱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找个机会跑吧。”永慧战战兢兢的往贾芸旁边缩了缩,想不到普天之下居然有这么神经质的女人。   “跑也要把他们救出来才行,谁知道她们到时候会不会拿葛大人和叶大人威胁我们?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传了出去,朝廷的清誉算是毁于一旦了。”   永慧咽了口吐沫,想想一下自己和明王被人传颂偏爱被人XX再XX又XX最后XX之类的事情...   “必须救他们出来!”永慧燃起前所未有的决心。   十二坊一直在前行,乐坊的船将几位爷送了上去就往回走了。好在护卫的船只不远不近一直跟在十二坊后面。只要他们能逃到甲板上就不怕都不过他们。   贾芸在正在盘算着,没想到忽然眼前一个人影迅速穿过。   “是叶知秋那小子。”永慧看的真切,叶知秋原来是装昏,趁杜娘等人的注意力在葛兰身上,自己居然光着屁股蛋就想要往外跑。   眼瞧着叶知秋跑到门口位置,杜娘望着他,花姑得了令,摇晃手中的绳索像是套马圈一样一个绳圈就将叶知秋牢牢的套上,随后跑过来一个姑娘,看似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叶知秋高高的吊了起来。   “...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商讨出个完美的脱逃计划吧。”永慧推翻自己想要光靠武力值逃出去的想法,叹了口气说,这俩累赘也不知道跑的快不快。   身为江南盐运使的叶知秋混了半辈子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个小姑娘套住挂起来遛鸟。一时间脸上又青又白,悔恨不已。自己遛鸟也就罢了,还当着王爷的面遛。哎,千不该万不该轻信谣言将两位王爷劝到十二坊上来。   万一那个丑八怪一下玩大了,把二位王爷怎么着了,他宁愿现在就咬舌自尽不贻害九族。   杜娘没有被小插曲打乱阵脚,换着花样轮了手上的几个鞭子后,走到葛兰面前,伸手拍拍葛兰的肚腩。   葛兰从小到大四十多年,自娘胎里就带着小肚腩,白胖白胖的被人仔细养到现在,浑身细皮嫩肉的,肚腩摸起来又软又糯又嫩,引得杜娘好生揉捏一番。   “你这肚腩也算天赋异禀了,手感居然这么好。真是可惜,早知道就备点红烛跟你好好玩一会儿了。”   “大胆,你这妖妇!”葛兰不顾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粉色鞭痕,义正言辞的说:“快快放了本官...本大爷,本大爷还会给你留条生路。”   杜娘一听,哈哈大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两江巡抚葛大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既然知道还不放了本官!”其实放不放本官不是首要的,你先把那二位爷放了吧,放了本官再让你抽五十鞭子成不成?   葛兰气鼓鼓的,把心里话全部憋了回去。   这节骨眼上要是让她知道那边二位的身份事情可就大了,万一王爷被挟持的事情传到京城,那可不单单是艘十二坊的事儿了,京中坐镇那位必不用说,江南不得被掘地三尺倒个个儿来?   “我看那边两位俊俏后生看起来不像是江南人,他们是谁?”杜娘危险的眯起眼睛,似乎不放过葛兰一丝犹豫。   “不过是家中后生考完学就来投奔我罢了,你莫要为难他们,日后中了榜可都是国之栋梁。”葛兰面不改色,编瞎话都不用眨眼睛。   “国之栋梁?”杜娘听后哈哈大笑,右手的鞭子再次轮了起来,“老娘抽的就是你们这些国之栋梁!”   啪!   哎哟!   啪!   啊!   葛兰疼的无以复加,这个臭老娘们鞭鞭都叠加在一个痕迹上,疼的葛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叶知秋这时候悠悠的转醒,见到葛兰还在挨鞭子,脑袋一歪又装昏过去。   可惜不赶巧,花姑替杜娘取了酒水回来正好看到叶知秋从‘昏迷’再到清醒又‘昏迷’整个过程。   “杜娘,这个害虫是醒的!”花姑指着叶知秋的鼻子大声告状。   叶知秋眼皮子虽然还倔强的闭着,可还是经不住快速的跳动。   “好个赤条条的公狐狸,居然敢在老娘面前作妖?”   杜娘一生最是被这些面白心狠的公子哥害的凄惨,见叶知秋恬不知耻的露着鸟装昏,气上心头。   还不如那个死胖子,知道维护家族后生,这个就知道光腚遁跑不说,还在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右手鞭子舞的呼呼作响,杜娘左手又接过一柄马尾毛的毛鞭。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阵好抽。打的叶知秋双眼翻白真的快要晕厥过去。   “待会就轮到咱们了。我先上,有机会你就先跑再说。”永慧悄悄的在贾芸耳边说,没有发觉到贾芸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叶知秋身为江南盐运使贪墨了多少银两数不胜数,永锦的密折里密密麻麻写满了他这两年所作所为。   比起朝廷要征的三分盐税,叶知秋私自向江南盐商们提高了两成盐税。捐税疴重,盐商却不敢不从。   上任漕运总督钟祥与叶知秋联手把持江南河道漕运和盐运,谁家不多交两成税,谁就别想走河道,直切商路,逼得盐商们纷纷解囊。   如今钟祥已经被人证据确凿的关进天牢,为避免打草惊蛇,在钟祥还没招之前只说他被调往别处了。继续留叶知秋在江南作威作福。   今日晚膳叶知秋不断的跟于知顾搭话拉关系,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拉于知顾继续干他的老勾当。   不过,在事情没办完之前并不妨碍叶知秋在杜娘手上多挨几下。   “杜娘,那边的公子醒了。”花姑对贾芸抱有一丝的少女情愫,说起话来也客气不少。   永慧也‘悠悠转醒’。   “把他们捆起来。等我倒出手来再好生教导他们。”杜娘咬着牙狠狠轮了叶知秋下身一鞭子,引得他整个人抽动不已。   “最毒妇人心啊。”永慧背后冒起冷汗,他绝对不能让别的女人碰到自己那个地方。   “打死这个狗官!”贾芸‘气若游丝’的勉强起身,花姑见杜娘注意到这里,赶忙跑过来搀扶住贾芸。   “这话什么意思?”杜娘放下手中的鞭子,颇有含义的问。   “他,这个狗官无耻!下流!”贾芸瘦弱的身躯倚在花姑身上,侧过脸咬着牙说:“他...他...强抢民男!”   永慧一听,玩这么大?瞬间进入状态,也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扭捏了几下十分羞耻的说:“狗官..他...下流!无耻!...色!”   作者有话要说:  到今天才知道营养液在哪里看,   感谢读者“暖暖小天使”,灌溉营养液+150   读者“今晚要吃小龙虾”,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楚辞”,灌溉营养液+1   读者“Aceline”,灌溉营养液+10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感动~T T ☆、NO.81   花姑年幼没见过这等戏码, 顿时惊的快要掉了下巴。   杜娘也顿了顿,不过还是压住惊诧,抱有怀疑的问:“空口白话,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不是骗老娘的?”   永慧一听没等贾芸反应就将大舅子的脖子一圈的领子打开,赫然有着欢爱过后的痕迹,虽然已经很浅, 但多少还能看出当初的样子。   “我们兄弟本是京城人士, 听闻江南人杰地灵就相邀一游。哪想到, 被这狗官骗了去...你看, 我弟弟的脖子都快被他啃秃噜皮儿了。”   贾芸的秀气的耳朵动了动,耳朵尖涌上血气发着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等回去一定要你哥揍死你,弄百十个太监轮流啃你!不啃秃噜皮儿不罢休!   杜娘见状只当贾芸抹不开面子暗自羞恼, 她最是见不得这种事,转过头气势汹汹的问目瞪口呆的葛兰:“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葛兰一肚子的苦水没地方倒, 好在没那么傻, 硬生生的把下流狗官演到位:“胡说, 本官一贯两袖清风, 爱民如子,哪里...”   葛兰话没说完就被杜娘左右呼了十几个大耳光。   “哼,你要是认了我倒是还会想想是不是合伙来骗姑奶奶我, 现在你不认也得认!”   “你你你,这话什么道理!怎么能让他们信口雌黄,怎么不说是本官被他们劫持了。”   没等杜娘说话,花姑先冲了上来, 嘲笑说:“撒泡尿看看你自己吧,一副又贪财又贪色的模样,谁能要你啊?!”   葛兰老泪只往心中留,好歹老夫的夫人一直都喜欢老夫的肚腩肉肉,晚上歇息要是摸不到还睡不着觉咧。   “还有他,就是他出的主意。”贾芸伸出手指着叶知秋‘颤悠悠’的告状。   “公子您先坐下吧。”花姑领着贾芸坐下,顺手还给他倒了被茶水。   永慧也被带过来坐下,同贾芸一起观摩两江巡抚葛兰和盐运使叶知秋的花样嚎叫姿势。   杜娘虽然嘴巴里信了,可心里还是半信半疑。   为何刚才登船时不见两位公子拒绝,虽然看到叶知秋在旁劝了许久,但不像是被人强迫的。   跟身边侍女使个眼色,杜娘停下手说道:“奴家让二位公子受惊了,现在去换身衣裳再来,还请二位稍等片刻。”   除了花姑之外,杜娘同几位侍女一同消失在房间里,房间大门还是开着,贾芸望着门笑了。   简直是低估他们的智商,这不是就差明摆着在门上写着:快跑吧,快跑吧。   “你去拿鞭子再抽他们几回,只管狠狠的抽。”贾芸凑在永慧耳边偷偷的说。   永慧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走到又一次‘晕厥’的叶知秋跟前抡了起来。   男人的气力跟女人绝对不一样,光是这一鞭子下来,叶知秋浑身的冷汗哗哗往下流。   “王王爷,您干什么呢?”叶知秋虚弱的说,整个身子还吊在半空中,刚才永慧一鞭子下去带的他的身子都晃了几晃。   “受着就是。”永慧话不多说,又是十几鞭子下去。   花姑帮贾芸端了水果回来就见到永慧将叶知秋抽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放下水果,花姑出门就想去找杜娘。   “姑娘请留步。”贾芸微皱着眉目,缓缓开口说道:“我们兄弟被这二人压迫已久,实在忍不住才趁杜娘不在动了手,还请姑娘不要去告状...”   话音刚落,杜娘的声音传了过来:“告什么状?姑奶奶给你们撑腰,继续抽。打的好!”   现在杜娘真的确信他们四人不是一伙儿的。那二位俊美非常的公子看来是真的被他们胁迫的,你看,有机会想的都不是逃跑而是抽回去。   哎,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两位公子若是不介意今日就在这里住下吧,一会儿用些吃食,明早我就派人给你们安排船家送你们回京。”   “可是,我们要是走了,这两个人怎么办?他们要是反过头来对你们不利,那...”   “哼,杜娘我行船的年头不多,但是对付的狗官不少。今天算是抓到了两条大鱼,就算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杜娘浑身布满杀气,只怕压根就没想留葛兰等人活口。   “若是朝廷怪罪下来怎么办?”永慧十分不赞同。   “朝廷?”杜娘哈哈大笑,指着周围十几个侍女说:“你们都取下面纱给二位公子看看。”   听到杜娘的命令,周围的侍女们一个接一个的取下面纱,露出一张又一张被人毁掉的脸。   “吓到你们了吧。”杜娘冷笑的说:“是不是想不到眉目传情的眼睛下居然都是这么可憎的脸?”   不说永慧,贾芸都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番情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对答。   “我们原本是同个镇上的姐妹,有的年少就没了父母,有的是寡妇,姐妹们为了生活好不容易自己开了家绣楼,卖些刺绣女红过活,谁知道,有的男人偏生就把绣楼当青楼!”   杜娘叹了口气,被花姑引的坐了下来,说:“姐妹们不从,以姓钱的那个狗官为首,纠结了二十多个流氓纨绔,玩弄我们姐妹不说,还让我们姐妹下半生无法做人。你看,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就是狗官们弄的!我们一共三十多个姐妹,活生生死了大半。”   贾芸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可终究压制不住胸腔中的怒火。   “姓钱的那个官员在何处?”   花姑抢着说:“还在南安做他的逍遥官呢。”   “南安?”永慧回忆道:“就是一直被人床传颂政绩好的南安?难不成姓钱的就是南安巡抚钱德松?”   “就是这个狗官!”杜娘不掩恨意的说:“我们几乎杀光了那天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听的风声把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一点机会都没给我们。要不然我们怎么又会以色相来诱惑人,不都是因为钱德松最是好色之人吗?”   “只要我们名声在外,总有一天他会按耐不住自己到船上来的。”花姑也一改温柔样子,满目恨意的说。   “所以你就见官就抓,见纨绔就罚?”贾芸斟酌了一下问道。   “他们都不是好东西。”杜娘说道这儿,缓过神儿来:“看你们气质神态不像是普通的公子哥,难不成也是什么官啊爷啊的?”   贾芸这次一反刚才的样子,不顾永慧的阻拦站起身说道:   “重新认识一下吧,在下贾芸,京城人士。”   永慧无可奈何的说:“永慧。”   杜娘一听,脸色终于变了,“难不成是传闻中的明王贾芸和诺王永慧?”   “对,你今天算是抓到大鱼了。”永慧面无表情的说:“是想杀人灭口,还是跪地伸冤?给你选择。”   杜娘被他一问,竟没得主意。   花姑可不管,就是认为贾芸欺骗了她,上来就说:“跪地伸冤?有用吗?当初我跪了三天三夜也没救回我姐姐,现在我可以报仇了,不需要朝廷了!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杜娘,你可千万不要信他们。”花姑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姐姐的死的惨,就是轻信的姓穆的引狼入室害了整个绣楼,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十二坊经不起了。”   杜娘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贾芸、永慧二人身上,几欲开口又闭上嘴。   “姑娘若是不信,就暂时放诺王出去,待他亲自抓来狗官审讯你们再放了我也不迟。”贾芸恳切的语气说出了永慧最不愿意听到的提议。   杜娘更加犹豫了,这个建议对她们的好处自不用说。要是真能抓来姓钱的狗官就算事后诺王等人反口追究她们赔命也不亏。   于是不顾花姑的阻挠,说道:“好,我今天就将你先放出去,三日之后淮南河岸,若是我见不到姓钱的狗官,我就让他跟我们一起陪葬!”   永慧见到贾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无奈非常,既然人家都同意了,自己只好摸摸鼻子说道:“那还得几位姐姐们好生照顾着,他身子弱,弱不禁风...”   “明王单骑救驾的名声在外,诺王还请放心,杜娘绝不会做出忘恩负义之举。”   “王爷,王爷不放将我等一并带出去吧。”叶知秋即使气若游丝也丝毫没有放弃离开十二坊的决心。   “如果姑娘不介意,本王还真要带个人走。”永慧望着叶知秋,一脸的鄙视,说:“本王初来乍到,江南很多事务不熟悉,还得劳烦葛大人辅佐本王尽快将钱德松捉拿。”   杜娘瞥眼脸色灰暗的叶知秋,笑道:“这个自然,花姑,给葛大人松绑。”   “你要小心点,女人心海底针。不管现在说的多好指不定上劲儿给你好看!”永慧站在贾芸面前絮絮叨叨的说,恨不得留下的是自己。   “要不然我留下你去吧。”永慧还是没忍住说出口。   “少婆婆妈妈了,回头告诉母亲就说我顽去了,过几日再回。”贾芸说的极其不走心,他完全被十二坊的构置吸引了,哪里想到别处去。   十二坊整艘船几乎所有的面积都有使用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不知什么原因,行起来的速度比起一般大小的要快很多,还有明显的续航能力,若是能用在永清水师上不知道效果如何。   永慧一步三回头的带着葛兰往回走,葛兰肚皮上有紫有红那叫一个好看。   “你刚才都听到了,好歹也是你的管辖内,居然发生这等冤情你都不知道,失察之罪跑不掉了。   现在你就好好的跟我一起把人抓来,别管勾勾连连多少人,若是明王有一点闪失,别说你,我都跑不掉!”   永慧怒气冲冲的对葛兰一顿敲打,真不知两江巡抚整日里都做了些什么。本职的事情一样没做好,整日里想的就是怎么讨好上官,对付百姓,堵住百姓的口!   简直荒唐至极。   民之有怨,只可疏不可堵。黑白不明,是非不分,还要你们作何用?   贾芸比起永慧要轻松不少,花姑虽然生他的气好歹没有刁难,将他领到一间客舱里就说:“只许在这里呆着,哪里不要去。我不管你什么王爷的,反正我比你大,你得听我的。”   贾芸笑着说:“有劳姑娘了,本王定不会到处乱跑。不过一呆三天实在憋闷,不知姑娘让本王如何打发时间?”   花姑认真的想了想说:“十二坊里别的没有,酒水乐器倒是多,你要哪样?”   “不知有没有可以看的书籍之类的?”   “哦,这个有。你等着吧。”花姑走到门口,回过头说:“门就不锁了,反正在船上你也跑不到哪里去。你且等着,去去就来。”   贾芸等到花姑离开这才起身打量自己所在的客舱。客舱在十二坊的甲板下一层,如果估计的没错,那她们平日起居都是在这一层完成的。   来的时候还看到了仓储的空间,为了防止船体空虚发生倾斜,重垂线从船头到船尾一直在底部支撑面内。   船体没有像一般的大型船只在船体两侧加巨大的气囊,想必是考虑过动力和行驶过程中的风阻与摩擦力。   贾芸分析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用手指在墙上画上几下。   花姑取来乐谱,见贾芸这份样子不自觉被吸引了。   没想到这般别致的人居然是个王爷,还是个名声显赫的王爷。   若是这次他真的能为十二坊的姐们们伸冤,就是她花姑赔命都行。   “乐谱取来了,你看。”花姑将乐谱摆在贾芸的面前,为了怕他干看无聊,还替他取来了古筝。   贾芸没事儿的时候倒是跟黛玉学过识谱,不过终究比不上终日里弹唱的花姑。一曲儿过后引的花姑笑的前仰后合。   “你真是我看到过的最不称职的纨绔了。怎的好生生的调儿都弹没了?走,你与我一起弹给杜娘她们听听,也让她们乐上一乐。”   说完不容置疑的拉着贾芸就往甲板上去。   “杜娘,都说你琴艺一绝,不如听听咱们芸公子的吧,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听过就知道了。”   杜娘和几个侍女打扮的人在甲板上吹风,晚上饮的酒将将散去。听到花姑这么说,也来了兴致,说:“那就请芸公子弹奏一曲让我们涨涨耳福吧。”   贾芸很感谢她们称呼自己是芸公子而非明王,行走在外,芸公子比起明王的身份来说方便许多。   “那在下就献丑了。”   贾芸也不忸怩,锵锵锵的弹奏起来。一首女儿家的小曲儿硬是被他抢出了舞刀弄枪的架势。   “真真是个皮囊骗人货,说是献丑倒是真的一点没说谎。”杜娘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就他这技术真比不过浪荡在外的公子哥们。   “我给你来上一曲儿。”杜娘将心事交托出去,整个人都爽朗不少。不需要小几子,自己将古筝放在腿上,背后吹着两岸的夜风,一曲儿春意听蝉的曲目绕梁不绝。   十二坊的船本就引人注目,这一曲儿下来更是让人纷纷驻足。   “姑娘真是好技艺。”要说姑娘家的弹奏,除了宫廷乐师的制式演奏外,让他认真停下来的也就是黛玉的曲子了。如今听到杜娘的曲子有种截然不同的境界。   大气,出世。   “姑娘能见谱弹奏吗?”   “都是小儿科。”杜娘笑吟吟的说,此刻的她在甲板上戴上面纱,又变成了贤淑可人的花魁娘。   贾芸要了笔纸,涂涂写写半响。   “这曲子可有名字?”杜娘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不似普通的乐谱,从没有听人有过这种谱曲的法子。   “就叫《沧海一声笑》吧。”贾芸笑笑,恍惚间像是回到后世,纷纷杂杂的念头都在这个曲子中消失不见。只是黛玉抚琴过于女儿气息,倒不如杜娘合适这个曲子。   杜娘将古筝端在腿上,试着拨弄几下。一首后世脍炙人口的《沧海一声笑》从她手下传了出来。   贾芸闭着眼睛直到一曲毕,仿佛回到后世自己整夜里放的都是这一首。   “从没听到过这种谱曲的法子。”花姑取出自己别在腰上的葫芦丝也跟着和了一遍。   夜色浓重,两岸灯火依旧。   吃酒的,听曲儿的没有早早回去的。   远处只闻一曲儿悠然自在的传来,好似天上之曲。夜雾下,神秘的十二坊船缓缓驶来,硬生生将两岸待客的船只压了下去,引得不少青年才子文人骚客出来观看。   船上歌乐四起,舞姬悦动,好一副逍遥世外的桃花船。   “真不愧是十二坊,就是这曲子都是闻所未闻的。”一名秀才打扮的年轻男子跟身旁的人说。   “不知道是哪位得了花魁的青眼,花好月圆之下,绝世一首歌舞升平只为一人,着实让人艳羡啊。”   “肯定不是一般人,你瞧十二坊后面跟着的小船都十来艘了,还不论岸上骑马的。”   “啧啧,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又有身份又有花魁作陪,哎,我等望而却步。”   贾芸知道十二坊的姑娘们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可万万没想到她们居然精通乐理到这种地步。一曲儿后世的《沧海一声笑》弹出了多少寂寥与快意。   此生二十余年,恍如隔世。   从被族人欺压的寒窗学子到如今身份显赫的明王,路途坎坷,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   永锦。   心口浮现这个名字,引得心漏跳了一拍。   “那是何人?”花姑停下手中的葫芦丝,指着三仗外随着河水涌动浮浮沉沉的小船。    ☆、NO.82   小船上的护卫打扮的人手中提着一盏镂花灯笼, 正是贾芸他们一行人从京中带来的。   “应该是有事务,劳请姑娘帮我接一下吧。”贾芸看到小船上的人手中捧着一卷宗纸,避免杜娘疑心,自己并不上前。   “花姑,你去。小心点。”杜娘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贾芸,不知为何产生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   也可能是自己听闻了太多他的事情, 天子近宠, 第一红人, 单骑救驾, 奢华非常,不过一切传闻不如一见...   花姑利索的放下小船划了过去,果然手提灯笼的护卫将一卷卷宗递给了她, 并说道:“还请转告明王殿下,穆经已经拿下, 这个是他的口供。”   等到花姑上船将话转告给贾芸, 只见杜娘等人都呆愣不说话。   纠缠她们多年的噩梦真的就在今晚结束了?   永慧的办事效率让贾芸十分满意, 卷宗上是穆经的供述抄本, 里面一条条将当日的所作所为写的清楚明白。   “你拿去看看吧。”贾芸将卷宗递给杜娘说道:“若是还有遗漏现在就告诉我。”   杜娘退了几步下去,与周围人一起一字一句的研读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她才过来回话,只是眼眶整个泛红。   “一句没漏, 全在里面。”   贾芸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翻江倒海的怒火。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将好端端的姑娘家毁容强.暴,竟还以此为乐!禽兽不如!   “还请姑娘将刚才那人带上来,本王有话交代。”   花姑本有疑虑, 杜娘冲她点点头这才迈着碎步接人去。   “属下见过王爷,王爷千秋。”   “转告葛兰,不用等大理寺批复,直接传本王口谕,不惜一切代价捉拿钱德松!所有涉案人员一个都不许漏掉,如有反抗,天理难容,就地正法!一切后果由本王承担!”   贾芸背风而立,长袍随风舞动,好似满腔怒火在燃烧。   杜娘呆愣,比起刚才说笑弹闹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明王吗?   “属下领命!”   等到那人退下,杜娘久久没有回过神儿来。   就这么一句话,完结了船上多少姑娘的噩梦。   不管刚才是怎么倔强游戏的模样,杜娘鼻子一酸,抱着花姑抽泣起来。   余下姑娘们早以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三三两两哭成一团。   贾芸站在船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瞧那上面怎么了?怎么都在哭?”   “是啊,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不远的船只上站着的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用手指往贾芸的方向。   “难道是遇到负心郎了?”   “肯定是,你看那边站在船头的,远远打量就不似一般人,估计是欺负人家姑娘了。”   “咱们就等着,兴许那人被赶下来咱就有就会见识见识十二坊的花魁了。”   贾芸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指指点点目光宛如利剑刺的他头皮发麻。   “别哭了,害的芸公子被人指手画脚的不成体统。”最先哭的罪魁祸首杜娘抹把眼泪,又伸手三两下擦去花姑的眼泪。   “大仇即将得报,姑娘们都别哭了,都给老娘乐起来!”   十二坊的姑娘们既悲又喜,擦干了眼泪拿起自己的家伙事吹拉弹唱起来。   “今儿我就给芸公子唱上一晚!”   杜娘笑眼弯弯,面纱下隐约的翘起嘴角。今日大仇得报,她曾经除去的那些人就算明日来索命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古筝、琵琶、编钟、葫芦丝、二胡不约而同的演奏起来,轻重缓急或高或低。   莺声燕语,袅袅余音。   唯一失望的就是岸边看热闹的男子们,唉声叹气。   “不等了。那位在船上的公子真是有几分本事,引得姑娘们又哭又笑还不被扔下船。”   “与其登船我看不如咱哥几个听着歌乐在这小酌几杯来的实在。”   “真不知何许人等...望洋兴叹啊。”   贾芸坐在船上,破例和她们饮起酒来。   人间乐事,快意恩仇。   花姑笑吟吟的给贾芸斟酒,看贾芸拿起杯子的手顿了一顿,笑道:“还什么王爷呢,怕是喝了毒酒不成?”   贾芸莞尔一笑,一饮而尽,今夜尽兴就是。   “还请姑娘再倒一杯。”   花姑嫣然一笑,干脆坐在贾芸身旁专门替他倒起酒来。   贾芸在船上玩的惬意,永慧却忙的团团转。   他们抓穆经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赶到钱德松府里他们早就人去楼空。   这还了得?不说明王还被押在那边,就算没有也容不了这等恶人在世。   传话的很快回来,转告贾芸的意思。   “明王情况如何?她们有没有为难他?”永慧急切的追问。   “...挺好的。”   “说清楚点,挺好的是怎么好?打了骂了还是真的好?”   “真真的好。属下去的时候,明王殿下正跟姑娘们抚琴顽笑呢。”   永慧瞪大的了眼睛,又问了一遍,得到同样的答复后,心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完了,完了!   皇兄,你的明王怕是要被人拐走了!   助我快些抓到钱德松,救回明王吧。   想到这儿又带着气,真是好会享受!哎!   “从钱德松行进方向分三队人马围剿!必须速战速决!”永慧压力巨大,丝毫不敢含糊,永锦的脸似乎就在他的面前,黑着脸怨念的说:你把我媳妇儿弄丢了...   事不宜迟,永慧在钱德松府中坐不住,拉着葛兰又将钱德松的府翻了个底朝天。   被钱德松这个大色鬼拿轿子抬回来做姨娘的就有十一人,还不算强抢来的,里外里竟有十五人之多。   永慧让人狠狠的打开封闭的内花园的门,冷不防差点被个年轻男子拿着木棍打到。   “你是何人?”葛兰连忙护在永慧前面,圆脸上蒙着薄薄细汗,咬着牙撑着说。   身上的鞭上动一下就疼的不得了,永慧亲自领队围剿,他又不得歇息。   “狗官,无耻!下流!”   永慧只觉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待表面身份后,被关在内花园的年轻清秀的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学生吴云清见过王爷,见过葛大人。”   “你为何被关押此处?”葛兰掏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虚汗问道。   “学生是被钱德松那个奸人绑了回来。”   吴云清涨红着脸半天才又说:“钱德松不知道从哪听的...一些下作的事情,强迫学生在此。说要...说要学生做他的‘姨娘’。学生誓死不从,好不容易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刚才钱德松还在门外叫人喊打喊抓,若不是王爷和葛大人来的及时,学生死后怕是无颜面对圣贤了。”   “‘姨娘’咳咳,这事儿先不管。自有本王替你做主。不过你说‘刚才’他还在这里抓你,那你可见他往哪里跑了?”永慧一直感觉钱德松跑的不远,毕竟来路提前都被封死,前后围堵的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吴云清指着花园西面的假山说:“适才见到往那个方向去了。”   葛兰一拍大腿,不想正拍到鞭痕上,哎哟了一下才说:“下官就知道,那个狗娘养的会玩花招!”   说完招呼身后跟着的人就往假山处去,永慧与吴云清走在后面。   “你自称学生,可是有功名在身?”   “学生不才,去年才过了裕州乡试。”   “不知成绩如何?”永慧不漏痕迹的问,“本王正是用人之际啊。”   “乡试第一。”吴云清有些羞涩的说:“还是运气好,若是往年中不中的了都难说。”   永慧脚步顿了一下,接着没什么事的继续往前赶。   “王爷,您看底下似乎是个地窖,不如下官先行下去看看?”葛兰为了在永慧面前耍点好印象硬着头皮往上冲。   “我们一起下去看看。”永慧笑的含义不明。   “那学生就先在外面候着王爷了。”   永慧用手拍拍假山上的石头,点点头。   地窖在假山下几米的地方,整个通道潮湿非常。葛兰在前领路,身后跟着永慧,最后是几个官兵。   等他们隐隐约约快到最底下的时候,葛兰发现这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地窖。四周也就两丈长宽的样子,放着几大缸酱菜。   正当他疑惑的时,头上传来‘吴云清’的声音:“今日本官难逃一死,拉个王爷垫背不算赔!”往上一看,居然看到火光。   “不好,我们上当了!那个秀才‘秀才’就是钱德松!他杀人灭口!”葛兰圆滚滚的身子挡在永慧前面,“保护王爷,不能让火进来!”   余下官兵也具是站在永慧前面,虽然神情忐忑,也都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钱德松高举火把,一脚踹翻地窖门口的酒坛子,扬天大笑几声,“遇到本官,管你是谁,都得去死!”   说完就将火把往地窖里扔去。   就在此刻,电闪雷鸣的瞬间,许侍卫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趁钱德松没反应过来,用手紧紧的握着火把,伸腿对着钱德松的胯下踹了出去!   “啊!啊啊!”钱德松整个人飞了起来,撞到假山上当即昏迷过去。   许侍卫将火把小心的扔到池塘里,这才打开插住的门栓将永慧等人救了出来。   “王爷,您没事儿吧?”许侍卫想要扶着永慧走到一旁歇息。   “本王没事,就知道你小子动作快。哈哈。”永慧适才拍假山的动作就是给许侍卫的暗号,这还是从贾芸的训兵册子里学的。   “还请王爷日后不要再冒此风险了。”许侍卫心脏还在突突跳,要是自己反应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永慧拍拍许侍卫的肩膀,这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也是曾经沙场上最得力的伙伴,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再说,一个小小的地窖还真以为困的住他?   “只是王爷如何得知他就是钱德松本人?”葛兰晕头晕脑的弄不明白,明明自己就跟在永慧身边,怎么什么都没发现呢。   “说来也巧,裕州去年水患圣上还亲自过问了乡试的事情。据说是一位60多岁的老秀才在大比中拔得头筹。所以印象深刻。他说自己是第一名自然就是谎话了。”   “如今钱德松的罪名又得多加一条了。谋害亲王。要的就是这等人生不如死!”许侍卫憎恶的说。   钱德松被五花大绑起来,这人整个穷凶极恶至极,到了最后关头还想着拉一条人命算赚的。   普天之下,钱德松这样的人居然还能逍遥做官多年,可是朝廷失察。与钱德松有关联的官员一并被控制起来,分别立口供,各个单独审问不得串供。   抓到钱德松,永慧也没歇着,连夜就往河道赶去。   等他到了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十二坊的船上传出悠然缥缈的笛子声,破着雾气将永慧等人连带钱德松一并引上十二坊。   “人已经带来了,你们看看是不是他们?”   钱德松和穆经被人押送上前,杜娘的眼睛充满了仇恨,恨不得对他千刀万剐。就是他们,毁了她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绣楼,逼的姐们自杀,生不如死。   “你还我姐姐!”花姑一眼认出钱德松,冲上前对他又抓又挠,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撕碎了。   贾芸望着一船被钱德松等人害的面目全非的姑娘们,都本是要被人呵护的女子,可各个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再听闻他竟敢把主意打到永慧身上,似笑非笑的对永慧说:“不如让两位公子在这里做做客,明日再派人接就是了。”   永慧也正有此意,整艘十二坊的姑娘都是被这个人渣所害,若他今日不是王爷,到真的愿意将他们二人的性命交给杜娘等人处置。   “人先给你们留下,明日一早自会有人来接。”永慧对杜娘说道。   杜娘哭过一场,这会儿真见到夜夜‘思念’的钱德松反而流不出眼泪了,再往四周望去,姐妹们具是如此。   “二位王爷请受我们一拜!”杜娘领着姐妹们纷纷跪在甲板上,久久不起身。   贾芸、永慧等人都是男子不好搀扶,只得好生劝慰。   “杜娘在外这几年也杀了不少当初那些狗杂种,现在心意已了。明日,杜娘愿意同去受审,以命相陪。”   “花姑也去!”   “我们姐妹们愿意同杜娘一起共赴九泉!”   永慧被她们弄的一个头两个大,转过头对贾芸说:“还是你来对付她们吧,一言不和全都要去赴死啊。”   贾芸苦笑的摇摇头,最后还是忍不住亲手扶起了杜娘。   “倒不至于以命抵命,他们本就该死。不过你们也难逃律法制裁。根据《永清法典》钱德松等人必不多说难逃一死,不过他们在江南勾连太多,得留条性命进京由大理寺审理。至于其他涉案人员神秘死亡之事,本王并不知情。”   “杜娘愿意同姐妹们一起前往婆洛寺侍奉佛祖终身,洗去冤孽,只为下辈子干干净净做人。”   “我们愿意侍奉佛祖终身。”   “我们愿意侍奉佛祖终身。”   ***   十二坊一案经由诺王永慧,明王贾芸二人经手,押送钱德松等人一并涉及案情人员七人。   许侍卫亲自带领官兵羁押上京,永慧同贾芸的折子也在几日后快马加鞭的送到永锦手中。   果不其然,天子震怒,满朝官员无不怯怯。   “这就是朕的好父母官,真真的爱民如子。生杀在手,随心所欲!”   大理寺卿连夜审讯,用尽手段将钱德松等人口供审问出来。其中钱德松自知罪孽深重,几次欲要咬舌自尽都被拦了下来。   他整个人从十二坊出来的时候就仿佛在地狱中走过一回儿,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在角落里团着。   同时拜许侍卫救主心切,一脚踹到裆部,直到现在似乎都不能用了。整日里裤裆都是湿乎乎的,只叫人恶心。   “南安,难安!”永锦自登基以来勤勉执政,半分不得松懈。如今这事儿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原来自己一直认为能做个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好皇帝,谁知道居然在看不到的地方容的这等禽兽不如的只手遮天。   这次政绩考评刚刚完成,永锦不信钱德松的所作所为当地其他官员们没有耳闻,却相互勾连各打了上等分。评语更是言之切切的大肆赞扬对方的政绩成绩。   自古官官相护,真是不假。   “明王才去江南几日就与诺王察得此案,那些个常年在江南坐镇的官员们难逃其咎。就算是不作为,对百姓来说也是天大的灾祸!”   永锦在朝上当即去了江南政绩考核给钱德松高唱赞歌等人的职务,一并押回京城细查。   “死犯钱德松,拉到午门外斩首示众。其他涉案人员按律处刑!”   龙椅虽高,看不尽天下百姓。京城虽远,却断天下犯官性命。   “从今日起,每三年政绩考校改为每年一次。若凡弄虚作假者,一并同刑连带。”   贾芸等了好久京城里才传来消息,永锦身为天子无法对别人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自省也有,自责也有。贾芸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为了天下百姓操碎心的永锦终日闷闷不乐的坐在宫中,又孤寂又憋屈。   想了想,提笔沾沾墨水,红着脸自画了一张像送去。   待到永锦打开,多日不见笑颜的脸终于破冰了。   记忆中贾芸还在自己身边,指着宫中画师给自己画的像问:‘那这个给我何用?’   ‘给你每日如梦用。’    ☆、NO.83   邱公公不知是贾芸亲自做的画, 自是见圣上亲自将画小心翼翼的表了起来。心中还在纳闷,圣上有那么多叫人画的明王画像看都看不完,如今怎么这张‘劣作’让他这么精细保护。   最后偷偷瞥到落款,又似被闪的后背脊梁都麻了。   自从这日开始,永锦和贾芸二人似乎找到新的乐趣。   八百里加急送的是情意绵绵的诗,普通百姓使用的驿站可能送的只是河岸边新抽的柳叶, 宫内新开的花花草草。飞鸽传书送的是今天碰到什么乐子了, 再他又来个八百里加急, ‘今日贪嘴要多遛遛了。’这边回一个‘新贡的果子尝尝吧。’   邱公公暗地腹诽, 就差烽火狼烟打信号了!   不过这样一来一去,永锦心情确实好了许多,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弄的邱公公直在一旁感慨, 明王乃陛下神药也。   待到贾芸手头上的事情忙完,正是到了清明节时候。   永慧第一次来扬州正式祭拜林家夫妇, 叫人准备了许多物件儿。成车的黄表纸, 纸人纸马纸庙等等。   黛玉激动的不行, 晚上休息的时候就睡不着觉。多年没有回到扬州祭拜父母, 转眼间她已经成为人妇,不似当年唯唯诺诺什么都不知情的小丫头了。   贾芸寻着声音起床,下人们早就在外面忙叨开了。   黛玉一直让家人们不要准备过多东西, 但是都让贾芸和永慧否决了。   “妹妹难得回来一趟,这也是多年来的夙愿应当好好拜祭。若是要从简,那就等下回儿来的吧。”   “我真的还没再回来吗?”黛玉听到贾芸的话,不该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深宅命妇嫁出去一辈子都回不了家的, 更何况像他们这样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扬州如此远的地方。千里之隔,哪里那么容易。   “自然使得。你若是想在这里常住我就陪你。”永慧轻轻握着黛玉的手,给她极大的温暖和安全感。   卜夫人也点点头,笑着:“到时候我也过来住几个月。就留你哥哥自己在京城给咱们挣家业吧。”   黛玉掩着嘴角笑了起来,贾芸特别无奈。他可是从来没想过离开京城的,除非那位要走。   永慧在心里哼了一声,还用得着让明王留在京城挣家业?人家要是愿意连皇帝都能给您拐到扬州来。   想着他们离开时永锦恋恋不舍恨不得跟着一起来的表情,永慧只想抱住自己的媳妇儿远离他们。   林如海夫妇的排位祭在家族祠堂里,不过下葬的地方是在林家祖坟。   现任林家族长早就听闻诺王携诺王妃要来祭拜父母,带着林家分支十来位后人早早等候一旁。   贾芸下了车马,见了只得叹息。   林大人镇守江南多年,熬得心血,早就听闻林氏一族子息薄弱,今日一见果然。   书香世家,百年传承。到了眼前,整个家族也不过这么些人了。   一番交谈下来,永慧也连连感慨。学识造诣果然深厚...明王,还是您上。   贾芸默默踱步卡在了林家族长与永慧之间,三言两语将话题转到别处解了永慧的急。   永慧冲黛玉笑了笑,出门在外还是得靠咱们自家人啊。   林家族长深刻记得黛玉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随荣国府的人一同去京城的样子,多小的一个丫头片子,当时是真的可怜啊。   只是后来听闻荣国府不是很好,想想也是,那般奢侈任意妄为的门第哪里是长久人家呢。   好在林姑娘有福气,有位天子近宠的好哥哥,还嫁给了亲王。   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谁能想想到孤苦伶仃的小丫头片子如今满身的荣耀,可是当年荣国府都比不了的。   黛玉怔怔的站在林如海和贾敏的合葬墓前,周围几丈都没有别人,景致也雅致,想必父母是满意的。   正想着,脸上一热。眼泪滚珠一般落了下来。   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只有满心的辛酸。   轻轻的跪了下来,黛玉擦干眼泪,对着墓碑笑着说:“爹,娘。女儿不孝回来看你们了。”   永慧也跟着跪下,不断的往火盆里烧着纸钱:“爹,娘。我会一心一意待玉儿,你们二老放心吧。玉儿跟我很好,现在她咳嗽也好了,膳食吃的也多了。您看,都胖了一圈了。”   黛玉红着脸怼了永慧一胳膊肘,正是被后面站着的林家族长看到了。   摸着花白的长须,默默的看了明王一眼。只瞧见明王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干咳了两声不再做声。   卜氏一直在黛玉身边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女儿身子是圆了些,下巴上也有肉了。最近几日见她用膳吃的也都是酸辣口味的,跟江南的口味完全相左。   卜氏想到这里眼睛忽然亮了,转头就对林家族长说:“不知哪里可以请来大夫?”   贾芸听了急说:“母亲可是哪里不适?”   黛玉也转过头,一脸的着急。   “哪里是我!”卜氏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笑着说:“怕是你妹妹有喜了!”   林家族长听闻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不如让老夫把上一脉。老夫虽未从医,不过多年来乡里街坊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愿意找老夫把上一脉。”   永慧慢慢搀扶起黛玉,一脸的急相,嘴上却说:“玉儿不过胖了点,若是没有也正常。”   贾芸受不了他一脸猴样儿,几个人走到不远处的石亭里。   卜氏用手绢搭在黛玉纤细的手腕儿上,林家族长这才侧着身子坐在黛玉旁边。   过了一会儿,林家族长不顾永慧焦急的心,不慌不忙的要黛玉换个手腕儿给他。   永慧舔舔嘴唇,咽了咽吐沫。   “怎么样?”卜氏同样紧张的问。   林家族长慢悠悠的起身,冲着一家子拱拱手,说:“恭喜诺王殿下,恭喜王妃,是真的有喜了!看日子快两个月了。”   永慧激动的想要抱起黛玉转圈圈,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林家族长摸摸花白的长须,笑咪咪的说:“还有一喜。”   在场的皆是不解。   “老夫说还有一喜,从脉象上看来孕相非常,如果不错,十有八九是双生。”   永慧惊讶的张大嘴巴,卜氏也笑的合不拢嘴。贾芸悄悄打量一下永慧,这小子还挺厉害的。   黛玉被众人瞧的不好意思,垂下头捏着小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卜氏最有经验,告诉黛玉一堆需要注意的地方。   永慧回过神儿,马上叫人求请皇兄赐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来,衣食住行全部要好好照料着。   “正好可以多待几日。等到三个月份胎像稳了些我们再回京不迟。”永慧稳当当的扶着黛玉起身,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引路。   林家小姐可真真的受宠爱啊。林家族长跟在后面默不吭声的想着。   等他们再次祭拜了林家父母将喜事告诉他们二老知道后这才离开。林家后生们都还整整齐齐的站在外面等着。   贾芸想了想,笑着说:“今日有些匆忙,不如明日诺王与本王共同设宴宴请诸位如何?”   林家族长哈哈一笑,回复道:“众位贵人远道而来自然得尝尝我们这儿的祖传手艺,王妃也好久没吃到儿时的金菌酿了,不知是否还记得那个味道。”   黛玉轻轻一笑说:“哪里能忘记,母亲常常一起连同火腿鲜笋汤,鸡髓笋茄鲞一同做给我吃呢。”   永慧一瞧自家媳妇儿时吃的自己必须要尝尝,于是点点头回道:“不用明日了,就今日吧。我们正好也去林老府中歇歇脚。”   贾芸,卜氏具是笑而不语。   林黛玉倒是欣喜非常。   永慧小心翼翼的扶着黛玉走着,生怕不小心磕了碰了。好在身边跟着的教养嬷嬷虽然不是专门伺候生育的,但也是宫中出来经验丰富的,倒是让大家少费了不少的心。   林氏一族的门第不如别的门户奢侈讲究排场,却祖祖辈辈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文人清贵。   一席酒席,坐着的林家后辈也好,族长本人也好,其中没有一人对几位京中贵人抱有阿谀奉承之意。   不玩弄学问,不套亲情,不接连推杯换盏。到更像是老者招待后生们回家乡吃接风宴,偶尔谈论几句也不涉及京野。   “这老头的水真深。”永慧坐了一晚上,也没见到惯常碰上来抱大腿的。   “林家什么样你还不知道?”贾芸似笑非笑的说:“就是这种不说出来的托付更让人无法拒绝。”   “明年这三个小子都要下场比试了,若是进了京还请二位王爷能够帮老夫管教管教他们。不求他们做多大的官,只是但凡做出了不仁不义之事有违人臣的身份,王爷不必只会老夫,只管将他们打发回乡吧。你们三个过来敬酒。”   林家族长一席话倒是让永慧佩服起来,如此嘱托确实不照顾不行。就算是真有必要能帮一下他也是愿意帮的。   三个年轻后生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刚出头。年纪虽然小,不过一肚子的学问。贾芸见了就喜欢,问了不少文章的事还有实事。   三个后生各自都有自己的观点,头头是道却又能对对方的观点表示赞同。一番论证下来,取长补短各有收获。   “老先生可是太过谦虚了。”贾芸笑吟吟的说:“如此后生想必当今也是欢喜的。”   林家族长听闻明王开了这个口,当下稳住心神儿,让三个后生道了谢。   林家不是沽名钓誉之徒,也不会急功近利的想要贪图一顿饭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只是若是在官场上有明王保驾护航那日后重回林如海二品大员的日子不远了。   再说,明王殿下和诺王殿下都是真真的皇帝的人,他们林家也从来都是拥护皇帝做皇帝派的,如此站队一点没错。   一顿饭下来,黛玉和卜氏吃出回忆中的味道,永慧吃到了媳妇儿的幼年食物,贾芸得了三位年轻后生,林家一族也都站了队得了明王的话,可谓众赢。   永锦自从做了皇帝从来没离开贾芸这么久的,每日里本是暗搓搓的看看贾芸的自画像,后来觉得不够,正大光明的挂在御书房里。好在邱公公手脚快,来人就赶紧给收起来,一整天下来倒是觉得老胳膊都被拉长了不少。   “诺王真是好福气。”永锦叹了口气,悠悠的说:“过几个月就能见到两个小家伙了。”   邱公公忙的一天下来,嘴巴溜了一下没过脑子,开口就说:“说日子也快。只是最近都得注意着,稳了胎才是最好的。”   永锦一听,眉毛都立了起来:“难不成要拐着芸儿等他媳妇儿在江南生产完才回来?!成何体统,传旨传旨,马上让明王动身回京。”   邱公公知道自家主子是想的急了,当下装模作样的拍了自己倆耳光,说:“老奴嘴欠,该打。”   “得了得了。”永锦又叹了口气:“打又打不会芸儿,哼。”   邱公公低眉顺眼的垂着手在边上立着,心里不知道嘟囔什么不敢让永锦听的。   “你说他们现在干什么呢?”永锦收起手上的折子,往案上一扔,拄着胳膊歪着脑袋想。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满目的深情。   “想着陛下您呢吧。”邱公公知道自己多说多错,自家主子思春,倒是让下人不好过了。一脸的怨妇被抛弃的样子,啧啧,明王见了定是又要笑了。   “哼。”永锦哪里听不出邱公公的敷衍,不再歪着坐,正了身子,准备给在宫中一辈子的大内总管上上思想品德课。   “万岁爷,八百里加急。是明王殿下的。”邱公公的小弟子夏公公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成功营救了师傅。   邱公公老眼深深的往了眼夏公公,准备回去好好夸奖一番。   “还真让你说对了!朕的芸卿当然是最挂念朕的!你瞧,知道正是用人之际,给朕推举了几位后生。还据是林家一族的。若是再出个林如海那般沉稳可靠的人可真是给朕最大的礼了。”   永锦不再唉声叹气,拿起笔,夏公公手脚伶俐迅速的研磨铺纸。   “陛下真是挥毫泼墨,书法大家啊。”邱公公眼力见足着呢,见永锦由阴转晴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等一会儿朕写完也赏你一副对子!”   “老奴谢陛下赏赐。”伺候一辈子主子还是头一次被赏赐了墨宝。   邱公公正美着,忽然门外又传来信报,同样是八百里加急。还以为同样是明王殿下送来的信件,邱公公乐着去接,可等到见到信封的火漆,身子一激灵!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求各位领导一个反馈。   问题一:贾芸和永锦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问题二:其他最吸引你的人物是谁?   作者菌是个初来晋江的小萌新,希望诸位能够帮忙反馈一下让作者菌知道该怎么改进,进步!鞠躬! ☆、NO.84   贾芸等人回到行宫已经是一周之后。   叶知秋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与葛兰一起战战兢兢的候在行宫之外。   “下官只是一时糊涂,真不敢再犯,还求二位王爷看在下官如此坦白的份上能在圣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叶知秋怯怯的站在贾芸和永锦面前,说完话跪下去硬生生磕了头。   私抬盐税可是重罪,取了乌纱帽倒是不怕,怕的是有名捞钱没命花啊。   葛兰则是因为十二坊的事情受了连带, 他的管辖范围内居然出现这等惨绝人寰的事件, 京中那位不查才怪了。   贾芸没有说话, 只是看看坐在身旁的永慧。   永慧知道这事儿得他先开口, 毕竟‘亲王’的身份在这里。想想葛兰,年纪虽然大不过多少还算是个靠谱的官,至少没有查出来他贪污受贿之事。老实说, 哪个官遇到十二坊的事不糟心?也算他倒霉。   再想想当日抓捕钱德松时葛兰事事在前,心下不禁犹豫起来。   不过有一点是不容怀疑, 那就是叶知秋他绝对不会帮忙求情。   私抬盐税本就是大罪, 再加上近日来他的表现, 说句难听的, 奸诈诡辩不适合做一方官员。   私心过重凡事以自己私欲为先,这样的人要是留着也不堪大任,更何况弱点太多。贪财、好色、重利。全然没有一丝作为地方官员的豁达、胸襟, 也没有利国利民的表现。   葛兰不同,虽然胆小怕事,不过在紧要关头还是做出了表现。不但在船上顺着他们的口气把脏水泼在自己身上,在地窖里也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即使有些个不如意的地方,做两江巡抚虽然失格,但做地方小官到也可以。   永慧在心中打算完,又看贾芸一副完全没有兴趣插手的意思,自己就做主写了折子陈情上表。叶知秋则由人押送到大理寺彻查。   余下的日子开始贾芸过得挺无聊的,每日里就是练练拳脚,看看妹妹,陪母亲说说家常话。   后来不知谁将那夜在十二坊上是明王殿下的事情走漏了出去,这下可好,邀约诗会的也好,吃酒席的也好,纷纷都要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明王殿下。   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能够一边被天子宠爱,一边又能让花魁取悦的?   还有不少才子找来明王当年应试的答卷,纷纷赞不绝口,眼光毒辣、言语犀利,高瞻远瞩啊。   见识过明王当日本尊风采的,不少被他玉树兰芝的外貌吸引。江南学子最爱的无非就是才貌双绝者,这一点无论是在考场上还是青楼里具是一样。   邀约越来越多,贾芸也犯了愁。不去,扛不住风流才子们的热情邀请,说不得他端个架子之类的种种编造出来,怎么也够他吃一壶的,弄不好还得罪了江南籍的学子们。   要是去,也是够呛。这么多邀约,赏花赏草赏诗赏食赏茶赏美人...全部都是贾芸不爱的。   怎么不来个比武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也让这帮傲娇的小公子们感受一下京城的热情嘛。   贾芸知道自己当年的应试答卷不过是少年志气,其实没有众人口中说的那般无暇出众,八股文下出彩又能出彩到哪去?   但是贾芸不清楚的正是这点,他以过来人的眼光毫不局限的将事实清晰犀利的分析出来就已经比人占了先机,在加上名师齐先生的倾囊传授,他本身又是个聪慧的考上探花郎可谓名至实归。   这会儿江南的各大书商都在研印当年他的答卷,连同其他考生的卷纸一起订成一册出售。更有会做生意的将他从童试到乡试到殿试的答卷全部编成一卷,请了名家在旁批注点评,销量更甚。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都是江南文风兴盛,如今一瞧果然不假。”永慧拍拍茶案上放着的一摞各式各样封子的书笑道:“都说洛阳纸贵,今日可是让我见识到什么叫江南纸贵。明王真是好声望,这些我还是让许侍卫四处找人收了来,可惜还有不少已经卖断货了。”   贾芸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远处的风景说:“都说诺王一身好本领不如开个武会让江南学子们也好生活动活动,老是吟诗赴宴太不健康了。”   永诺听了眼睛一亮,不过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笑着说:“差点中了你的套,不就是想让我给你挡挡这个势头吗?哈哈,我看不必了,江南若是真有武学奇才早就声名远播了,犯不着大咧咧的费力气弄什么比武。至于这个势头我觉得挺好,再多来一些愿意为国为民想你一样的人才,可是国之大幸啊。”   “诺王过誉了。贾某不过是做好本职上的事罢了,比不得您忍辱负重十年,韬光养晦一举带兵围剿谋逆一党。贾某要多向诺王学习学习。”   贾芸笑吟吟的说完,永慧当下知道这货话锋不对,怎么夸起自己来了?   贾芸倒是没别的想法,只不过平日里欺负永慧太多了,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照料黛玉,贾芸哪有不记在心里的。这下两人马上就要有了孩子,一想到这儿对永慧的口吻越发温和起来。   没想到这倒是引来永慧新一轮的自省,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是不是哪不对?为什么大舅子对我这么好?难不成要玉儿休了我?!!!   黛玉午觉刚睡醒就听到永慧在自己床边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平日里都不会开口的情啊爱啊你侬我侬啊。   “瞧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要你了呢。”黛玉刚一起身就被永慧轻轻抱住,抚摸着还没隆起的小腹。   “你可万万不能有这种想法,你知道吗?我最不敢想象的就是跟你分开。”永慧深情的望着黛玉,他自小就离开京城在番地生活,没有父母的管教,只有内官和老奴陪着他。从儿时他就想要一个这样的家,不需要多富裕,只要有自己爱的人和活泼可爱的儿子女儿就是最幸福的。   黛玉静静的听他倾述情怀,窝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安抚性的摸摸永慧的脸。   到了晚上,黛玉趁永慧不在找到了自家哥哥。   “你说他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黛玉不敢对卜夫人说,担心她胡思乱想,思来想去只得跟自家哥哥商量。   贾芸听了永慧种种反常后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在前世可是被各种新闻媒体轰炸了不少孕期抑郁症啊,恐慌症啊之类的,难不成永慧一个大男人得了这种病症?   又耐心的劝慰了黛玉几句,告诉她永慧不过是得知自己要做父亲了,有些心理上的患得患失。这个时候就要多给他一些安全感,别让他有过多的压力,多听他倾述之类的。   黛玉开始听了顿时眼眶红了,后来听到贾芸说的知道不似很严重这才放宽心点点头,将哥哥的建议放在心里。   永慧才是莫名其妙。自从那日被贾芸夸奖了之后全家上下像是被人替身了。从前用膳也好,有时候有事耽误了也不曾见他们特意吩咐小厨房备上自己爱吃的,一直腾在锅里温着,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写字也是,极难得的徽墨也好,鸡血墨也好,大舅子和黛玉纷纷把自己压箱底的好墨赠给他。黛玉更是将父亲赠送的湮金生肖纸镇兽一共十二只全部送了他。   卜夫人到是没那么刻意,只是见他脚上一直穿的都是宫中制式的靴子,花了几个晚上纳了千层底的新靴子给了他。   永慧端坐在房内,黛玉不在。面前摆放着这几天收到的东西。纳闷,还是纳闷。   这一家子人好生怕人啊,对起黛玉来更是无微不至。转日黛玉把贾芸叫了出去,永慧看在眼里急再心里,生怕两人在一起暗搓搓的说自己不好的地方。   结果一整天下来,只是贾芸对他更是客气了,黛玉对他更是温柔贴心情意绵绵,引的永慧更加的忐忑,对黛玉更好了...   等到了五月,贾芸等人才一起回京。   这时候黛玉的肚子都已经四个月了,特意推迟了回去的日子让她坐船不会被荡的晕吐。要不然正赶上孕吐的时候出远门人实在太遭罪了些。走陆路受到车马劳顿更是不行。   永锦一封一封的书信催着贾芸快些回京,催着紧的呢。   ‘良辰美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   ‘念远不敢多饮,可一想到芸弟,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君不知长江之水何处来,紫禁内里出离愁。’   ‘日头头,月头头,芸卿在心头。’   ...   伺候皇帝一天下来的邱公公拉着老长一张脸叫来不当值的徒弟夏公公。   “师傅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夏公公一听,吓的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师傅啊,您别走啊!呜呜呜~~~!”   邱公公总算可以明目张胆的翻起白眼,颤悠悠的对夏公公说:“狗崽子别装了,给师傅捶捶腰。这一天啊...师傅的脊梁骨都麻的嗖嗖的,怕是要风寒了。”   贾芸坐在船头念着永锦的飞鸽传书,一只接一只的大白鸽往他身边扑腾。   永慧见状,生怕京中出了事端,问道:“可是急事?”   贾芸咽了咽吐沫,想了想说:“关系国之‘根本’...”   永慧听了,心惊肉跳,马上叫人加快速度赶回京城。   最后还是贾芸老脸微红的对船上的老老少少告别,到底没能跟家人一起走。   自己带着人马从陆路披星戴月算不上,快马加鞭倒是真的赶回京城。   算着日子下了朝,永锦色壮皇帝胆,换了一身常服带上人就出了宫,在城门处不远的茶摊里坐等明王自投罗网。   可这儿一等等到了太阳下山,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嘚瑟变成了失望,沮丧。   茶摊上的小老板见他穿着非富即贵,一坐坐一天,身边还跟着不少威武的护卫,引的自己生意都少了好多。又也不好上前驱赶,只得硬着头皮看他在自己茶摊上吃胭脂鹅脯、牛奶茯苓霜、 野鸡瓜子等等闻所未闻的食物。   贾芸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看着熟悉的城门发觉自己这次回京跟上次京师被围时焦急的心情不分上下。   一边反省自己堕落了堕落了,一边骑着骏马飞驰。   刚一进城门,便被早早等候的祝柳拦了下来。   “那位可是在城门口等主子一大天了。”   贾芸顺着祝柳的目光过去,贾芸沉静的心像是湖水中忽然出现一条灵活游动的鱼儿,顿时起了一阵阵不小的涟漪。远处那人笑颜如花,勾的他再也听不到祝柳说的话。熟悉的那双桃花眼满载情深,全是贾芸的倒影。   两个人二话没说,像是不认识一般保持着距离走着。   永锦在前面带路,贾芸在后面落下几步距离,直接走进一家普通的客栈。   小二领着两个看是十分金贵的二人到了房间门口,以为有什么要事商谈,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倒酒被人赶了出来。   一出门,里面就传来桌椅倾倒衣衫破碎的声音。门口站着上十位护卫,面无表情周身气势逼人。   走下门,居然见到客栈里都被人清场了。   “那二位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商谈,你切记不要上去。万一被灭口了可是了得不!”   老板娘徐娘半老掐着根本就没有的腰耳提面命的交代着,小二连连点头,连往楼上偷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了。   待了一会儿,上面又是一阵声响好久好久才停下来。   贾芸气喘嘘嘘的将脑袋瓜儿搭在永锦的脖子窝里,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内衣空空风光无限好。   永锦自然是要不够的,将贾芸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又伸手够着他的纤细的脚腕来回抚摸着。   “芸卿真是会长,不知吃了朕多少酒肉偷偷全长在身上了,竟还不显胖。在江南一行,倒是把皮肤也养的嫩了。哼,你都是好。空留朕一人对着朝堂上下,没一个比得上朕的芸卿灵巧、得心还应手。”说完手还不老实的摸了把贾芸的腰。   贾芸被他折腾的不行,还是懒懒的靠在他的身上,说:“不还给圣上您带了三位才子么。”   永锦刚想夸奖贾芸,忽然想到江南贾芸的风流传闻,又哼哼唧唧的说:“还以为卿就此在江南常住,弄得朕日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芸卿你看,因为没修养好,朕本来还能再来十回儿的,如今只能再来五回儿了。你说你错没错?”   说罢就要强转贾芸的身子将他压下上下其手。   贾芸赶路本就疲乏,适才又在永锦身下受了两回儿,看着永锦一副饿狼的样子顿时来气,一个脚丫子就蹬了过去,永锦冷不防被他踢坐在床尾。贾芸用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带着笑眼说:“还请圣上滚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天宝和虫两位认真的回复~~木马~~~受到了很大的鼓励呢~! ☆、NO.85   永锦哪里肯依, 对贾芸进行了疯狂的反扑。   贾芸在床上一向不是永锦的对手,那家伙一到这个时候浑身上下全是使不完的力气,折腾的人直要求饶才好。   压住贾芸的手腕,从上往下仔仔细细亲吻了一番,最后还是舍不得,强忍着简单的结束了。   贾芸笑着回抱着永锦, 摸摸他因为激烈的床事而起了薄汗的后颈。再看永锦勾人的桃花眼更是诱人, 忍不住说:“换吾心为君心, 始知相忆深。”   永锦心里一动, 亲吻贾芸的耳垂,还是无法克制又是一番缠绵。   到了第二日,永锦天没亮就赶回宫上朝, 贾芸愣是没起来。下了朝永清皇帝又风风火火的跑到明王府中,一呆就是整晚。转日天没亮, 伸手不见五指。再次趁明王还在歇息赶回去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当皇帝。   永锦受得了, 贾芸受不了。终于赶着一天将永锦的车马堵在宫门口。   “伊人何苦如此匆忙, 不如再喝上一整晚的酒水好好歇着。”贾芸似笑非笑的坐在马车上, 清晨露重,披着双夹精锻的大红披风。白皙的脸上还有倦怠之感,眼中含情。   永锦望着贾芸的模样, 春心澎湃。可知道这两天有些过火了,讪笑着说:“不劳烦王爷大驾,我还有事物在身,回头再续!”   贾芸眯着眼, 靠在马车内壁上,就盯着站在车外的永锦不说话。永锦被他看的站立不得,仿佛自己的小心眼都被看穿了,最后永锦还是妥协,摸摸鼻子上了车。   “今儿我不上朝,就在御书房等你。有什么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的。”   贾芸带着薄气,可看不上永锦这副样子。   永锦知道自己让贾芸误会了,忙说:“哪里遮遮掩掩,只是情难自禁罢了。不用在御书房去,你就好生生在府里歇着。现在时辰还早,也没什么事儿别折腾了。”   贾芸才不信,永锦的花花肠子他可是知道的。越是觉得他有事情瞒着自己,想到还在江南时来往信件中的情谊绵绵,应当不能是永锦被什么花啊蝶啊的迷了眼。   见贾芸还是闷不吭声的想着什么,永锦叹了口气说道:“本想隔几日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如今也只能先告诉你了。前方来报,贞国国内内战四起,不知道有哪位有才德的人居然说服了水泽,让他出面向四方列国证实我这个皇帝是抢了嫡长子的位置。自来立长不立幼,说我名分不对。我想着你听了定会烦心,就想着瞒你几日。”   贾芸听了这事儿反而笑了,“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丧家之犬的胡言乱语。真有脑子的就不会信。位分问题更是不提,你母后假死落在民间但早就被老圣人追封皇后之位,你也是嫡子。嫡庶之争根本就不存在。再者你父皇还健在,当□□宫之事哪里就算没事了?他分明就是弃了永清国,孤注一掷胡言乱语倒是让人不解。”   永锦知道水泽的那些心思,他囚禁了水絮还不是有着旖旎期愿?   不过这事儿总是难以开口去说,皇家血脉不得失了伦理。   低下头却被贾芸伸手抚住脸颊,安抚性的揉捏两下,只听贾芸说:“只管让他们放马过来。永清百万大军真愁憋闷呢。”   永锦自是不怕宵小们,抬眼望着贾芸自信骄傲的目光,他真的不愿意将这件事成为两人的秘密。最后还是开口说:“水泽对水絮似乎抱有一丝好感,超越亲情的好感。”   贾芸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解开多年前心底的疑惑,勾起永锦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说:“难怪你父皇还在位时水絮将所有过错拦在自己身上,宁愿下半辈子守皇陵也不愿挣出一点自由。看来是被水泽逼狠了。”   “那就知道为何水泽要冒天下之大不为而叛国。只要有一丝的机会他都要把水絮捞在自己身边...当□□宫...难不成也是为了水絮?”   永锦点点头,靠在贾芸肩上小声的嘀咕:“我就说了那么一句,你全猜到了。”   贾芸闷笑一阵,难得见他这副装凄凄艾艾的模样,半响才说:“哪里比得上圣上您镇守江山,文韬武略呢?”   永锦更是不乐意,将脑袋瓜儿往贾芸的肩膀上滚了半圈留个后脑勺,嘀嘀咕咕的说:“‘圣上’说的话是‘圣旨’是‘天意’,皇帝又是‘天子’。百姓们望着紫禁城最深处,都以为那里坐着一位‘神’。可我不是神,只是人,做出的决定总是会有对错。也许一句话就会让我失去最重要的人。”   贾芸知道这人又是钻到牛角尖了,笑着说:“做‘神’有什么不好的?金口玉言,中央集权。虽然是人,但是你身上背着天下人的‘信仰’。天下所有人的‘信仰’难道不是一种力量?就算有私心偏袒也会因为超然的地位让天下人信服。我倒是觉得不错呢,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是个贪恋权位地位的人吗?”   永锦在心中回味半天,突然悟了,笑着说:“就因为你不是,我才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你。私心也有许多,家国天下还有自己所倾慕之人,朕只要做个问心无愧的好皇帝就无所畏惧。我也知你今生所求也是问心无愧,家国天下。”   “那你怎么考虑的?”   永锦想了想说:“你,是我的人。明王却是天下人的明王。坐拥京师二十万大军,率四十万边军。箭在弦上,理应平乱。”   贾芸笑嘻嘻拱拱手:“臣接旨。”   不久之后,水泽在贞国发出控诉。其中以四皇子窜夺太子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又哭诉父皇年迈不知世事被囚禁在深宫中难得父子相聚。   贾芸坐在永锦下首,两人都是面不改色的听着下面文官不断的抨击水泽这个搅屎棍子,闲的没事找事。纷纷要求老生人出面澄清。   武官则各个磨刀霍霍,机不再来,肥羊都送到嘴巴里了还不嚼嚼是不是傻?   于是乎,文武百官各有立场。   文官讲究修养生息不要将百姓卷入水火之中,呜呼哀哉~不可战啊。   武官则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小澎湃,总算升官进爵削吧人了,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   正当双方吵闹不休时,城门外紧急军情日行千里的赶了过来。   “皇上!东疆三十里七屯二百多口人全部一夜之间被贞军残杀殆尽,不足月的娃娃都没逃出活口!”   送信的泣不成声,当朝一片寂静,纷纷头触以地,怯怯不敢出声。只有贾芸站起身皱着眉头望着上面的爱人,只等一声号令。   人之性命不分贵贱,皆是天子子民。皇权收到挑衅,国土被贼人侵占。   天子震怒,雷霆万里。   大战在即,粮草先行,沙场秋点兵,战马咬缰,箭已在弦。   冷锋配热血,黄沙裹白袍,人心都是寒的。   周勇弛、汪文两位老将年岁过高,镇师京营。永慧在京城候令,出小将范力、范咏兄弟二人。   另有京师手中大将魏虎、张观良、秦知善各领一营。更有将军府世家颜庭、徐环二人辅佐左右。   颜家、徐家一向跟明王不和,如今听闻东疆惨案,连夜上折子求情两位后生随大军出征。   贾芸二话没说,国为重,无私情。只要能用,皆收于手下。定于三日后大军出征。   三日间,两人面上皆以君臣相处,私下则情谊深深。   永清国自永锦登基以来休养生息,厚积薄发。多年来贾芸有意的粮草囤积,军马操练都是为了这一战。   永锦当着贾芸的面绝口不提战火硝烟,贾芸也只是每日里下了朝陪永锦聊聊民生。   可日子就算怎么用手攥都攥不住,三天转眼即逝。   天色灰暗,低压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军集结,明王兼兵部大司马,皇帝金口玉言现封为天下兵马大将军的贾芸站在阵前宣读圣旨。圣旨毕,又是各个将军们感慨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演说。   皇帝亲临送大军拔营,落日迎大旗,赫然写着‘天’。   “便让这字代表皇权天下,护着你,护着朕的百万雄师立于不败之地。”话语还在贾芸耳边环绕,可人已经站到阵前。   “...我们的亲人儿女在千里之外被贞狗残杀殆尽,该杀!你们怕死吗?”   “不怕!”二十万人齐声同吼,惊天动地,雷霆万钧。   “你们怕死吗?!”贾芸披上将军袍,琼枝一树,英姿勃然,双眼宛如燃着烈火,气势如虹。   “不怕!!”   “你们怕死吗?!!!”   “不怕!!!!!”二十万大军胸中燃起煞气,誓将贞狗杀尽。   “一杯浊酒咽黄沙,出征壮士好回家!”贾芸抓起脚下地上一把黄沙,放到偌大的酒碗里。烈酒烧喉,骨里燃仇!   永锦将贾芸酒碗中的酒分与自己一半,二人撞杯,一饮而尽。   贾芸率先砸掉酒碗,接着但凡喝完酒的壮士也纷纷效仿,用力砸掉酒碗,仿佛砸掉最后一丝离愁。   永锦偷偷将藏在宽袍袖子中的手指伸出来趁有衣袍挡着,大庭广众之下勾了勾贾芸的尾指,马上贾芸轻轻的回捏了一下,惹的永锦越发舍不得他离开。   转过头,贾芸深幽的眼眸带着深不可测的情谊,但更多的是一种毅然。   “我走了。”   “早点回家。”   “好。”   剑带霜,长刀所向。马长嘶,人已往,多少手足还能还家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盆友“安安”,灌溉营养液~~~ ☆、NO.86   范力、范咏两兄弟先行一步, 作为先锋各带三千骑兵开路。于后黑压压的二十万将士日夜兼程赶到东疆以南二百里的老河屯安营扎寨。   路途上,贾芸等人不断的收到飞鸽传书。没有时间在路途上浪费,二十几位将士与贾芸一起共同商议作战计划。   贞国在东疆三十里的残酷行径让将士们憎恨无比,纷纷要求直接出神兵队压着大将军火包轰到贞国都城。   贾芸何不成想这般简单,可战场之上风云涌起变化多端,此次贞军这番嚣张恐怕有诈。   军行途中, 越过鄂及山, 总算天阴凉点, 秋老虎没那么猛烈。   平原草场, 土地肥沃。大军暂且在此安营扎寨,修整一天。   ‘天’字一号的大军虽然路途艰难但伙食总是最好的。   贾芸默默的坐在一名普通将士身边,将孙观良帮他打来的饭菜放在桌子吃了起来。   即使是最好的, 也比不过后世的部队伙食。两素一荤,加两个包子已经就现在来说非常让人满意了。   贾芸就着菜汤将最后一口包子皮吃掉, 正想离开又见徐家后生徐岚和颜家后生颜庭一起走了过来, 其中徐岚满脸的不耐。   “大将军, 厨房为什么不给我们单独开火?为什么我们堂堂的将军没有小厨房?”徐岚黑着脸, 指着身后还在燃起袅袅炊烟的伙食营。   贾芸压根像是没看着,孙观良坐在贾芸旁边三两口的将手里的大肉包子吃完。摸摸吃的饱饱的肚皮十分满足的眯着眼望天,一脸的无赖样。用后世的话来说, 就是现成的小军痞子。   “你没见大将军跟我们也是同吃同睡吗?要什么小厨房?娇气。”对面坐着的将士跟随贾芸从扬武镇一直到京营,早就习惯贾芸的一套,反倒觉得要小厨房的公子哥们着实娇贵。   “这是什么东西哪里吃的下去。”徐岚把桌子上属于他的饭菜翻到地上,忿忿不平的说。   “浪费军粮可是当罚的。”贾芸笑着说:“在这里吃住都是一样, 若是受不了就早日回去找娘,不要拖了大军的后腿。”   徐岚听闻更是恼怒,大声说:“我知道你就是因为我爹参了你几个折子,现如今故意整我的。我才不会回去找娘,告诉你,就这等下三滥的招数我下不上当。”   孙观良在京中跟不少二代们有过交集,其中有识时务的,聪慧的,但也有不少娇生惯养、‘金枝玉叶’的,恨不得出个门百十个人在一旁伺候的。   痞痞的咧嘴笑着说:“你爷爷的,一个月活生生参了我家先生二十多本折子在你嘴里就叫几本?告诉你吧,别的地方不管,在营军里令行禁止必须听话,要不然不滚也让你滚。”   听见孙观良着小子又开始爷爷长爷爷短的,贾芸忍住敲他脑壳的冲动,对徐岚说道:“本将并非公私不分之人,眼下大战在即,物资虽然充沛但总是有限。你此举犯了军营大忌,一粒粮食都是极为可贵的。你看不上一个包子,也许这个包子就能在物资匮乏的时候救你一命。不管你在京城怎么奢靡享受,在我的营里必须按照军法处置。来人,押去赏五个军棍。”   贾芸本就不想真的往死里责罚他,只不过让他明白不可以再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为所欲为,总得有所忌讳。   不过在这里五军棍就是彻底的打了下去,一点虚头巴脑的花把势都没有,都是虎虎生威的往他屁.股蛋子上照顾。   一直在旁不说话的颜庭望着趴在地上疼的哎哟哟喊的徐岚,眼中一闪而过笑意。   “颜小将军有话与本将说?”贾芸转过头直视颜庭的双目问道。   颜庭没料到贾芸如此敏锐,忙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表情,认真的回复说:“属下规劝徐岚许久,他还是执意前来。这五军棍挨的好。”   贾芸听闻也轻笑出声,说:“你们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既然你有规劝他的心,那此行还请颜小将军多受点累,莫让他做出触犯军法的事情来。否则不说你,就是颜老将军也保不住他。”   颜庭听了心里一紧,明王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一到军营六亲不认。   想到传闻中明王日常的奢靡享受,再一转眼见他在营中与将士们吃喝同住,禁酒禁色,不搞个人排场...如此矛盾偏万岁爷又宠着,真真是个人物啊。   徐岚挨了军棍越发不愿意在营里呆着,不断的书信给家中父亲要自立门户先发去剿贞狗。   徐老将军哪里会让他只会纸上谈兵从没上过沙场的独子自行领兵?又奈何向来与明王不对盘,着实后悔将徐岚塞进军营。   又怕贾芸公报私仇将徐岚推到前面挡兵挡枪,一大府的人被徐岚的家书闹得侧夜难眠。   徐老夫人劝老将军:“别要面子了,快让孩子回来了。岚儿是咱们府三代单传晚来得子啊!要是出什么事儿让人怎么活啊。”   而且有的话她没说,早就听闻明王身边的人包括明王在内都是因为打战打坏了身子,都是多有前途的孩子们啊,结果哩,提亲的人少之又少啊。   夫妻大半辈子,徐老将军还能不知道自己夫人的小九九?颇为烦躁的说:“你只当他们胡说是真的。那还不是因为圣上太宠他,不给个理由天下,要是哪天冒出个告他有策反之心怎么办?现下大军出征,明王权势滔天,除非明王无后就算反来了位置也坐不稳,要不然谁不在心里犯嘀咕?”   老将军说完,又反应过来对自家夫人道:“你可别出去乱说,也别胡思乱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多劝慰劝慰也就罢了。千万别让他私逃军营,那可是重罪。老夫丢不起那个脸面。”   安慰完夫人,颜老将军还是不放心,左想右想,还是决定给自家小子一向交好的颜庭去了一封书信。   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从没如此恳切的跟一个小子通信,可谓天下父母心。   颜庭从小就比徐岚聪慧不少,徐岚还冒着鼻涕泡爬树的时候他已经通读了三字经、千字文,于后四书五经也不在话下。若不是武将世家,考个学问不在话下。   好在徐岚纨绔的不够彻底,拳脚功夫拜徐老将军所赐,腿脚伶俐,一遇到风吹草动窜的比兔子都快,倒也勉强算是棒棍底下练出来的。这一点也让徐老将军和他夫人放心不少。   咱打不过至少跑的过啊,混个名头出来好歹也能历练一番。   颜庭收到徐老将军的书信十分无奈,哪里是大将军公私不分,分明是你家小子自己往上找棍子挨。   徐岚见到书信不许颜庭将他挨军棍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只说吃的不好,睡的不好,就是不乐意呆了,闹。   颜庭轻轻往他屁.股蛋上拍拍,见他没反应。又使了点劲儿,总算听见他嚎了一嗓子。   “我说你这军棍都挨了十来天了怎么还不见好?莫不是要骗伤患的伙食肉吃吧?”   “你知道个屁,老子腚还肿着呢。从小我爹都不跟我动手,只会假把式吓唬我,哪里想到我堂堂一个三等将军还被个啥都不是的愣头青拿军棍打了。疼死我了。一点眼力见都不看。”   徐岚趴在帐篷里,因为他受了伤住的伤患帐篷。本是一帐二十人,不过现在并没有几个受伤的,他就自己霸占偌大的地方不去出操。   “诶?怎么还肿着,别是把骨头打坏了,给我看看。”颜庭说着伸手就扒徐岚的裤子,隐隐约约露出半拉腚在外面。   “你这是干什么,放开!”徐岚红着脸反手拉着裤子,“别动我腚,还疼呢。你轻点!”   “干什么呢!你们居然敢在军中浪.荡,看爷爷不告诉先生的!”孙观良听到里头吵闹,正好见到露出白腚的徐岚和趴在他身上的颜庭。   早就被魏虎带着不纯洁的孙观良转头抡着腿蹭蹭跑着要去告状,徐岚呆愣了一下,瞬间又反应了过来。一脚把颜庭踹到地上,一手拎着裤子系着就去抓孙观良。   孙观良腿脚也是出了名的快,时常跑起来魏虎都追不上,可这回儿算是遇到对手了。两个人耐力差不多,速度也相差无几。怎么追跑都是那个距离。   不少将士吃了饭还有点休息时间都在校场上比划,见到两位小将军围着校场跑圈纷纷加油。   徐岚一见人越来越多,急的脸上通红,越发卖力。   孙观良早就看徐岚不顺眼,好不容易抓到小辫子着急告状,也不示弱,腿脚倒腾的更快了。   “这可是头一次知道徐小将军原来也有些本事在的,你看,跑了十圈了,还能跑呢。”   “咱们营里有几个是花把势,各个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咦,多少圈了?”   颜庭捂着肚子在校场边笑的前仰后合的,徐岚你这个傻子,追出来不就已经输了吗?   不是受伤骗小灶吃吗?怎么跑的这么快呢?哈哈,傻孩子,要是大将军追究起来又是一罪。   孙观良真是黏上毛比猴都精啊。   两人没觉得费了多大的力气,可围着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这下子不跑也不行了。总得有个先停下来认输的。   徐岚气喘吁吁的跟在孙观良身后,这还是头一次除了魏虎之外有人这么执着的撵着他。   孙观良也有些气息不稳,为了对得起看官们,也是给自己人争脸面,挺着一口气迈着步子。   到达二十五圈的时候两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嘴里自顾喘气。到了第三十圈,两人具是疲惫不堪,咬牙切齿的坚持着。跑起来也只比寻常人走路快了些许。   贾芸照例到校场上巡视,就见到俩小孩儿跑的小脸刷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铃兰”,“蓦然回首”两位小盆友的营养液~~ ☆、NO.87   “都停下。”贾芸让魏虎上前扶着孙观良缓缓走着。   颜庭也赶到徐岚身边搀扶着他。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魏虎很是心疼的问。   孙观良瞅瞅看过来的先生, 又瞅瞅脸由白转红变成涨红的徐岚,呲着一口小白牙笑着说:“没事啊,我们爷们纯练!”   魏虎顿时笑出声,抗起孙观良的小身板转了几圈直到孙观良晕乎乎的直喊求饶这才放下来说说:“你们爷们啊,真爷们。”   贾芸也笑笑,说:“军中耐力能像你俩的确实不多, 今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晚上军餐让伙头军给徐小将军和观良加两鸡蛋。”   孙观良脆声声应下, 也不理纳闷的徐岚, 抬脚就跟自己的将士们练去了。   “没想到孙将军还挺仗义的,没把事情说出来。”用餐的时候颜庭笑着看着得意剥鸡蛋的徐岚说。   “呸,还不是怨你!”徐岚说完又觉得不对, “都怪你让他误会了,这事没完, 你去跟他解释。”气归气, 说完还不往把自己挣来的鸡蛋剥好了分给颜庭一个。   “哎, 从来没想过居然会因为吃上一个鸡蛋这么高兴, 啧啧。”颜庭掰开蛋清,把蛋黄扔到徐岚碗里笑着说。   徐岚见状也没推迟,一口就吃了。   “解释也好, 今日也得道个谢。要不是孙将军遛你遛的好,大将军能高兴的忘了你一直蹭伤患伙食的事吗?”   徐岚想想说,“那我也没什么能感谢他的啊。”   颜庭叹了口气,“有些时候一句话比黄金白银都要进人心。不论怎么样, 你也要去谢谢他吧。你想,要是他在那么多人的面把看到的说出来,这里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吗?说不定京城里都会传出不好听的风声来。”   颜庭没徐岚这么单纯,嘴上虽然劝着,想来想去总觉得孙观良出现的太巧合了,贾芸也不像是能随随便便忘记事情的人。   最后还是觉得徐岚这小子一定是被他们师徒二人框了出来不装病,赏了俩鸡蛋就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孙观良的示好。这样一来徐岚有面子,也就心甘情愿的受了。   他们在这里想着,孙观良在贾芸的主帅大账中好没形象的哈哈大笑。   “他们当时的脸啊,都要红的发紫了!我知道他们俩没什么,可就是不说,就是不说,哈哈哈。”   魏虎也忍不住笑着摸摸观良的脑袋瓜,说:“先生就让你看看他的伤是真好假好,你倒是有本事将人引了出来。真厉害。”   孙观良抬起小脸,得意的说:“咱厉害着呢~”   贾芸笑笑没多说什么。   大军又行整十日才到达老河屯。期间,范力带领的骑兵队在不远处遇到四处打劫扫荡的土匪。   范力领着一小队人马奋力直追百里开外,终于将其一并抓获。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山匪,趁着战乱出来搅和一阵掳些家禽畜生什么的。后来还是范咏小子眼尖,发现他们里衣虽然不同但都是一个布料出来的。   都说山匪着装没什么制式,就是布料也都参差不齐,范咏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几经拷问之下,开始都是咬着牙编造一些故事来蒙蔽人,时间久了受不住这才一个两个的招了。   原来他们正是贞国人,算不得正式的贞兵没有军籍,算是半个边线自卫队成员。前不久他们领队接到命令要他们到永清国边界烧抢掳劫,专门做些让老百姓人心惶惶的事情。   抢劫完后也不杀人,只是胡喊着永清皇帝不要他们了,三里小镇弃了弃了!   老百姓开始不信,等的日子多了见官府抓不到四处游荡的他们,再加上天高皇帝远,还真是滋生了不少流言蜚语出来。   贾芸坐在席位上,思酌着开口说道:“他们这样做无非是要在侵占我国土地时候当地百姓能少些反抗情绪在里面。东疆三十里十二屯的惨案既然做出来,想必也是经历过极大的反抗,预计也有不少折损在里面。”   孙观良出生时候就受了这种苦,自今不知道父母是何人。当下气恼万分,要求自己去剿了他们。   范咏亲自审问了这些人,站出列开口说道:“大将军,末将认为他们是有意的以游击方式搅乱我大军步伐。”   贾芸点点头,这种雕虫小技哪里够看的,走上前拍拍孙观良的肩膀说:“两军对峙首先要学会沉的住气,如今你急冲冲的去了,万一中了别人的埋伏,我军损失一员干将,那咱们可是还没开始就输了优势。如此冲动,日后怎么能让我放心由你带兵?”   孙观良本是有些沮丧,听到这里眼睛发光,忙上前问道:“先生难道我真的可以带兵杀敌了?在扬武镇的时候我就一直等着今天!不杀尽贞狗爷爷就不行孙。”   贾芸点点头,孙观良到了今年已有十八岁,在军营里混了不少年,纸上谈兵终是不够,将若成,必出阵。   魏虎脸色不大妙,定是有些担心。孙观良不生不息的挤到他跟前,挤眉弄眼的哄了半天。   魏虎装作跟大家讨论战略,一直装作看不到,倒是让观良激动的心冷静了不少。   果然散会没多久,魏虎就找到贾芸有事禀报。   贾芸料到他会来,让范咏先行退下,让了手边的座位给魏虎。   “末将有不情之请。”   见魏虎健硕的身躯下有颗操心的小媳妇儿心,贾芸笑着说:“你放心,我也舍不得让观良冒生死危险。”   魏虎刚想高兴,嘴巴没咧开嘴角又压下,说:“末将不想您被人当做公私不分的人。”   贾芸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故意板起脸说:   “本将并非公私不分之人。不过是让孙小将军慢慢历练起来。他不比范力、范咏是永慧手中大将,出生入死多年,经验丰富沉着冷静。我不过让他先练练手,你能护着他一时能护的了一世?身为武将这是必经之路。谁不是刀山火海里熬出来的?”   魏虎后退半步,双手抱歉垂头说:“末将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就该知道大将军必是会有打算。”   贾芸笑笑说道:“不过是小儿间必有的儿女情长,不必介怀。”   魏虎一时脑抽,问:“那您跟圣上离别前就是大人间的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贾芸脸唰的红了,感情魏虎看到出师那日他跟永锦拉拉扯扯勾手指头。着实丢人!   魏虎话没说完就被红着脸的贾芸掷茶杯打了出来。   孙观良小子偷偷堵在营帐外等着魏虎出来,见他被自家先生打了出来,得意的说:“我都说先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活该被打!”   魏虎摸摸脑壳上被敲的大包,大将军也太不经逗了。没过多解释,一把扛起孙观良往校场走去:“哥哥教你两招。”   几日后,范力、范咏两兄弟将东疆方圆百里的假山匪都逮个遍,这等人决不能放出去,一概作为战犯关了起来。   贾芸派出二十名信使,十里八乡间大张旗鼓的告诉老百姓们朝廷大军已在,安定民心。   另外,孙观良与魏虎二人和颜庭、徐岚一起带小队四处勘察地形,遇到逃窜的假山匪满山头的抓。   就此等到月底,终于京中传来消息,贞国明确的发出要替水泽正名的讨伐。   永锦自然不是吃素的。先一通悲切水泽为一己私利就将百姓陷于水火而不顾,又表明我东疆三十里十二屯二百多条老百姓的性命不是白白被杀戮的,贞国先一步破除和平协议,不仁。   贞国本就在四分五裂当中,在这等情势下还不忘危害永清国的长治久安,贞国国君任由妖人霍乱,致使本国民不聊生,好似瘟疫,此为不君。   我永清国愿意派出大军二十万人,正式讨伐贞国,解救天下黎明于水火之中。顺仁君之天意。   消息一来,贾芸一方莫不是兴奋难耐。   说了那么多,总算等到了今日。   贾芸等了永锦的令,引领大军一步一步向前推进。军后二十里,粮草随行。   孙观良是最为激动的,总算到他踏入贞国土地的一天。父母之仇指日可待。   大军挺入贞国田州,依旧由范力为首做先锋开路。一路上只遇到三五股小支的贞兵,衣着皆是不同,想必分属于不同的领主。   贞国一共分为七个领主和一名国君,如同现在永清国藩王拥有番地一般,只是现在一个个都各自为王划分势力,强占肥沃的土地。   田州属于三角地带,接连着三方领主土地,却没有一位领主愿意笑纳。   只因它本就贫瘠,又紧邻永清国国土,一旦发生战斗拥有田州的领主必定首当其冲的与永清国大军对峙。一旦兵力被永清国大军拖住,那本身肥沃广袤的土地顿时就想个没主的金元宝,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为了打探敌情,即便不能真与永清大军抗衡,也会派出十来人为一队的人马出来打探消息,于是贾芸他们遇到的正是他们。   听到这样的情况,营中众位将军窃喜不已。咱们兵强马壮正好先占了田州再说。若是有来偷袭的,正好如羊如虎口。若是他们三方夹击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也算不得多艰难的战事。   贾芸下令,在田州屯兵。二十万大军分为三部分,两万做前锋,十万中锋,五万分为小支注意边路,余下的殿后。   如此规划完,众人又开了一晚上的作战会议。首先要确定好拿下三方领土中的那一块。    ☆、NO.88   最后一致通过东北领地为首要目标。   一, 其领土是最大的。   二,军力在三方领地中也是比较突出的。   三,如果能迅速的攻破东北领地的防线,那么给贞国其他领主的心理压力会相交兵力弱小的领地要大许多。   田州屯两万前锋包括□□队,连大将军火炮都没有派上阵。骑兵队三千,其他均为普通步兵军卒。   还是有范力、范咏打头阵, 魏虎, 许观良作为压后, 中路由老将赵辉坐镇。贾芸镇守余下兵力, 在大营内调兵遣将。   东北领地的领主朴仲是个酒中豪杰,一旦喝点酒别说永清国大军,哪怕是自己的国君在面前都不认。   两万前锋军在城下叫阵, 他在城墙上爽快的喝酒谩骂。身后护卫都被吓的瑟瑟发抖,可他还是一副天皇老子我最大的架势。   范家兄弟得了令, 必须快速拿下东北领地, 俩人也不含糊, 二话不说叫人抬起攻城木闯城门。   朴仲让手下士兵射箭, 可永清将士们身着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精铁一片片制成的铠甲,哪里是粗铁做的钝头箭能够射穿的。   朴仲得了国君的命令要严防死守每一寸领土,此刻威风凛凛的指挥部署。   范家兄弟手下彪勇的汉子多, 全是永慧的亲兵都是经历过战场的。相较之下,跟朴仲的这次交锋还不如说是家家酒。   一群酒肉之徒对上彪勇血性的汉子,孰高孰低当下立决。   骑兵蜂拥而至,所向睥睨。□□队准头够, 还没等敌军靠近一顿扫射给军队抢夺了先机。   永锦在皇位上坐着,捷报一封又一封的传来。   面带笑容,眼底神情却难以判断。   不因为别的,而是北静王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请旨,希望皇帝能够纳后。   朝上文官们有一小部分站了出来,不是逼皇帝必须大婚,而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   “陛下,皇家不可无后啊。像您这么大的时候,老圣人的儿子就有五个了。”   “陛下,就算您不纳后也要考虑一下老圣人的年纪,如今这般岁数谁不愿意抱抱孙子颐养天年啊?”   永锦渐渐的看不起他们的嘴脸,难道他们不知道前线正在刀山火海里战斗着?   “朕的芸卿替朕出生入死,而你们居然让朕娶亲?”   “圣上。”北静王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出列,说了一大通呜呼哀哉的场面话之后又说:“贾家一族还有一女一向与明王家人走的亲近,若不成陛下就先纳她为妃,这样一来也算是对身处前线的明王一个安抚啊。”   永慧在一旁忍无可忍的站出来,哼笑一声说:“可不知是贾家哪位小姐?纳妃?她配吗?”   北静王对永慧的出现置若罔闻,笑着说:“贾探春。”   永锦使劲的将作案上的龙头砚盘狠狠的砸在北静王华丽的袍子上,冷笑着说:“平日里不见你操心政事,反而做起保媒拉线的营生,朕替你不耻!”   这话说的极其的重,北静王舔舔下唇,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陛下您迟迟不立后,不大选,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认为您有什么不治之症呢?臣这么说可都是为了国之根本考虑。”   永慧气恼无比,什么狗屁的国之根本压根就是根搅屎棍子。   纳后了,贾芸在前线怎么想?他与永锦情谊至深他都看在眼里,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容的下其他人?   若是不纳,不生,朝堂上这个狗屁当官的不论,等回到民间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传闻!不但对战事不利,更是对整个永清国皇族的动摇!   皇帝无后,就宛如国家没有未来一般,人心惶惶。北静王其心可诛。   不过好在在场的不少武官站了出来,指着鼻子对赞同这个决议的文官们破口大骂。   武官在前面卖命,你们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怂恿皇帝沉迷女色?咋的?闲永清上下太过安逸了?   永锦的脸在上面昏暗不明,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想要像下面的武官一样专捡粗俗的骂过去!往狠里骂!使劲的骂!   原来骂人的词汇可以这么好听。余光沉静的望着挑起整个是非的北静王,果然是个狠毒的角色。   忽然,门外又传来捷报,大军攻下东北部,北部,西北部三块领土,二十万大军全线推进,战无不胜!   听到这份捷报永锦替贾芸心酸。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笑了,哈哈大笑。   说到底,口舌又算的了什么?当今拳头才是硬道理!   只要皇权在手一天,北静王就只能当一天的跳梁小丑。   北静王一直在下面观察永锦的表情,开始整个朝廷上的趋势很好,只要能控制住群臣的风向,他就立于不败。   可最后不知怎么,永锦看他的目光从憎恶变成明目张胆的恨意,最后竟缓缓消失不见,最终只剩下嘴角的一丝嘲弄!   “圣上,难道您真的不考虑吗?”北静王咬牙上前又将口舌引到永锦身上。   历史上多少位帝王最终都要屈服于文官们的压力,皇帝是个权利主宰,但也是要建立在朝堂上文武百官的叩拜中。   他们是集权的执行者,是国家的中枢,一旦崩溃整个巨大的国家机器将不能顺利的运作。   史书上会记载官员要挟皇帝立后,立太子甚至是退位的事情发生。   当然皇帝们可以选择点杀百官,换人,但又有多少人愿意跟随杀戮满身的‘昏君’?   永溶在自己绝对下风的立场上只能出此手段,逐步的控制官员舆论的风向,最后实现用百官胁天子。   永锦在上面笑的越发畅快,想想也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还把永溶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个挑梁小丑罢了。   于是耐心的等待争吵停下,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朕考虑了北静王的话,确实没错。”   话一出口,就连北静王都傻眼,这么快就屈服了?估计有诈。   果然不出他所料,永锦又说:“母后在寺中多年,如今也一直想要求个小皇子抱。可是最后有位大师说,朕不宜早婚,否则克妃。”   玩笑般的话说完,朝下寂静。   有胆子大的对旁边的同僚说:“我就说圣上不宜早婚,难道你忘了前几年大选出来的女子如今还剩几个?光是被淑德妃和贤德妃害死的就不光这个数吧?”说完伸出五根手指上下翻了翻。   “你一直要皇上纳妃,你女儿正是好年岁,不如就让你闺女进宫吧?说不定你真能成个国丈当当呢!”   北静王不想自己努力营造的气氛就这样被永锦空口白话的挡回来,又说:“既然如此就先备些候选的宫女也好。”   永锦笑了笑,说:“何必让她们浪费年华。”   见北静王心有不甘,永慧忽然想到什么,自己先哈哈大笑了一阵这才说:“都说是缘分,既然北静王想到给明王安抚。反正皇兄娶不得不如你娶了吧,反正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府里正妃位置不是从大前年到现在一直空着么?皇兄,您说是吧?各位,您们觉得呢?”   陈出马头一个站出来,冲永慧拱拱手说:“诺王好道理。下官刚才也是想圣上最为仁慈,东疆两百多口百姓逝去后日日下了朝同老圣人一起礼佛超度他们。想必也是不适宜成婚的,不说怕冲撞了什么,只怕被万万千千的老百姓们当成是个不管百姓死活的昏君啊。这可使不得。”   永慧头一次觉得陈出马这般招人稀罕,冲武官们说道:“诸位同僚你们觉得如何?”   武官们自是愿意见北静王吃瘪,其中不少人早就听过探春的名声,可不是那位茶馆里听到的话本中双女争一夫中的那位嘛,艳名远播,不错。   文官们其实也不大敢逼永锦,这位皇帝看似年轻,但心中主意多着呢。要是北静王不牵头他们也就算了,毕竟君子讲仁义,哪有逼皇帝不仁不怜悯百姓的臣子呢?   陈出马之前在群臣中间一直没说话,他哪里不知道北静王的小九九?当初把他当出头鸟还得他被送到边疆充军,如今又来这一套?反正他是不上当的,只有那些自诩老臣的那些人讲究的多被人上套也理所当然,现在皇帝圣明,还想学史书里那一套?呵,您自己先掂量掂量分量吧。傻子都知道这是天子之忌讳,真是白当了几十年的官。   永锦望着永慧相视一笑,当即表示要传旨。   北静王哪里愿意自己去娶个罪臣家中的庶女还是奴籍的!马上出来澄清,熟料永慧一听更是了不得。   “还是北静王手脚快,还没成亲就先让姑娘家的住在王府里了。怎么样?熟悉的如何了?”哼,你都把人弄府里去了,还不给人家一个身份?   永锦知道探春的名字还是托贾芸那次被贤德妃逼婚的缘故,他对苦钻营生的女子没什么好感,但是为了恶心北静王还是下旨,除去探春的奴籍改为良籍。   永慧眼睛一亮马上给他媳妇争取说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位姑娘...”   永锦大手一挥说:“姑娘家的名讳就不要在朝堂上提起了,既然同是姐妹一并改为良籍。”   北静王别说脸色苍白就连嘴巴都白了,口干舌燥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时间满朝文武纷纷恭喜贺喜的对着他拜着。   永锦冷眼看着,面前的黄底子圣旨早已经备好,邱公公手脚麻利,研墨研的一圈圈要飞起来,迅速的备好文房四宝只等圣上御笔。   永锦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等赏吧。”   邱公公面无表情,只有大脚趾头在靴子里不让人察觉的上下翘了翘。   朝上一贯风云莫测,本是逼婚分离皇帝与明王的小九九不但没成,反而北静王自己多了个王妃出来。   圣上不但英明神武,还大方。知道新王妃出身不好特意安排礼部为她备礼,还让人准备了一抬红顶的双人小轿和十九台的嫁妆一并送了去。   北静王恨的直要吐血,这哪里是给他娶王妃的架势,单是有点家底的商户人家娶姨娘也不会这么寒酸!   说的好听十九抬的嫁妆!一对金镯子分开放就占了两抬,又一对玉镯子又占了两抬!最后到手的,还不如别人家一抬嫁妆的贵重。    ☆、NO.89   内官很快将旨意传达到北静王府, 还没等北静王回到王府里,探春就已经被恭成正派王妃的架势。   夏公公传旨时添油加醋的表面北静王情深义厚,不在乎地位和名声,愿意与探春姑娘喜结连理。   一席话下来喜的探春把自己那点私房银子都哄出来塞给他。   北静王的脸重来没这么阴沉过,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娶一个‘名声在外’的奴籍女子做正妃!管她以前是在贾府还是真府,就算是也不过是个庶女, 如何上的了台面?   思来想去, 只得去求老圣人和皇太后的旨意。   谁成想在宫门外左等右等始终都不见有人前来通报, 最后只得悻悻离开。   回到王府中, 不长眼的奴才们个个都是喜气洋洋与有荣焉,水溶看的更是闹心。   一夜没睡,准备一早上再去宫里请老圣人的旨意, 可自己还没出门便被堵在正门口了。   “主子,这是城南周大人给您送的贺礼。您瞧瞧?”   “这是我家主子给北静王送的贺礼。”   “主子, 万岁爷赏的一对红纸花俏剪成的飞天鸳鸯您要贴在哪里?”   “见过王爷, 这是保定侯给您的贺礼。”   ...   北静王被吵吵的不行, 忽然问:“你说圣上赏了什么?”   “回主子, 万岁爷给您一对红纸花俏剪成的飞天鸳鸯。您看,真是栩栩如生,恨不得每一丝羽毛都剪出来了。”   永溶怒火中烧, 什么纸鸳鸯,什么飞天鸳鸯,这是贺礼吗?巴不得是纸糊的夫妻一拍两散飞天两头分的意思!什么贺礼?就是讽刺!   伸出手抢过纸鸳鸯狠狠的撕碎揉成一团扔掉,扭头上了轿:“去宫里, 本王一定要见到老圣人!”   轿夫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北静王?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如今怎么成了这样?   别的不敢说,只得加快脚程,赶在北静王怒火蔓延在自己身上前送到地方。   与他的滚滚怒火不同的是探春此刻雀跃无比的心。   自己走在王府花园中,精工巧致的景色衬托出她心中的雀跃。   现在她被人安置在后院正房旁的小偏房里,探春知道自己是作为继室进来的,并且还没成婚就在王府中住下。   惦记着永溶怕是人多口杂坏了他闲王爷的名声,自己也不多做讲究,安心住在偏房里,只等到了日子再登堂入室。   缓步走在花园中,赏花,赏景,赏的自己笑逐颜开,俨然是一位北静王府中的当家主母的样子。   王府管事的特意派了个带着两个圆圆发髻的少女照顾她行走。   小丫头人长得甜,嘴巴更甜,一整天哄的探春嘴巴都合不拢。   “夫人,您说这个假山是不是该改改?您不是最喜欢花的吗?这山正好把前面的半亩花海给挡住了,奴婢看移了最好。”   “樱桃,有外人在的时候就别叫我夫人...被人听去不好。”探春伸手挽起自己耳边的碎发,带着些娇羞说。   “这有什么,圣旨都接了,您就是夫人,就是王府里的当家主母。”樱桃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说:“府里还有两位没位分的,要不今儿闲的没什么事儿咱们就去看看?”   探春知道樱桃这是要帮她一起去敲打那些搞不清楚身份的女人,也就意思意思推却一下后欣然而往。   北静王又在慈宁宫外干等了一天,最后难得被内官请了进去。   “还请太后懿旨,让圣上收回成命。”北静王恭恭顺顺的站在婉太后面前,老圣人根本就没有出面。   “皇帝一向金口玉言,哀家知道这事儿让你委屈了。”婉太后被身旁的嬷嬷搀扶着走了下来,十分亲切拍拍北静王的肩膀说:“可你都觉得委屈,又何必在朝上要勉强皇帝将那位女子收入后宫呢?难不成,哀家的皇帝儿子还比过你一个区区北静王?”   婉太后一改温和的笑容,慢慢的扭过头瞧着北静王出乎意料的脸色,又缓缓笑着说:“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爱的和不喜爱的。哀家在永清上下二十多所寺庙里参佛,结果还是回来做这个皇太后了。不过唯一值得说出口的就是哀家一切都看的淡了,人活一世,不愧于心最好。”   婉太后没等北静王再反驳什么,像是想起刚才与老圣人顽笑时他说的话,‘纵有天下,不见吾妻,何以拥天下?’   真是父子都是一个臭德行,爱美人不爱江山。   “哀家另外再赏她两抬嫁妆,你就安心的成婚吧。”说完,边上内官就将跪在地上求旨的北静王搀扶起来往宫外走去,不让他在宫内久留。   婉太后走回慈宁宫,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旁边嬷嬷不知为何,只听婉太后说道:“老美人得去见见吾夫了。只可惜还有个美人还在千里之外,留着人在这里空想念。”   老嬷嬷也轻笑起来:“见您二位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千里之外的美人贾芸正杀的畅快淋漓,战事正酣。   大军已经向前推进了七百多里,一举拿下秦州至慧海一带。   ‘天’字号的旗帜一打开,黑压压的浴过血的汉子们杀起敌来就像是狼追兔子,眼睛就差发着绿光。   贞国国君金正得到贞军节节败退的消息,不出意外,二十天内‘天’字军就能杀到国都城下。到时候他这个皇帝可是坐不稳了。   去找水泽的人总算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可不好。水泽早在天字军拿下慧海时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皇宫了。   去向成谜,成百上千的贞兵去围剿竟没有一人能回来。   金正不是傻子,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成拖延狼群的肉块。   之前暗线一直禀告他水泽跟布尔国方向的人走的密切,如今看来板上钉钉!想必那个贼人使出了调虎离山,将永清大军引到贞国,他就能和布尔国的军队一举进攻永清国!   金正死死的抱着脑袋,想起水泽在自己身边让自己为所欲为的样子。若不是听了他的枕边风,贞国能傻傻的对永清国开火?   说什么自己是被陷害的,说什么老皇帝早就死了现在就是假的,说什么布尔国会在贞国与永清国交战时第一时间出现杀永清国一个措手不及!说什么只要让他这个正统当了皇帝以后整个永清国愿意做贞国的附属国!   可现在,人呢?!   金正猛的起身抽出佩刀冲着宫内的柱子胡乱的砍过去发泄,还有二十天,还有二十天他这个国君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贞国国师站在台阶下一直默默的看着发疯的金正。   这个傻子。   当初他可是劝了又劝不能相信水泽的话,现在可好,不但信了还把自己的皇位赔了进去。   “不如议和。”国师等到金正气喘吁吁的坐在台阶上休息,走上前说道。   “都闹到这般田地,议和有用吗?你没看天字军一路上杀过来,像是有要议和的意思吗?”金正再次抱住脑袋,只希望一切都是个梦。明天醒来自己还是会在水泽的怀里。   国师明晃晃的白了眼金正,五短身材,小短胳膊小短腿的,一张饼子脸配双一线天似得眼睛,能看上他的不是瞎就是有所企图。   当初就是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才让金正一直当做水泽和他郎情妾意。别人好歹也是永清国的皇室,一表人才不说,光是站在就浑身的气场。也不掂量掂量一下自己。   国师整理好自己的袍子,等金正的情绪稍微稳定点说道:“与其让他们杀到城下,不如直接降了说不准还能留条命在。”   金正放不下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身份,国师怂恿的话太过于刺耳,金正气的站起身,喊道:“让大将刘赫宰听令,集齐全部兵马保护都城,绝对不能放进来一只老鼠。”   “您这就是逃避。与其被人瓮中捉鳖真不如降了,越是拖延下去战火不停,百姓也不得安宁啊。”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听你们任何人的,我要自己做决定,绝对不要再被人当刀耍。想让我往东,没门,我偏要往西。”金正疯疯癫癫的说,“我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刘赫宰到了皇宫里就听见国君自己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抱着脑袋喃喃自语。   国师先行一步离开,随后被赶上来的刘赫宰拦了下来。   “国师,您去劝劝吧,都城快要保不住了。”刘赫宰焦急的说,兵权还在国君那儿,没有兵权他只能在皇城周围例行保护,只有国君交给他兵权他才能带兵冲锋,抵御外敌啊。   “我能下什么命令?他早已经不听我的了。”国师转过身冷眼望着缓缓关上大门的宫殿。偌大的宫殿宛如一个囚笼,将金正甚至他全部锁在里面。   “可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字军就这样一座城一块地的杀过来!他们还扬言要给东疆百姓报仇,看来不杀尽咱们誓不罢休啊!”   “你且听着,此回是我们惹了永清在先,咱们的好国君妄图侵占永清让永清国做咱们的附属国呢。”国师冷笑着对大将刘赫宰说道。   刘赫宰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件事,不可思议的说:“不是他们进犯在先?”   国师苦笑道:“据说永清国现任皇帝是最慈爱百姓的明君,怎么会愿意毁于一世英名遗臭万年的侵占他国?都是咱们的好国君要给他们换皇帝,这才引来了战事!可是最终还是被人摆了一道!”   刘赫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忍无可忍的说:“与其跟金正一起坐以待毙,还不如咱们一起反了!”   国师听到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居然要做出卖主求荣的事?”   刘赫宰梗着脖子,哈哈大笑说:“既然你不想反,就在这座皇宫里跟金正一起等死吧。”说完招呼身后跟随的部下准备离开。   “你要到哪里去?”国师一瞧不好,刘赫宰是个带兵猛将,要是失了他都城更是熬不了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月底完结,谢谢各位领导们的支持。红楼新文《超市大亨琏二》正在预收中,欢迎预收~另外,如果觉得这篇还不错的话,请领导收藏作者双月一专栏~   红楼生生不息~~~ ☆、NO.90   “你放心, 绝对不会是投降。不过是回去接了妻儿远走他乡罢了!这个官,爷不做了。”伸手扯住帽子上的花翎,猛的将官帽扔在地上。   他身后跟随的部下也都有样学样,全部弃官而去。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今日难得一见啊。”金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柱子后面将他们说的话听了个干净。   “还有谁要走的,一并走了吧。若是走完了记得把宫门关上。”金正走了出来靠在墙上仿佛没他什么事一般表情平静的说道。   “若是不议和, 还请您下令迎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跪在青石地面上, 恳求的说。   “他们都去迎敌了, 谁来保护皇宫?谁来保护我?”金正有些神经质的笑着, 说:“我一直当你是个好的,原来同样想害我。来人,把国师拖下去斩了!...来人!”   无论金正怎么呼喊, 他身边的四名护卫都不为所动。远处执勤的护卫们也都静静的看着,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斩了他, 斩了他!”金正双眼血红, 挥舞着双手驱赶身后的护卫上前押住国师。   “为了一己私欲, 您弃天下不顾。为了保护自己, 聚集全国将士保护皇宫却不迎敌。”国师从地上起来,嘴角带着苦涩。终究是跟错了人,这样的人哪里能够成为一国之君的度量!   “来人, 陛下怕是醉酒了。将他送回寝宫好好歇息,没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国师低沉的说。   话音刚落,跟在金正身边的护卫利索的走上前将金正架了起来。   “你这是莫逆!你居然敢反!”金正无法相信跟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的国师居然有心谋反,浑身气的颤抖不已, 话都说不清楚。   “不是我敢反,而是你逼的臣反。”   国师苦笑着,回想着这么多年自己的一片苦心:“不问政事,沉迷酒色,妄自菲薄,自私自利,心胸狭隘...这都是你的罪行。陛下,臣不想谋反,只问您一句,议和或是迎敌?”   金正眼睛瞪的都要突了出来,面部表情扭曲的说:“不议和,不迎敌!哈哈哈,你有胆子杀了我,杀了我啊!”   “告诉大将刘赫宰,就说陛下疯了,被关在寝宫。请他速来商议对抗天字军,事不宜迟!”   金正最后的回答彻底寒了国师的心,也不在乎后世的人怎么看待他,一切以护国为先。   走到宫外的刘赫宰被人快马加鞭的拦住。   “怎么?不知道国师大人还有什么要教诲的?”横眉一竖,眼神中包含着巨大的不满。   “大人,是国师请您过去商议军事。...陛下...陛下已疯。”   “哦?哈哈哈哈,国师英明,国师英明啊!”刘赫宰一改刚才悻悻离开的样子,整个人焕发着精气神儿。   与贞国上下鸡飞狗跳不同,贾芸正在大营里静悄悄的写着‘家’书。   江南一别在京城居然只待了五六日,现在又在贞国境内。没有那么多‘为伊消得人憔悴’,只有一肚子的火气。   因为他刚刚收到永锦的‘小报告’,永溶居然敢趁他不在永清挖他的墙角!   贾芸一不留神儿,手中的笔杆啪的一个脆声折断了。   面上还是温润的笑容,只有旁边伺候先生书写的孙小候心悬到嗓子眼了。   等到贾芸写完书信,孙小候自告奋勇的替他唤人送出去。   撒丫子的跑出贾芸营帐,孙小候这才舒出一口大气来。   奶奶的腿腿的,刚才他看见什么了!北静王居然要给皇帝找媳妇儿!   送了信飞一般的跑到魏虎的帐篷里,噼里啪啦一顿吐槽。   魏虎心疼孙小候,见孙小侯被北静王闹得这个事情气的心疼的不得了。心想着早晚找机会要好好的替贾芸报复过去。   可魏虎自知能力有限又不能正面跟北静王杠上,就想着让还在京城的兄弟们想想办法怎么把这口气还回去。   得了魏大哥消息的多是留守京中大营的军将。自己兄弟们在前线出生入死,你个北静王居然还敢跟咱们兄弟穿小鞋?   不知是谁言之切切的说,当初废太子的时候北静王就联手废太子给军营的将士们穿破烂棉花的袄子,吃的也都是陈米烂糠。   有的人不知其中厉害,帮北静王说道:   “他是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哪里知道军粮就被人搀了东西?想必也是被底下人害的吧。我看他这样一派斯文的样子,不像是那般狠毒的人啊。”   这话刚说出口,就被旁边的将士揪了耳朵,本来不能上前线就憋着气,咱们眼下连口风都歪了还像话吗?   “你知道个屁!什么叫衣冠禽兽你懂吗?他要是真的是一派斯文的作风,把自己当君子来约束那为何还放任他的小舅子逼良为娼,残害良家妇女呢!”   “对啊,要说底下人害的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他的原因是谁的?”   “说的一点错没有。我家邻居大哥正值壮年被他小舅子打的腿折了,如今走路一瘸一拐的,一点力气活都干不了。结果媳妇都跑了,你说是不是害人好人家妻离子散的。”   不少人都是听过北静王小舅子的行事,一时间果然无言以对。不大工夫,又有人喃喃的说:“要说君子,我只认一位。”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笑了,当中有人说道:“可不光是你。咱们也多亏他能在这里一人当兵全家吃饱。就算哪天上前线死了,也不怕家人饿着。”   “听说北静王要娶的这位当初差点嫁给咱们大将军呢。多亏咱们大将军没要,要不然得多憋屈啊。这小女子可是要不得的。”   刚才外面采购菜品回来的伙头军插嘴说道:“皇上,还有皇太后都给赏赐了呢。”   一直在贾芸身边护卫的将士听到这可就不依了:“人各有志。别往大将军身上泼脏水。当初满城风雨不都是关于那位姑娘的么,如今北静王要上赶子捡不要的,就让他捡去。我倒是觉得他们正配!”   “的确,不如给他送点贺礼吧?魏大哥也是这个意思,要不然咱们也得感谢他在这么紧要关头一心给皇帝纳妃呢。”   兵痞子们都没什么文化,说话做事却也利索。   不出三两日,满城的酒楼茶馆里就出了新的话本子。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讲‘一位王爷’和‘一位姑娘’的故事。   ‘一位王爷’早就青睐‘一位姑娘’,不在乎姑娘曾经与别人争宠过,也不在乎姑娘身为他人的奴婢,一心一意在皇帝面前求了旨意,一定要与这位姑娘白头偕老,不论身份地位。   整个故事都很俗套,不过茶馆酒肆里的人们还都听的津津有味。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的七大姑八大姨各种拐门的关系,或多或少都知道这故事里的王爷不就是闲王北静王吗?   接着后面几日故事有了新的进展,新婚燕尔的两人亲密无比,一起携手对抗世俗的眼光和地位的差距。其中生死之处惹的心软之人潸然泪下。   有话本的煽情,也有事实上赐婚这件事。北静王和准王妃一时间成为了新式感情代言人。明明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包办婚姻,在这种以北静王带领的冲击下逐渐有了破冰之处。   甚至有的父母愿意让孩子偷偷了解一下对方,有的家室不如人的父母也逐渐带着自己女儿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幻想。   就算北静王再怎么反抗这段有名无实的婚约,可王府里还是得准备着大婚之日需要的物件。   受话本的影响,但凡北静王府采买的物件能优惠就优惠,能多送就多送。按照王爷续弦的制式准备的银子倒是省下了三分之一不止。   北静王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上朝时皇帝若有似无的嘲弄目光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回到王府里,下人们也不在刻意避免在他面前称呼探春为贤王妃。   贤字还是皇太后赐的呢。   北静王可是觉得晦气,贾家被赐‘贤’的女子有几个有好下场?   自己生着闷气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好在探春算是知礼的,在大婚之前避免与北静王做过多的接触。   永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空有一张好相貌和一肚子的才气,这么都用在趋炎附势上?   当日真是不该救她。皱着眉想着,回忆起初见时探春被人扯开的夹袄,被人舔舐过的脖颈,怎么也燃不起兴趣来。   本王居然流落到要捡那般粗俗的人玩过的女子吗?   若只是个小家碧玉本王也就忍了,哎,时不待我啊。   北静王派出人手去查话本子是谁人的手笔,可总是查到一半就没了头绪。白白惹了一肚子的火。   远在贞国的天字军却在今日吃了顿大肉。他们一连十日攻下七座城池,大将军的心情似乎很好,依照往常因为战争死了或者被抛弃的家畜都是要送给当地百姓们做口粮,可今日大将军居然让人把这些全部炖成了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大狮子头,还有骨头汤。   将士们各个吃的满嘴流油,心里也畅快。   只是不知为何魏将军和孙小候吃不得,远远的在校场上一圈一圈的遛着。   “都怪你出什么馊主意!这回好吧,腿都得跑断了。有什么事是先生自己解决不了的!”孙小候气呼呼的说,还伸手不忘往魏虎的腰上使劲的拧了一把。   魏虎吃了痛也不啃声,只等着跑完圈后把自己藏的一大碗红烧肉喂给孙小候吃。 ☆、NO.91   大军压境, 贞国到底给了回应。   大将刘赫宰带领七万大军要与永清国二十万天字军决一死战。   战书达到军营,饶勇的汉子们纷纷磨刀嚯嚯。   当日东疆十二屯二百多口性命被残杀的血案发生后,天字军派出百十个探子发派到贞国各个地方,最后侦查到犯下血案的那支贞兵小队正是刘赫宰的旗下人马。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两军对垒,可天字军也从不乱杀无辜。   等到战书到达贾芸手上时, 贾芸默默的走出营地对着东疆十二屯的方向点了三支香。   “既然他们说了要不死不休, 本将下令, 不留一个活口!”   战鼓雷鸣, 天空血般颜色。凹陷的地势上狂风乱做。   刘赫宰眯着眼睛可飞沙老是让他看不清前方军马的模样,之后他们身后血色残阳和滚滚黄沙铺天盖地的翻滚着。   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铠甲,一个比一个壮硕的汉子手中紧握着银光闪闪的大刀。   骑兵队在最前方, 就连历经百战的战马也都蒙上了黑色镶金的流苏。   号角扬天吹响,地势上方的天字军煞气逼人, 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向贞兵索命来。   大将军贾芸站在战车上, 左右皆有魏虎、孙观良、徐岚、颜庭四人骑着高头战马护卫。前方有老将周宣、王永扇、范力、范咏四人正面对敌。   最后方十门新制大将军神炮一顺排开, 地上堆的几人高的炮.弹。   刘赫宰知道永清兵强马壮,可没想到居然会到这种地步。不说他们单兵能够以一敌十,但以一敌四绰绰有余。更何况他们手中的兵器最为厉害, 被奉为天兵。   贞国七万大军有三万是他自己的人马,余下四万都是四处凑出来的。   再加上这些年来战马、粮食、精铁每年都要上供给永清国,贞兵手中的武器还不如永清国淘汰下来的锋利。   战事还没开始,刘赫宰的气势便弱了三分。   贞国国师也随他一起出战, 仰望天字军,大旗招展随风狂舞。就像昭示着他们是多么的狂放不羁。   战鼓一时间同时响起,国与国之间的对垒正式拉开帷幕。   “长刀出鞘!”贾芸抽出腰间佩刀,眼神凌厉。   “必饮血之!”身后二十万将士铿锵有力的声音由近到远,延伸至天边。   “长刀出鞘!”   “必饮血之!冲啊!!!替父老乡亲们报仇!!”   天字军黑铠甲嘴巴前围着黑色的围罩骑着黑色战马,一刀劈下去,滚热的鲜血四溅,碰到脸上,铠甲上,聚集多了流到脚下。   贾芸对阵冲锋,战车首当其中的在最前方。   魏虎、孙小候死死的守住贾芸左手边涌上来的贞兵,颜庭等人则守在贾芸右侧,不断的砍杀。   有不怕死希望获大功的贞兵刚一上前就被魏虎大刀砍落,颜庭身手也不错,三下五除二就消灭掉一个对手,抽空还能给徐岚帮个手。   徐岚倒是让贾芸刮目相看,本是京中纨绔公子哥,真上了战场拼性命的时候到也豁的出去,有颜庭照顾着倒是收了几颗人头。   刘赫宰期望能在混乱中偷袭贾芸成功,他早已经听闻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总是最先冲锋,可几番交手下来发现贾芸的身边被保护的滴水不漏,压根就偷袭不到。   仿佛在嘲笑他的幼稚,派出去暗算贾芸的十来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一个都没回来。   渐渐的,天字军越逼越紧,贞兵退无可退。   轰隆隆天上传来几声巨响,想要逃亡的贞兵必经之路被轰断了路。山石下掩埋了不少逃兵的尸体。   刘赫宰悔不当初,要是听金正的命令守在都城皇宫说不准还能多活上几日,如今可真是把贞国亡国的日子提前了。   贞国国师一脸的壮烈,就算他自己说反了,心底还是只认金正一位主君。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贞国才被逼无奈。   “国在我在,国亡我亡!”国师抽出剑,一把刺向不断后退的贞兵身上,凶狠的喊。   刘赫宰不死的这么早,一把抽出剑对着国师的脖子就砍了过去。   巨大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国师用手在也捂不住冒出来的血液。他无法置信的望着身边的大将刘赫宰!   “你!...叛徒!”   说出最后一个字,轰然倒下。   刘赫宰退在大军的最后方,身边护卫不断的清点人数。   “大人,我方损失过半了!”   “放弃其他营地的人,把咱们自己的人马收回来,从西边小道撤出!”   刘赫宰命令刚出,前方又传来消息:“大人!顶不住了!天字军还没出动一半的兵力,我们七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人了!”   刘赫宰焦急的跨到马上,对身后的护卫说:“告诉前方不要撤军,无论是我的旗下还是其他人旗下的,全部给我冲锋拖延时间!”   护卫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赫宰,他到现在总算明白刘赫宰的意思。   这分明是要让前方两万人拖延时间,好让他自己临阵脱逃!   亲眼见到受人敬仰的国师大人倒在刘赫宰的剑下,护卫闷不吭声的冲边上兄弟们点点头。   被天字军杀红眼的贞兵们节节败退,等到需要大将指挥的时候居然在战场上找不到刘赫宰了。   战场上没有大将,宛如没脑的一群蚂蚱,蹦跶的再厉害一口气也没有多长了。   贞兵溃不成军,天字军的冲锋号角响起,贞兵纷纷丢下武器往后跑。   徐岚到底没有经验,都说穷寇莫追,谁知道前方会有多少埋伏。可他还是不听贾芸的指令,骑着战马领着他身后十来个人马冲到了狭窄的山道里。   颜庭焦急万分,贾芸派他与范力一同跟去追去。   范咏与魏虎等人清点贞国战俘,发现贞国大将刘赫宰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连同贞国国师也不见踪迹。   徐岚把人追到狭窄的山谷中发现不对,等拿起火铳准备射过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轰响,眼前追击的路被堵住了。   刘赫宰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劣质火.药就埋在那里,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算炸不了山也能堵住追兵。山上埋伏的人看不清楚战况,只看到徐岚在后方猛追,于是就将火.药引爆,引爆后自顾自的逃跑,也没管刘赫宰跑没跑出去。   可等他回头准备带领人马回去的时候,遇到了押着刘赫宰的七八个护卫。   “这位将军,我们愿意将刘赫宰这个狗贼交给你们,只求给兄弟们一条生路。”   徐岚可谓是心潮澎湃,哪里能想到自己头回上战场就能立下大功!   “这几万人陪葬也不差你们几个兄弟,把他交给本将,本将答应给你们活路。”   几人一听顿时七手八脚的把刘赫宰压送过来,刘赫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阴沟里翻船,十分不配合,不停的挣扎扭动着。   忽然刘赫宰脚下被人一拌,躲在他身后的一名贞兵撑起弓箭一箭猛的向徐岚射去!   徐岚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耳边剑锋擦过脸颊,利剑被生生的切成两段。   情况紧急,倒在地上的刘赫宰用匕首切断绳子,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想要刺杀徐岚抢夺他身下的战马逃离。   颜庭猛的侧身替徐岚活生生的挡住着一刀,范力在后面稳稳的射出一箭正中刘赫宰的额头,狠狠的穿了过去。   “颜庭,颜庭!”徐岚懊悔不已,紧紧抱着颜庭不让他跌到马下。   顾不得违抗军令会受到罚,夹紧马肚把一前一后的把颜庭往回送。   范力十分恼怒,贾芸派他来就是怕这两位公子哥整什么幺蛾子出来,果然重伤一个,生死未卜。气的他撇下弓箭,端起背后的长.枪自己一个人将对面的几个贞国干掉。   徐岚没想到颜庭会出现自己面前提替他抗下这一刺,匕首还深深的陷在颜庭胸口上方,鲜血浸湿了颜庭的外袍。   刚才追击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带人跑了这么远,现在恨不得立刻赶回去。   贾芸远远的看着马背上驮了一个人,身边迅速有人准备好药箱等物。   战场上已经结束战斗,前方不住的清点人马。天字军如果没有伤到颜庭的话真真的是大获全胜。只希望颜庭能够撑下去。   回到大营,贾芸亲自进到颜庭的帐篷里,他好歹学过医疗救护的知识,多少也能帮点忙。   替大夫压住颜庭胸侧的血管,看他胸口的血还在不停的流。   “大将军,恐怕是救不过来了。”   徐岚红着眼睛,抱着脑袋坐在一旁,默默不吭声。只有肩膀时不时的抖动着。   “让我来。准备好针线,还有酒精。”   徐岚本想帮忙,被孙小候撵了出去。   时不时会有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来,徐岚不断的在营中外面踱步。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里面传来贾芸说话的声音:“让徐岚进来照顾。”    ☆、NO.92   徐岚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 不敢直视贾芸的眼睛。挪到颜庭跟前看他脸色蜡黄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心脏咚咚的跳着。   孙小候替贾芸披上袍子,扶着一夜未睡的先生回营帐休息,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的瞪了徐岚一眼。   徐岚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低着脑袋瓜儿亲手给徐岚绞着毛巾。昏迷中的徐岚好不容易降□□温,身边离不开人照顾。   贾芸稍作修整, 指挥大军明日天亮拔营, 进军都城皇宫。   密探不断的把消息传送过来, 贞国国君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事不宜迟, 贾芸派范力,魏虎做先锋,即刻领兵前往。   到了夜里, 魏虎叫人传来消息,贞国国君被发现在宫中自尽, 整个皇宫都被逃难的宫人们洗劫一空。   消息传到永清国朝廷里无不欢欣雀跃。   明王连胜贞国十二领十一城, 正式拿下贞国, 堪称奇功。而皇帝永锦在位五年, 勤勉执政,开疆扩土。都是永留青史的啊。   永锦下旨,贞国现已成为永清国的一部分, 所以按照习惯划分为三个大城,二十个县来管辖。统称为贞州。   可渐渐的朝中风向变得有些微妙,甚至在民间都传出明王功高盖主,其心可诛的传言。   传到当事人永锦和贾芸的耳朵里都报以呲笑, 永锦派文治官员协同武将们接手贞州的管辖事宜,一切都要与永清律法为准,不得残害当地百姓,不得鱼肉民间。但凡有人敢作乱,按永清律法加倍处置!   派遣到贞州内的官员都是经过历练的老手,各个忠心耿耿,满脑子的为皇帝尽忠。恨不得觉都不睡,也要尽快的将贞州管理的井井有条。   贾芸在剩下的十来天的时间里都是在清点人马,闷不吭声的布置着什么。   徐岚连日以来对颜庭的照顾总算有了好结果,虽然颜庭还没能下地走路,但比起奄奄一息的样子好上太多。   即便如此,徐岚还是深深的愧疚,自己掏荷包特意安排小厨房给颜庭做些温补的药膳不说,到了晚上更是寸步不离的照顾。   孙小侯前来探望几次,原本营中是禁止私自开放小厨房,不过想到两位公子哥能熬到现在已经不错,也就让他们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偷偷摸摸养着。   徐岚怕被人发现,小厨房里除了请的一位厨娘大婶外,端水端菜都是他自己亲自跑腿。   一来二去竟然学会怎么烧火做饭,甚至还能自己给颜庭炒上两个小菜吃。   布尔国的国君乌尔奇是个最为阴险狡诈的人,听到贞国居然这么快就沦陷顿时焦躁不安。   他派出去帮助水泽解救水絮的人手一直没有回话,晚上更是担惊受怕,时常梦到永清国的天字军兵临城下。   水泽走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只要解救出水絮他就愿意将真正的传国玉玺交出来给乌尔奇,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甚至将东宫太子的印章留给了他。   乌尔奇本是抱有怀疑,可一想到虽然说水泽是废太子,但是他明明还拥有印章。看来老皇帝被人挟持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过,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他就是要利用贞国与永清国打战的时候刺杀永清国皇帝永锦。   可送出去的人仿佛滴水进入大海,怎么都没有信息。本想着渔翁得利的事情,逐渐发展到无法控制。   永清国居然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攻下贞国。二十万大军对上贞军七万,损失掉的人马还不及千分之一!   一定是贞国太弱。   乌尔奇从皇位上站了起来,焦躁的走来走去。他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当晚,正欲休息的时候,皇宫内外火光飘摇,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   早就听闻天字军彪悍神秘,甚至带着‘天兵’的传闻,突然被围攻乱了阵脚。   贾芸带领魏虎潜入布尔国都城偷袭,带着七队精兵悍将,仅仅万人。一夜之间,都城内外逃难的逃难,投降的投降。   贾芸同魏虎通过皇宫地道,直通乌尔奇的寝宫。当寝宫大门被攻陷的时候,乌尔奇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降,我愿意归降!”   说完,颤颤悠悠的将头上的皇冠取了下来,交于魏虎。   “那就请你跟我们回去面圣吧。”   布尔国面积比起贞国要小上三分之一,到处都是富饶的草原和能歌善舞的人们。   布尔国国君自取皇冠投降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一万将士偷袭居然就这么降了可真成了天大的笑柄。   乌尔奇得知后,猛的吐出一口鲜血,眼睁睁看着剩下的十几万大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踏入国境。   终是有心要围剿包抄的,也被这神来一笔弄的不得不降。兵来城前三十里,有的城就已经大开城门,由当地官员亲领属下在一旁候着。   甚至有的偷奸卖滑的人,还没等大军到来,就出城百里亲自相迎。路边皆是上缴的兵器和手无寸铁的布尔军。   永锦听闻消息,强克制住内心的喜悦。文武百官也都眼睛发绿光,恨不得亲自去看看。   “派吏部左侍郎周传立,兵部左侍郎秦书仁前往布尔国安置官员人马,原布尔国官员不得再经使用。”   “明王何是搬兵回朝?朕要在城外亲自相迎!”   就在永锦高兴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顿时泼了满朝堂的冷水。   “圣上,明王回京时还请将大军退留在京城外五百里以后比较妥当。”北静王一脸恳切的说:“都说功高盖主,如今明王连夺数城,若是有心带着余下将士进京做些什么,可是防不胜防啊。”   永锦的脸听完瞬间沉了下来,他不是没有听闻到最近民间的流传。追述到源头也不过是在这里罢了。   “北静王。”永锦走下皇位,周身仿佛气势凌人,上位者的威压死死的压制住北静王,让他无法动弹。   “...臣在。”   “敢问北静王这么多年来可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永锦带着一脸嘲弄的问。   话一出口,其余百官们无一不去回忆,细细想来的确没有办一件正经事呢。   “臣惶恐。”   “敢问北静王,可与明王的功劳卖命相提并论?”   “臣...不敢。”   “既无功劳,又无苦劳。怎么就敢单单凭着一张嘴,嘴皮子上下一嗑哒,就将二十万将士的血汗弃之不顾?就将明王的一身辛劳置于死地?”   “臣有罪。”永溶慌忙的跪在地上,头触地不敢做声。   “明王与朕比兄弟都要亲近。如果真照你们说他会功高盖主,会做些谋逆之事,那却是不用等到今日的。”永锦深深的看了眼北静王,又扫视着同样跪在地上的纵列官员,说:“北静王永溶,当朝诬陷功臣,居心叵测。你的郡王封号是先祖世袭下来,朕就不夺了。至此,至今子孙不得再世袭此位。日后你就安心的做你的闲散王爷,不必日日上朝觐见了。”   “圣上,臣虽然一直没有大功劳在身,却一心一意为永清着想啊。若是就安心做个闲散王爷,臣不甘心。”   “你若是做个闲散王爷都不甘心,那刚从前线退下来的将士们被你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就甘心了?哼,正是一张嘴两头的好都要占全了。本王还不知道原来北静王是这么个贪心的人。”永慧早就恨他牙痒痒,气的不得了。他的手下范力、范咏都在贾芸身板出征,若是说反,不也把本王给拖了下去?   一想到府中还在待产的黛玉,若是皇兄对他稍有疑心,日后的日子她们娘几个该怎么过啊!北静王啊北静王,别怪本王不放过你!   “皇兄,若是北静王还想替永清尽忠,倒不如让他去东疆复建。三年后再回京吧。”   永锦脑子一转,果然是个好办法。如今东疆四周都由心腹之臣前往,就算北静王在里面做什么幺蛾子也有人看护。再者,那边土地贫瘠,民风彪悍,倒是很合适让他过去‘历练历练’。   “朕准了。着北静王重建东疆十二屯,另封陈出马为钦差大臣,他有在扬武镇的经验,想必很会学以致用。就由陈大人为钦差大臣,北静王永溶前往协助。三日内启程。”   陈出马得到永锦的重用当下磕头谢恩,起来后还不往冲着北静王的方向轻哼了一声,呸,酸王。等着瞧。   北静王只有谢旨。如此一来,他不但丢掉了子孙们能够世袭亲王之位,还成了区区一名言官的下首。去东疆十二屯竟还做不了主了。   北静王府的新任王妃探春,得知消息后泣不成声。   府中下人们在北静王回来后也遣送的差不多。亲王的粮饷官奉被皇帝一声令下削了大多半出去。原本也是不够一大家子用的。多是靠两代累积下来的财产生活。   贾探春刚被娶进府,北静王府就遭遇不幸,府中老人们都在下面偷偷说她命硬。克人。你看不光是我们府,就连荣国府不也是没了吗?   北静王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跟明王对着干的时候已经完了,他哪里想得到皇帝对他能无比的信任?原打算先让他去了兵权再慢慢的削弱势力,可刚开个头就面对着这般下场。   最后的悔悟似乎还来得及,北静王临行前亲自上皇帝请示,愿意把自己的一部分财产拿出来建设东疆。   皇帝哪里会不答应?马上允了。   北静王府四下变卖家当,全部换成一大箱一大箱的金银运送走了。贾探春望着慢慢空落下来的王府,始终没有说话。   下人们最后也被打发走了,在北静王要走前,探春苦苦哀求希望能同他一起走。不希望自己刚成亲就做了活寡妇。   想起当年探春的诗词,胸有大志,无奈困于府院之中。水溶终于松了口,放探春与他一同前往。   当贾芸领着大军回京时,北静王府已被变卖,从此人去楼空。   永锦的一席话和北静王的下场让当朝的官员们再也不敢在永锦面前挑弄明王的是非。都还想着多戴几年乌纱帽呢。   皇帝亲自出城五十里迎接大军,城中百姓也竞相出城迎接,惹的一般血性汉子们无不动容。   多少兄弟骨肉埋在他乡,多少衣冠冢都是为了家人的一丝念想?   贾芸站在大军当前,迎风而立,静静的笑着。   当晚,庆功宴上皇帝与明王两位主角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只有徐岚红着脸,跟自己父亲说,自己好似被传染了,似乎...不能给徐家留后了。   边上的颜庭默默的给徐老将军倒了杯酒,自己却先喝了下去。   铁槛寺花开花落几度春秋,还记得那年冬日,与一白衣少年对酒当歌吗?   永锦轻轻拥住贾芸,在一片白雪中倾诉满心情愫。   雪花纷飞,又似回到了那一年。谦谦少年,清凌如玉。   却被一双狐狸眼的锦衣少年牵着手,拉到院落里告诫着:“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超市大亨琏二》正在预收,喜欢的领导们欢迎点击~   另外感谢一直以来关注本文的宝贝们,谢谢,有你们的支持才能顺利完结~鞠躬!   红楼会一直写下去,所以欢迎关注作者专栏 双月一 哟~~啵啵啵啵 ☆、NO.93   番外1 孙小候之黄粱梦魇   黄沙飞舞, 满山遍野全是战死的尸体。   自古黄沙多余恨,少年尸骸战黄泉。   手足寸骨还乡怨,母在千里儿不归。   “先生,我应得起这个名字了吗?”孙观良倒在贾芸话里,奄奄一息的问。周身的鲜血已经凝固,替贾芸当的那一箭深深的刺进他的胸口。   ‘观众器者为良匠, 观众病者为良医。先生要你以后行的正走的明, 做个好人不要不学无术, 为国为将, 这才为良。’   贾芸深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的说:“应了...应了...观良就是你,...你是先生的...好观良。”   少年满是鲜血的手从胸前穿刺的□□上松开, 用尽最后一口气说道:“黄泉路下...观良..观良还替...替先生...杀蛮寇...”   还没等贾芸握住...一语落下,人已不再了。   贾芸紧紧的抱着瘦小的身躯, 身子颤抖泣不成声...   多年以后, 贾芸权倾朝野, 一人之下, 万万人之上。设观良堂千所,只收无父无母的孤童少年。有多少父母皆全的人踏破门槛希望寄贾芸之羽下,盼个恩师的名头, 无论身份背景都被驱逐出门外。   又有人上折子奏请圣上,贾芸勾结营党,其心险恶,应抄家诛杀。圣上大朝之上取了这人的乌沙, 流放千里扬武镇!   追封小旗孙观良杨武大将军,御赐万本书籍经典于观良堂,另照一笔画牌匾于堂前。   正是孙观良走前歪歪扭扭习得字,‘眼 观心良’。   “先生打你疼吗?气吗?”   “不疼不气。”   “那怎么不跟先生说话?”   “自小...挨别人的打长大的,没挨过爹娘的打。...现在有先生了,我.....观良...很开心...”   番外2. 孙小虎   孙小虎正是好年纪,不但有一个侯爷爹爹还有个将军父亲。且说不得是京中一霸,倒也差不多。至少不管走到哪里人们都愿意给几分薄面。   好在自小教育的不错,特别是父亲魏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教育方针出来的,引的孙小虎就算想要学学纨绔也会掂量掂量。   但一点都不妨碍他成为这一条街上的霸王。   可最近他忧愁了。   整日里在他跟前打转的几个兄弟被人给撬了。   打听一看,哟,竟是从小在苏州鼎鼎大名的白鹿书院学习的诺王世子永修回来了。   打永修刚出生的时候孙小虎都开始记事儿了,那还是诺王妃产下龙凤胎的时,自己还抱过那只小包子呢。   丑丑的、皱皱的,一点都不可爱。   如今十年不见,他一直在苏州读书,软糯糯的小包子回来竟然不跟他打声招呼还翘了他的跟班兄弟!   孙小虎气呼呼的坐在府里,一整日都没出去。连饭都少吃了两碗。   爹爹和父亲又到明王府里蹭吃蹭喝的去了,也不知道把自己也稍过去。毕竟卜奶奶府中饭菜最好吃,这回儿可是吃不到了。   正想着,门口有人禀报:“诺王世子永修的车马到了。”   孙小虎跳下床榻,气呼呼的说:“我也是侯爵之子,才不管他是哪来的世子,不许在我面前提。”   永修进门就听到孙小候跳着脚说着,当下皱起眉头,接话到:“哥哥何必在我面前生分,世子什么的称呼确实不该在你我面前提起。我还叫你哥哥,你叫我小修可好?”   见到孙小虎还是呆呆的模样,笑着说:“或者应该叫你小哥哥?”   孙小虎听出他言语里的挤兑,再一比量两人的身高,居然差了大半头。   曾经的小包子长开了,完美继承了林黛玉的风流姿态还有永慧的男子气概,两者融合在一起,更是让他比寻常人多出三分勾人味道。   “这么没大没小的,我就算没有你高也是你哥哥,不许不尊重。”   “我只是照实说,难道不是吗?”永修坏坏的一笑,眼睛直往孙小虎的下身扫去。   孙小虎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烧的跳脚,正想一拳头呼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   “小哥哥可知道我为何回京?”永修帖子孙小虎的耳旁低声说。   “我管你为何!”孙小虎连脖子都羞红了,侧过头不看他。   永修就只是望着孙小虎轻轻笑了笑,又把怀中的特意从明王府外祖母那讨来的糯米糕递了过去。   “不是说好了么,只要成了我家媳妇儿糯米糕绝对管够。”   孙小虎一把夺过还带着热乎气的糯米糕准备跑,不料被永修一把搂过腰。   “吃一口,我就当你应了。”永修带着一丝不让人察觉的紧张,将脑袋埋在孙小虎的后颈说道。   孙小虎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永修的心从火热掉到冰凉。是啊,孩童时不经意的一句话,除了自己谁还真的能当真。   缓缓放开孙小虎的腰,永慧神情中全是沮丧。正当他要离开时,孙小虎总算转过身,举着空空如也的纸包,鼓着脸颊含糊不清的说:“一口是成媳妇儿,我全吃完...吧唧吧唧...是不是...就能娶你当媳妇儿了?”   永修大喜过望,一把抱住孙小虎,谁知道他使劲把自己推开,涨红的脸说:“水,嗝儿~水...嗝!”   魏虎和孙观良两个不着调的大人躲在假山后面看了个全程。   “还好还好,小子不傻,知道拐个世子回家。”魏虎心有余悸的说,他可不想最后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跟别人家的小子跑了。   孙观良笑的肚子疼,说:“我还真不知道咱儿子居然喜欢吃糯米糕,哈哈哈,他不是最讨厌吃糯米的么!”   番3 徐岚   徐岚过的很不如意。   爹爹好像发现他跟颜庭的关系了,不是对他吹胡子瞪眼睛就是操起板凳往死里抽。   他可是徐家三代单传啊!   可是,总不能违心的随便娶了哪位女子去守活寡,那岂不是害了别人。   愁眉苦脸的一天,下人们遇到他都绕道走。可不知道怎么地,这位小祖宗又自己呵呵呵呵的傻笑起来。   三代单传算什么,颜庭可是五代单传,哈哈哈。   想到既然父亲知道了风声,那颜家不可能不知道。   暗戳戳的想要跑出去看看他,可府中家丁一个个盯的紧紧的,生怕他一个想不开!   对啊!   徐岚一拍大腿,我可以装作想不开啊!   冬日里的锦鲤池子最为寒冷,深的很。徐岚想起母亲对待父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最为管用,于是咬着牙走在冰面上。   家丁小子们见少主子在塘子中间的冰上颤颤悠悠的站着,他们不敢踩上去,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到老爷书房去禀告。   徐老将军一听,嘿,臭小子,你跟你娘真是我前世来的冤家!   二话没说操起椅子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就扛了过去!   徐岚站在冰面上也不好受,一个激动连斗篷都来不及扎上就这么跑了出来,小北风呼呼的直往脖子里面灌。   “你个兔崽子,赶紧给我过来!”徐老将军中气十足的喊着,肩膀上还扛着一把黄梨花的椅子。   “不下来!颜庭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跟他好怎么了!他都差点死了,我...我就不过   去!”   “去你娘的小兔崽子,我让你跟我嗷嗷!”徐老将军到底没控制住肚子里的火气,脑子一抽就把椅子飞抡了出去!   徐夫人赶到的时候正好撞到徐岚被他爹爹砸到在冰面上,噗通一声掉进了带着冰碴子的池塘里。   徐夫人双眼一抹黑,来不及呼喊就晕厥了过去。   这下徐老将军可不得嘴硬了,让家丁七手八脚的捞起冻成冰棍的徐岚,一边找来大夫给徐老夫人诊治。   这一闹腾还真闹腾出个结果来。   说到底还是混出一等将军名声的徐老将军自己争气。   徐娘半老的徐夫人,老蚌含珠,居然又有了身孕。   这下不光是徐夫人,就连徐老将军都面色红润有些羞涩了。   徐府里顿时又是一片喜气洋洋,只有曾经三代单穿的徐岚自己凄凄凉凉的躺在床榻上孤独寂寞没人管...   几个月后,徐夫人的肚子十分争气,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   徐老将军不顾徐夫人的反对,非要叫他小儿子徐威猛。   用徐老将军的话说,练武就要从娃娃抓起,日后只有咱家娃娃救别人的,不许别人拐咱家娃娃的!   颜庭听了之后笑的妖孽,搂着徐岚的精细的腰身,舍不得放手。   “我已经开了府,你也该和我一起住了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莫要去糟蹋你弟弟了。”   “爹都不让我上他跟前儿去。哼。”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我们一起上朝,下朝...歇息,不行吗?”   “...行。爹爹早就想把我轰出家门了。”   “那岂不是正好?”   “就是娘亲...给我准备了十口大红木箱子...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徐岚红着脸,将头埋在颜庭的脖颈中不好意思的说。   颜庭笑而不语,找人定了个婚嫁黄道吉日,将徐岚连同十口大红木箱子的‘嫁妆’一并迎了回去。   不但如此,还邀请到明王殿下替他们做镇,魏将军和孙小候也一并到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明王殿下身边多了个人,俩人亲密无间的咬着耳朵。时不时还替明王殿下布个菜,倒个酒。   徐岚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颜庭抱入了洞房。   红烛一灭,情溢满身。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正在连载《黑粉销魂的求偶姿势(快穿)》,同样日更哦~   《超市大亨琏二》预收中~   撒花花~欢迎关注双月一的专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